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空间]落春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半卷舒帘
其实类似的言语贾敏也曾经对黛玉说过,但是因为贾敏是她的母亲,是自家人的缘故,这话的开解效果远远不如从落春口中说出来,黛玉听了之后觉得心头敞亮多了。听到后面落春调侃迎春她们的话,黛玉忍俊不禁,笑道:“其实不用你这么贬低自己,二姐姐你们各有各的好,你们的优点我还是自愧不如的。我知道府里为什么不拿你们和薛姐姐比的真正理由,说到底不就是你们到底是这府上的姑娘,正经的主子,二舅母再怎么看重薛姐姐,薛姐姐终究是个客人,到底没有让‘客压主’的道理。”何况,这个客人还是有求于主人家的时候。
因落春说到府里的特殊性,黛玉想到自从进府之后的所见所闻,深有感慨的说道:“我来了这么些日子,府里面提起大舅舅来,都说在学问一道上大舅舅远逊于二舅舅,但是我看大舅舅待老太太的心和二舅舅是一样的,甚至有过之而不及。”
听着黛玉字斟字酌,非常小心谨慎的说起贾赦和贾政,落春不由得暗自发笑。由不得黛玉不小心,就贾赦和贾政的表现,贾政绝对甩贾赦一条街。贾赦基本上除了黛玉所言的“孝顺”这一优点之外,其他方面根本都不值一提。
贾赦不住正房荣禧堂,并且府上由王夫人管家这种怪异之处,落春最开始以为是贾母为了奠定贾代善过世后,她在府里依然当家做主,为了平衡而起的主意。因为当今以“孝”治天下,贾赦为了前途,也为了孝顺贾母,所以就算内心不情愿也不得不答应了下来。在不知道内情的时候,落春的想法和黛玉是一样的,觉得贾赦就算有百般和千般的不好,至少他对贾母还是很好的,在孝顺这一点上他做的很不错,但是当落春从府里的老人口中知道真相的时候,她才明白,原来有些事情表面上看起来很美好,但是实际上根本不是你所看到的那样,内里的糟污和龌龊大大的颠覆了落春的世界观和人生观。
这事说起来就要从坏事了的义忠亲王说起。当义忠亲王还不是义忠亲王,而是太子的时候,一开始,太子之位还是很稳固的,但是随着时间的变化,他作了多年的太子,久久不能正位,下面的弟弟们渐渐长大,对他这个太子之位虎视眈眈不说,并且发起了冲击,而坐在皇位上的父皇随着一年年的变老,对他这个太子的态度也变得怪异起来,不再像以前那么信任,反而多了几分忌惮,太子的日子渐渐的不好过起来。内外夹击之下,为了避免被“废”,太子少不得暗中拉拢朝臣,以便拥有和弟弟和父皇对抗的力量,其中老一辈还在,在朝堂和军中都有一定势力的“贾王史薛”四大家族就是其拉拢的对象,特别是一门两国公的贾家,则是重中之重。
但是那个时候的四大家族掌舵人一个个都是老奸巨猾之辈,面对太子的拉拢态度暧昧,不肯明确表态,多方面下功夫无果的太子无奈之下把目光放到了四大家族的下一辈身上。“老子英雄儿好汉”这一定律并不适用四大家族的继承人,至少不适用贾家。很快,贾赦他们就被拉上了太子的“贼船”,等四大家族的掌舵人发现的时候,他们已经陷得太深,拔不出来了。
在几位弟弟的联手挤兑下,误以为父皇有废他之心的太子不肯坐以待毙,决定奋起一搏,选择举事。本来“贾王史薛”四大家族应该是太子这次举事的助力才是,但是贾代善从贾赦口中得知太子的计划,分析之后觉得太子不会成功,就把事情告诉了皇上,从而把贾家变成了皇帝埋在太子这边的“暗桩”。
太子事败,皇上念及父子之情,虽饶恕了他的性命,但是却将他囚禁了起来,不过并不算苛待于他,太子名号撤销后改封他为“义忠亲王”,让他享受亲王的待遇。对于太子,皇上算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但是对于参与其中的朝臣皇帝却没有这么手软了,使出了霹雳手段。
