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勿食妖汤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黑猫白袜子
“是蛇神发怒!是蛇神发怒啊!报应——报应啊——不得好死啊——”
就在此时,有已经精神失常的山民骤然间挣脱了官兵的管制,冲着那铺天盖地的大火高声惨叫。
“住嘴!住嘴!”
守备气得跳脚,径直从身边侍卫腰间抽出砍刀,冲过去一刀砍了山民的头,烧热的血花从白花花的喉管中喷溅出来,染了山民旁边的人一头一脸。然而,那刺目的血色,毫无意外地更加刺激了那群连日来饱受折磨,担惊受怕的山民,不过是片刻之间,又有好几个人发了狂,挣脱不开麻绳,便一边发出不成人声的怪笑,一边挟带着官兵一起滚到火海中去,片刻便听到更加凄厉的惨叫从那焦黑的人形中迸发出来。
“蛇神息怒啊——蛇神息怒——”
那些声音是那样的凄厉而绝望,以至于隔着熊熊烈火,在树丛的另一端的易久,都可以远远地听到。
“呵呵……呵呵……”
他垂着眼帘,冰冷地惨笑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应该还有一章节……唔……我这还没开虐呢为毛大家就已经……





勿食妖汤 22死别
鲜红的火焰在燃烧的枝叶中跳跃,黑烟卷着滚烫的旋风,落在人□在外的皮肤上,就如同带着刺的鞭子恶狠狠地抽打过一般泛起了疼痛。
在几乎将一切都笼罩了的大火中,易久榨干了身体里的最后一丝力气,艰难地从地上翻坐起来,然后将小花蛇小心翼翼地捧在自己的胸前,不让那些随风飘散的火星落在那条小蛇宝贝得不得了的鳞片上。
极度的高温让他的头发和眼睫卷曲了起来,皮肤硬邦邦地结成了刺痛着的膜,即使只是简单的,微笑的动作,也会带来撕裂般的疼痛。
尽管已经身处在地狱一般的火场,他却意外地保持住了冷静和温和,漆黑的眼睛与小花蛇的豆豆眼对视着,里头充满了宿命般的平静。
小花蛇的身体非常虚弱,焉巴巴地爬在易久手里,身上的鳞片因为高温皱起来,怕是难受得要命。作为一条蛇,它对于高温也远比易久要敏感。可是到了这个时候,它却连翻个身都没什么力气了。似乎已经感觉到了自己的未来,小花蛇忽然挣扎着往前扭了扭,勉强地将头搁在易久的拇指上,轻轻地蹭了蹭。
感受到自己手指上那细微的触感,易久的身体颤抖了起来,他心有灵犀地俯□子,用自己的干热的脸颊蹭了蹭小花蛇。
心脏在胸口怦怦地跳着,激烈得仿佛要生出翅膀飞出来。
小花蛇那黑乌乌的眼睛定定地凝视着易久,被温柔地蹭蹭之后,终于心满意足一般地用用尽全力地将用尾巴卷住易久的手指,蜷缩成了一团。
就像是过去与易久相处时,它想要困觉时做的那样。
“好啦,睡吧,很快就会没事的。”易久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强忍着着那种仿佛要沸腾一般的情绪,颤抖地,将另一只手轻轻地覆盖在了小花蛇蜷缩成一团的身上。
过了一会儿,等他再将手翻开的时候,小花蛇静静地躺在他的手里,身体已经没有任何动静了。
易久捧着小花蛇呆愣了好久,直到一片被烧黑的树叶打着选蝴蝶一般轻飘飘地差点落在他手上,才让他猛然回过神。他伸手一把扯下之前一直挂在胸前的布袋,然后小心翼翼地将小花蛇放了进去。
真奇怪。
