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勿食妖汤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黑猫白袜子
一痴的意思时候到了天亮两人一起走,可是易久定了定神想了想,觉得老和尚既然说自己怕是要走了,恐怕这时间就是真的算好了的,怎么样他都没法安下心来等,于是还是要立刻就上山回去。
一痴死皮赖脸坚决不肯,其他人也都在劝也没用。
最后,易久干脆撇下了一痴,自己找厨房借了一只公鸡就准备回去。三丫在外面听到消息,急得脸都白了,赶紧跑过来跟着别人劝。
“没事的叻。”
易久只好举了举手中的公鸡给她看。
那只鸡有着大大小小怕是二三十只“嫔妃”,飞起来能到房檐,厨房里养的那只狗平时见了它都要绕着走,这时候在易久怀里却是乖乖的,成人巴掌打的鸡冠都耷拉了下来,鸡脚上捆着一圈红绳,另一端系在了易久的手腕上。
“走夜路的时候前面走只公鸡,就好比白昼行路,你刚才也听到了,那鬼怪只有在晚上才吃人,我让公鸡开路没事的。”
“可是……”
三丫自然知道这个方法,可是总觉得还是有什么地方不太让人安心,只能苦着脸把阿蛇拿出来挡:“万一易小姐白天要找你呢……”
易久愣了愣,斟酌了一下才慢慢开口回应道:“你就照实跟他说罢,我不过是去山上看看我师傅,厨房里有我之前做的熏鱼,炉子上还有汤,你哄着他先吃吧。”
这边一说完,他怀里那只鸡就嗷嗷嗷嗷叫了起来,易久想了一会儿又拿了一把柴刀塞在腰间,对三丫挥挥手:“这下真的没事啦。”
他说。
三丫嘴唇微微动了一下,还想说说什么,旁边一痴却扯着嗓子尖利地对易久喊着话:“诶,真的有鬼,有鬼,你要是在山上被吃掉了就莫怪别人啦!”
易久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没做声,弯了弯身子从侧门那边出去了。
他是真的怕极了自己赶不上见老和尚最后一面。
却不知道自己冲入到夜色中的背影仿佛已经被那黑暗吞没了一般。
冬天的山野是黑色的。
浓重的黑色。
易久手上除了鸡还有一盏摇摇晃晃的灯笼,这还是他出侧门的时候被看门的老头儿强行塞在手中的。光很暗淡,只能照在脚尖前面小小的一团。
公鸡缩着脖子在前面走着。
在山道两边偶尔可以听到什么东西在沙沙地响着,那是残留的积雪从蓬松的树枝上掉下来时发出的声音。南方的山里,即使是在这样寒冷的冬天植物依然是绿的,只是那绿色都被冻得发了乌,透着一股凉飕飕的潮湿的气息。
不知名的野鸟在易久路过的时候会因为惊吓而沙哑地叫两声,地面上罩着薄薄的雪,易久必须全神贯注地盯着脚底才不至于滑倒。
他甚至还看到了一痴走下来时的脚印,因为山道上也只有他下来的脚印,上面蒙着一层铅白色的霜——那人显然是早就下了山来,却在镇子里逗留了好一阵子才去了易府。
想到这里易久就觉得心头一股无名火起——虽然很快那火气就被呼呼吹着的山风给冻没了。
在这样黑漆漆的夜晚里走路是很难东想西想的,因为冷啊。
易久带来的鸡在走了一段路之后终于忍受不住了,叫都没有叫的直接蹲在了地上,无奈之下他只好把公鸡揣在了自己的怀里。
他机械地迈着步子,很快就对周围的事情麻木了,山道仿佛永远都是连绵不绝,永远都爬不到尽头。
难怪大家都不愿意在晚上上山了。
易久忍不住又诅咒了一番现在还缩在易家大宅的一痴,恨他竟然拖延到了现在。
一步,两步,三步……
易久背后冒出来的细汗都被冻结在了衣服上,他忍不住顿住了脚步抬起头,发现就在上头不远处传来了一星橙黄色的灯光。
是到了吗?