“贾王史薛”四大家族这个时候虽然老一辈人还在,但是眼见下一辈没有出息的子弟,等他们这一辈去了之后,家族的衰败不可避免,这对盼着家族绵远流长、富贵永久的老一辈来说,是无法接受的。富贵险中求,当初太子举事的时候,贾代善为了保护皇帝,身受重伤,为的就是给自家博一个富贵,但是让他没想到的是,在彻查太子一案的时候,贾赦和贾珍牵涉太深,若非他之前有救驾的功劳,恐怕这两人就要被丢进刑部大牢了。
因为自家的势力都在老子手里握着,所以这两人在帮着太子办事的时候,没少借住妻族的力量,随着太子之案的深入调查,两人的妻族都被牵涉了进去,罪名还不算小,贾家不仅没有出力帮忙捞人不说,反而两人的妻子先后“病逝”了。看在贾代善的面子上,并没有什么罪名落在贾赦的头上,但是等贾代善过世后,府里还未从贾政被额外赏了个主事之衔,并令其入部学习的欢喜中出来,就被贾赦所袭的一等将军爵位而弄懵了。
从国公府到一等将军,这是降了多少级呀。落差大的让人简直无法接受。原来皇帝不是忘记了贾赦的过错,而是在这里记着呢。而且这也注定贾赦以后前途无光,所以贾赦也就死了上进的心。因为这个,哪怕贾赦心心念念都是荣禧堂,但是他没有底气去那住,所以才会乖乖的听贾母的摆布。
关于荣宁两府两主子前两位夫人过世的原因府内外众口一词是病逝,其真正死因在府里是绝对禁忌,提都不能提,哪怕是只言片语,发现一个打死一个。府里为此雷厉风行的打死一批人,发卖一批人,之后又放出去一批人,进一批人……这么些年下来,这事渐渐被人遗忘,这才淡了下去。大家都把“谎言”当成了事实。若非落春为了查清贾家欠债情况,找寻当年的老人探问情况,将这些陈年旧事又翻了出来,七拼八凑之下,明悉了被掩盖的真相。
这事据落春所知,两府里现在知道真相的人不超过两只手,而且就算知道,也不敢说。就算是焦大那样仗着以前的功劳,在喝多了的情况下敢将“扒灰”堂而皇之的喊出来的他都没这个胆子提起此事。哪怕是贾敏,贾母都没有和已经出嫁了她说起过,她还一直以为自家的前大嫂是真病死的呢。因此就算落春知道了此事,也不可能往外说,只能咽在肚子里,所以面对黛玉不明真相对贾赦“孝顺”的夸赞,只能呵呵笑着装出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样。
所幸黛玉不过就那么一说,并不是真要和落春谈论贾赦和贾政。况且就算说这个也不可能和落春说呀,且不说为长者讳,单贾赦是落春的父亲,就算他有多么不好,身为子女者,也不能说他一个“不”字,这对落春来说根本不是个好话题。黛玉和落春两个人就这个绣的好,那个刺的精议论了半晌,跟着又下了一回棋,看了两句书,谈讲了半天,一起用过点心,黛玉起身告辞,落春也不虚留,将她送到门口。
[红楼+空间]落春 第50章
送走了黛玉,往回走的时候落春心中一动,忽然想起一事,转身叮嘱身后的纱织:“纱织,盯着点琏二嫂子那边,要是看见有个领着一个小男孩的穷苦老婆子拜见琏二嫂子,记得告诉我。”落春对质朴善良的刘姥姥心仪已久,不想放过结交她的机会。
闻言纱织愣了一下,迟疑道:“姑娘说的可是一个带着五六岁孩子的乡下婆子?”见落春点头称是,纱织奇道:“姑娘怎么会突然想起这么一个老婆子来了?不过是上门打秋风的一个穷乡下婆子,而且和我们家没有什么关系,只是她女婿祖上曾经和王家连过宗。看在她年纪上,这才称呼她一声‘姥姥’。这个刘姥姥打听到咱们府上的二太太和琏二奶奶是王家人,因而厚着脸皮找上门来,姑娘打听她这么一个穷婆子做什么?”落春和刘姥姥可谓是八竿子打不着,她又是从哪知道刘姥姥的?
