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发皇妃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莫言殇
头有些昏昏沉沉,身子绵软无力,风迎面吹来,两侧的树枝摇曳拍打,发出“沙沙”的声响,在寂静的夜空回荡,仿佛四处都是人走路的声音,很轻很轻,却将她围困在中央。她抬手扶额,额头已滚滚发烫,而暗中之人,正在慢慢地向她靠近。
危险的气息充斥在浓郁的黑夜,笼罩在她心头,她不由得紧张,寒毛直竖,身子像是拉满的弓弦,紧绷欲断。
突然,远处传来“驾”的一声,有车马朝这边疾行。漫夭眼光一亮,顾不得那么许多,就冲到马路中央拦住那马车的去路。
“吁——!!”马车被迫停下,一个四十来岁的车夫拿鞭子指着她,横眉喝道:“你是什么人?竟敢拦截我们的马车,是不是活腻了?”
漫夭忙拱手道:“这位大哥,在下从西山赶路至此,途中不小心坠马,落水感染风寒,延误了回家的时间。望这位大哥能行个方便,若能载我一程,到前面有医馆的地方放我下来,在下感激不尽,将来定当结草衔环,以报大哥您的恩德。”
她的声音暗哑,带着囔囔的鼻音,一听便知风寒之症所言不虚,语气极为诚恳。车夫有瞬间的犹豫,之后又不客气地叫道:“我们要赶路去东城,没时间管你。况且这深更半夜,谁知道哪里有医馆?你快让开!若是耽误了我家主子的正事,怕你担待不起!”
漫夭一愣,听他口气,这不是一般人的马车,不知车里坐的是什么人物?他们要去东城?她忽然灵机一动,笑道:“这位大哥,我本来要去的地方也在东城,正好顺路,麻烦您就帮帮忙吧,载我到离王府附近就好。”
但凡有身份的人,总得给离王些面子吧?
那车夫明显一怔,将她上下一阵打量,问道:“你是离王府的人?”
漫夭回答:“离王是在下的朋友。”下一盘棋,算得上棋友吧?即使不算也要借个名头,先离开这里再说。
“朋友?你烧糊涂了吧?我从来没听说过谁敢自称是离王的朋友!你蒙谁呢?”车夫很是怀疑的看着她,拿起鞭子就要往马身上抽去。漫夭心中一急,头更是晕得厉害,正想着怎么办的时候,马车里头的人突然开了口。
“老马,让她上来吧。”那是一道温和清雅的男声,听得漫夭心中大喜,很快便被得令的车夫扶着上了马车。
马车内一片漆黑,没有光亮,漫夭坐到男子对面,看不清他的面容,却能清晰感受到对方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出于礼貌,她拱手道了声谢,歉意道:“在下今日多有打扰,请公子勿怪!”
男子温和一笑,回礼道:“出门在外,谁都有不方便的时候。姑娘你……不必挂怀。”
漫夭一惊,这马车里伸手不见五指,他竟如此肯定她是女子!男子似看出她的疑惑,笑道:“虽然姑娘感染风寒,导致嗓音低哑,不辨雌雄,但你的气息,带着一股淡雅的幽香,且身姿轮廓纤细。因此,在下妄断了。”
黑暗里,人的感觉会变得格外敏锐。漫夭释然笑道:“公子好细腻的心思!小女子佩服!”
男子微微一笑,不再言语。漫夭头愈发的昏沉,浑身发烫,已是坐不太稳。正巧马车一个颠簸,她便控制不住地朝着车门方向一头栽了出去,眼看就要摔下马车,她却连惊呼的力气也没有。
恰在此时,一只修长有力的手,及时抓住了她的手臂,往车里一带,她整个人就反撞在男子的身上。男子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耳旁,轻轻说道:“姑娘小心!”
“多谢公子!”漫夭尴尬地道谢,挣扎着起身。男子扶着她的肩膀,将她安置在他的里侧,以免她再次摔倒。漫夭感激一笑,意识渐渐模糊起来,最终歪倒在男子的怀里,昏睡过去。
黑暗中,男子目光迥异,笑着抬手抚上她的眉眼。对外面驾车之人吩咐道:“去东郊客栈。”
漫夭醒来,已是第二日傍晚。身处一间陌生房间,房内陈设简洁,但物品却样样精致考究,就连桌角一个不起眼的青花瓷瓶都价值不菲。
四周很安静,她隐约记起迷糊之中,有人喂她喝药,然后她一觉睡到这个时侯。用手摸了摸额头,热度已经消退,身体也不那么难受了,看来是那碗药起了作用。定是那马车中的男子为她请了大夫!可是,她的内力,为什么还未恢复?