小花蛇还活着的时候,睡在这个布袋子里,总是轻飘飘的,让他担心它长不大,可是等它死了,放在这里头,却变得沉甸甸的了。
易久茫然地想,又回想起这小家伙爱漂亮,若是知道自己死了被烧成黑乌乌焦炭一般的一条,定然很生气。
想到这里,他竟然咯咯地笑了笑。
笑出来之后才发现自己脸上湿漉漉的,易久以为自己哭了,结果伸手去摸才发现那上面是血。他的皮被火燎得裂了,无论他是哭是笑,往下淌的都是红色的血。他擦了擦脸——那血刚流下来便结成了褐色的血块,然后小心翼翼地将放着小花蛇的布袋贴肉放到怀里。
无尽的火焰仿佛陷入了狂欢,连绵无尽地跳跃,随着越来越猛烈的旋风逐渐弥漫到了易久的身体上,点燃了他破破烂烂的衣角。易久疼得骤然绷紧,尔后砰然倒地。、
“莫怕。莫怕。”
他将伸手护住自己的胸口,神志不清地对着小花蛇低语着,安慰着它,然后精疲力竭地,像是终于回归到了母亲怀抱的孩子一样蜷缩着被张扬的跳跃的火焰彻底覆盖……
……
守备燃起的山火,连绵不息地燃了三天。
守备本人被一块迸裂的树皮烫伤了脸,在山火彻底蔓延开来之前下了山,躲过了这场劫难。只是那师爷和当时留守的官兵,却是彻底地被烧成了枯骨。方圆百里内的青山山头全部化为了黑烟,烧死山民动物无数,甚至还波及到了近百亩靠山的农田村庄,然后才在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中熄灭。
一时间整个地界上都充斥着人们绝望的哭喊和怨气,可以说得上是哀鸿遍野。
到了这个时候,守备已经知道自己要不好了,等到雨停便急吼吼地拉了剩下的人马往易久最后被困的山头跑去,抱了侥幸,只希望能从那满地黑灰里头挖出点蛇骨什么的将功赎罪。
那场熄了山火的救命雨下得极其恐怖,仿佛是天上破了个洞,将漫天银河里的水全部泼到了这片小小的地界里,可同时那场山火也太大,以至于当守备带着人感到山里头的时候,山间的水汽还带着湿热。原本郁郁苍苍遮天盖野的植物全部化为了黑色的灰尘,被雨水一泡便成为了泥泞黏稠的泥浆。人们至今为止还对那场可怕的山火记忆犹新,脚下踩着黑色的烂泥,看着光秃秃的山头,便觉得似乎连空气中都蔓延着尸体烧焦的臭味,几乎让人背过气去。
天上还积着铅灰色的阴云,挤挤挨挨地仿佛要跌到地上来,水汽重得让人喘起来好像连肺里头都积了水,踩着热烘烘的地面愈发难受。然而一行人就这样气喘吁吁地赶到山前的时候,所有人都被眼前见到的一面给唬得有些不敢往前——那积云恰好就在易久呆的那山头上面破了个洞,金灿灿的阳光笔直地打下在半山腰处一处小小如坟茔般凸起的土堆,染得那地方竟然像是铺了金子,闪得有些晃眼。
守备从县衙那里强行牵走的仅有的几只狗忽然打了个抖,尾巴勾到了两腿间“嗷嗷”惨叫着开始往后退。这异样的表现让人群中泛起淡淡的骚动,有些人也浑水摸鱼地开始往后退。守备黑了脸,马鞭握在手里,差一点就往底下人身上抽过去,只是他也知道如今不同往日,到底也没动手,心中愈发别了一口气,气势汹汹地便往那处赶去。凑近了一看,守备的脸便愈发黑了。
那凸起有头有脚,分明就是一个人被烧化后的尸骨——而之前的闪光,不过是因为那人身上铺着的灰竟然是因为温度过高而烧白了的。白灰反光,自然刺眼。
一股热气腾然冲上守备的心头,他怒气冲冲抬起脚,一脚,便将那尸体踢散了。
“大人,这毕竟是他人尸骨,还是……”
跟上来的人见到他这幅模样,忍不住开口劝阻。
“他娘的,都烧成这样子了我踢两脚又怎么样!”守备指着那人破口骂道,“老子未必害怕什么报应啊?”
