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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事姑姑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南风暖
赏花宴当日,官员休沐罢朝,宫里只是小小举行宴会,陛下只邀近臣,不邀百官。沈择青晌午便去了,不过午时就回来了,来回一个多时辰,穆荑惊奇问他:“怎么回来得这般早?”
沈择青道:“陛下与顾丞相欲前往龙首山行宫赏花,那儿才是京中培育牡丹的胜地,我嫌去路太远,此去恐怕不到深夜回不来,顾念娘子你,便请辞了!”
穆荑嗔他一眼:“陛下之邀你也敢拒,胆大包天!”
“我这一颗大胆可不都是为了娘子你么?陛下晓得沈某家中藏软玉,心神不宁,也是万分体谅的!”
穆荑背靠在他怀中,倒是极幸福地笑了笑,至少他在外头心里还是惦记着她的,而不似一般王公大臣那般陛下召唤了,便全心全力陪同服侍,而忘记了家中的美娇娘了!
夜幕降临,穆荑与沈择青品茶赏月,相互说了许多幼年趣事,沈择青道:“你那位玩伴大牛从军应当不错,力气大,有脾气有血性,上战杀敌应当是一员猛将!”
“你不要当了将军便看谁都以军人资质衡量了。”穆荑拿他没办法,忍不住嗔他。
沈择青却揶揄反驳了句:“是谁曾当了掌事姑姑,如今已是将军夫人了,还对府中杂事亲力亲为,细抓不放,管家都快头疼死了,他觉得他自个儿一无是处,啥事都要先通报夫人请示一番,不敢擅作主张!”
穆荑瞪大眼睛眨了眨,“是么,管家跟你告状了?”
沈择青呷了一口茶,揶揄一笑,“要不要招管家来问问?”
“别……看来的确是我做错了,不该管太宽!”穆荑低头自省。
沈择青过来搂住她肩头,“不论管家还是我,都希望你好好休息,如今你的身子一天比一天重了,你还要操劳到何时,嗯?”
他稍微低头,穆荑亦抬头望着他,他便吻下去。
穆荑心臊移开,望着檐廊下一丛夜来香道:“阿木,我带你去水家村走走如何?那儿是世外桃源,是一个……非常不错的地方!”穆荑心下十分向往,离开了八年了,真想回去看看,她真不喜欢呆在京里!
沈择青咬着她莹润的耳垂,语气低沉暗哑,正似一只小虫子爬进她的耳里,“好啊!”
穆荑痒得偏头移开,正欲打他,管家忽然敲门,而后进院通报:“将军、夫人!”
“何事?”沈择青立即改掉不正经,严肃回问。
管家的身影隐在夜色中显得局促不安:“宫里来报,陛下及丞相大人……出事了!”
而后院中一片窒息。
沈择青当夜入宫了,穆荑心神不宁,也睡不安稳,他直到翌日霜白才回来,已是满身疲惫双眼冒血丝,看得出乃是连夜奔波。
穆荑问他:“怎么了,陛下及顾丞相出了何事?”
“陛下及顾丞相昨日去龙首山赏花,戌时才回,然而半路遇伏击,其他官员无事,可陛下及顾丞相双双摔入山崖,至今找不到身影。”
穆荑十分惊讶,愣愣地站起来,“怎会如此?”
沈择青摇摇头,“我们昨夜一整夜都在寻找陛下和缉捕山贼,如今山匪俱已抓获,陛下和顾丞相却还未找到。”
龙首山乃是皇宫之北的大山,也是京城的天然屏障,龙首山南面有一片宽阔平地,称为龙首原,地势高于永安城,皇宫便建立在龙首原之上,可俯视全京城。龙首山历来为皇家禁地,只可行狩猎之用,里头放养了许多珍奇野兽。是个人都知道那座山不可轻易闯入,否则不被禁卫军乱箭射死也被猛兽叼走,没听说还有山匪胆大包天敢在哪儿埋伏的!
