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勿食妖汤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黑猫白袜子
这个小小的村庄坐落在山清水秀的群山之间,土壤虽然说不上异常肥沃,却也并不是只能种番薯的山地。然而,被“黑泥鳅”抱着,看到那些用茅草达成的房子之后,易久还是震惊于村庄的贫穷。村里的土径上偶尔有人走过,穿着灰扑扑如同抹布一样的衣服——从款式上来说绝对也不是现代人会穿的,每个人脸上都带着莫名的愁苦。看到“黑泥鳅”了,脸上便露出古怪的神色来。易久从他们与“黑泥鳅”的对话上,推断出是这具身体的哥哥。过了一会儿,易久还发现,他们聊天时说的话,其实与自己听到的那些话是有区别的,他们说话的时候是用的一种卷舌音非常重,又快又泼辣的语调,然而传到易久的耳朵里,变会转化为他熟悉的乡音。
于是,他的灵魂是被那神秘的碟子投掷到这个孩童身上来了吗?还是说自己就像是那些无聊的网络小说说的一样,是穿越了?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易久不由自主抱紧了“黑泥鳅”的脖子,心中莫名地涌出一股与自己年龄和脾气都不符合的恐慌来。
“黑泥鳅”并没有在意弟弟的反常,他的脸色闷闷地,在与路人对话之后急匆匆地回到了自己的家里——看到现在这个身体所住的房子,易久倒是真心觉得自己之前见到的那些茅草房已经算是豪宅了。毕竟,“他”自己的父母所居住的地方,不过是用棕榈叶和茅草搭建起来的一个三角的棚子。就连院子也不过是用几根树枝歪歪斜斜地搭建起来的,贫瘠的小院子里连一只鸡都没有,只在篱笆边上种了几棵瘦骨伶仃的小青菜。
“易久”愣愣的看着自己面前的场景,莫名在心里晓得了,这就是他的家——而那个佝偻着身子蹲在地上发呆的苍老男人,就是“他”的父亲,而在草棚里那个面黄肌瘦的女人是“他”的母亲,此时正在默默拭泪。
“爹,娘,你们这是干木子咯?”(这是干什么)
“黑泥鳅”他僵立在门口,战战兢兢地问道。
苍老的男人抬起一只眼,因为贫瘠而显得异常木然的眼睛在接触到易久好奇的打量之后,涌出了薄薄的水光。
然而凝视了片刻之后,他什么都没有说,就那样颓然地低下头,而另一边的妇人却在同事爆发出一声凄厉的哭喊。
“你牙老子冒良心勒!要哒你弟弟克山里做祭品拜蛇勒——”
(你老爹没良心,要你弟弟去山里做祭品拜蛇)
“黑泥鳅”的手顿时收紧了,掐的易久差点没喘过气来。易久开始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些缺氧,他茫然地凝视着哭泣的妇人和颓废的老男人,还有这具身体的哥哥那惨白的脸色,脑袋里像是蒙了一层雾,几乎搞不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就像是做梦一样,他像是个木偶一样被妇人搂在怀里哭,哭得他满脸都是那人的泪水。而后不知道从哪里跑来了一群气势汹汹的人,闹哄哄地将他从妇人和“黑泥鳅”的怀里抢了出去。一时间,大人哭,小孩也在哭,抢人的老头子被“九陀”的母亲在脸上挠了两道杠子,忍不住撒手指着蹲在一旁不说话的男人怒骂起来。
“易嗲,你国就冒得味啦,如果不是实在冒办法,活是会要你家细伢子去山里拜蛇神咯!之前家家户户都是出哒人滴,你家还有两国崽,就莫在这里唧唧歪歪的啦!”
(易老爹,你这就不识抬举了,如果不是实在没办法,怎么会让你加小孩子去山里拜蛇神啊?之前家家户户都是出了人的,你家还有两个孩子,就不要在这里唧唧歪歪了!)
易嗲?