他骂得口沫横飞,自然就没有注意到对面那些人逐渐变得苍白和惊慌的脸色。
沙沙沙——
有什么东西从那灰烬中缓慢地爬起来。
“……老子当初杀了多少人,会怕它个鸟长虫……”
沙沙沙——
黑的是烧焦的皮肉,红的是炙热的血。
“……蛇神个逼,老子烧了它的皮也没看到你们说的蛇神跑出来放个……”
“大,大人……”
之前还站在守备面前的人脸色惨白,眼睛瞪得几乎要凸出来,他一屁股坐在地上,脚蹬着地往后跑,嘴巴里已经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至于他身后的人群,这像是群鹌鹑般一边抖着一边后退。
守备直到这个时候才渐渐发觉事情不对劲,他顺着仆人极度恐惧的目光往后望去——
“咔嚓”
伴随着颈骨断裂的声音,他的视野忽然变得歪斜了,雪亮的毒牙划过,那一捧从脖子断处飚出的鲜血是守备见到的最后的东西。
“啊啊啊啊……”
人群中迸发出了异常凄厉的惨叫来。
“蛇,蛇神啊——”
巨大的黑色妖兽盘着尾巴立在白灰所在的地方,朱红色的眼睛如同尸体的无光泽的瞳孔一般,死气沉沉地凝视着那群恐惧的人类,它那庞大的身体还在飞快地涨大,溃烂的烧焦的皮肤因为这种生长而龟裂地绽开,鲜红色的血从伤口中渗出来,落在地上便腾起一阵恶臭的青烟。尖锐的毒牙像是畸形一般从嘴唇两边直直地拱出来,一滴一滴地往下滴着毒液。但最可怕的,却是它的鳞片——那些漆黑的鳞片上一点一点地浮现出了血色的纹路,仿佛是有生命一般地变换着,最后慢慢地往外鼓出来,形成了凹凸不平的浮雕似的图案——那是一张有一种面容扭曲,仿佛是在经受这时间极大痛苦的人面来。
无数的人面就这样弥漫了它的全身,黑色的气息从它的每一处鳞片的缝隙处蔓延开来。
有逃之不及的人不小心接触到了那些黑蛇似的黑烟,便骤然发出极为可怖的尖叫,皮肉齐刷刷地烂去,不多时,便只能见到一个血糊隆冬的肉团儿在地上乱跳,跳着跳着,便啪地一声裂开来,汪成一滩腥臭的血水。




勿食妖汤 23食人
天空中堆积的云层仿佛是受到了什么东西的召唤,在在一阵又一阵陡然间变得激烈起来的风中,活物一般鼓噪了起来。那些铅灰色的云朵前所未有地压低在山峦之上,云层不停地变幻出各样的凸起和凹下,像是有什么庞大的生物正在天空之上窥视着人间。一些残留在树梢上的灰霰被风刮得皮啊飘飘悠悠地散落在空中,纷乱的气息与此时在山间此起彼伏地惨叫相互呼应,愈发可怖。
在来时浩浩荡荡的人群如同被狼驱赶的羊群,慌乱不安地聚在一团在山间恐惧地狂奔,走在后面的人群一旦被黑烟缠上,就会在尖叫中化为血水。此时此刻,这里仿佛就像是活生生的地狱,无论是光鲜体面的官员还是被驱赶而来的役夫,乃至那哀哀直叫的瘦犬,皆挟裹在那刺耳尖叫,泪水,血,还有人类在收到极度惊吓时候漏出来的屎尿之中忙乱奔逃,直至被尾随而上的黑烟吞噬。
而在这恶鬼地狱般的哀号中,那巨大的烧焦的黑蛇一点点的膨胀起来,焦黑的皮肤块块落下,底下暗金色的鳞片渐渐地变得坚实牢固起来,在鳞片与鳞片之间,先前崩裂开来的血缝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地愈合。仿佛像是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庞大,它缓慢地舒展着自己异常可怕的身躯,黑蛇一般的烟雾笼罩在它的身体表面,如同细细的毛发一般在风中缓慢地飘荡,它所经过的地方,只有大滩大滩恶臭的血水,偶尔有些尚未被完全吞噬的人,血糊糊地拖着半截身子,倒像是没有察觉到自己的肠子白花花在脊椎后面堆了一堆,依然锲而不舍地往外面爬着,爬着爬着便一点点化为了枯骨,雪白的指骨直愣愣地插在黑泥之中,最后被黄水融成一滩糊涂的汁液。
