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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发皇妃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莫言殇
萧煞道:“主子放心,这件事一直都是属下亲自在做。”
“那就好。辛苦你了!”她感激一笑,幸好身边还有几个值得信任的人。
萧煞告退后,她埋头处理政务直到三更。
回了漫香殿,浑身乏力,感觉很疲惫。她去浴房泡澡,泡着泡着就又靠在池边盹着了。最近似乎越来越容易疲乏,而且经常做梦,迷迷糊糊,总也睡不安稳。
梦里,有一只手紧紧掐住她的脖子,她用力呼吸,怎么都透不过气来。她拼命喊人,没有一个人来救她,她想掰开那个人的手,但任她如何努力都撼动不了分毫。那个梦,每次醒来,冷汗遍布全身,恍惚中,她好像看到掐着她脖子的那个男人泪流满面,可是,她怎么也看不清他的脸。这样的梦,随着日复一日,从开始一闪而逝的感觉到后来的一个片段,越来越清晰,清晰得仿佛是她亲身经历过似的,那样真实。
江南二月的天气,已经有少许的回暖,但夜里还是很凉。冷风从窗子闭合的缝隙掠了进来,吹在她裸露在外的肌肤,刮起一阵寒栗。她顿时醒来,水已经凉了,她连忙起身,披上衣服,回寝殿。
没有点灯,她直接走到床前,掀开被子,钻进被窝,习惯性地往里躺,将外面的位置留出来。
突然,她的手在冰冷的床上触到一片温热甚至可以称之为滚烫的东西,似是人的肌肤!
她心中大骇,惊得弹身而起,一把掀开锦被,就着月光一看,顿时呆住。
竟然……是一个男人!
夜半三更,无忧远在紫翔关,她的寝殿,不,确切说,她的床上,怎么会有一个光着半个身子的男人?而且这个男人此刻呼吸均匀睡梦正酣,就仿佛睡在自己家。这情形,委实太过诡异,以至于她惊呼出声,觉时已晚。
朦胧的睡意在这一刻尽皆散去,她立刻跳下床,毫不犹豫拿起床边的玄魄宝剑,直指床上男子。而与此同时,外头有人大声叫道:“有刺客!”声音尖锐,似是极为惊恐,立时传遍了整个漫香殿。
巡夜的禁军闻声而至,不等通报,便急急闯了进来。
“刺客何在?”为首之人是禁军副统领耿翼,此人出了名的性情耿直,且嫉恶如仇。还没进屋便叫道:“保护娘娘!”
漫香殿的宫女太监们也都聚了过来。清冷的月光透过菱形的窗格洒落在漆黑幽暗的屋子,宽敞的寝殿由于突然涌入太多的人而显得有些拥挤。
漫夭一愣,第一反应便是床上有男人的事,不能让人知道。她连忙放下床幔,将手中的剑背在身后,正想说没事,雕花大床上就传来一道妩媚而迷离的男声:“娘娘,您为何还不就寝啊?”
漫夭心底猛地一沉,这个人醒得还真是时候!她不由冷笑,这下,她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她皱眉看了眼震惊地张大嘴巴的侍卫和宫人们,他们的表情就仿佛被雷劈到。
屋子里诡异的安静。
床幔被撩开,一名长相妖媚的男子光着上身,睡眼惺忪地伸出一只手,似是想拉拽站在床边的女子入内,并说道:“娘娘,这么晚了,快歇息吧。”习惯般的用语和口气,以及这种暧昧的动作,更让人浮想联翩。说完似是这才发现屋里还有外人,猛地睁大眼睛,惊叫一声,从里侧拽过一件衣裳胡乱套在身上,声音打颤道:“娘娘,屋里……怎么这么多人?啊!难道……”他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一副惊恐万状的表情,神色慌乱地滚下床来,一把抱住她的腿,连连求道:“娘娘饶命!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够好?娘娘你告诉我啊,我会改的,我不要像他们那样死掉……我不想死,娘娘饶命啊!”