这家人,也姓易吗……
易久身体一颤,恍恍惚惚地想道。
在一片鸡飞狗跳中,易久终究还是被老人带人抢走了。他们给他换上了对于现在这个孩子来说相当奢侈的细布衣服,然后……在袖子和前襟里头,塞满了煮得极扎实的糯米饭团子。
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那种晕眩的,浑浑噩噩的感觉愈发明显了。属于九陀的这个身体非常疲惫而困倦,可是易久咬着牙,没敢睡过去——他发现只要自己放松精神,那么总有那么一会儿,他会恍恍惚惚,如同一个真正的孩童一般认为自己就是村中九陀,而面前的这些人玩得也很开心。
他甚至觉得那些硬邦邦,无盐无油的糯米团子异常的美味,有些想把手伸到袖子里抠一个两个出来吃。不过帮忙塞糯米团子的老妇人很快就发现了他的企图,枯瘦的手重重地打在了易久……不,九陀的手背上。
从手背上传来的刺痛让易久恢复了一些清明,易久瞪着漆黑的眼睛,看着老妇人,直把对方看得背后一凉。
“……难怪要哒你克拜蛇!”(难怪要了你去拜蛇)
老妇人冷冷地转过身,一边嘀咕,一边额外易久背后和胸前挂了两根粗竹筒,竹筒里头显然是装了东西,易久不过稍稍一动便咕噜咕噜响个不停。他身上原本就塞满了扎实的糯米团,身上又挂了极重的竹筒,愈发难受。他本能地想要挣扎一下,结果竹筒端头的塞子里头却因为他的这个动作而涌出了些甜腻的酒气。
甜酒?
易久闻着那味道,觉得有熟悉,又陌生,然后被那老妇人一巴掌扇到头上,痛得眼冒金星。
“你国杂背时鬼勒(你这个背时鬼)!把东西撒出来了我就要你的命!”
老妇人喋喋不休地骂着易久,眼泪就那样莫名其妙地从他的眼眶里涌出来,这一刻他竟然忘记了一切,只觉得心中委屈得难受,咧开嘴就要大哭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之前负责抢人的老头子急匆匆地踱步进来,看到老太婆正在擦易久身上泼洒的甜酒,气急败坏地冲过来骂道:“算哒,算哒,你莫擦啦,快点把人送上克,闻到味道也好,让蛇大仙晓得国就是该它恰滴东西。免得发火,又到村子里恰人。”(你快点把人送上去,免得蛇大仙发货又到村子里吃人)说完便伸出手来蘸着竹筒上溢出的些许甜酒,在易久脸颊上额头上涂了涂,接着,便将易久拎到一个巨大的竹筐子里,让其他几个青壮年抬着往山里送过去。
易久头晕脑胀地蜷缩在竹筐里头,心里有些晓得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又像是不晓得。他如今只觉得自己是叫九陀,却已经有些想不起自己那个易久的名字是怎么来的了。
走在半路上还听到了“黑泥鳅”的哭喊——
“姥爷你莫让我弟弟克!蛇会恰了他滴!你莫让我弟弟克……”(姥爷你别让我弟弟去,蛇会吃了他的!你别让我弟弟去……)
“黑泥鳅”还伸手去掰竹筐,结果被抬筐子的青年们一脚踢了出去。有个人扯着嗓子自顾自地骂起来:“不克?你未必嫌蛇大仙还冒恰够村子里滴人啊?要是今年不送这个去拜蛇,明个蛇大仙就会到村子里恰人!”