便是这样,黑蛇缓慢地在山下转了一圈,等到它身上最后一块焦黑褪去,之前还是惨叫不绝于耳的山头已经回归了寂静——这回是真的,死一般的寂静。
风呜呜地拂过远处的山坳,带来了隐约的呜咽。
黑蛇,也就是那被火烧掉了旧皮囊露出了真身的花花,直着身子在原地愣了一会儿,血红的眼睛里这才缓慢地浮现出一些清醒来。
之前那场大火,它记得得并不多,只知道自己在易久掌心是很安心地失去了神志,再次醒来,身体却是极痛,痛到极点的时候还有一个粗嗓门的公鸭嗓自在它门口大喊大叫,叫得它愈发心情不好。它之前隔着树林,远远地嗅到过那人的气味,此时虽然脑袋里混混沌沌,却依旧记起了这人与自己有仇——说起来,那讨厌的人类身上现在还留着它那宝贝蛇皮的味道呢。
它气不过那人实在吵,就偏头去看易久——它此时虽然长大了,视力却跟做那小花蛇时一样十分不好,只能看到个朦朦胧胧的轮廓。所以说,虽然此时的易久尸身都已经烧透了,它却依然傻乎乎地以为对方此时正趴在地上睡觉。
这条蠢货蛇脑袋并不怎么清醒,只知道有人吵易久睡觉是大大的不对,心中戾气顿时无法收拾,这才有了之前的那一幕。等到那些烦人的声音都消失了,它才缓慢地回过神,不过对于忽然变大的身体,它却并没有担心那么多,它早就觉得自己是极厉害的,小时候厉害,长大了自然也是厉害。就连它那个讨人厌的亲戚都曾皱着脸抱怨过,说它若是哪天长成了,定然是极可怕的家伙。
末了,他还摸着它的头叹息过,只希望它永不长大就好。
花花却觉得长大才好……那些讨厌鬼之前不就是欺负它长得小么,那时候它缩在易久怀里,恨得直泌毒液,只希望自己能长大,越大越好,大到能一口吞掉那些该死的家伙给它家易久出气才对。
如今它真长大了,果真就变得很厉害了。
花花觉得很满意。
于是,尽管此时此刻它脑子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拼命地叫嚷,它也只当对方不存在,唯一担心的只有自己离地面有些高,以后易久要是抱不住它了怎么办。
有了这样的担心,它就小心翼翼地用牙勾起守备的尸体,将其放到了“易久”的面前。它心中其实是很得意的,他把那讨厌鬼的头割下来,让他没那么吵了,易久应当是要奖励它的。所以它就摇头晃脑的,就着以前的模式往地上一摊,露出肚皮,等着易久来摸。
可是等了很久,等得它肚皮都凉透了,“易久”依然静静地趴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它脑袋中那声音叫嚷得愈发凄厉,莫名的,心中便有了一些不好受。
吐出蛇信,它气呼呼地又靠近了一些,尾巴拍在地上啪啪作响,这已经是它极为不满的表现了,偏偏“易久”还是不理它。
它都已经不嫌弃“易久”此时黑乎乎的了,他又凭什么不理它。
花花忽然觉得心中难受得不行,好像有什么极不对头的事情发生了,它却偏偏搞不清楚一样,只有胸口那坨叫做心脏的肉,疼得好像被人死命捏住了一样,怦怦响得厉害。
它身上不由自主地又溢出了一丝又一丝的黑气,鳞片上的人脸齐齐瞥着它,做出了怪相。
