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当前位置:首页  >  玄幻灵异

勿食妖汤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黑猫白袜子
只是今天吃了两三筒甜酒,到了半路便有些醉了,一时间没支持得住,竟然在吃饭团的时候变回了原型——直接被卡得快背过气去。
那人类说的话,它其实也能听懂一点,所以愈发觉得丢脸。它觉得生气,想要一口吃掉他,但是看他已经不怕它了,便担心起自己要是把人给直接吞了会卡死。
生气,真生气。
它在自己的窝里转了两圈,觉得自己还是应该直接把人吞掉,又呼啦啦地爬了回去。
然后便见到那个小小的脏兮兮的家伙蜷缩在石头旁边,已经睡着了的样子。
小花蛇大喜过望地冲过去,将他一口含在嘴巴里,正准备吞下去的时候,它却顿住了——他竟然是甜的!
它却不知道,这实际上是因为它的动作太大,将易久背后背着的最后一筒甜酒给弄破了的缘故。
就像是小孩子第一次吃到糖,总舍不得一口吞下去。
这条没见过什么世面的蛇也开始纠结了,这个人舔一舔就可以舔出甜饭团来,再舔一舔还能有甜酒出来,要是一口吞了,是不是有点不合算呢。
作者有话要说:掷地有声,颓货 ,血池子,小m酱谢谢你们的地雷~





勿食妖汤 18竹筒甜酒·蛇家的
小花蛇在这边自顾自地纠结了许久,易久躺在地上却是扎扎实实地晕了过去——他的这一天是在是精彩无比,之后与那小花蛇的“马甲”又对峙了许久,精神透支得厉害,睡到半夜里很轻易便因为身上的伤口而发起了烧来。
这个时候小花蛇已经将他身上沾着的甜酒舔干净了,还在犹豫要不要舔完后一口吞了,就发现这个瘦巴巴的人类孩子体温渐渐升高,苍白的脸上腾起了两团不正常的红晕,气息逐渐微弱了下去。小花蛇的尾巴梢微微抖动了一下,整条蛇大惊失色地倒退了好几步——之前它时常披着大蛇的马甲在山林里游走,吓到了不少人。渐渐的,便有人送了孩子上来。只是那些孩子要么是被吓得屎尿横流,污了它干净整洁的窝,被它一气之下丢到了山后头的悬崖去,要么就是被它存起来准备过冬吃,却半夜受凉生病死掉了,最后化为了一摊烂肉。那一次可是让生□洁的小花蛇打扫了半宿才将那死孩子给清理出去……
这个人哪怕当下再甜再好吃,若是就这样让他死了也只会变成一团臭烘烘的肉,应该及早处理掉。
想到这里,小花蛇便有些急了。它凑过去闻了闻易久身上的味道——还是带着甜酒的香甜味,便又舍不得直接就这么把他丢到后山去了。
它吃了易久那四筒甜酒,此时正是醺醺然的时刻,纠结来纠结去,脑袋愈发不好使。最后只能绕着易久转了几个圈,深刻地思索了半响,犹犹豫豫地低头吐了一颗小指大小的红丸出来,用舌头缠着,抵到了易久的嘴里。
这是一颗说不清是丹药还是内丹的东西,若说有什么很大的作用,也没有,只是不过含之可解百毒百病。说起来还是它的另一个远方亲戚随手抛给它的小玩意儿……那个时候它年纪尚小,游玩时不小心用上牙磕了嘴唇,牙齿中便不由自主地飙出一股毒汁来,差点没毒烂它半个脑袋。那亲戚蹲在半死不活的一条小蛇旁边瞅了半天,最后扭曲着脸将这颗东西给了它,十分嫌弃地走了。
等到小花蛇再长大一些,身体里有了法力,便再没有出现过这般乌龙事件,只是那颗红丸终究是舍不得丢,常年被它搁在舌底,半是玩具半是糖果地含着。如今它模模糊糊感到易久若是这样下去只怕也会不好,大脑一热便想起了这颗红丸,便准备先用这颗东西缓缓易久的病,等到它想好了到底是把他吃掉还是不吃掉好,再做别的打算。