啊?落春正要回答,忽然反应过来,问道:“咦,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难不成人已经来了?对上落春探询的眼神,纱织回道:“周瑞家的送宫花的那天正是姑娘所说的这个刘姥姥来府上拜见琏二奶奶,人还是周瑞家的带进来的呢,当天就被琏二奶奶给打发走了。这个刘姥姥和她带着的那个孩子没见过什么大世面,可是闹了不少笑话,差点没把平儿姐姐当成琏二奶奶,等人走后琏二奶奶房里的丫头和我们闲聊,将他们的笑料讲给我们听,笑得我们肚子都疼死了。”纱织不明白了,就这么一个穷乡下婆子又有什么好结识,值得关注的?
知道自己错过了刘姥姥第一次进府的落春有些遗憾的叹了口气,不过也没有太过纠结,因为她对结识刘姥姥并不是特别执着,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回到屋里,落春独坐静思,思绪不由自主的飞到今日设宴的东府上,进而想到秦可卿身上。虽然不齿秦可卿的品行,但是落春不得不承认从她去世后托梦给凤姐的言语中可以看出她是两府里难得的明白人,若是凤姐真的按照她所言去做,贾家就算败落,衣食亦无忧,家族亦能常远保全了。纵使满府的人落春只在乎邢夫人一个,但是真要到了贾家衰落的时候,就贾家这些人的德行,她想带着邢夫人冷眼旁观,独善其身都难。要想过清净的日子,只有把贾家这帮人都安排好了,不然他们一定会扒着她和邢夫人不放。想到此,落春眼珠一转,脑海中涌现出一个想法,纵不能助府中消掉一场大祸,但终究能挽回一些颓势。心念既起,落春立刻毫不耽误的行动起来,去了贾琏和王熙凤在二房这边的住处。
凤姐从宁国府回来,刚到自己的小院门口,就听见屋里自己的女儿大姐儿咯咯的笑声和落春的逗弄声。丫鬟丰儿迎了出来,低声提醒道:“奶奶,六姑娘在屋里等奶奶等了有一会儿子了。”凤姐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进了屋,和落春打过招呼,示意大姐儿的奶娘将大姐儿抱下去,一面在平儿的服侍下解掉身上的斗篷,一面问道:“六妹妹自打搬到老爷和太太那边,可是有一阵子没到我这里来了,今日贵脚踏贱地,可是有事?”
落春没有回答凤姐的问题,反笑问道:“我过来的时候去了老太太那里,听老太太的丫头说,老太太也没回来呢,这珍大嫂子请客赏梅,不知道这席上到底预备了些什么好东西,让二嫂子你们这个时候才回来,可用过晚饭了?”
凤姐脱下身上的大衣裳,在落春对面坐下,笑道:“珍大嫂子留了我们用晚饭,我们吃过了才回来。这个时节寒冬大腊月的能有什么好东西,左不过就是咱们家常用的那些,那边府里的厨子手艺你也不是不知道,也就那样。其实是宝兄弟午睡的时候贪睡,起得晚了,老太太看他睡得脸上红扑扑的,担心这人乍热屋子里出来到外面吹了寒风生病,因此就在那边多耽搁了一会儿,冬天日短,这一耽搁可不就到了晚上,干脆就在那边用了晚饭才回来,倒是累得妹妹在这边好等了。”