漫夭蹙着眉头从床上坐起来,床头有身干净衣裳,整齐的叠放在那,和她原先穿的一样是素净的白色。她起身穿了,发现正正合身。
外面院子很大,看不见一个人影。她略感疑惑,忽闻一阵琴音传来,轻灵悦耳,她便循着琴音而去。
羊肠石子路的尽头,清碧幽翠的竹林,林子中央有片空地,三层石阶往上,洁净的地面平滑如玉,一名男子盘膝而坐,背对着她的方向,琴音自他指尖流淌。夕阳余晖倾洒在整片竹林,柔和的橙黄光线,伴着清风带来的淡淡竹香,以及悠远清扬却暗含沧桑的琴音,令人沉醉,不觉中神思有些恍惚。
“你醒了。”男子一曲弹罢,双手平置琴弦之上,抬眸望她,目光温和,就好似和一个熟人打招呼似的,亲和随意。
眉峰似剑,朗目如星,朱唇薄削,五官轮廓分明,当真是英俊非凡,令人一见难忘。然而,这五官本该是冷峻之相,却因为他眼中的温和而带给人温雅清润之感。她看着男子英俊的面容,忽然觉得有几分面熟,似乎在哪里见过,却又说不上来。
“多谢公子出手相助。”漫夭十分诚挚的向他道谢。
男子笑道:“举手之劳,何须客气!姑娘的身子可好些了?”
漫夭走上前去,在男子对面以同样的姿势坐下,浅笑道:“已无大碍,多谢公子挂心。打扰之处,请见谅!”
男子却道:“在下见姑娘昏迷不省人事,擅自将姑娘带来此处,姑娘你莫怪在下擅作主张就好。”他是那么的温雅谦和,让人看着他,就好像如沐春风。
漫夭忙摇头道:“公子哪里话,您一片好意,我又岂会如此不知好歹!”
况且,她本身也不是真的要去离王府。
男子微笑,注视着一身男装扮相的漫夭,见她美眸明澈,慧光暗藏,气质清雅脱俗,有种说不出的动人韵味,他目光清亮,缓缓笑道:“既如此,你我二人也无需说这些场面话,倒显得生疏又庸俗。”
这话正合她意,她其实并不喜欢那么些客套的虚礼,当下点头。
“不知姑娘如何称呼?”男子问。
漫夭微愣,她的名字不少,但似乎都不大适合说出来。男子见她顿了一顿没说话,便不在意地笑道:“倘若有所不便,姑娘不必回答。不知姑娘,可会抚琴?”
此人很会察言观色,且善解人意,她只稍有犹豫他便转移话题,轻而易举避免尴尬场面。漫夭含笑道:“略懂一二,不敢在公子面前班门弄斧。”
她这具身体的前主人精通琴艺,未免露出破绽,她曾暗中习琴,哪知弹奏起来竟轻车熟路,仿佛她自己本就会,那种感觉很奇怪。
漫夭回想方才一路过来所听到的琴音,略作思索道:“公子方才弹奏的是什么曲子?听起来悠远轻扬,清新悦耳,却暗含了沧桑。”
男子一怔,颇感意外地凝视着她,星眸灼灼,目带欣赏道:“能够听出此曲悠扬背后暗含沧桑,姑娘琴艺定然不俗。此曲名为‘前尘’,为在下七年前所作。”
他看上去也就二十左右,七年前才十三岁吧,一个十三岁的孩子就能作出如此不俗之曲,实在难得。漫夭不禁赞道:“公子琴艺造诣之高,令人佩服!只是……以公子当时年纪,何以有这般深刻的沧桑之感呢?”
男子嘴角温和的笑容忽然一凝,漫夭立觉失言,连忙笑道:“在下只是随口问问,公子不必作答。”男子又是一怔,暗道此女子好敏锐的洞察力,他尚未做出明显反应,甚至还来不及犹豫,她就已经看出那问题他不愿深入。
漫夭抬头看了眼暗下来的天色,站起身,拱手道:“此次承蒙公子相救,感激不尽!他日若有机会,定当厚报。今日天色已晚,我也该告辞了。”
男子也站起身,面色依旧温和,道:“姑娘昏迷之中,一日未曾进食。在下已命人备了晚饭,不如用完再走?”