只可惜,易久昏迷中,却是真心没法感受到来自山里妖怪那淳朴的好意。他脑袋晕乎乎的,头疼地几乎要裂开,整个人宛如被火烧燃了一般,难受得几乎要让他死过去。就在这个时候,他忽然感到一颗冰凉的糖果被人送到了他嘴里,糖果上腾起一股清凉之气,泉水般缓慢地顺着血液流过全身,一点一点地抚慰了他的身体。
于是,易久吧砸吧砸嘴,“咔嚓”一口,人类的好牙口瞬间便咬碎了嘴里的“糖果”,然后将它咽了下去。
……
小花蛇缠在易久的脖子上,听到那一声响声,看着他喉咙微动,整条蛇都呆滞了。
又过了好半天,它才勉强意识到这惨无妖道事情是真的发生的,梗直了脖子,“啪叽”一声,硬邦邦地摔在了地上。
它到这个时候还有点不死心,急急忙忙用头顶开了易久微凉的嘴唇,屏住呼吸探到易久的口里去看了一圈,发现除了它牙缝里还残留了些许“糖渣”,那东西是真真切切,被易久给直接吞了。
小花蛇只差一点点就直接顺着易久喉管往下爬了……幸好这时候易久觉着自己嘴巴里卡了东西,不轻不重地在它脑门上咬了一口,才让它回复了清醒,嘤嘤嘤嘤地爬出来,盘成一圈,在易久嘴边无声地哭起来。
即便是这时候直接咬破易久的肚皮钻到他胃里头去将那红丸取出来,也已经是碎了的,而且还沾了那人类的内腑汁液,定然不可能再让它含在舌底。一想到这里,它便愈发觉得心中难受,直接爬到易久的脖子上,一点一点收紧了。
脸上刚刚浮现出些许血色的人类孩童在小蛇的动作下微微抽搐起来,嘴里呼呼发出了粗粗的声音,眼睛却是紧紧地闭着,他徒劳无功地虚弱地挥了挥手,眼睫下因为缺氧而溢出一滴晶莹的泪珠来。小花蛇一边看着他从白变成红,又从红色变成青色的脸,心中委屈得要命。就在易久在猛的一个绷紧,身体即将放软的瞬间,小花蛇陡然间松开了尾巴——易久喉咙里迸发出了巨大的咳嗽,咳出了一小块带着丹香的血块来,便又晕了过去。
小花蛇绕着那块血块闻了闻,伸出舌头将其舔干净了。它觉得这人吃了自己的那颗红丸,若是真的就这么掐死了好像也不合算,倒不如让他活着,等它长到可以一口吞一个活人了,它再来吃它。
心理建设了半天,小花蛇才一扭一扭地,饱含心事地回自己的地方睡觉去了。
而易久则是因祸得福,直接在洞穴门口睡到了天亮。因为吃了小花蛇舌下的红丸,身上的伤口逐渐都愈合了,唯一的伤口只剩下脖子上小花蛇留下的那圈勒痕,也是变成了淡淡的粉色,上面隐约还能见到小花蛇鳞片的纹路。
——于是,当“黑泥鳅”拉着自己满脸泪水的父母,连滚带爬赶了一夜山路终于摸到传说中最为可怕的蛇神洞穴来给自己的弟弟收尸的时候,见到的便是那样令人震惊的场景。纤细的孩童平稳地躺在黑暗可怖的洞穴之前,身下是柔软清翠的草皮,金色的阳光从茂密如毯子的树丛之间打下来,金沙一般覆盖着他的身体……
……
……
……
易久被他们接回了山下的村子,之前力排众议强行将他选为祭品的几个老人家都被“黑泥鳅”的大嗓门招惹了出来,那些村民也绕着毫发无伤的易久啧啧称奇。
等到易久从梦中醒来,睁着黑亮的目光,用几千年后已经成长的灵魂,注视着人群的时候,他那平静的目光愈发让村民们相信,他是被大蛇神喜爱的异人。
被家人接回家,用并不丰盛的食物饲养了一段时间之后,易久肿痛的喉咙终于渐渐地可以开口说话了。然而与此同时,山村中却开始弥漫出异样而暧昧的气氛。
大家不再唤他那个平凡而质朴的名字“九陀”,见面的时候,总会有人微微弓起背,俯□来唤他作“蛇家的”。
易久最开始的时候,并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称呼,直到某天夜里,有疾风骤雨一般响起的刺耳铜锣声震碎了宁静的空气,他家的栅栏被人啪的一声猛然撞开,几个青年人将他从父母的怀抱里扯出来。在哔哔剥剥想个不停的火把之中,所有人的脸上都弥漫着焦虑和恐慌。
“这是干木子啊?啊?”(这是干什么啊?)