说完也不顾“黑泥鳅”一个半大少年趴在地上嘤嘤地哭,与其他脸色不好的人飞一般地抬着易久走了,沿途还不忘对着山里喊些叽里咕噜的话语,又像是在唱歌,又像是在说话,说的语言倒是稀奇古怪的,易久侧耳听了好久也没听懂,慢慢地竟然就那样睡了过去。
等到再惊醒的时候,天色竟然已经暗下来了。
易久手脚都因为蜷缩在筐子里而麻木,最后还是老头子叫两个人将动弹不得的易久从筐子里取出来。被拎出来的孩子猫崽一样睁着黑溜溜的眼睛望着周围,这里有异常茂密的树丛,扭曲而有粗壮的枝叶相互纠缠成了浓绿的毯子,细细密密地拢在一穴漆黑幽深的庞大山洞口边,明明是夏日,站在洞口却有冷风拂面,空气中有挥散不去的腐臭味道。
几个人此时脸色都不好看,站在洞口前沉默了片刻,互相忘了对反个一眼,便将易久放在了地上,然后推搡着往洞口里塞。
易久还准备挣扎,奈何压着他的都是身形比他大上几倍的青年男子,他那细胳膊细腿还未来得及多挥动记下,便被人强行推到极黑极冰冷的洞口里头。
老人家从竹筐底部抽出一根麻绳,一头捆在易久的身上,另一头捆在了一根粗壮的石柱上。
易久冷冷地看着他。
“九陀呃……”老人家枯槁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他用手摸了摸易久的脑袋,“莫怕哈,痛一下子过去了,你被蛇大仙恰哒就不会下地狱受苦,会克天上享福勒。”
易久没做声。他脑袋里依然蒙着薄雾一般,混沌不清,一方面因为这诡异的地方而有些想哭,另一方面却是很冷静,知道这便是所谓的“拜蛇”了,将他困在石头上,也无非是让他乖乖地在这里被所谓的蛇大仙吃罢了。
他乖巧地坐在地上,下巴搁在膝盖上。冷淡地那几个人背着筐子急急忙忙地下山。等到那些人的背影消失在了路的尽头,易久便猛地跳起来,开始用力地去掰系在脚上的麻绳。然而老头子系的绳节竟然极紧,易久费了老鼻子力气也没抠动半根麻线。他又在地上摸了半天,末了,拉直了腿终于从洞穴边缘抠了一小块石头来,用力地在粗粗的麻绳上割着。
只是终究是没有什么效果罢了。
明明是在山中,可是这里却是一片诡异的死寂,之前一直回荡在易久耳边的蝉鸣完完全全被从空气中抹去了,就连风吹过树丛的声音都市那样的细微而胆怯,仿佛是从极为遥远的地方传来的。太阳在易久的静默中缓慢下滑,深色的夜幕一点点地沉下来,拢在易久现在所栖身的这具小小的身体上。他的身体的剪影就像是一小滴不小心落在深色布料上的水痕,眼看着就要被黑暗浸染成相同的色调。
“沙沙沙——”
随着夜幕的降临,风中浮现出了细微的声音。
易久猛然直起身,朝着那洞口外面的那团黑暗望去。
“沙沙沙——”
略感熟悉的声音变得愈明显起来,在几乎连风都要停止的恐怖压迫感之中,视线尽头那团昏暗的影子却开始癫狂地抖动起来,同时响起来的还有非常清晰的树木折断的声音,空气中弥漫着逐渐变得浓厚起来的腥味。
有什么东西在靠近……
那是……
那是巨大而凶猛,如同只有在故事中才会出现的恶鬼或是神话中才会有的庞大怪物,青黑色的鳞片几乎要与夜色融为一体,偏偏却有两对灯笼一般的巨大红眼睛。
易久在看到那玩意的瞬间便像是被光照到的青蛙一样彻底僵住了。
那是一条蛇,一条巨大的蛇。
那蛇如同闪电一般在崎岖的山道上游走,巨大的毒牙搁在嘴边,头上隐约还能见到半透明,如同犄角一般的伪鳞。
这个世界上为什么会有这么可怕的生物?