落春忙忙一笑,说道:“二嫂子这是说的哪得话,哪里用的着这么客气,我左右是个无事的,多等一会儿子又有何妨。再说,我也没干等,大姐儿玉雪可爱,二嫂子没回来之前,我们姑侄俩玩得好着呢。”
你来我往,落春和凤姐彼此之间客气来客气去,落春不说来意,凤姐竟然也不把话题往正题上引,两下里就这么寒暄客套着。若论心眼和口齿,十个落春也不是凤姐的对手,终究最后还是落春耐不住性子,说出了她的来意:“前几日我去看望姨母,路上的时候恍惚看见好像安平侯家里的一家老小凄惶的被官差拉着从街面上走过,好奇之下我停车派人询问,才知道,安平侯家犯了事,引得皇上雷霆大怒,一家子都下了大狱不说,还被籍没家产,家人奴仆充公发卖……我看到的那天正是他们一家子被抓的时候。我还记得去年府上请吃年酒,安平侯一家还曾过府,当时光鲜亮丽的模样和现在,真是鲜明的对比。”
别看贾府请吃年酒的时候曾经宴请过安平侯,但是实际上贾府和安平侯家交情平平,不过是因为都是京中勋贵,所以有些往来罢了,但是世家之间,纵是平时疏于往来之人,彼此间的消息总是不曾断了的。安平侯家犯事被抄这样的大事,王熙凤还是知道的。不过听说归听说,她顶多叹息几声,感慨几句也就丢开手去了,因此此刻听落春提起安平侯家,心中纳罕,觉得落春不会无缘无故说起他家,不由得挑起细眉,凝神细听起来。
“原本我以为安平侯家就此败了,再无翻身之日,谁知又听说安平侯家在祖籍有近千亩祖茔之地,这些土地都是祭祀产业,虽然家产被圣旨抄没,但是这些土地却是管家律令不得抄检的。因此虽然安平侯家倒了,但是这千亩祭祀之地,到底是条后路,子孙衣食读书都有供给,祭祀仍可永继,香火得以延续,这样一来,保不定家族哪一天又振兴起来了呢。由此可见这安平侯家可谓是深谋远虑,未虑胜先虑败,只有这样,家族才能得以永继,所以这过日子,不思以后,终非长策。我打听了一下,咱们家祖茔四周的田地并不多,而且这祖茔的供给地亩是不消出税赋的,既然这样,何不趁今日富贵,在祖茔附近多多的置办些田庄、房舍、地亩,以备祭祀、供给之费,如此一来,不仅省下好多钱粮,便是将来家族有个万一,也有个退路。”
凤姐笑道:“妹妹这话未免太小家子气了,我们这样的人家难道还差那几个赋税小钱?祖茔的供给地亩是不消出税赋,但是我们家现有的世袭庄子,五六千亩地都是祖辈们在太/祖的时候封赏的,子孙承继,也是不需要交赋纳粮的。祖茔附近不过是几亩薄田,没什么好出产,何况附近的田地都是有人家的,要是买下来,不知道要耗费多少精神和多少人家打交道,有这个功夫,外面不知道多少肥田熟地都弄到手了,没得去盘算那些小虾米,累心又伤神!”
“再说,安平侯家有此番祸事,那是他们家犯下了大错,不好好为皇上尽忠效力,这才有此一劫。我们家可不比安平侯家根基那么浅薄,乃是从祖辈起跟着太/祖皇帝一起打江山的,出生入死,这爵位是拿性命拼来的,一家子皆是赤胆忠心,这样的功劳就是告我们家谋反都没什么要紧,哪里会有这等祸事?况且,无缘无故的做起这等事来,也未免太晦气了,好像巴不得招祸一般,谁不是盼着自家平安呢?”