这话摆明是说他已经不是第一个跟她私通的男人!那语气凄哀惶恐,演技当真一流。漫夭眼光一冷,一脚踢开他,对还在怔愣中的耿翼冷冷斥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拿下他!”
那男人一听,立刻爬起来朝门外窜去,被闻讯赶来的萧煞截住,跟着萧煞来的,还有萧可。众侍卫立刻围将上去,竟费了一番功夫才抓到此人。
漫夭命人将那人带到主厅审问,但无论他们如何逼问,那人油盐不进,只一口咬定,他是皇妃的男宠,伺候皇妃已有好几日。
漫夭坐在椅子上,面色平静而镇定,丝毫没有因为他的满口胡言而恼怒愤恨,她很清楚,这个人不过是别人手中的棋子,连个角都算不上,到底是谁布的局,她还不确定。
“带下去。没本宫的吩咐,任何人不准接近他!”漫夭端着白底青花瓷的杯子,杯沿在灯光下闪耀着冷白的光泽,映在她脸上,她超乎常人的冷静,令整张面孔看起来有几分深沉。
萧煞望着退出门外的耿翼以及宫人、侍卫们,皱眉道:“主子,这些人,不能留。”
漫夭摇头,面色深沉,目光凝重道:“这件事没那么简单,不是杀了他们灭口就能摆平的!有人布了这个局,就不会让它风平浪静的过去。你刚才也看到了,那个人武功不俗,几乎不在你之下,就算这些人都死了,明日一早,流言还是会被散播出去。而他们突然消失,只会印证流言的真实性。”还有一点,她不想因为别人的阴谋,屠杀自己人,事情,总还是另外的解决方法。
萧可着急道:“那我们怎么办啊?如果传出去,会坏了公主姐姐的名声,还有啊,万一皇上信以为真,怎么办?”
漫夭沉吟,败坏名声算什么?用不了几日,朝堂一定会十分热闹。至于无忧……他会相信吗?
萧可愁眉苦脸,真真是为她担心不已,想了想,双眼倏然一亮,抬手一拍脑袋,没意识到这一动作竟然跟某一个人如出一辙,叫道:“啊!我想到办法了!公主姐姐,我可以用药让他们忘记刚才发生的事,这样,即使有人故意将流言传出去,但并没有人能证明亲眼看到,不就没事了?”
萧煞点头,赞同道:“可儿这主意不错,要动手,就得趁早。”
这的确是个办法,不过……漫夭想到一件事,眉心一动,凝思道:“这么做,也许可以解决一些问题,但是……萧煞,我们的战马还有多少?”
忽然转变话题,萧煞不明所以,摇头道:“没什么了。这次罗家军所用战马已经是挑了又挑,剩下的也就数十匹,若用来拉青铜战车,怕是不行。皇上那里,听说紫翔关天气寒冷,那场大雪,我们的战马不适应,冻死不少,皇上有意遣使臣去尘风国,购买战马,可眼下,尘风国使臣在我国边境遇难,尘风国上下都为此愤怒不已,只怕,我们的使臣根本进不了尘风国领土。”
漫夭黛眉微蹙,这件事也正是她目前最为发愁的。他们骑兵居多,而且江南本地培植出来的战马适应了温润的气候,一入北方,难以适应。如果能从尘风国购置战马,那是再好不过。她想起那个豪爽大气的男子,记得临别前,他曾经说过,如果有需要他帮忙的地方,尽管找他。不知道这句话,还算不算得数?那时候,他还是一个王子,如今,他已经继承王位,人称沧中王。他也是肩负一国重担,是否还会因她而有所不同?恐怕,就算他想,他的臣子们也不会答应吧?
沉思片刻,她在屋里踱了几圈,找了纸笔,犹豫片刻后,似是下定决心般,写了一封信。
萧煞就站在她身边,看着她写下的内容,他眉头越皱越紧,不赞同地叫道:“主子!”