少年的心瞬间跳跃了起来,有些劳累的身体里平白出现了一股力气。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之前还安安静静缩在易久怀里的公鸡却像是发了疯一样忽然惨叫了起来。
易久吓了一跳,就这么一愣神的功夫那只鸡就扑腾着翅膀炮弹一样从他的怀里飞了出去——
然后,“噗”的一声,砰然掉在了地上。
易久僵硬地抬起手,把灯笼居高。
满是霜痕的地面上一道鲜红的血迹,公鸡的鸡头咕噜咕噜滚了好几圈,在易久脚边的台阶上停了下来。
那鸡脖子上的端口参差不齐,连红色的血管都看得清清楚楚。
易久忍不住吸了一口冷气,然后闭了闭眼睛。
脑袋却还是乱糟糟的,恐惧感宛如活蛇一样顺着他的脚后跟爬了上来。
“呵呵。”
有人轻轻地笑了笑。
“谁——”
易久努力想维持镇定,然而出口的声音却还是破了音,在寒冷的空气里发着颤。
接着他就见着之前还在山道上头,被他以为是寺门口挂着的风灯的那光抖动了一下,飘飘地往下滑了过来。
那鬼裹着鲜红的血一样的衣服飘飘遥遥地垫着脚尖儿晃荡到了易久的跟前,手头提着一盏八角宫灯,光线便从那灯里头射了出来,照着红大人的半边脸,一边脸光线明亮,那另半边脸隐在黑暗中,却因为那异样的渗人的白皮肤而透出一丝蓝蓝子色来。
乌黑的头发散乱地披在那鬼的肩头,他的脸笑眯眯的,像是只翘嘴的狐狸。
“是你。”
易久略往后退了一步,认出了他。
“唉哟,认出我来哒?”
红衣鬼笑着说道,两根长长的獠牙从鲜红的嘴唇中刺了出来,他舔着自己的舌头看着易久,舌头上仿佛还带着血。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稍微有点卡……
嗯,果然日更这种事情就不应该说出口,说出口就达不到了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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勿食妖汤 第59章
易久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冷汗一下子就下来了。
宫灯里烛光惨淡地摇晃着,落在地上的鸡头上,那玩意而瞪着乌黑的眼睛,这时候竟然就像是正看着易久一样。
易久用力咬了一口舌尖,刺痛迫使他多多少少清醒了一些,他强迫自己把目光从鸡头上收回来,对上笑嘻嘻的红衣鬼。
“你想要干什么?”
易久听到自己冷静地问。
红衣鬼半晌没说话,依旧是笑嘻嘻地看着他——只是嘴巴里却发出了响亮的吸口水的声音。
易久便那样站在寒风之后,眼睁睁地看着红衣鬼的舌头越伸越长,最后竟然是长长的一条晃荡着挂在了胸前,唾液顺着舌头滴答滴答落在了地上,瞅着竟然有一丝诡异的暗红色。
风从它的方向朝着易久这边吹过来,带来了一股腥臭的味道。
易久反射性地想要咽口水,喉咙却干涩得要命。
树林在小道的两边沙沙地响着,死去的鸡尸很快就在地上冻硬了。
或许是感受到了易久紧张的情绪,红衣鬼偏了偏头,骤然往前踏了一步。
易久仿佛听到自己神经绷断的声音,他想也不想地就往后一腿,而后一个踩空就往后面摔去。若是有其他人在这里看着他这个时候的样子,怕是会觉得有些好笑——他就像是个皮球似的在阶梯上滚了好几圈,好半天才勉强在一个平台处稳住了。
好在就算在这个时候,他还是本能地护住了脑袋,虽然身上满是擦伤,疼得他整个人青筋都崩出来了,却还是能保持住一丝清明,没就这样晕过去。
“啪啪啪——”
台阶的上方,传来了稀稀拉拉几声拍手的声音。
易久拼命地吸着气,抬头往上一看,就见到红衣鬼蹲在了台阶上,嘴巴里叼着羽毛凌乱的鸡,血糊丝拉地嚼着,像是看到什么有趣的东西一样看着易久。
它是那样美的样子,如画般的眉眼,即便做出这样可怖的事情,脸上却弥漫着一股让人汗毛凛凛的天真。
灯笼里的光自下而上的落在它身上,整个场面这时候看着真是说不出的阴森可怕。
对上易久的视线之后,红衣鬼笑得愈发开心,指着他开口道:“哎哟,这个好玩,你再滚一个看看好叻!”