易久清晰地听到了自己牙齿格格作响的声音,他拼命地控制着自己的脚希望他能往后退一点,但是已经来不及了。仿佛就在一瞬间,巨色那庞大如同山峦一样的躯体已经毫不客气地砰然冲向了黑暗而冰冷的洞穴。
“啊——”
那一瞬间在狭小空间里撕裂的狂风夹杂着大量的石屑,将易久摩得血肉模糊,还没有来得及感到恐惧便砰然倒在了地上。
在倒地的瞬间,一个竹筒啪地一下磕在了石头边上,甜酒那特有的甜腻酒香几乎在一瞬间就毛了出来。
……
“哗——”
这是巨蛇在洞穴内转身的时候,鳞片刮擦到洞穴表面而发出的洪亮的摩擦声。
西南有巴国,又有朱卷之国,有黑蛇,青首,食象。
易久保持着倒在地上的姿态,静静地看着用巨蛇水车般大小的眼瞳,脑袋里莫名地就浮现出了这句话。
据说巴国有可以吃像的巨蛇,极大,青首黑身,腹部则是明亮的黄色——就与他面前的这条蛇一模一样。
此时已经入夜,在这个冰冷而可怕的洞穴里,几乎没有一丝光线。那条巨大的蛇的瞳孔却散发出了鬼火一般飘忽的红光,让它看上去更像是从妖魔深渊爬出来的可怕大妖。
蛇类那特有的淡薄透明,宛如湖水般的眼瞳里倒影着极端瘦弱,宛如一颗倒栽着的葱头般的人类孩童——也就是现在易久。
闻到了香甜的酒气,他那凸起在外,异常明显的毒牙上汇集起了透明的口涎,啪嗒,啪嗒地低落在了地上。
易久抱紧了怀中尚且完整的竹筒,战战兢兢,几乎快要哭出来地,用手撑着地,坐着向后蹬了一步,而后是另一步。
巨蛇平静无波地看着他的动作,骤然间吐出舌头向他抽来。易久眼睁睁地瞪着那道与自己越来越近的红芒,大脑一个空白,顺手就扯下了胸前的竹筒,一把朝着巨蛇的口丢了过去。之间那鲜红色舌头瞬间便卷起了竹筒,一把将其抽到了嘴里。
咔嚓——
只听见一声竹节破裂的声音,巨蛇巴扎了一下嘴,将对于它来说不过是丁点的甜酒咽了下去。





勿食妖汤 17蜂蜜饭团·阿青?
易久被那蛇专注的目光瞪得遍体生寒,又意外地觉得这人蛇对峙的场面竟然有些莫名地熟悉……尔后脑中就浮现出了陵山君那张呆愣愣的蠢脸来。
他心里蹦出了个莫名的想法,忍着头晕,小心翼翼地对着那蛇喊道:“阿青?”
……
……
……
结果,那蛇听到那个名字之后非但没有做出任何回应,反而还对着凝神屏息的易久再次扑过来。易久下意识地扯着身后剩下的两桶甜酒接连朝着它砸过去,正好砸到了那蛇的喉咙眼里,那红眼大蛇的动作立刻顿了顿,易久赶紧乘着这个瞬间往后一缩。
他身形瘦小,慌乱中竟然给他缩到了两块山石的夹缝之中,虽然卡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可是也能暂时让他从蛇口中逃得一条小命。
好吧,这样看来阿青是真的没有跟着他一起来。
他苦笑了一声,有些虚弱地想道。
不过说起来也是,如果是阿青的话……也绝对不会对他做出这副垂涎欲滴的模样,只恨不得将他一口吞下去才好。
巨蛇回过神来后便长大了嘴想要将易久给吞下去,奈何它的嘴虽然极大,这两块石头却与洞穴的岩壁卡在了一起,就算是撬也难得撬开。
易久只听见“咔嚓”一声,然后就发现它一张嘴,牙齿正好卡在易久栖身的两块巨石之上,怎么样啃不动。易久被浇了一头粘糊糊的口涎,抬头看了一眼,发现那尖锐的白齿离自己的头顶怕是只有半个手掌的距离,便紧紧地蜷缩着甚至愈发往石缝里头钻,哪怕他现在几乎连气都快喘不上来了。
这般僵持了许久之后,巨蛇终于费力地从石头缝里头把牙给拔了出来,红彤彤的眼珠子一直在石缝外面瞅着易久不离开。它是真的不甘心,愣了半天之后,便将蛇信塞到石缝里头,想要把易久给舔出来。
易久的小腿被那舌尖一卷,差点就这样被拖出去,吓得连气都不会喘了,慌乱中从袖子掏出一个饭团,手腕微用力丢到了蛇信上。
易久并不知道,这饭团正是这蛇最爱的食品之一,先是要用糖水蒸得软糯,然后再混上猪油和糖块一起炒到香甜焦黄,最后里头还要裹上野蜂蜂巢,用力攒成饭团晾凉才行——村里人总是要给蛇神送上最好的食物,免得它有事没事又来吃人。