萧可好奇,跑过来看,她却已经收笔。面无波澜,将那封信递给萧煞,不容置疑道:“连夜送去。”





白发皇妃 第74章 皇妃被逐(2)
不出所料,第二日,皇妃私养男宠被耿副统领等人发现的传言在宫里宫外流传开来,那流言的传播速度堪称一流。以讹传讹,有人叫她妖妃,有人称她淫妇,更有大胆的年轻男子竟想方设法混进宫来,冒死拦驾,说要做她的男宠!
到第三日,那些传言已经由道德的谴责延伸至野心的批判。她没有采取任何措施,冷眼看流言扩散。
这一日,乾和殿,早朝时间。
她身着凤袍,独自坐在帘后,静静望着这座空旷而庄严的殿堂。殿堂之中,除了她与小祥子,再无旁人。那些大臣说她私养男宠道德败坏,广揽朝政野心勃勃,一直不和的两方势力这次倒是很齐心,一起罢朝,跪守宫外,等待帝王的归来,那决心前所未有,大有帝王不将她这个“妖妃”处置了便不罢休的劲头。
宗政无忧回来得比她想象的还要快。大军未撤,由九皇子和无相子二人统领,他是一人独自返朝,快马加鞭,两日三夜,马不停蹄,不休不寐。
当他一脸怒容出现在早朝大殿上,那被关押的口口声声自称她男宠的人被嫉恶如仇的耿副统领押上殿来。
本是皇室丑闻,不易宣扬,但此事已闹得人尽皆知,没有个说法,怎么也过不去。
跟随帝王进殿的大臣们目光一致望向那仍旧安稳坐在帘后的女子,一名老臣指着她怒声斥道:“皇上在此,你怎么还有脸坐在那个位置?还不快下来领罪!”直接称呼“你”,连娘娘二字都省了。
她缓缓站起身,拨开金色的珠帘,所有人在她眼中都飘远淡去,唯剩多日不见,愈发憔悴消瘦的男子。
空旷寂静的大殿,因他的到来而涌入了万千情绪。从战场赶回的年轻帝王一身金盔战甲,立在大殿中央,早晨初起的阳光从两面的窗子透照进来,在他粼粼铠甲折射出金色的光芒,刺目晕眩。大臣们在他身后不由自主的弓着身子,仿佛被那一身王者气势压得无法站直。而宗政无忧自踏进这大殿伊始,眼光直直劈开那相隔的空间,稳稳落在帘后女子的身上。望向她撩开珠帘后的平静面容,以及那眼底的坚定神色,随着她缓步而出的身影挪动,他的目光半刻都不曾游离。
数十米的距离,她在丹陛之上,他在丹陛之下,一条红毯相连,两头凝望。
她望着他染尽风霜的疲惫容颜,望进他的眼,清晰感受到他由心间而起涌入眼底的深沉情感,那是一种透骨的悲伤,心痛还有愤怒的挣扎。
她在他这样的眼神中,所有的镇定和平静从最根底深处被渐渐剥裂开。她拢在袖中的双手交握,紧紧攒住,仿佛就攒紧了自己的心,宁可痛,也不可因颤抖而动摇半分。步下丹陛,她的脚步沉缓而坚定,在他前方十步停下。
一人喝道:“皇妃,事到如今,你见了皇上,还敢不跪吗?”
宗政无忧双眉微微一皱,垂下眸子,掩去目中情绪,漫夭没说话,看了眼宗政无忧,竟缓缓跪了下去。
这是第一次,她向他下跪!