易久听到这个身体的母亲哭了出来,而回答他的却是已经年迈的村长。
“蛇神又来哒,蛇家的要去伺候咯!”
他耷拉着全脸密布的皱纹,阴沉沉地说。
村中的各个角落都被点了火盆,光线却依然幽暗。易久在父母亲的哭泣中被人抱走,然后披上了白色的麻衣,身后挂着甜酒,袖子里揣着饭团,被推到了村口。
他脚上再一次被系上了麻绳,牲口一般栓在了栅栏上,其他人做好这一切,便如同灰老鼠一般急急奔走,钻到了自己家的地窖或者床底下不敢出气。
明明刚才还异常热闹的山村,此时却像是被人扯去了声带,瞬间变成了一片死寂,只有火把人少时候偶尔迸出的火星,会发出细微的“啪啪”声。
端坐在有些冰冷的石头上,这似曾相识的画面几乎要让易久感到讽刺起来。
原来,即便是被家人从蛇穴里接回来,对于村民来说他也早就不是他们中的一员了,从送上山的那一刻开始,他就是“蛇家的”,是已经被归属于那条蛇的物品。
他仰着头看着远方……啊,也不是特别远,那是靠近村子的山头,此时月光正好,可以清晰地看到山头上的树木被猛然压倒的场景。
哗啦啦的,山石在某种庞然大物的碾压下发出了虚弱的呻吟,银色的月光之下,有巨大到不可想象的黑影蜿蜒而来。
奇妙的是,易久却并不感到害怕。
他脑海中浮现出了那条小花蛇的样子,那有些呆愣的样子与记忆中名为阿青的,被他一手养大的青年的脸重合了起来。他缓缓地吸了一口气,空气中已经隐约染上了大蛇特有的腥甜的味道——大概是因为并不是活物,而只是蛇皮的缘故,它的味道要格外重一些。可是比起村里那些人散发出来的气味,易久却觉得这个味道其实显得要干净一些。
“砰……”
伴随着无数声的巨响,腾起的尘土之中,巨大的影子砰然出现在了易久的面前,身形在黄色的火焰中逐渐浮现出了原形。
易久眨了眨眼,看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大蛇。
依然是熟悉的老面孔,只是红色的眼睛里闪着愤怒的火焰而已。在看到易久的身形之后,巨蛇猛然停顿了自己的动作,上身直立,巨口张开,呼哧呼哧地吐着蛇信,竟然是一副准备攻击的模样。
……
唔,任凭谁在睡醒之后,发现自己放在一边准备好好思考如何入嘴的食材竟然自己跑回地里栽好了,也会觉得有些生气的吧。
更何况,这食材还吞了它一颗红丸。




勿食妖汤 19蜂蜜饭团·蛇家的
小花蛇心中不痛快,见着静静坐在村口石板上的易久便愈发气势汹汹,落地的时候选了个离他格外近的地方,腾起的烟尘恰好扑了他一身。为了增加气势,它还大张了嘴,露出了那长刃一般雪白的毒牙。
可是……
人类小孩那纤细的身影几乎连动都没有多动弹一下,黑乌乌的眼睛直直地注视着它,仿佛要透过它身上这一层大蛇的皮,看到内里它那草绳般的真身一样。
他的眼睛真漂亮。
它莫名地便是一愣,并不算聪明的脑袋里忽然浮现出了奇怪的想法。
在这个时候,易久已经摇晃着这个身体的小短腿,从石头上跳下,一步一步朝着它走来。无论内里的灵魂究竟是多大,从外形上来看他依然只是一个没有发育的,甚至可以说得上是营养不良的小孩子而已,在白色的麻衣之下,背负着巨大的盛满甜酒的竹筒的他,就连走路都有点蹒跚的感觉,就像是下一步就会不心摔碎在凉浸浸的夜色中一般。