“此事十分蹊跷。”
“是十分蹊跷。山匪如今已供认,说夜深看不清楚那是帝王的车架,贸然袭击。如今大理寺还在审,看能不能审问出其他名堂来!不过……”
“不过什么?”
“我曾经当过响马……你晓得的……我认识那群山贼,确确实实都是山匪,无外人冒充,不过他们原先在京郊的骊山行事,不知为何转入京城,入了龙首山。”
“你是说……他们身份不可疑,只是忽然转入龙首山有些可疑是么?”
沈择青点头,又怅然叹息:“我总感觉近日不安宁,恐有乱事发生,国不可十日无相,不可不可一日无君,如今陛下及顾丞相双双失踪,只怕怀揣野心之人将欲生事。”
“你说宫里的那位?”
“不止!”沈择青语气沉重。
他的预感是对的,这件事背后酝酿了极大的一件阴谋,禁卫军如是寻常了陛下及顾丞相五日之后仍未寻见,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甚至连遗落旁物皆未找到,两人凭空消失了一番,朝中终于大乱了。
原先朝廷分为两党,薄氏一党,顾丞相一党,原先晋王同属陛下、顾丞相阵营,明远侯高高挂起,不掺和纷争。可自从陛下削了晋王兵权,欲害明远侯之后,晋王迅速与明远侯结合成党,虽然表面归附顾丞相,可君臣之间毕竟生有嫌隙,已经不能和好如初。薄氏阵营倒是牢靠不可摧,虽然薄统领造反坍塌了一角,但还不至于崩溃了。
如今,陛下和顾丞相双双失踪,顾丞相一党群龙无首,内部惶恐混乱不堪,已属乌合之众。晋王及明远侯仍是按兵不动,没有收服乌合之众之意,也没有更大的举动,倒是薄氏一党蠢蠢欲动。
薄太后自从前段时日病了(极有可能是陛下派人暗中投毒),而且薄统领造反之后,陛下已经逼其还政,她已经许久无权过问朝政了,可是这一次陛下及顾丞相失踪,又给了她机会。薄太后以国乱不堪,需有人统领大局为由,再次出入朝堂垂帘听政了。
她乃皇太后身份,又曾有先帝授权打理朝政的旨意,如今国乱危亡之际,实在太有理由出山了。
沈择青一声叹息,皇帝及顾丞相千方百计部署,仍是令薄氏轻而易举搬回局面,如果此次袭击是薄太后安排,那可真应证了姜还是老的辣!
顾丞相手下乌合之众自乱阵脚,十日之后见仍是寻不到陛下和顾丞相,怕薄太后把持朝政拿捏得太过顺心顺手,时至日久恐变成另外一个武后,这国祚就别再想拿回来了,于是联名请求册封新帝。
册封新帝,如今晋王最合适,不仅年长还是陛下胞弟,顺理成章,其他两位皇子尚且年少,资质身份都排不上,这是给晋王机会么?
不过也许对于乌合之众而言,倘若陛下及顾丞相都死了,他们的支柱也倒了,还是另谋靠山吧,他们与薄氏一党斗了这么多年,倘若薄氏一党倘若执政,定然不会给他们好出路了,相较而言,晋王稍微靠谱些!
如此说来,晋王前几日的按兵不动还是有道理的,天下自会掉馅饼儿砸到他头上,可是薄氏岂会甘心?薄氏之意乃是册立幼主为帝,先堵住众口悠悠,等时机成熟了废幼主自立,往后这江山便可易姓薄氏了。
当年薄氏已经走到了立幼主的地步,可惜顾丞相老狐狸,太难对付,又时值契柯侵犯中原,不得不同心协力对外,这才给顾丞相机会迎回了二皇子、三皇子,并逼迫薄氏册立二皇子为帝。如今顾丞相失踪了,薄氏最大的劲敌没有了,此次机会天时地利人和,再不把握天理难容,而且以后也恐难有机会了,薄氏也是咬牙发狠,这一次一定要成事!