落春听了,忙道:“二嫂子说的是哪的话,我自然是盼着家族昌盛,绵远不断,但是说句不好听的话,那不过是一个美好希望,可有成为现实的可能性?若是家族真的能永继不断,就不会有‘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之句了。我之所以想着在坟茔之地多多置办地亩以作祭祀之田,并不是为了那个减免的税赋。正如二嫂子所言,那规矩不过是照拂小户人家的,于我们这样的人家而言,无论交与不交,都不过是一点小钱,根本不用放在心上。我只是瞧着,往年一到清明或者先祖们的日子,四时祭祀的时候,府里上下都忙得不得了,不单要忙活这边的事情,还要安排采买金陵祖茔祭拜的时候所要用到的东西,一样一样备齐了再拉过去,每每都要忙乱好几日才得齐备。因此我便想着,倘或金陵那边能自有出息,不需要这边再出供给之费,直接就备下,岂不是能省很多事?家里这边也就不用那么忙乱,二嫂子届时也可以减免些差事,稍微休息休息,不至于到了那几日忙得连吃饭睡觉的时间都没有了。”
凤姐听了落春后面的话,心中动疑,以为她意有所指,笑道:“六妹妹想的真是周全,连我到时该歇歇都想到了。我倒要谢谢妹妹替我着想的这份心了。其实每年也不过就忙乱那么几日,根本不算什么。”跟着长叹一声,似假还真的抱怨道:“我这个人呀,就是个操心的命,让我累点我倒不怕,真要让我闲下来,恐怕我反而会闲出病来。”
落春见凤姐一直不肯答应,无奈之下进一步劝道:“二嫂子你再考虑考虑,这真是一件利于子孙的大好事。而且那边置办起来,虽说要费些功夫,而且一时花了大项出去,但是长久的算下来,从此每年祭祖的花销就能减免好些,而且自此之后,四时供给也都有了出处,不用这边再拨给,算下来,其实是省钱的,还省了不少心。这可是一举三得的好事。”
凤姐笑笑,不以为然的说道:“好妹妹,这些事你就不用管了,我这边心里有数。”说完也不让落春在说话,直接端茶送客。见状,落春只能无奈的叹息着离去。
[红楼+空间]落春 第51章
站在贾家空荡荡可以跑老鼠的银库里,挖地洞挖得灰头土脸,满头大汗的落春无语了。不说金山银山,至少也该有个金箱银箱吧?东西呢?看着偌大的空旷的在里面说话都能听见回音的银库,落春忽然有些理解为什么凤姐不答应她置办祭田的计划了,不说其中要花费的心力,单说银钱都不知道从哪里来,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呀!
因为银库一事,落春这几日一直提不起兴致来,无精打采的。她屋里的人看在眼里不由得担心起来,只是不知道缘故,所以无法可劝,因此总是鼓动落春到其他人处走动,借着姊妹之间的笑闹分分她的心。落春不爱动弹,但是却不过关嬷嬷、品绣和纱织们的劝说,最终带着几样精巧细点去贾敏处探病。
问候了贾敏几句,叙过寒温,落春就被贾敏打发和黛玉去暖阁另坐去了。落春和黛玉分宾主隔着小炕桌在炕上坐下,立夏端来刚刚沏好的茶过来,知夏则在炕桌上摆上配茶的细点,一碟是厨下送来的刚出锅热腾腾的小包子,另外两碟是仿内制的金丝酥和千层酥,还有一碟是新制的松子糖。
黛玉指着那碟包子笑道:“这是正宗的淮扬口味的五丁包子,看似简单,却是最讲究不过。首先包子的面皮要洁白胜雪,吃起来则软中带韧,食不粘牙。所谓的‘五丁’则是从其‘三丁’的基础上发展而来。三丁又称三鲜,即鸡、肉、笋;鸡丁选用隔年母鸡,既肥且嫩;肉丁选用五花肋条,膘头适中;笋丁根据季节选用鲜笋。三鲜一体,津津有味,清晨果腹,至午不饥。以这三丁作馅,鲜、香、脆、嫩俱备,肥而不腻。传说本朝太宗皇帝南巡驾临淮扬的时候,要求早点‘滋养而不过补,美味而不过鲜,油香而不过腻,松脆而不过硬,细嫩而不过软。’本地厨师别出心裁,在三丁的基础上又加上两味:青虾和海参,从而变成了‘五丁包子’。这可是我们家厨子的拿手手艺,快趁热尝尝。”