小花蛇一时之间便忘了不久之前自己还发誓自己要一口给这个讨厌的人类好看,低着头直愣愣地去瞅他。
易久一步一步走到它面前,身后系着的麻绳绷得紧紧的,然后他冲着发呆的大蛇高高举起了手臂,张开了手掌,露出了掌心中一个蜜色的甜糯米饭团子来。
因为这次时间比较紧迫,村里人给易久准备的糯米饭团子就没有之前的做得精致,只是用用融化了的黄糖糖浆裹上蒸熟的糯米,再揉成团子形状。虽然有些简陋,但是那糯米是刚蒸出来的,到了此时还是温热的,微黄而粘稠糖浆包裹着那柔软的米粒,在热力的蒸发下散发出了仿佛连空气都变得粘稠起来的浓郁的甜味。
“滴答——”
小花蛇依然保持着之前怒气冲冲蛇口大张的可怕模样,牙根处却哗啦啦地流下了一地的口涎来,染得它口唇处的细小鳞片水汪汪一片黝蓝。
等听到自己滴口水的声音的时候,它啪的一下瞬间,闭合了嘴,只是这个时候已经有点来不及了,丢脸的事情早就已经印在了易久微带笑意的乌瞳之中。于是,在月色下显得庞大而不可侵犯的巨蛇保持着那样的姿势,呆滞在了那个幼小的孩童的面前。
易久眨了眨眼睛,明明在他面前的,是一条在现实中几乎无法想象的巨大爬行动物,那面无表情的脸却依然与记忆中某个有些呆的青年重合了。
残留在心底的些许害怕和警张宛如夏日阳光下的薄冰,奇异地融化在了对方那红彤彤的巨大眼眸之中。明明应该感到恐惧的时刻,易久却保持了奇异的平静,他甚至有余力转过身来,将系在自己身上的麻绳解开——怕是被大蛇的出现吓得狠了,村长这一次的死结打得并不是很牢靠。然后又将背上草草系上的甜酒取下来,开了盖子,放到蛇的面前。
那房子一般巨大的蛇头之前是高高昂着的,然而被那甘甜芬芳的气息一吸引,便控制不住地俯下了身来。
而这一幕……在易久身后,看上去似乎空无一人的村庄里忽然响起了非常细微的抽气声。
“你不恰我,以后我就给你吃好吃的。”
易久没有理会村子里那些比风声还要低微的细小声音,他踮起脚,凑到了大蛇那巨大的头颅旁边,对着它轻声地说道。
在对方那清澈的红瞳之中,他看见了自己微微向上翘起的嘴角。
……
……
那一晚之后,易久跟小花蛇……或者说,众人眼中的蛇神住在了一起。
村里人给他在蛇穴口子那里搭了一个小小的房子,作为“蛇侍”的居所。每隔十天,会有家里人带着食物来给他吃。而给蛇神的祭品——蜂蜜团子,甜酒以及逢年过节时候的牛羊,则是看情况由胆子大的青年人用筐子在天色好的正午送上来。
易久发现自己在这个时空的其他人的眼里,已经彻底的,成为了非人的生物——极少数的时候他甚至不得不被人抬下山,给山下那些看上去似乎是得了怪病的人治病。易久用还在现代的时候积累的常识处理了一些,剩下的也能勉强找出理由来对付过去。
后来,在给小花蛇的贡品里,渐渐地有多了属于他的一份。村民们燃了香,恭敬地拜倒在他的木棚面前,拜蛇,也拜他。
每到这个时候,易久都会安静地躲在简陋的木棚里头,低垂着眼帘,并不回应。
……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回去呢?