春日一场惊雷过后,遍地槐花,穆荑早晨醒来,才发现前两日前尚在枝头半羞半露伸展花苞的槐花全开了,青青白白挂了满树。
新发的槐花最是甜嫩,她站在庭院中伸手勾了勾最矮枝头的槐花,可惜仍是够不着,轻轻叹息,心想着倘若沈择青在,一伸手应该就够得着了,然而沈择青已经有两日夜不回府了。
朝中变天变日,后院深闺里也总是寂静安然,无从探知朝堂里发生了什么。身为女子有好有坏,倘若狠下心来不问世事就好,倘若一心惦记着丈夫、父上及儿孙,便怎么生都不得安宁。
穆荑这两日也食不下咽,好不容易看到槐花有点胃口想常常鲜也够不着,她总不能似小时候那般光着脚丫子往上爬,她肚子里还怀着一个呢,倘若他知晓了还不知如何取笑!
穆荑正发愣之际,看到院门外急匆匆奔来一个人,提着衣袍快速走上台阶跨入门槛,不是管家是谁!他喜上眉梢,拱手鞠躬道:“夫人,将军回来了!”
穆荑眸光一亮,亦是惊喜,便让人搭把手搀扶到前院去。
管家通报太快了,穆荑出去的时候才看到沈择青下马车从正门走进来,门外三辆马车,有些幡盖随从,正门是开着的,可见有贵客。果不其然,沈择青回身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他身后还有明远侯和晋王。





掌事姑姑 第52章
穆荑站在前堂的等候他们进来,沈择青快两步上前搀扶她的手:“夫人,你怎么出来了。wwwwcom”
“几日不见你回来,十分担心,听闻你回来便出来等候了。”穆荑望着他。
“让你担心了!”沈择青嘴角弯起,似乎微笑,而后听闻明远侯及晋王走进来,便转头。
穆荑朝他们行了一礼,明远侯亦拱手还礼,晋王一动不动。
穆荑抬头间便先撞上晋王的眼,几月不见,即便太妃出殡当天穆荑也未曾与他打过照面,如今再相见,她觉得晋王的气质好像又变了,变得比以前更冷。之前沈择青出狱,她心想着给他道谢,可也搁了很久,如今反而没有言语了。
晋王的眼下意识地落到穆荑的腹部,而后扫视两人相互偎依的身影,眼帘微垂,稍稍别过头不打算再看。
沈择青请他们入座,并请管家看茶,他则拉着穆荑的手转到通往后院的小门,“静女,你先回去吧,我还有事与他们商量,待会儿再去看你。”
穆荑抓着他的手:“这几日发生了什么?”
沈择青回头看了一眼,低声道:“薄氏欲立幼主为帝,借垂帘听政之名总揽大权,顾丞相一党不同意,如今我们在商量对策。”
“你与晋王明远侯走到一块儿了么?王大将军作何打算?”
“将军自然是同我们一道儿的,国难危亡之际那还分晋王陛下,如今只剩下萧家薄家,待会儿将军亦到府上来。”沈择青拍拍她的手背欲走。
“阿木!”穆荑拉住他,低声叹息,“国不可一日无君,你有没有想过你们反对了薄氏立幼主为帝,又该扶持谁上位,难道是晋王?倘若你们一直等着陛下,可陛下一直毫无踪影呢,你们又该如何?”
