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流伐清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样样稀松
话说得有些含糊,但马宝听明白了。有了谕旨封诰,身价自然不同,就算投降清军,也会受到重视,得的官爵自然不是现在这个国公可比。况且,就算是岷世子被清军击败,那时候再降清军,也与现在以国公身份投降相差不大。再者,郑昭仁已经说了,滇西北散落的明军不少,消息传到,便总会有抢先去投效希望得到重用封赏的将领。所以,晚去不如早去,不去不如去。
这是肺腑之言,且多为自己考虑。马宝感激地看了马惟兴一眼,微微点了点头,说道:“多谢贤弟为吾着想,既如此,那就准备开拔,前往腾冲。”
“你我休戚与共,何必谢来谢去。”马惟兴呵呵一笑,带着很豪爽的表情说道:“马兄征战多年,战功赫赫,晋爵郡王,实属应得封赏,若是不领,岂不可惜得很。”
“呵呵。”马宝笑了两声,拍了拍马惟兴的肩膀,说道:“贤弟之功哪里比吾少了,此次乃是侥幸罢了。待见到岷殿下,吾定当为贤弟进言。”
“若是只带一支孤军前往,怕是分量不够。”马惟兴的眼珠转了转,说道:“郑氏之言不可尽信,吾等与汉阳王交好,不如写一书信由郑氏转达,两军相约同行,可壮声势。”
“如此甚好。”马宝已经是郡王,可与庆阳王马进忠平起平坐,也就不存在谁听从谁的问题,对此也就不表反对。
两个人又商量了一会儿,把诸事都商议妥当,便派人去叫郑昭仁。而郑昭仁在得到了准确与合意的答复后,这才下山安排。只过了一ri,几驮包括治病的药材在内的一些物资运了过来,给受伤病困扰的明军以很大帮助,也让马宝等人坚定了长途跋涉的决心。
…………
王朝末世,满眼失意,在这种情况下要求别人都忠贞不二,宁死荒檄不降清军,显然是不现实的。而最好的办法并不是封官赐爵,也不是言语激励,而是用实际行动表现出振作的气势和迹象。哪怕是暂时的,也会提振人们的信心,推迟人们投降的决定。
朱永兴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受到影响,但他必须努力去做,必须用自己所发出的哪怕是微弱的闪光,给处于沉沉黑暗中的人们带来一点希望。同样,他在无畏前行的时候,也在不断地影响着身边的人,为自己增添着人格魅力。
作为各方抗清武装共同拥戴的抗清旗帜,永历皇帝从来没有表现出威福自用的霸气,外被勋镇挟迫,内被权臣把持,闻风丧胆从他即位以来已成司空见惯之事,更不用说有共赴国难之心了。
而永历帝的自乱阵脚却是对寄希望于中兴大业的南明志士的沉重心理打击,弃国入缅、苟且偷安,哪有半点兴王图霸之意。
朱永兴以宗室留守之名入滇抗清,在很大程度上消除了永历帝逃亡入缅所造成的不利影响,等于是把半倒的抗清旗帜又竖了起来。朱明王朝,皇明宗室,在当时的明军和民众中,可是具有非同一般的号召力。更别说每到危难时刻,人们就总是希望会出现一位能力挽狂澜、扭转乾坤的大英雄,或者是救世主了。