还是说,已经回不去了呢?
最开始的淡定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地退去了,一段时间的焦躁之后,易久终于渐渐地接受了自己穿越的事情,甚至熄灭了回去的心情。当然,能够这么快速地做到这一点,跟那时不时就要犯病的头痛也有关系。
每一次头痛过后,关于现代的记忆都要淡一点……到了最后,即便是他努力去回想,那些曾经如同霓虹般鲜明而诱人的回忆,也只在他灰白的脑浆中留下了被水洗刷后的淡墨一般的浅淡印记。
易久最开始管那只小花蛇叫“阿青”,只是得到回应的时候少,后来便也不拘泥于称呼了,开心的时候会唤它作“花花”,不开心地时候就叫它“阿蠢”,小花蛇也并不在意,它在意的似乎只有自己的食物——从山里挖出来的野芋用炭火烘软以后,再用石头碾碎,和着碎糖在烧热的石板上烧成芋头粑粑:或者是拔毛破膛以后,在腹腔内塞入野味的肥膘,在火上烤到焦黄的烤小鸟;再不然就是在雪化之前从竹林里挖出的胖头冬笋,保留笋衣,在微黄的嫩笋中间挖个洞,塞上火腿末,再用糯米封住口子,外面裹着泥巴烤到入味的叫花冬笋……
易久……或者说,九坨,并没有骗这条被他叫做阿青的小花蛇,一年四季,他总有办法给它弄些好吃的。哪怕是最简单的糯米饭团,他也能找到野蜂窝,将蜂蜜剐下来填在饭团里头当馅,再一口一口捏成小块给它吃。那条蛇对他,渐渐的就变得依赖了起来。有的时候,易久甚至会在早上醒来的时候,一脚踢到盘成一卷蜷缩在床脚睡得沉沉的它。还有的时候,打开房门就可以看到摆在台阶下方,被拧碎了全身骨骼的山鸡,华丽的羽毛上浸透了它的口水——倒也勉强能算得上是小花给他的礼物了。冬天的时候,它会非常熟门熟路地将拉着他的衣角,强迫他跟着它一起到蛇穴的深处去住,那里有它整个夏秋季节积攒下来的兽皮和禽毛,虽然是好意,也熏得易久差点晕过去。所以第二年的时候,在易久的暗示下,就有胆大的匠人带着徒弟在那个洞穴里头也修了房子。那一年的冬天,往年冬眠总是被冻得硬邦邦地小花蛇在易久胸前的布口袋里睡得骨头都要酥了,等到春天出来的时候,待他就格外的亲昵了一些……
日子便这样流水般的过去,等到有一天易久在浓荫碧绿之下的水潭旁边,于一片蝉鸣中猛然回过神,才忽然间发现自己好像已经在这里过了很久很久……
平静的水面上倒映出了他的模样,是一个眉目柔和如远山似的的青年,只在眼睑上浮着一层薄薄的桃红,乌黑的长发束成了辫子,用白麻布缠好,规整的从肩膀搭到了胸前。易久瞅着水中的自己,像是恍然间从一场大梦中惊醒般,只觉得那人陌生又茫然,心中无端多了几分惶恐。
他无意中一动,带落了水潭边的小石子落在了水里,那个白衣青年的影子便支离破碎地荡漾开来。
恰好在此时,易久感到自己的手背上一凉,低头去望,正好对上一条细花蛇圆溜溜的豆子眼。
差一点,易久就要将其甩出去,幸好这时候想起来,这便是与他朝夕相处许久了的小花蛇——他好食好水的养了这么多年,它却始终一点儿都没变大,依然就像是他初见时那样大小。只不过初见的时候,小花色纹理斑驳不清,颜色也暗淡,趴在草石之间不动的时候只像是一根快要烂掉的草绳。到了这时候,却是已经是五彩斑斓,每一片鳞片都如同浸了油,闪着温润的光,背上的暗纹在阳光的照射下争执隐隐可以透出点淡薄的金色。