“如今之计,也没有办法,无论如何我们都不能让薄氏掌权,不管将来这天下是陛下的还是晋王的,总该姓萧,而非姓薄。”
“可我不想你搀和这趟浑水,与我而言,不管姓薄姓萧,都与我们无关。”穆荑到底也只是个女子,丈夫和家人于她而言才是最重要的,至于什么皇权、天下,她并不关心,她没有这么宽广的胸怀去理会,当年她的父亲便因皇权而死的,她不想沈择青再重蹈覆辙了。
沈择青双手握住她的手,低声安慰:“我知道你担心我,然而身为臣子,领皇家俸禄,不可能弃国难不顾,哪怕不是为了皇上,也该为百姓着想。想当年武曌上位,排除异己杀了多少人?倘若薄氏效仿,这天下又有多少忠良冤死乱刀之下?又有多少忠义之士不甘乱臣贼子统治起戈造反,那又得死多少百姓?不管是陛下还是晋王,当然陛下能活着回来最好,倘若陛下回不来了,晋王上位,他姓萧,民心才得以安定。”
“你总是有许多道理,然而不管谁对谁错,我从不认为这天下本该姓萧……”穆荑轻声叹息,毫不畏惧说道,“皇朝更替是历史必然,纵观青史,有哪家之姓可永久统领皇朝,有哪一位皇帝真正做到万岁?秦始皇当年以‘始皇帝’自封便是希望嬴姓秦国传千百代,永无更替,然而不过传了两朝。因此我不明白为何你们这些所谓的‘忠良’为何千方百计维护那一姓王朝,倘若顺其自然了,未必他人不做得比萧家好呢?阿木,芸芸众生,我们不过沧海一粟,我只希望你我珍惜短暂时光过得开心,而不希望你卷入皇权纷争的洪流中!”
穆荑说得恳切,当年家破人亡的阴影犹在,沈择青守君子之礼,守君臣之节,想法与她不同,她不希望他太过陷进去。
沈择青非常惊讶,穆荑这番大逆不道之言来得太突然,以至于他不知如何接受。他从来不知穆荑心里对皇权竟然是这番见解,若说她错了,可她也并没错,若说她没错,但这番言论总归逆耳。
沈择青朝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回头望了望,还是低声道:“你先回去吧,如今陛下和顾丞相都下落无踪,让我置之不理万万不可,然而我也会为你及腹中的孩儿小心谨慎、步步为营。”
穆荑也不好逼迫他,这是男儿的事业,也是男儿的天下,她不可能以己之见左右他的想法,只得点了点头,默然回后院。
穆荑让豆蔻搭着手回后院之时,竟看到几个新进府,未懂规矩的小丫头爬到槐树上摘槐花。她们手中皆挎着一只小竹篮,或者把竹篮搁在树梢,一手攀着树枝,一手勾花,有说有笑,天真烂漫。
“这时候的槐花可是最嫩嘴甜了,待会儿我们把它蒸槐花糕怎么样?”
“我想把它晒干制成香囊送给小二哥。”
“你就惦记着你的小二哥,真不害臊!”
豆蔻见状,站出来训斥她们:“你们好大的胆子!”
几个小丫鬟往下一瞧,吓坏了,呆愣在树梢一会儿,才一咕噜爬下,那动作十分灵活,可见之前在府外多么机灵。她们诚惶诚恐地站在树底下,一个个垂首耷拉着头,担惊受怕,有的人甚至把嘴唇咬破了。
穆荑道:“你们且摘着吧,我也喜欢槐花,这时候的槐花最想最甜,搁些时候就涩了。”
几个小丫鬟面面相觑,豆蔻也不解。
穆荑摆手:“去吧,顺道摘一篮给我。”她自个儿走到树底下的石桌边等候,那几个丫鬟又诚惶诚恐地爬上去。也许路过的人看到这幅景象皆觉得十分古怪吧,可穆荑并不计较这些,这几个小丫鬟让她想到水家村的同伴,这般无忧无虑,不受高门大府规矩束缚的年华实在太过美好!
几个小丫鬟见穆荑不责不骂,就又高兴起来,摘了满满几篮子之后下来,把最好的一篮递给穆荑。
穆荑捏起花色看了看,点头,“很好,都散了吧!”那几个小丫鬟便走了,隐约听到穆荑询问豆蔻:“我们也回去做一盒槐花糕如何?”
豆蔻很是高兴:“好啊好啊,又可以吃夫人做糕点了”
几个丫鬟皆十分惊奇,心想将军夫人似乎没有这么严厉,还十分亲切呢!