宗政无忧身躯一震,脚步几乎踉跄不稳。他定定看着她双手铺地,无言在他面前拜倒。他瞳孔微缩,喉头瑟瑟滚动,心头苦涩难忍。
大臣们也愣了一愣,不想她竟然真的跪了!有人心道:她必然是知道自己犯下滔天大错,难以逆转,才这般乖顺。
宗政无忧望着她伏地的身子,只觉自己的双腿有千斤重,每迈出一步都沉痛难言。他慢慢走过她身边,迈向那高高在上的冰冷的龙椅,而她在他身后抬头直起身,依旧跪着,只那挺直的背脊线条书画着她异于常人的倔强和坚持。宗政无忧转身后,久久凝视着她的背影,目光沉痛,复杂变幻,一句话也不说。
大臣们见他落座,开始行早朝跪拜之礼。他仿若不见不闻,没有让他们起身,众臣跪着不敢动,他们似乎都能感受到帝王心底散发而出的沉沉悲痛,是那样的压抑而沉重,以至于那种悲伤的气息充斥着整个大殿,让所有人都喘不上来气。
那些先前准备好的言辞在这一刻都被哽在喉间,一时说不出口。那些老臣心中的愤怒和埋怨却步步攀升,整个南朝上下,无人不为帝王对皇妃的纵容宠爱而感叹,感叹一个帝王如此情深千古难寻,但皇妃却不识好歹,如此放荡行径,伤害皇上,真是不可饶恕!
一名老臣面色激愤,出列谏言:“皇上,皇妃趁皇上出征在外,不顾道德礼仪廉耻,竟于宫中私养男宠,做出这等丧德败行之事,实在是可恨之极!幸得耿副统领等人撞破,才不致继续将皇上及天下臣民蒙在鼓里,如今,证据确凿,请皇上定夺!”
另一名自命正直老臣立刻附言:“皇妃道德败坏,令皇上乃至整个国家蒙羞,实在罪无可恕!臣恳请皇上将这对奸夫淫妇处以极刑,以洗刷我南朝之耻辱,平万民之怒!”
宗政无忧面色勃然大变,冷厉的眸光直射那说话之人。
丞相道:“启奏皇上,边关战事吃紧,此时若不妥善处理此事,只怕会影响军心,导致战事失利,后果……将不堪设想!请皇上……三思!”
“请皇上三思!”
这日早朝持续了两个时辰,为南帝登基以来,时间最长的一次朝议。
刑部出面,简单审问那名被带上大殿自称皇妃男宠之人,那人仍旧一口咬定他是继两名男子之后迫于皇妃淫威不得已才成为皇妃的第三名男宠,而禁卫军副统领耿翼为证人,以性命发誓他所言句句属实,更从当日与他一起进入皇妃寝殿的众侍卫及漫香殿的宫女太监们那里得到证实。
有声名耿直的耿副统领以性命担保作证,这些自命正直的迂腐老臣对于皇妃私养男宠之事深信不疑。他们一向自命清高不凡,如何肯向这样一个道德败坏的女子俯首称臣?于是,群臣面色激愤,言词语气更是激烈无比,所有用来指责谩骂女子的词汇几乎都被用尽,她就这样在那些正义凛然的大臣们口中变成了人尽可夫的女人。唯有尚书令明清正始终一言不发,面色沉重。而那些老臣们因为帝王自始至终的沉默,终于住了口,开始用行动来表达他们心中对于皇妃之行为的愤怒和不满。
一名老臣摘下官帽,放在身侧,头重重磕在金砖地面,砰砰直响。众臣随之效仿,一时间,磕头之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庄严肃穆的乾和殿内,金砖之上,有鲜血溅开,洒下点点斑驳。数人额头皮开肉绽,仍不止息,大有以死相谏之势。
自古帝王,不可失民心、臣心、军心,而此刻的南朝,战事纷乱,流言四起,民心皆愤,军心不稳,百官死谏……如此形势,若帝王不能做出一个完善的处置,南朝江山岌岌可危!
这便是布局之人的目的!漫夭一直在静静的跪着,面对大殿门口,姿势从没变过。听着大臣们慷慨激烈的言辞,她面色异常淡漠,就好像这一切都与她无关般的表情。突然,身后遥遥高台,龙椅之上传来“砰”的一声巨响,随后,帝王在极致的忍耐过后,龙颜震怒,一声爆发般的怒喝:“够了!”