它看到易久正在望它,便熟门熟路地在他掌心翻过身,露出因为饱食以后微微鼓胀的肚子,它那腹部的鳞片也像是被人用笔沾了颜料细细地上过一道色一般,滟滟地透出鲜艳的黄色。
易久看它这个样子,微微愣了一下,但是随后记忆便像是雪花一样扑簌簌落回了他的脑袋,在他来得及思考着究竟是要干吗的时候,就已经不自觉地伸出了食指,将指腹搭在小花蛇肚子鼓起的部分柔和地揉搓了起来。
虽然像是蛇这般灵甲之物口不能鸣,但是易久总觉得他似乎能听到小花蛇嘴巴里因为舒服而溢出的一连串细小的胡噜。也许是被揉得舒服过头了,小花蛇的尾巴自顾自地缠上了易久的手指,细微地摩擦着他带着薄茧的指腹。易久看着它,嘴角不自觉地便勾出了一个柔和的笑。
此时天光真好,和煦的阳光透过水潭边古树婆娑的枝叶星星点点洒下来,连风里头都染上了让人昏昏欲睡的暖意。一时间世间仿佛一片平安喜乐,让人心里好像窝了一团毛茸茸的酣睡着的小动物一般,几乎连毛孔都因为这舒适而张开了。
就在此时,易久便听到了身后树枝被人踩得哗啦啦直响的声音。一个身材高大的庄稼汉一身狼狈,满身的伤口往外泊泊地流着血,扶着一颗东摇西摆的树杈钻出来。
“九,九坨……”
他喊了一声,整个人便已经支撑不住地倒在了地上。
“……哥?”
到了现在还会叫他“九坨”而不是“蛇家的”的人,也只有那个总是一根筋却又极其爱护家人的“黑泥鳅”了,易久急急地扑过去将他抱在怀里,发现他身上的伤口有鞭伤,还有刀剑砍过的锐利伤口,脚脖子那里,竟然还有几个血糊糊被狗咬过的口子。看到满身是血的哥哥,易久那向来平静的眼眸里顿时染上了惊愕的神色。
“……快,快跑咯……村,村里来了官……要挖蛇仙……还有……你……的胆……去治病……”
“黑泥鳅”忽然抽搐了一下,死死地抓住易久的手,上气不接下气地对着他说道。




勿食妖汤 20生离
易久与小花蛇在山间过着算的上是隐居的日子,并不知道月前掌管这一地的守备已经换人。新守备曾经在西疆的军队里干过,人却与铁骨铮铮四个字相差甚远,贪赃枉法暂且不提,还是个阿谀逢迎的钻营之徒,若只是这样还好,他偏偏有因在军里头过了段染血的日子,砍人砍得过了头,便将心头存的那丁点良善尽数丢在了西疆的战场上,平日里行事极为草菅人命,不留半点余地,乃是个小儿夜啼的角色。
他上头的靠山,如今在皇城里头说一不二的“九千岁”因为去势时惨叫过了头,伤了肺腑,到了秋冬季节便总有些胸痛腹痛的小毛病——却也是给底下人供奉金银名药的好机会。如今虽然离那冷天还早,守备却已经早早的留意了——说来也巧,也不知道是谁将山中有神蛇的事情告诉了他,守备的狗头师爷也算是读过几本野书,听人说了那蛇的外貌,扇子束成一束拍了手心,笑道那蛇莫不是就是传说中的巴蛇。
山海经里头说,“巴蛇食象,三岁而出其骨,君子服之,无心腹之疾”。
1...89101112...37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