穆荑刚把槐花糕做好命人从庖厨里端出来,那香喷喷、热烘烘的糕点令人食欲大动。
沈择青恰巧这时候回来了,穆荑道:“你倒是会踩点儿,才刚做好你便回来了!”
沈择青看着桌上的糕点,笑道:“看来为夫与娘子的确心有灵犀,知道你在后院做糕点儿,于是准时回来了。”
“他们都走了么?”穆荑问的是晋王和明远侯。
沈择青正不怕热的捏了糕点往嘴里塞,烫得他声音都呜咽了,嘴里都能吐热气,好一会儿才适应过来。
穆荑无可奈何地嗔了他一眼,想看到一个孩子。
沈择青把烫手的糕点吃完了之后才道:“娘子手艺极好,太好吃了!他们走了,没口福呀,我只能自个儿享用了!”
他表现得十分高兴,穆荑忍俊不禁,回头让豆蔻把庖厨里还在蒸煮的糕点给分了,她则和沈择青吃桌上那一笼。
恰好也该是用膳时间,沈择青又传膳,与穆荑吃饱喝足了以后他才谈正事。
“有一件事,须得与你商量一番。”沈择青放下筷子,拿丝绢擦了擦唇道。
穆荑转头:“何事?”
沈择青摆手命左右人等接下去。他垂眸思索片刻,那目光把桌上食物尽是打量一番,也不言语。
穆荑察觉出他有心事,心下不安。
沈择青抬眸望着她,艰难开口:“静女,明日起你先移居城郊三十里外的永兴镇宽住几日如何?”
“你们打算做什么?”穆荑直觉便猜出沈择青与晋王等人商量了什么。
沈择青拉着她的手揉了揉道:“过几日便是薄太后扶持幼主登基之时,届时朝堂上又起一番风波,我怕你在经历不安全。”
“阿木……”
“你放心,我定会好好的,令你移居京外只是令我安心一些,免我后顾之忧。”
“你们打算做什么?”
“我们恐怕……将要阻止薄氏。”沈择青说得极坚定。
他不告诉穆荑细节,当夜即命人给穆荑收拾了行李,他陪了她最后一晚,天未亮之时便让原先邶风院的两个武功卫小风及小白驱车护送穆荑到郊外。
穆荑回望巍峨的永安城都城城门,想起八年前他们回京的情景,她以为那里面皆是锦绣江山,不过是一座金丝牢笼,如今她出来了,没有想象中正解脱,心还在里面,但愿阿木真的没事。
永兴镇便在骊山脚下,四面环山,即便只离京城三十里,可京内的纷争皆听不见,也看不见硝烟四起,倒也是个宁静安祥之地。
穆荑住下来五日也听不见京里的任何消息,因离小凉的忌日近了,穆荑便打算到骊山上祭拜小凉。




掌事姑姑 第53章
四月盛春,草长莺飞,骊山一片青翠。wwwwcom山脚矮坡上只有小凉一座坟冢,一年未见,坟边又长满青草,穆荑因身子笨重,便只看着豆蔻和其他两个小丫鬟一起给坟冢除草。
她在一旁看着,偶然发现坟边草丛中有一颗小树苗,那模样万分熟悉,她扶着腰慢慢蹲下,拔除周围的杂草,果真看到膝盖高的小树:青碧的叶子,脉络交错清晰,顶端还有两片芽,缀着露珠迎风招展,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
豆蔻回头,略有些担心:“夫人,这些杂事便交给我等吧!”