说罢,易久还没有来得及思考出他这番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就感到胸口仿若被一块冰坨猛然一撞,整个人不由自主地被一股大力带着又往阶梯下滚去。
红衣鬼俨然是极喜欢这样的游戏的,这样重复了几次之后,纵使易久努力护着自己的头脸,却还是被摔得血流满面如同个血葫芦般落在地上。
易久的喉咙里弥漫着血的味道。他的脸依偎着胳膊——那胳膊先前还能感觉到疼,这时候却已经没有感觉了——一半的鼻子抵着木木的胳膊肉,险些让他喘不上气来。可是这时候,他却连移开自己脖子的力气都没有。
他徒然地睁着肿胀的眼睛,看着自己鼻尖处一块脏污的地面,听着自己从胸腔里发出呼哧呼哧的声音。
一只穿着红绣鞋的脚慢吞吞地点了过来,只有脚尖挨着地,后脚跟却是悬空的。
绣鞋已经脏了,鞋面上一朵银莲花,绣线被黑红色的污渍给盖住。
然后是青白白的脚背和青白白的脚腕,泛着淡淡的紫色,那是尸体的颜色。
有着尸体颜色脚腕的男鬼笑意盈盈地端着扑簌的灯,俯□来看着地上已经是进气多呼气少的少年,舌头卷起来,在脸上舔了两下。
“我最喜欢恰这样的肉啦,”它说,“骨髓都摔出来渗到肉里头,最有味哒……”
话音还未落下,它已经伸出手,指尖乌黑,往易久身上挠去。
说时迟那时快,易久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有了那样大的力气,他猛然弹起来,用肩膀重重地撞向红衣鬼的手,一把就将那摇摇晃晃地灯笼撞落在鬼怪那身红袍上。
片刻之间,那棉纸糊的灯笼变烧燃起来,金黄色的火焰滕然而起,瞬间就卷住了鬼怪的外衣。
红衣鬼出乎易久意料地发出了一声凄厉地惨叫,尖叫着往后跳去。
易久一击之后便已脱力,被剧痛压制得只能不停地深呼吸,视线一片模糊——但即使是这样,他也可以迷迷糊糊看出红衣鬼的狼狈。
明明只是外袍被燃了而已,那鬼怪却像是被什么法器打击到了要害一般,尖叫连绵不绝,身形踉跄,嶙峋鬼爪疯狂地扑打着身上的火焰,偏偏那火焰也十分奇怪,点着衣服以后就像是遇到了油线一样,燃烧得十分旺盛,被红衣鬼发狂似的扑打却越燃越大,片刻之后便席卷了它全身。
那可怕的叫声就从那团火焰中凄厉地传出来,宛如锥子一般刺在易久的耳朵里。
本来就十分虚弱的他一时没忍住,噗的一声从口里吐出了一大口鲜血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易久挣扎地抬着头,看着踉踉跄跄在台阶上挣扎的鬼怪,满心都是疑惑。
不过是火焰而已……
说真的,在最开始的时候易久甚至没有想过要把灯笼扑到红衣鬼的身上。他只是不甘心自己就这样被吃人的妖怪如同牲畜一样吃掉了。他更加没有想到,看上去妖邪可怕的红衣鬼竟然会如此害怕火焰,简直就是遇火即死的架势。
但是,话又说回来……
易久喘着粗气慢慢地在地上爬着,只想离那鬼远一点。
火都燃了这么久了,红衣鬼也叫得十分凄惨,偏偏它身上那件衣服却一点都没有变色,它本人在火焰中更是毫发无损的模样。唯一的变化大概只有一项,那就是之前那红艳艳的外衣上,此时竟然缓缓地浮现出了一些奇异的花纹。
易久扶着自己的头看了好久,才恍惚地觉得那似乎……似乎是蛇身上的鳞片?
而且,也不知道怎么的,易久非常诧异地发现自己竟然觉得那鳞片的花纹竟然好像有些眼熟。
又过了一会儿,红衣鬼的身形被烧得逐渐变得佝偻了起来,皮皱肉焦地蜷缩下去,可是……那衣服依然是没变,蛇鳞似的花纹更加明显,同时还从那块儿溢出一股特殊的臭味来。
就像是有一只小手偷偷在内心极深处轻轻一勾,一股思绪比闪电还快地从脑海里掠了过去。
是什么时候,也闻到过这样的味道……
易久只觉得自己的眼皮突突跳着,眼珠子仿佛都要因为那疼痛从眼眶里掉出去,有心思考,脑袋却如同浆糊一样越来越模糊。
他还待多想想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可身体还是愈发沉重了,热乎乎的血从他深处各处流出来,带来爬虫似的麻痒,而他的视野也一点一点地黑了下去。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因为失血过多而看到了错觉,恍惚中竟然看到红衣鬼的人形彻底变成了黑色的粉末,而那件鲜红的外袍却在火焰中不停地延展,延展,再延展,表皮清晰而巨大的蛇鳞倒映着金黄色的火光,然后整件衣服就在这火光中化为了一条巨大无比的蛇蜕……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新年好!