听他这么一说,漫夭顿觉腹中空空,可一想到不知茶园现在怎么样了?萧煞、泠儿他们早上进去肯定会吓一跳,这会儿还不定在哪儿找她呢。想到这些,她一点胃口都没有。于是道:“公子好意我心领了,但我还有许多事情要办,今日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男子见她眉间隐有忧愁,也不再挽留,道:“既如此,在下也不便强留。此处为东郊客栈,离繁华市区还有一段路程,我这就命人为你准备马车。”
漫夭还以为这里是男子的府宅,想不到竟是一家客栈!应该不会只是一家普通客栈吧,否则怎会有如此宽阔雅致的园子以及那般精致考究的房屋?漫夭微笑道谢,没有去问男子姓名,她相信他若方便定会主动告知。男子望着马车消失的方向,轻轻笑道:“果然是个通透的女子,我们……很快还会再见面!”
漫夭到了东城市区就下了车,想了想,还是准备先去茶园看看,可刚到茶园门口,原本安静的天水湖岸,忽然惊现数十名官府衙卫,将她团团围住。
“二十岁左右、身穿白衣、容貌比女子更美十分……拢月茶园老板璃月公子想必就是他了!抓起来。”为首的衙卫统领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后下达命令。
漫夭心中一惊,皱眉问道:“这位大人,在下所犯何事?”
那人答道:“昨夜离王在拢月茶园遇刺,陛下龙颜震怒,命刑部彻查此事,凡有关之人,一律抓到刑部候审。带走!”
白发皇妃 第10章 坦诚相待(1)
刑部牢房与其他地方的牢房并无不同,除了结实的牢门铁锁便是残酷的刑具。漫夭刚被推进牢房,一个纤瘦的人影就急急朝她扑了过来。
“主子!您去哪里了?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茶园怎么会有那么多尸体?您有没有受伤啊……”
是泠儿,一见漫夭就发出一连串紧张的询问,漫夭听了心头一暖,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微微笑着道:“我没事。”
泠儿这才松了一口气,告诉漫夭,他们早上一进茶园看到满地都是尸体又找不见她,吓得要死,正准备报官的时候,就有官府的人上门不由分说地把园子里的人都抓到了这里,只有萧煞还没被抓进来。
周围牢房关着的茶园其他人都围过来,急切叫道:“公子。”
漫夭安抚道:“放心吧,都会没事的。”
她的神色镇定从容,明澈的眸子有一种让人心安定的力量,众人都静了下来。漫夭的目光落在对面牢房里唯一看不出焦急神色的沉鱼身上,沉鱼见她望过来,笑了一笑,表示对她的话深信不疑。漫夭点头,开始思索昨晚那些被宗政无忧称之为乌啸门的黑衣人到底是谁花钱雇请的?而那十几名黑衣人在园子里头就已经被全部杀掉,那昨晚在茶园外头跟踪她的又是什么人?宗政无忧一向不上早朝,离王遇刺的消息如何传到临天皇的耳朵里?以至于那么早刑部就派了人去园子里头拿人,是不是太奇怪了?
“你们被抓进来以后,他们有没有开堂问审?”漫夭问。
泠儿摇头。
漫夭心中微沉,他们抓了人关在这里一整天什么都不问,在等什么?或者,在等谁?
“主子,我们真的没事吗?”泠儿见她脸色有些变化,不由担忧问道。
漫夭蹙眉,轻声道:“如果刑部真想查出刺杀离王的幕后凶手,那我们顶多在这儿呆上两三天即可出去,怕只怕……”她说到这里顿住,泠儿瞪大眼睛紧张地望着她,等着她说下去,漫夭却没再往下说。怕只怕他们严刑逼供,要的不过是替罪羊,那她们想从这里走着出去,只怕难了。
泠儿等不到她下面的话,但看她凝重的面色也意识到了是不好的事,便低声说:“大不了,我们就亮出身份,看谁敢动主子一根毫毛?”
“不可。”漫夭眸光一变,立刻阻止,沉声嘱咐道:“你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事,我的身份,绝对不能说出来。”
泠儿奇怪的问:“为什么啊?”
漫夭凝眉,眼光沉了几分,缓缓道:“因为我的身份很敏感,容易被有心人利用。”
泠儿眨了眨眼,表示不明白。漫夭叹道:“离王善谋略,上次用计大败北夷国,令诸国心生忌惮。此次联姻,皇兄之所以选择离王,很难说其中有没有这个原因。而我嫁过来之后被他拒婚,皇帝有意更换人选,我却争取了半年时间……如今离王在我的茶园遇刺,若这时让人知道我的身份,难免会引人猜疑。而真正想杀离王未遂的背后主谋还不借此机会大做文章?弄不好,还会引发两国争端。”
“这么复杂啊!”泠儿呆住,又问:“那我们怎么办?”