巨蛇此时此刻尝到了自己的爱物,愈发舔得勤快,易久被舔得心中恶心,干脆忍住肩膀上的疼痛,将袖子里的一兜饭团一股脑地送到了蛇嘴里头。它竟然也摇头晃脑的一口给吞了……然而,易久便听到了一声奇怪的声响。
就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放了气,呼呼了半天,尔后便听到一连串噼里啪啦的碰撞声。
等到声音逐渐安静下去,原本一直孜孜不倦舔着石缝的蛇信便再也没有出现了。不仅如此,就连一直窥视着易久的红眼睛,也消失了。
整个世界再一次回复到了那死一般的寂静之中。
易久咽了咽口水,头晕脑胀地在石缝里头蹲了许久。山石林熏,再加上这条石缝实际上已经嵌入到了洞穴的石壁之中,阴冷的气息连绵不绝地传过来。先前因为过度的紧张还不觉得,安静下来以后没多久,他便觉得自己的身体仿佛被两块冰给夹住了,冻得几乎无法动弹。
一时之间他又怕又冷又难受,脑子里虽然还留了一丝清明,大部分理智却已经被身体那个属于四五岁的孩童的恐惧和不适吞没了。
在忍了半天之后,易久战战兢兢地强忍着疼痛,从石缝之间挤了出去。
然后,便被眼前的所见给吓到了……
只见原本极为宽广的洞穴地面了上,竟然布满了莹白的骨头,在石缝的旁边,堆积成小山大小的半透明的薄膜。易久脸色惨白地伸手摸了摸,发现上面依然有鳞片的痕迹——这竟然是片巨大的蛇皮。
易久倒吸了一口冷气,咬着牙在骨头中走了走,发现那骨头雪白,已经烂得一丝肉都没有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先前还气势汹汹的巨蛇竟然在瞬间便化为来的蛇皮白骨?
他愈发觉得这场景诡异,偏偏在此时,他脚边的骨头堆竟然扑簌簌地响了起来。
易久后退了好几步,脸上没有一丝血色。他站在原地看着那一些骨头,好半天才隐约发现,并不是骨头本身在动,而是那骨头底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看着那一小团拱来拱去的白骨动静竟然也越来越小了,易久才伸手抓起手边一根较长的不知道是肋骨还是别的地方的骨头,将那一小块地方的骨头堆挑开,露出了底下的东西来——
一条细细的小花蛇。
“嘭”的一声,易久手中的骨头落地,他之前绷紧的劲头这才猛然松懈下来,然后才发现自己背后竟然起了一层冷汗。
只不过是一条蛇而已。
一时之间,易久几乎要为自己之前的紧张而感到脸红了。
不过,放松下来之后,他也才发现了那条蛇的不对劲,它的身体极细,大约也就是成年人拇指粗细,头颈部却极粗,隐约能看到几个凸起的疙瘩,下巴夸张地张开着,一直没合上,身体扭曲地在地上翻滚着,尾巴有气无力地抽打着地面。
看样子,之前让易久吓到的骨头,不过是因为这只小家伙在地上乱滚的缘故。
易久看着小花蛇下巴合不上,慢慢地走过去仔细瞅了瞅,才发现它的喉咙眼里正卡着东西,他犹豫了一小会儿,又小心翼翼地伸手摸了摸那条蛇猛然涨大的头颈,发现里头也是卡了什么软而圆的东西——就比如说,他之前丢出去的饭团。
他瞬间将手抽了回去,胸口砰砰作响,重新望向了石缝边上堆积的蛇皮和地上的蛇骨,发现那蛇皮的颜色和斑纹,分明就是之前攻击自己的那条巨蛇的样子。
可是,他丢向巨蛇的饭团,又怎么会出现在这么一条小花蛇的喉咙里?还把它卡得几乎就要这样死去。
啊,死去……
易久这时候才回过神,发现在自己发呆的这短短瞬间,小花蛇已经停止了翻滚,只能肚皮朝上地躺在地上,若不是尾尖还在微微抽动,几乎已经跟死了没什么两样了。
他本能地便伸手抓起了那条小花蛇,一只手拽着它尾巴,另一只手卡在它头颈部涨大的部分,手指圈成一个圈,重重地朝着蛇头的部位捋了过去。
小花蛇的蛇身猛然绷紧,“扑”的一声,在易久的用力下,连续吐出了好几个沾着甜酒,已然涨大了许多倍的糯米饭饭团来。
……于是,之前给那巨蛇一口给吞掉的甜酒,竟然也是落入到了这小花蛇的肚子里?