穆荑低声答:“我只是发现……这儿有棵小柿苗。”她长指轻抚过叶片,沾了露珠两点,晨光下折射耀目光辉,隐约还有七彩的影子。穆荑会心一笑,也许这是她去年带来的柿果结出的籽吧,小凉必是极喜欢柿子,才让它生长在身旁。
看到柿树,穆荑所有的烦恼都没有了,少时那段时光再艰苦再艰难,每每回忆起总是令她愉悦,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友情、亲情,当然还有爱情,也许这便是所谓的失去的总是最美好的。
穆荑至今仍是无法怪罪小凉,即便太妃说了那番话,即便她也明白小凉对她做了什么,她仍是无法痛恨小凉。也许源于那段岁月,也许源于阿鱼哥彻底抛弃她之时小凉对她还有一半的美好。不管那七年里晋王多么隐忍负重、卧薪尝胆,对她的冷漠乃是出于苦衷,他的的确确伤她伤得彻底,可小凉不是,小凉哪怕怀揣一半蜜糖一半毒药,总还有一半是甜的,比起晋王的全然冷漠令她实在感动更多。
她自认为她是一个足够柔韧的人,许多伤害只要裹着糖衣她便能原谅,许多血海深仇只要父亲不惦记,她也能放得下,因为没有什么比活着更好。相对于复仇,父亲也更希望她活着,而坏人,自会有天收。可是对于与阿鱼哥的这段感情,她当年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原谅,也许爱得越深伤得越痛,那七年她过得太苦,无论如何也回不到原点。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她可以效仿水,可她始终不是水。
如今往事一笔勾销,她也不痛恨晋王了,这些年苦的、乐的、痛的、恨的都被她埋藏在心底,最终也长成了一颗谱写记忆的柿子树,随着岁月的沉淀,柿树会慢慢长出果实,先涩后甜,最终这些柿果儿在她心里也都将剩下甜蜜。
穆荑微微地笑了,命豆蔻找来些荆棘围成篱笆,把柿子树圈起来。心中默念:小凉,便让柿子树陪着你吧!
穆荑回永兴镇之后,沈择青麾下曹参军正领着几人在门口等候。穆荑入住的是普通商户人家,两进的院落,还算宽敞舒适,但在靠近京城的永兴镇里不算起眼,如今曹参军领着几人牵着马站在门口反而惹人注目了。
穆荑下马车之后,呼唤他:“曹参军?”
曹参军把马绳抛给侍卫,上前拱手:“夫人!”
“你怎么在此地?可是来了许久?”
曹参军摆手不敢:“不久,我们刚到,正欲拜访夫人,您就回来了。”
“入门说话吧!”穆荑直觉有事,请他入内。
果然,曹参军领着人进门以后,到偏僻的角落拱手低声道:“夫人,将军让曹某先带着夫人离开。”
“怎么了?”
曹参军沉吟片刻,语气如常:“这几日京里恐怕不太安全,将军担心您,让属下先送您到安全之地,免生后顾之忧。”
“京里发生了何事?”穆荑侧着身反问,语气平和,但眼神有点冷。
曹参军想了想,才下了重大决心一般拱手道:“夫人,曹某就如实禀报吧,陛下和顾丞相如今还未找到,前几日禁卫军在龙首山林中发现了一些尸骨残骸,旁边还有被野兽撕碎的龙袍,恐怕……”
曹参军低下头,神色十分悲痛,隐忍了片刻之后,他又道,“前两日大理寺狱中的山匪忽然都死了,再难以查到陛下和顾丞相的下落,而且都消失了十五日了,在那野兽出没的大森林中想活着也难……但是山匪一死,露出了些蛛丝马迹,大理寺侦查之后,觉得种种事件恐怕与薄太后有关……晋王及明远侯掌握了那些罪证,直至今日薄氏设登基大典,扶持幼主上位,顾丞相才旧党拿出大理寺的供词,指责薄氏有弑君嫌疑,薄氏罪过滔天,无权扶持幼主上位妄掌执朝政。当然薄氏不会承认,然而此事已如高屋建瓴,势不可收,今夜恐有一战!”
曹参军跪下朝穆荑拱手,“今夜一战关系胜负,成王败寇皆在于此,为了江山社稷,将军定会助晋王、明远侯一臂之力,因此,他让曹某先送夫人离开。无人请务必跟随曹某离开,免将军后顾之忧!曹某今日乃是奉了军令前来,请夫人莫要曹某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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