勿食妖汤 第60章
黑暗中漂浮着檀香的味道,那味道刺鼻而又熏人,在浓烈的香味中混合着让人头晕脑胀的烟子的味道--劣质的檀香。
易久醒过来的第一个知觉,便是闻到了这熟悉的香味。
他的眼睛是肿的,眼眶高高地肿了起来,像是两只炙热和滚烫的大桃子一样压在他的眼球上面。
身下是梆硬的木板床,一床破烂而又潮湿的被子盖在他的身上。
易久觉得自己每呼吸一口就像是在从鼻孔玩外面喷着火,手和脚却是冰凉的,然后他便意识到自己大概是发了烧。
不过,能够躺在床上感到自己的身体正在发烧或许也不是一件太过于糟糕的事情……回想起自己与红衣鬼打了个照面的情形,易久不得不说自己实在是有很好的运气在。也正是因为这样,这劣质的檀香竟然让他对这个破败的山庙产生了一些难得的亲切感来。
伤口在他的身体表面*辣地疼着,他醒过来没过一会儿,就听到房门吱呀一声开了,有人呼吸沉重地慢慢地挪到了他的床边。一只干燥而冰凉的手盖在了他的额头上。
“冤孽勒。”
对方声音沙哑,气息无比虚弱。
易久的身体一颤,艰难地嗫嚅着自己的嘴唇道:“师父。”
来人正是之前收养了易久的那位老和尚,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在师弟口里仿佛马上就要归西的这位老头子这回竟然如有神助地从床上爬了起来,尽管面如金纸,还是勉强能走几步了。
“师父……你……救……”
易久摸索着摸到了老和尚的手,一时之间也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情绪。
“是的咧,我叫你师弟们把你从山上抬上来的。
易久眼睛睁不开,自然也就看不到自己的师父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脸色是有多难看--老头子其实早就感觉到了自己大限将至,甚至都已经做好准备归西了。结果就在这个骨节眼上,竟然无端做了一个梦,梦里就是易久和红衣鬼……
等到他睁开眼睛,他就知道自己怕是先不能死了。
当务之急是强行将不情愿的几个弟子赶了出去,几个人都极为不乐意,只当是老和尚病到深处糊涂发了癔症。然而,没想到的时候,最后真的被他们从雪地里把已经快要半死的易久给拖了回来——同时,还带回了易久昏迷前看到的那条东西,一张大到可怕的蛇蜕。
此时便是由他们将和尚搀到了易久的床边,若是说之前他们总觉得这个干巴巴的小老头儿不过是一个烂好人,这时候也要对他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敬畏。
这时候听到师父说起了他们,按照正常状态一定要好好夸赞自己一番的几个人都脸色惨白,连连摆手道没什么,说完就一个一个找了借口溜了出去。为什么呢?原因其实挺简单的——那条蛇蜕此时正像是灰扑扑的破衣服一样,被团成了一团仍在易久的床边。
那条蛇皮实在是大得然人觉得可怕,而且第一次碰到的时候,摸着竟然是温热的,带着一股奇妙的腥臭味……而且,它还这样好巧不巧地出现在易久的身边;本来都要挂了的师父更是莫名其妙地就做了梦让人把易久带回来……
一连串的事件连起来,师兄弟们都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若是易久知晓了这帮人的心理想法,恐怕会忍不住在心中感慨一下这群人的直觉还是蛮准的。只可惜这时候他浑身剧痛无比,实在顾不上辨别房内师兄弟们那微微发抖的声音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眼看着大家一溜烟地跑了,已经因为病痛枯瘦如木乃伊一般的老和尚反而露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他干咳了两声,慢慢挪到窗边捋了一团雪团成球盖在易久的眼睛上,过了片刻之后,易久眼睛的肿胀果然要好了很多可以睁眼了。而他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床脚的那条蛇蜕。
“不……不是梦啊……”
易久艰难地撑起身子,木愣愣地看着那团灰扑扑的东西,半晌才干涩地开口说道。
“是啊。”
和尚也叹气道,伸手将蛇蜕拿到了行动不便的易久的面前。
“你还认得它啵?”