整座大殿都被震得晃了一晃,漫夭身躯一僵,双唇微微张了张,眼中神色无奈而悲凉。
大臣们磕头的动作顿时凝滞,他们望着丹陛之上化作灰飞四散的御案,惊得张大嘴巴。而帝王此刻的双眼竟然赤红,他的眼神如同火山爆发前喷溅而出的岩浆,眼底酝酿的狂怒的风暴,仿佛随时都有可能毁灭这世间的一切。
那些大臣们面上正义凛然的姿态一点点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惊惶忐忑的表情。
宗政无忧冷哼一声,迈下台阶,走过的红地毯,蜿蜒着一道细细的长线,是他掌间滴落的鲜红,仿佛心头泣血。
他一步一步,错过女子,来到跪在大殿中央的耿副统领面前,他的神色是极端愤怒和心痛过后的平静,那种平静让人心里产生强烈的不安。耿翼有些紧张,道:“皇,皇上……”
宗政无忧仿佛没听见,缓缓蹲下身子,望了眼被耿翼放在身旁地上的剑,他伸手去握住剑柄,动作异常缓慢。
苍白修长的手指紧握住剑柄,长剑被一寸寸拔出,森冷的剑气顿时破鞘而出,萦满整座大殿,众臣噤声,呼吸凝滞。
漫夭也绷紧了心神,直盯着他的动作。宗政无忧缓缓站起身,剑尖划在坚硬的地砖,声音尖锐刺耳,似是要刺穿耳膜,洞穿心脏。
“皇上饶命啊!小人也是被逼无奈,是娘娘……娘娘逼我的!娘娘说,如果小人不答应,就要杀了小人……还有他们,他们都死了,小人不想死啊……求皇上饶……”那自称是她男宠之人用手指着她,但他话还没说话,长剑噗的一声,穿心而过,那人连惨叫声都来不及发出便瞪了眼珠子,猝然倒地,气绝身亡。
众臣虽然极力要求将此人处死,但却怎么也没料到帝王会当场亲手杀掉这个人。一时间,所有人被帝王那股狠绝的杀气震住了,一声也不敢吭。
宗政无忧面无表情地扔了剑,冷冷道:“拖下去!”
尸体很快被拖走,地上的鲜血被迅速清理干净,唯剩下浓烈刺鼻的血腥气在空气中萦绕不散。
漫夭也被他这样的举措惊得愣住,望着他这种近乎失去理智般的行为,她微微皱起眉头,凝视着他的背影,那浑身散发的凛冽气息令她蓦然间感觉到惶然无措。
宗政无忧转过身来,那看似平静的目光背后波涛汹涌,复杂难定。他缓缓缓缓地朝她挪步过去,脚步踉跄虚浮,似是过度的疲惫令他已经无力支撑那颀长的身躯。他凝视着那日夜想念的女子,伪装的平静被撕碎了干净,心底被剧痛抨击着,眸光悲愤而绝望。
“为什么?”他的声音仿佛从胸腔内透出来的暗哑低沉,他想问她:“你可考虑过,这么做……我是否能接受?”
他的眼中除了痛楚,还有怨责,漫夭每与他多对视片刻,心中便会紧一分,身子微微颤了颤,张口欲言,喉咙似被卡主,“无忧……”
即使不能接受,那事到如今,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宗政无忧神色突然坚决,像是做了某种决定般,打断她的话:“来人,准备马车,送皇妃……离开。”离开二字出口,他闭上眼,仿佛被抽干了全身的力气。
她鼻子陡然一酸,眼泪瞬间涌了出来。似承受了巨大的打击般,她猛地抬起头,张着双唇,颤抖着声音,不可置信地问道:“无忧,你……你不信我?别人不信,你也不信?”
“事实摆在眼前,你叫我如何信?是朕,太纵容你了吗?”他胸口一阵剧烈起伏,似乎说出这每一个字都艰难无比。
“原来……我在你心里,就是这样的人!”她闭上眼睛,任两行泪自眼角不断溢出,划过苍白的面庞,滴在金砖之上,溅开,碎裂。
宗政无忧双手一颤,眉头紧紧锁住,似在极力隐忍着什么。
大臣们怔了怔,皇上这是要饶过皇妃一命,将她遣送出宫?
“皇上,皇妃淫乱后宫罪大滔天,怎么能这么轻易就放了她?”