漫夭沉默片刻,缓缓垂下眼睫,目光幽深而迷离,轻声道:“现在,只有一个人能救我们……”
牢房的空气阴暗潮湿,散发着一股霉味。没过多久,漫夭又感到头脑昏沉,双颊发热,以至于萧煞扮作送饭的狱卒混进来的时候,她都没认出来,等认出来以后,她悄悄在萧煞手心写了一个字,萧煞愣了一下就走了。到了晚上,漫夭的身子又烫了起来,似乎比昨晚还要严重。泠儿急得不知如何是好,拍着牢门对外头大叫:“来人呐,快来人,我们主子生病了,快帮我们请个大夫。”
“喊什么?喊什么!”狱卒骂骂咧咧地过来,喝斥道:“再吵,老子上鞭子伺候!你以为你们是谁?病死了更好,都死了老子就不用这么晚还守在这儿了!”
“你,你你……”泠儿被气得说不出来话。漫夭无力摆手道:“算了,说什么都没用。进了这里,他们就没打主意让我们活着出去。”
泠儿气呼呼地对着狱卒的背影啐道:“狗仗人势!以后别让我碰到你们!”
是夜。
漫夭背靠墙壁,正坐在地上昏睡,突然被一盆冷水泼醒,她身子一抖,还未作出反应,就已经被人架了出去,听到身后传来泠儿慌乱的声音:“主子,主子……你们干什么?你们要带我主子去哪儿?”
漫夭被带到一间刑房,几十种刑具依次摆列在那里,每一种都足以让人生不如死。火炉里的火烧得很旺,滋滋地溅着火花。她被衙卫像扔破抹布似的仍在了地上,湿漉漉的头发凌乱贴着面颊,手脚麻痛,浑身无力。她勉强抬头,看到面前站着一个人,身穿官服,体型肥硕,长着一双斗鸡眼。
“余大人!”漫夭警戒的望着他,皱眉问道:“白天你们不开堂问审,这三更半夜的把我带到这儿来是什么意思?”
刑部尚书余大人弯腰奇道:“你认得本官?也好,那本官就不用再跟你多费口舌。这是你买凶行刺离王的罪状,只要你识相一点,乖乖地签字画押,就可免受皮肉之苦。”
一纸认罪供词扔在她面前,她扫了一眼,忍不住笑出来。没有启云国公主的身份,他们竟就给她安了个北夷国奸细的身份,想不死都不行。
漫夭讥笑道:“我还以为余大人至少要走个过场,想不到,连审都不用审,就直接逼我认罪!”
“此事无需审,已经很明确了。”余大人表情阴冷。
漫夭困惑道:“明确?不知余大人从哪里得知的我是北夷国的人?可有证据能证明我的身份?”
余大人道:“就是因为查不到你的身份来历,你才更加可疑。”
漫夭嘲弄道:“你连我是谁都不知道,就敢逼我认罪?你也不怕抄家灭族?”
余大人一怔,脸色微微变了,“你好大的口气!你是谁?”
漫夭不答,偏过脸去。
余大人看着她故意展现出来的傲慢又笃定的神色,不禁有几分犹豫,暗自思量起来。漫夭心还未落地,余大人身后方向突然转出一个人来。
那人冷冷地说:“别跟他废话!余大人,你难道看不出来他在拖延时间吗?”
漫夭一见此人,心底狠狠一沉,眸光瞬息万变,低声叫道:“太子!”