他问。
易久垂着头,没回话。
他的目光一点一点地摩挲着那蛇蜕,心里无端生出一些奇异的怀念来。
“我……”他沉吟,“或许,是知道它的。”
他自觉自己态度冷静,但片刻之后眼眶却熬熬地疼起来,然后才知道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觉中涌了一些泪光。
熟悉的花纹。
他困难地举起手,指尖落在蛇皮之上。
“我,我以为……”
易久过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自己的嘴唇在颤抖。
“我以为,它已经被烧掉了。”
他说。
他认出了这是什么——这是花花曾经用来伪装自己的那条蛇皮。
他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那段时间的故事。
那段与花花在一起的时光。
没有想到到了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其实一点都没有忘记。
蛇皮上有非常不明显的被火烧的痕迹,但是已经被不知名的动物的皮给补上了。
易久看着那些痕迹,心里酸楚莫名。
“真是……真是没有想到。”
他语无伦次地对着沉默的老和尚说,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想什么。那种又怀念又难过的情绪就像是玻璃渣一样在他的心里划出一道一道伤感和痛苦的痕迹。
老和尚浑浊的眼睛凝视着自己徒弟那显得有些稚气的脸,叹气。
“这蛇皮是个宝贝……”
他用异常平淡的语气,将自己梦里的事情一件一件慢慢地讲给易久听。
因为是个宝贝,所以哪怕是用火旺旺地烧了那么久,始终没有损伤,然后它因为主人的离开而被遗忘在了灰暗的泥地里。
又过了许久,它在一次一次雨水的冲刷里被带到了无主的荒地,然后被某个被水冲垮的乱葬岗里的骨骸勾住。
天长地久地与那人骨放在一起,它自然而然地就吸取了一些灵气,渐渐地与骨骸长到了一起——最后,变成了一个天生地养的怪物。
“……也正是因为曾经被火烧过,所以可真是怕火,这玩意。”
到了最后,老和尚嘘嘘松了一口气,指着蛇蜕对易久说。
也好在易久却是运气不错,那样误打误撞地歪着却正好戳中了食人鬼的l死穴。这时候它被火烧得奄奄一息,也只能化为原型躺在易久的指尖之下。
易久愣怔了好半天,才将老和尚所说的事情消化完毕,他呆呆地看着老和尚,见着对他点了点头。
“我早就知道你不是普通人,”老和尚承认,“我欠人人情,只好带你一程……这是个邪物,趁着这时候它还弱着,把它给烧了罢。”
和尚说完,伸手去拿蛇皮。
纵使蛇皮之前是花花极重要的谋生道具,在这么多年杀人吃人的过程中恐怕也确实变成了个极不好的东西——可是,当老和尚来抓它的时候,易久却条件反射性地将蛇皮扯了回来。
“一定要烧么。”
他干巴巴地问道,心里好像被人挖了一块似的十分疼痛。
舍不得。
他从未体验过这样的感情,可是这个时候,他知道自己是舍不得将这块蛇皮烧掉的。
毕竟,这曾经是花花的依靠。
或者说,那段岁月在时隔多年之后留给少年易久的唯一一点念想。
哪怕这念想现在是邪恶的,可怕的,应该烧死的……
可那总归是念想。一想到那条如同破草绳一样的小花蛇,易久拽着蛇皮的手就不由自主地越拽越紧。老和尚还待劝他几句,不经意间一低头,正好瞅着一缕鲜红从蛇皮的褶皱上滚落下来。原来蛇皮上还残留着鳞片,那鳞片边缘生得十分尖锐,这样被易久一握,就在掌心刻出了几道口子来。
也是易久这时候心神激荡,完全没注意到自己双手刺痛,伤口极深,血自然流得十分吓人。
老和尚看着他掌心伤口,从肺腑间憋出一声长而重浊的叹息来。
“冤孽啊,冤孽勒……”
他喃喃重复道,带着一丝不忍,然后哆哆嗦嗦地用破旧的袈裟给易久擦手。
四处漏风的厢房里空气冷得像冰,潮湿得宛若好像要从半空中下一阵雨夹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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