【死啦——】
【死透了啦——】
【死啦……】
……
那声音甚至并没有实质,此时此刻却可以沿着某种特殊的波段,在整个山间回荡。
天空中的云里也像是被这声音牵引了一样,越来越低,越来越黑,下午时分的天色,一转眼便像是午夜一般凝着浓浓的黑。风吹得呜呜直响,远远听上去,竟然十分像是万鬼齐哭。
花花身体抖了抖,它现在离易久这么近,这么近……却闻不到易久的味道。
浓郁的血腥味之中,只有人骨被烧焦的淡淡焦味道。
【呵呵呵,那人早就死啦——】
【死啦……】
……
那些声音在它的身体里阴冷地笑,满足地看着它心中那一点点小小的希望如同冬季的萤火一般微弱地在风中摇曳,摇曳……只等着它发出那“扑——”的一声,最后轻微地熄灭掉。
花花忍着胸口一阵一阵剧烈的难受,不死心地伸出了舌头,想要将睡着的“易久”拍醒。只是它忘记了,它此时已经长大,早就已经不是那个可以安安心心盘踞在易久胸口的小草绳似的小东西,那鲜红的蛇信子将将碰到易久的尸骨,被大火烧透了的尸体发出了一声脆弱的咔嚓声,扑簌簌地在大妖怪不可置信的目光中变成一块一块的碎屑。
花花顿时大惊失色,急急忙忙地伸着脖子去捞那些散开的黑色焦块,却把易久的尸体弄得更细碎了一些。它顿时便有些绝望,胆战心惊地后退了半尺,身上那泛着暗色金纹的鳞片皆在抖动,绞得那上面凸起的人面纷纷发出惨叫,黑洞洞的眼眶中溢出一丝一丝的血线来。
几个人面惨叫着告诉它易久已经死了,它却偏偏不信——它只觉得自己是不小心把易久弄坏了,他家易久那么厉害,就算弄坏了也能好起来。
想到这里,花花便忍下了那种强烈的恐惧,慌乱地绕着被自己弄坏的“易久”转着圈,正好在此时不小心捡到了个黑乎乎的圆东西——却是之前被守备一脚踢飞的易久的头颅。
那已经被烧去了皮肉的头骨上面满是焦痕,□出来的下颚骨微微向上翘着,仿佛就像是那个温柔的易久正在对着它笑一样。某只视力不好的大妖怪眯着眼睛对着它看了半天,才用了这一世全部的小心劲儿,将那头骨衔在口里,小心翼翼地放回了尸体所在的地方。尔后它便满怀期待地将那一处焦尸圏在自己庞大身躯的中间,头靠着里头,可怜巴巴地等着……等着易久能自己把自己修好,然后活过来继续帮它摸肚子。
……嗯,哪怕摸不成肚子它也不嫌弃,他就对着它笑就好啦。
它现在变得可大可大了,怕是最厉害的山鸡都斗不过它的,等它抓到山里那只极为凶悍的山鸡王,它定然是要在易久醒着的时候放在他面前等夸奖的。花花满心盘算着,瞅着易久黑乎乎的,咧嘴笑的头盖骨,忍着那种仿佛要把它身体整个掏空的极度恐慌慢慢地睡着了……
梦里有易久看着山一样大的山鸡,笑嘻嘻地对它招手,然后踮着脚去摸它的头。
花花心里顿时高兴极了,然而他面前的易久笑着笑着,不知道什么时候眼眶里却涌出了血泪来,那泪水一滴,又一滴地落在它厚重的鳞片上,冷得像是冰一样,几乎要连它的骨骼肌肉全部都冻结在一起。
然后,它便醒过来了。
“易久”依然悄无声息地乱糟糟地堆在它身体中央,天空黑漆漆的,噼里啪啦地往下砸着冰冷的雨滴。
最开始只有几滴雨,随后那雨势瞬间便变得凌厉激烈起来,哗啦啦地劈头盖脸地在这世间泼下漫天冷雨。冰冷的雨水聚在光秃秃的山头上,化为一道道水龙激烈地冲刷着大地。
易久的尸骨也浸泡在雨里,渐渐的便有一些细碎的碎片随着水势顺着缝隙哗啦啦地流走了。