朱永兴当然不认为自己是救世主,而且这世上也没有什么救世主。但希望在自己身上,在自己这个假冒宗室、伪造圣旨的穿越者身上,这个责任固然沉重,可他依然要负担起来。这是上天的安排,也是国家、民族,以及无数仁人志士的期望。
胜利,我需要一场胜利,哪怕是小胜,或者把张勇所率的清军逼退,那也是振奋民心士气的一针强心剂,是一道划破沉沉黑夜的闪电。
朱永兴认为自己的要求并不算高,但要达到这个目的,显然也不是十分的容易。因为张勇并没有退兵的意思,而且不断运来物资,还有一支援军也赶了过来,清军似乎下了狠心,不打败自己誓不罢休。
看清军的架势倒很象全力攻打的样子,死伤很惨重,可清军真的有那么多兵往里填吗?朱永兴又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疑惑,怀疑张勇是不是在制造假象,暗中在进行着什么别的yin谋。毕竟人家有名将之称,他倒也不敢掉以轻心。
但形势确实是在向好的方面转变,清兵有援军,而明军也来了增援。白文选率领着六千多人马出木邦走陇川,在芒市司得到了确切的消息,便直接赶到腾冲会合。
尽管白文选所率兵将伤病不少,远途疲惫,但休整个十天半月后,无疑将是一支生力军,是朱永兴夺取胜利的关键因素。而且白文选抗清扶明的忠心史有记载,实力也较强,军事能力也有,在南明末期与李定国并称为晋巩二藩,是非常值得朱永兴信赖的人物之一。
远处尘土飞扬,朱永兴率先跳下马来,作出礼贤尊重的架势,迎接自己久已仰慕的古之名将,也是前来与自己会合的第一个重量级人物。
逆流伐清 第六十章 会赵王
白文选所率兵马的实力确实很强,即便是两年后历经作战、伤病等原因减员甚多,而最后投降清朝时,跟随他一起投降的还有官员四百多名、兵丁四千有余、马三千二百六十匹、战象十二只。
可惜李定国不能率兵来会,他才是朱永兴心中最强的名将,足以击败区区张勇。至于用何种战法,朱永兴却没有详细考虑。毕竟他的专业所长不是军事,对史载的名将有崇拜或是畏惧心理也很正常。更何况是现在这种冷热兵器混杂的战争,他更不敢班门弄斧。
依险要,结硬寨,打呆仗,面对清军名将张勇,朱永兴采取的是最不容易出错的战术。而且更多的依靠自己对类似历史事件的熟识和了解,并寄希望于雨季的到来使清军知难而退。至于退回腾冲、诱敌深入,再利用自己的小伎俩克敌制胜,显然是最后的无奈之举,能否成功还在两可之间。
或许,白文选率兵来会是能使计划顺利实施的决定因素。朱永兴收回思绪,笑着迎向几位离鞍下马、快步赶来的几位明将明臣。
“末将等参见留守殿下。”
白文选与原来的岷世子有过几面之缘,印象是有,却不太深,毕竟岷世子既无实权,又不是什么出se的人物。但朱永兴毕竟是宗室皇亲,现在又有了留守之名,便相当于是皇帝和朝廷的代表,即便白文选新晋封为亲王,也要在态度上尊敬几分。况且,香案就在跟前,摆明了朱永兴要行天使之责。
“巩殿下有礼。”朱永兴客气地点了点头,并没有马上去扶白文选,而是拿出伪造的敕谕,两步走到香案跟前,朗声念道:“白文选接旨!”
白文选一撩官袍,就在众人面前向着朱永兴跪下叩拜:“臣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白文选忠以戴君,勇于报国,特晋封赵王……钦此!”