“是啊,皇上,如此妖妃不除,恐有损我朝声誉,更有损皇上英明!”
“请皇上三思!”
“住口!”宗政无忧缓缓眯起凤眸,眼光凌厉如刀,“你们个个都如此有主见,朕这个皇帝,不如让给你们当?”
众人皆惊,吓得慌忙叩拜道:“皇上息怒!臣等罪该万死!”
宗政无忧冷哼一声,不再看他们,只对女子冷冷道:“你走吧。看在启云帝的面子,朕,放过你。”
她扬唇,轻轻的笑了,笑得肝肠寸断,目光空茫,毫无焦距地投向殿外茫茫苍穹,幽幽说道:“那我……替皇兄,谢谢南朝皇帝!谢谢……你肯留我一条贱命!”
启云帝?皇兄?众臣一惊,关于皇妃身份的传言竟然是真的!她……果真是启云帝最疼爱的妹妹,曾和亲于北皇的容乐长公主?初春二月,他们因为这一消息惊出一身冷汗,南朝如今西北两面战事纷起,如果真杀了启云帝最疼爱的妹妹,启云国必定大举来犯,他们再无大军可挡,岂不是只能等待灭亡?这一意识,令众臣立刻默契地闭嘴。既然不能杀,与其劝皇上将她幽禁冷宫,不如让她返回启云国,也算是卖给启云帝天大的人情,此乃一举两得,皇上果然英明!
女子的眼泪映入宗政无忧的眼中,如冰刺锥心,宗政无忧扭过头大口吸气,竟不能再看。而她却突然睁开眼睛,眼神薄凉苍冷,她抬手,抓住他握剑的手,感觉到他手指冰凉且微微颤抖。她仰起头,看他转过去的侧脸,凄然一笑,面色决绝,手指缓缓滑下,蓦地握住剑身抬起便朝自己腹部刺了下去……
锋利的剑刃破肤入腹,鲜血淋漓溅出,女子面上血色瞬时褪尽,双唇惨白如纸。
“主子!”守在门口的萧煞大惊,什么也顾不得了,慌忙冲进大殿。
宗政无忧惊恐回头,不敢置信地望着她,手中长剑落地,砸在地上一声脆响震颤心魂。望着她身上涌出的鲜血逐渐浸染了金丝凤袍,那样鲜艳的颜色,令他惊慌失措,慌忙朝她扑了过来,“阿漫!!你这是做什么?!”语气中掩饰不住的狂怒,席卷了她,似要吞噬所有。他心头大痛,忙用手捂住她的伤口,粘湿的热血浸透了他的手掌,漫指而出,流淌在如血一般颜色的地毯上。
大臣们惊住,不禁面面相觑,“这……”
一名老臣率先反应过来,生怕帝王因此心软,饶恕了她,便冷嘲道:“皇妃以为自残便能抵消你所犯下的大罪吗?还是你想借此重获圣宠?皇上,您千万不要被她蒙蔽……”
“滚!全都给朕滚出去!滚——!!!”狂狮般的怒喝声响彻整座皇宫,这个年轻深沉的皇帝第一次惊慌失措,第一次如此失控,他赤红的眼神冷光如剑,直扫说话之人,那浓烈狰狞的警告分明是说:你若敢再多说一个字,朕定将你千刀万剐!
那名老臣身子一抖,丞相见势不好,连忙行礼退出,大臣们这才跟着退了出去。他们并没有离开,而是跪在了大殿门口,目光紧望着殿内的二人。
宗政无忧早已方寸大乱,大声叫道:“御医,快传御医!”
“不用了。”她满是鲜血的手抓住他的手臂,想借力站起来,宗政无忧怒极,两眼狠狠瞪着她:“你还要干什么?”
她微微一笑,尽显凄凉道:“你,不是……让人备了马车吗?我,这就走。”
“你!”宗政无忧胸口急剧起伏,又痛又怒,却无法出口,她定定地看了他几眼,挣开他的手,面色坚决道:“你……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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