落春依言尝了一口点心,果然鲜美无比,五丁中的五味合掺,则补、鲜、香、脆、嫩皆备,满口鲜香。看落春吃得香甜,黛玉又道:“吃这包子配这‘魁龙珠’茶才更是令人叫绝。这种茶乃是选用浙江龙井、安徽魁针、江苏珠兰等名茶搭配窨制而成,取魁针之色,球兰之香,龙井之味,头道茶,珠兰香扑鼻;二道茶,龙井味正浓;三道茶,魁针色不减,色香味俱佳,乃是淮扬‘春来茶社’的秘制。你倒是有点口福,现在喝的这是父亲派人新送来的,早前我们上京带的那点早已经喝完。”
落春听了黛玉的话喝茶配点心,只觉得满口生香,唇齿留芳,对黛玉的推荐忙不迭的表示感谢,笑道:“嗯,如此说来,倒是我偏了林姐姐家的好东西了。”一语未了,外面传来脚步声,“这几天天气突然变得很冷,妹妹可还习惯?”说着掀帘而入,正是宝玉。
黛玉见是宝玉,一边让座,一边面带微笑的说道:“还行,多谢宝哥哥惦念。”落春见宝玉缩着肩,笼着双手,把手放到嘴边不住的呵气模样,很是奇怪的说道:“看宝二哥你这副冻得哆哆嗦嗦的模样,外面有那样冷吗?就这副模样,还来动问林姐姐,真不知道你和林姐姐到底哪一个才是在南边长大的?你这身上不是穿着大衣服呢嘛,就算没穿大毛的,难道袭人没给你带手炉?”边说,边将自己的手炉递给宝玉。
宝玉接过来,笑着说道:“其实没那样冷,只是有点冻手!袭人原本是想给我带手炉来着,我想着从老太太那到这边总共也没几步路,嫌麻烦,就没带。”目光落在桌上的茶点上,笑道:“你们倒是会乐,闻着香气,我这食欲倒上来了。”转身正想吩咐一旁侍立的丫头拿碗碟筷箸过来,紫鹃已经把东西都拿了过来,放到他跟前。
看着宝玉在那里大吃大喝,落春忍不住笑道:“宝二哥慢着点,小心别噎着。看你这副样子,若是老太太和太太看到了,还以为服侍你的人几天没给你吃东西呢。我说,宝二哥你也差不多点,这桌上的点心可不是你一个人的,还有我和林姐姐两个呢……”不等落春把话说完,站在下面的黛玉奶娘王嬷嬷笑道:“没事的,宝二爷尽管放心用,难得对了宝二爷的胃口,这么点子东西算什么,不够的话厨下还有呢。”落春在旁凉凉的补了一句,“我可不是怕宝二哥你吃,是担心你吃多了积了食,回头肚子痛,被老太太和二婶怪到我和林姐姐身上,届时除了我俩,只怕这屋子里的人都有不是,说不定还要怪到姑妈的身上。”一句话堵得下面伺候的人说不上话来。
被落春取笑奚落宝玉也不生气,只是嘻嘻的笑着,不过在听了落春后面的话之后不由得放慢了筷子。知夏又送来消食的陈皮酸梅茶来,宝玉痛喝了两盏,这才罢了。三人坐在炕上慢慢的闲谈起来。落春又坐了一会儿,见时辰不早了,就起身告辞,正要往外走的时候被黛玉叫住,知夏捧着一只洒金妆彩手箱过来。
黛玉指着手箱说道:“家里来人,带了一些南面的物件过来,也没什么新奇的东西,只是到底和北面的风格不一样,看个新鲜吧。这些是准备分送到你屋里的,既然你过来了,干脆就直接带回去,也省的我这边的人再跑腿了。”
在落春身后的品绣在落春道完谢后,走上前从知夏手中接过手箱。一旁的宝玉不让落春走,起哄非要见识一下黛玉送她手箱里的东西,无奈之下,落春只好将箱子打开给他看。里面左不过一些荷包、丝络、胭脂和花样子等物。唯一特殊的是有一套刺绣专用的套针,装在一个牛皮鞣制的皮套里,如果落春猜的没错的话,这东西应该是特意给她准备的礼物。
落春正拿着一叠透着香味的花笺欣赏,眼角的余光看到宝玉手里拿着一个白瓷盒,正把里面香甜红艳的胭脂往嘴里送去。她手疾眼快的拍上宝玉的手背,“啪”的一声打落宝玉快要放到嘴边的手,挑眉质问道:“宝二哥,你这吃胭脂的毛病多早晚能改?”见宝玉垂眸不语,她没好气的斜睨了她一眼,说道:“你要是不愿意改也没关系,你喜欢吃,哪怕把它当饭一样,一日三餐混个饱,只要离了我的眼前你就是吃下个大天来,都无所谓,但是在我眼前,不行。我可不想回头被二叔知道,闹起来,我跟着垫背去。”说完,劈手夺过宝玉手里的胭脂盒,丢到手箱里,和黛玉打过招呼就带着品绣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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