花花陡然间清醒,无声地尖叫着用力蜷紧了自己的身体,慌乱地用舌头去卷那些黑色的碎屑,然而那些碎屑是那样细小,那水流是那样灵敏,无论它怎么努力还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们渐渐地渗入山顶的黑泥,然后和着泥水往山下流淌而去。而它企图留住尸屑的举动,让它的身体的另一边又出现了缝隙,雨水挟裹着更多的“易久”消失在了黑水之中。
这头身形庞大而惶恐的巨兽绝望地左扑右赶,不顾骨骼咔咔作响,疯狂地将自己圏得越来越小。
它没有手,便不能伸手去拥住那些随水流逝而去的碎屑,它不会说话,便无法发出嚎哭,来抒发心中洪水般的绝望和痛苦,它不会哭,只能睁着模糊的红眼睛,在那黑茫茫的视野中无望地寻找着自己最喜欢的易久的碎片。
它长得这么大,这么大了,却还是一条笨拙的蠢蛇,在这冰冷到骨髓的瓢泼大雨中,无能为力地看着自己最喜欢的人一点一点地消失。
易久……
易久易久易久易久易久易久易久易久易久易久易久易久易久易久易久易久易久易久易久易久易久易久易久易久……




勿食妖汤 24蛇缘·完结
那道雷光亮起的时候,易久扑了过去。
……
让我们把时间稍微倒退一点,退到守备一脚将他焦黑的骨骸踢散的那一刻。
那个已经死亡的人类在那个时候吵醒的并不仅仅只有浴火重生的花花,还有他,易久……正确的说,易久的鬼魂。
就像是烟尘一样轻飘飘地从骨骸中漂浮出来之后,易久没有花多久的时间就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劲。他的身体变得透明,身上蒙着微白如珍珠一样的光芒。天空之中仿佛有无数只看不见的手拉扯着他,将他一点一点拖拽上了半空。
如果不是那条笨蛋蛇忽然的失控,恐怕在当时还十分浑浑噩噩的易久已经如同已死的鱼一样浑浑噩噩地往上漂浮而去。可是,他却偏偏看到了。他看到了那条又笨又骄傲的小蛇是如何在剧痛中褪去了烧黑的皮肉,一点一点重塑着自己的身体,和着血的肉慢慢在它身上长好,再次现身的小花蛇终于变成了大花蛇,曾经的天真却像是阳光下的冰雪一样无声息地消融了。
他看着它傻乎乎地晾着自己的肚皮,忍着心疼拼命着伸出手,透明的肢体却像是空气一样从它粗糙的身体表面穿了过去。他看到它小心翼翼衔着自己的头,将那堆骨骸当做宝贝一样的卷在自己的身中。他看到瓢泼大雨下,它是如何的狼狈…… 易久感到心脏闷闷的疼,那样的心酸,以至于眼睫上都结了水光。
所以花花并不知道,在它睁着红眼无声呐喊的那个时候,其实是有人守在它身边,小心翼翼地搂着它的身躯,笨拙而徒劳地企图安抚它的。
他那样的难过,所以,在那道代表天罚的闪电劈下之际,他几乎是无可避免地将自己透明的,单薄的身体覆上了花花宽广的背脊。
“归来兮……”
刺眼的白光亮起,然后是某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仿佛身体忽然被灌入了沉重的水泥,易久伴随着那声呼喊,砰然倒在了一片冰冷的浅浅湖水之中,刹那间砸起了一泼碎银似的水花。
“咳咳咳……”
易久鼻腔进了水,嗓子眼里顿时像是火烧一般的疼,一时间大脑空白,狼狈地半坐在水中捂着嘴撕心裂肺地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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