易久抓着那条弱得跟根草绳差不多的花蛇,简直要呆住了。
未曾想,那条在易久眼里跟草绳差不多的小花蛇在吐掉了卡在喉咙里的饭团之后,立刻便威风了起来,撑着他百思不得其解的瞬间一个扭身跌落在地上,在密布的白骨中拱了拱,闪电般地游到了那团蛇皮之中。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易久诧异地睁大了眼睛。
那团皱巴巴的蛇皮在碰到小花蛇的瞬间重新拥有了生命的光辉,巨大而华美的鳞片舒缓地浮现出了油润的光芒,一些朦胧的白光顺着鳞片与鳞片之间的缝隙水一般的流淌着,最后缓慢地沁染到了鳞片之下的皮肤和肌肉之中,随后是地上的白骨,宛如听到了召唤的鼠群,它们咔嚓咔嚓地从地上爬起来涌到了蛇皮之下,顺着熟悉的位置重新排序,咔嚓咔嚓地各自将关节对好然后卡主,蛇腹之下巨大的口子在吞噬掉最后一小块骨头之后如同有生命一般骤然合起,化为了一整块赤黄色的,显眼的完整蛇皮。
易久死死地看着那团蛇皮和满地白骨,几乎一瞬间它们重新变回了那条威风凛凛,庞然不可直视的巨蛇。
对方红色的眼睛像是终于通了电的灯泡一样变得明亮了起来,幽幽地,望向了易久。而在这一刻,他已经完全没有办法像是之前那样躲入石缝之中去躲藏了。
只可惜,面对对方着可怕的外貌,此时的易久脑袋里却只有之前的那根小花蛇。
“原来,你不过是披了别人的皮啊?”
明明知道对方听不懂,他还是忍不住诧异地开口了。
对于他的问话,对方的反应是摇晃着脑袋,打了一个充满了甜酒气息的嗝。
它还在往易久这边凑,易久忍住了后退的冲动,继续与它谈话。
“你不过是一口气多吃了几个饭团便卡得快死了,吃我就更加会卡了。”
他背后沁出了一丝冷汗,脸上却不显,依旧与对方谈判。
那条蛇呆住了,易久看着它,又觉得它似乎能听得懂人话,心中顿时一动。
易久将袖子和前襟里剩下的饭团掏出来,一个一个递给它。
“你还吃这个吧,这个可比人好吃多啦。”
也许是说话之间触到了小花蛇的痛脚,它猛然一抽尾巴,黑旋风一般地将易久面前的饭团席卷一空,然后绕过了他径直朝着洞穴深处冲了进去。
其实易久说得并没有错。
这条小花蛇确实是披了别个的蛇皮——它出壳的时候,双亲之一早就被人类用燃烧的草药和烧热的箭头赶到到了南方,被人斩断成了两截化为了山峦。因为它长得实在有些慢,天长地久的岁月过去了,巴陵上的树木都可以砍下来建房子了,它依然是丁点大的一条。然而它又嘴馋山脚下那些人类做的饭食,便披了山洞里留下的蛇蜕,收拢了以前吃剩的骨头,用法术化为了一条极大的蛇,去山下吓唬人,哄得他们给它东西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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