白文选重重地拜服了下去:“恭请天安,万岁、万岁、万万岁。”
“圣躬安。”
白文选闻言挺身跪直,停顿了一秒后再次大礼叩拜下去:“恭谢天恩,万岁、万岁、万万岁。”
“天恩浩荡。”
再一次重复了跪起、叩拜的动作,白文选俯首应旨道:“永服辞训,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宜厉乃诚。”
第三次山呼万岁后,白文选总算是完成了接旨地全过程,他长身而起的时候,朱永兴趋前一步双手把圣旨捧到了白文选的面前,微笑道:“恭喜赵殿下了。”
“多谢岷殿下。”白文选升为一字亲王,心中欢喜,对朱永兴更多了几分亲切之感,躬身谢道:“臣定遵旨而行,唯留守马首是瞻。”
朱永兴伸手虚扶了一下白文选,然后又扫视了一眼旁边的众臣,笑着大声说道:“诸位臣工。患难见真情,动荡显忠贞。今ri能见到如此多的忠臣猛将,可见明祚未绝,中兴有望,吾心甚慰,甚喜。”
“留守殿下奏旨入滇,则抗清大旗不倒,反清大名可存,实乃皇上英明,社稷幸事。”白文选见朱永兴态度亲和,言语得体,不禁暗生感慨,先恭维了一句,却还捎带上了赞颂永历。
朱永兴不以为意地淡淡一笑,向南面拱了拱手,附和道:“皇上英明,委重任于吾,敢不尽心竭力,以报皇恩。”
“殿下率军与清军作战,且获连胜,令人钦佩。”白文选觉得客套话说得差不多了,便开始询问战事,“不知现下情况如何,我军虽疲弊,却也可前来助战。”
朱永兴面露欣慰之se,伸手示意了一下,带着众人来到旁边的一个营地。他选择与白文选会面的地点是在高黎贡山南麓的马站,也是通往腾冲的要地。与张勇所率的清军对峙,在没有与白文选最后确定作战方略之前,他不太敢远离前线的防御阵地。而这里做成一个防御点,则由定朔将军吴三省率军守卫。
白文选这些人在腾冲已经听吴子圣等讲述了朱永兴入滇前后的所作所为,当然有夸张赞颂之词。他们惊愕钦佩之余,也产生了强烈的好奇,想看看这位据说得到神授、脱胎换骨的宗室皇亲到底是如何样子。
而朱永兴与已故的岷世子容貌酷似,又经过了这么长时间的磨合和认可,已经不象初时那样心虚胆怯。他的言谈举止不仅自然得体,而且身上还散发着自信和威仪。再加上戎装在身,脸带风霜,连面颊上那道小小的疤痕,也不仅无伤大雅,倒更显出几分英武。
真的是明祚不绝,上天眷顾,才出了岷殿下这样一位看似颇有振作气象的宗室皇亲?几乎所有人都浮起了这样的疑问,但有希望总比失望好,皇明宗室能亲率士卒上战场搏战,就足够让这些文臣武将刮目相看了。
风雨飘摇之时,jing神作用更起决定作用。jing神垮了,纵有jing兵强将,也无战心;希望犹存,则能克服困难,苦忍坚持。天子弃国,中外失望,朱永兴能够适时而出,无疑会成为很多人实现中兴大业的希望所在。
如果人们从心里有这样的希望,自然会往这方面去想,并且在心中不断肯定加强。就算朱永兴没做出什么突出的事迹,单凭他能以宗室的身份入滇抗清,人们也愿意把希望寄托在他的身上。毕竟在当时的民众心目中,大明、国家和皇家朱姓是密不可分的关系。
正因为人们还禀持着这种封建的家天下的观念,所以有留守身份的宗室皇亲朱永兴反倒比战功赫赫、威名远播的李晋王更有吸引力。
逆流伐清 第六十一章 缜密分析
当然,清廷也视朱姓宗室为必须除灭的对象,就因为朱姓宗室在民众中所具有的巨大影响力。义军起义,必以反清复明为口号,就连各支抗清武装,也无不以奉迎皇亲宗室为号召。例如:夔东十三家奉韩王,张煌言奉鲁王朱以海,广东王兴奉唐王朱聿钐……
众人进入营地,张文翠引领着进入一座搭好的大席棚内,朱永兴坐在正中,白文选一一介绍带来的文臣武将。
张国用,赵得胜。朱永兴见到这两个人时,面se不变,但心中却记了下来。历史上正是这两个人对前途失去希望,挟持白文选与李定国分兵,并向清军投降的。不过,适当jing惕是应该的,并不表示朱永兴要采取什么严厉的措施。