果然是临天国太子宗政筱仁,他一出现,一切都不言而喻了。
“你连本太子也认识?”太子慢慢走到她面前,蹲下身子看她,一双细长的狐媚眼睛,暗中流转着阴毒狠辣的算计。
漫夭想不到他竟会亲自出面!由此可见,他是多么害怕被临天皇得知此事是他所为。她还没回答他的话,太子已然阴冷笑道:“既然你认得本太子,那本太子更不能留你。不管你是谁,今天这罪状,你必须得认。来人,让她画押。”
说完,他站起身走到一侧的火炉旁,拿起一根被烧得通红的烙铁,回身冷笑道:“如果她不肯,就拿这些东西好好伺候着。”他将那通红的烙铁往她面前一掷,火花四溅,滚烫的热浪扑面而来,灼得她身躯不由自主的颤了颤,慌忙闪身避开。
心魂未定,已有狱卒捡起地上的烙铁朝她步步逼近,漫夭身子乏力,手心布满冷汗,她抬头盯住太子,眸光一转,咬唇道:“你以为只要我认了,你就平安无事了吗?太子殿下,我不妨告诉你,其实离王早已经知道买凶杀他的人是你。那晚,乌啸门的人才刚刚动手,他就已经知道了。而且,他还知道太子曾找过无隐楼,但是无隐楼并没有接这笔生意,所以太子殿下退而求其次,又找了乌啸门。”
太子目光一震,脸色顿时大变,欺身过来,一把捏住她下巴,急切问道:“你说的是真的?你又是怎么知道的?他连我找过无隐楼的事情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漫夭肯定道:“是,我亲耳听到离王对蒙面黑衣人说的。所以你杀了我也没用。”其实她并不确定。无隐楼的信誉在江湖中首屈一指,无论生意做没做成,他们对于找上门的顾客身份更是能做到绝对保密,没有可能泄露出去。宗政无忧从何处得知又或者他是不是真的知道这件事,她不敢肯定。不过有一点,她对于自己当初找无隐楼查探消息时没用启云国公主的真实身份的决定是对的。
“什么?是他说的?”太子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他放开漫夭,起身踱步,步伐凌乱透着焦躁。
“太子……这……”余大人也有些慌了。
太子却停了下来,眼光几转,最后忽然抬头笑道:“他知道又怎样?他不会告诉父皇,这是他欠本太子的。余大人,你赶快把她处理掉,别留下祸患。”
漫夭一愣,转了半天,还是逃不过去。
余大人命人抓住漫夭,强迫她按下手印,漫夭浑身乏力,根本挣脱不得。她望着认罪状上鲜红的指纹,似乎听到了手起刀落的砍头声音,这下子,更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
太子这才满意地走了,走之前叮嘱余大人做好善后,茶园里的人一个都不能留。听得漫夭气愤之极,她撑坐在地上,十指紧握,望着他大步流星地走出门口,消失在视线之内,她还在想,萧煞怎么还没出现?是不是那人不肯救她?如果那人不救她,那她是不是还要坚持不说出身份,等着被冤死?
漫夭顾自思索,忽闻余大人“诶”了一声,奇怪道:“太子殿下怎又回来了?”
太子的确回来了,只不过,他是慢慢退着回来的。退到门口之后,漫夭看到有把剑抵在他喉咙口,余大人也看到了,脸色大变就要喊“有刺客”的时候,冷炎出现在他们的视线,余大人那声“有刺客”愣是哽在嗓子眼没喊出来。
再往后,漫夭看到了离王宗政无忧。
他的脸依然俊美绝伦不似凡人,他的眼依旧邪妄冷酷似地狱阎罗。他淡淡的淡淡的朝她看了一眼,她就觉得她那只已经踏进棺材的脚被生生拽了回来。凝在胸口的那一口气终于松了,身子便再无支撑,朝地上倒去,倒下之前,她笑着对他说:“你……终于来了……”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树梢的空隙,照进半敞着窗子的宽敞房间,透着茸黄的暖意。
宗政无忧坐在床边,侧头凝视着沉睡中的女子平静柔和的睡颜。她睡得真是安稳,安稳得让人妒忌。想到她晕倒之前的那句话,宗政无忧心里划过一丝异样的感觉。
她说:你终于来了!
她怎么那么肯定他会去救她?如果他不去呢?她会怎么办?
宗政无忧伸手端过一只药碗,等着她睁开眼睛。
也就是在这个时间,漫夭真的睁开了眼睛。一睁眼便看到安静的坐在床边的男子,他背靠床栏,端着药碗,微微偏着头,邪眸深邃,静静的凝视着她,眼光温柔。
漫夭呆了呆,还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连忙又闭上眼睛,等再睁开时,眼前情景没变,宗政无忧还在,那被她认作是不可能出现在他那双邪妄双眸里的温柔也还在。
“离王…..殿下?”她看了他数秒,才不确定的问。
宗政无忧目光不变,懒懒地嗯了一声,嗓音低沉磁性,对她说:“你醒了。起来,喝药。”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嘴角微微勾起,有温柔的笑意从他好看的唇边一点点漫开。
漫夭看得愣住,这样的笑容在她看到他第一眼时曾想象过,但自他睁开眼睛的那一刹那起,她就认为,他的笑容可以是嘲弄、讥讽、冷笑,绝不可能会是这样的干净而温暖。是什么让他在一夜间改变了对她的态度?而且还改变得这么彻底!
漫夭警戒地坐起身,用疑惑的目光打量着他,没有接药碗。
“殿下为何会在我的房里?”她问,问完立刻觉得不对劲,如果真是在她的房里那就坏了!她连忙打眼一扫四周,鹅黄色丝质锦被,楠木大床,半圆形镂空雕花屏风,白玉青花细瓷装饰物……这哪里是她的房间!
“这……我这是在哪里?”其实不用问,她已经知道了。
宗政无忧笑道:“本王王府。这座院子以前没有名字,以后就叫漫香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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