现在他的手下可以说是降将如云,当然那是以后的事情。可若是人人都不信,人人都不用,那还能成什么事?朱永兴只知道一件事情,形势比人强,如果他能不断胜利,或者能与清军周旋下去,人们心中的希望不灭,那种最糟糕的情形就未必会发生。
黎维祚,不错,虽是文官,却极有胆魄,历史上是永历帝与在边境地区的李定国等营的秘密使者,为迎驾出缅作了最后的努力。永历被俘后,他还昼夜兼程抵荆侯营,谋共于贵州偏桥劫驾。
朱永兴心中想着,对黎维祚含笑点头,特意慰勉了两句。这是能完成他设想中一个计划的理想人选,先进行下感情投资。
人员介绍完毕,有文臣,有武将,皇朝末世,到现在几乎每个人的官衔都不小。朱永兴抚慰完毕,方才命众人就座,简单介绍了一下目前与清军对峙的情况。
“……总的来说,就是这个样子,我军依据险要,暂时阻挡住了清军。但清军并未放弃,即便进攻伤亡很大,但也没有间断,每ri至少出动五百人次,吾估计这些ri子清军的总共伤亡应该超过了两千,或者更多。只是清将张勇素有名将之称,虽然被我军成功阻遏,但吾怀疑他是不是另有诡计。而且,清军的火器兵骤然增加,虽然仰she不利,可援军已至,应该是不争的事实。”
朱永兴没有说具体的伤亡,其实伤亡也确实不大。几百年后远征军以六比一,甚至七比一的代价击败了ri军,现在这个比例则完全颠倒过来,清军在以八比一、甚至十比一的交换比在艰苦攻险。
灰坡,的确是所有进攻一方的噩梦所在,七八十度的陡坡,松软陷足的灰土,令清军举步维艰。如果再下雨,那里就会变成胶坡。清军要怎么仰攻这个要命的灰坡?在半尺深的稀乎乎的胶泥里攀爬吗?踩下去象油一样滑,拔脚起来却比胶还粘,一不留神,只要跌倒,几百米一路跌撞着滑下去,必死无疑。
就算雨季会影响火枪的使用,但用弩箭也能守住这个险要。所以,朱永兴除了担心清军会绕路来攻击腾冲外,对阻击清军还是蛮有信心的。
等到差不多讲完了目前的形势,朱永兴笑着对白文选说道:“赵殿下率jing兵强将前来,正当其时,我军兵势大振,令吾有雪中送炭之感啊!”
“殿下过奖了。”白文选拱了拱手,谦虚道:“兵将入缅救驾,战阵厮杀,又远途跋涉,瘴疠伤病甚多,尚需时ri休整,恐怕要令殿下失望了。”
“无妨。”朱永兴淡淡一笑,说道:“雨季将至,吾率怀仁侯、广昌侯等人之兵,应能抵挡住清军。”
“殿下千金之躯,又兼朝廷留守,不可亲冒矢石?”白文选赶忙劝道:“不如由吾在前督战,殿下在腾冲统筹全局即可。”
“赵殿下身经百战,世之名将,由汝指挥,吾当无忧矣。”朱永兴并未马上指定由白文选接替前线指挥,而是笑着走到一旁,掀开了另一张桌子上的蒙布,露出一幅沙盘,说道:“此是敌我两军所处的位置和大概地形地势,虽不是特别逼真准确,但也可一目了然。请赵殿下及众将上前观看,既是了解形势,也能指出漏洞不足。若有不明之处,可由张文翠将军解说。”
白文选很惊讶,沙盘指挥古已有之,据说,秦在部署灭六国时,秦始皇亲自堆制军事沙盘,在李斯的辅佐下,派大将王翦进行统一战争。但在实际应用中却并不广泛,主要是古代的测量技术所局限,山川地貌、距离高低不能准确体现,地图也很抽象,只是作为大概战略的依据,无法作为具体指挥作战的可靠工具。将领们基本上都要身临其地,考察战场及附近的地形地势、桥梁道路后,才能做出最后的作战计划。
但朱永兴在前线亲手制作的沙盘却是依据那幅云南旅游地图的比例尺,再结合马帮老行家和当地土人的描述制作出来的。沙盘上山川地貌的具体情况,以及jing确度与后世的当然不能比,但却是目前最为直观、详细的指挥工具。
若有所思,颇有深意地看了朱永兴一眼,白文选告了声罪,招呼几个武将过来,围着沙盘低声商议,其间还夹杂着张文翠不无得意地介绍和解释。
朱永兴淡淡一笑,走回正座,摘下头盔放到了桌上,立时耳边响起了一阵唏嘘之声,众文臣的目光刷地一下集中在他的短发上。
“这个——”朱永兴拍了拍头,笑着解释道:“断发明志,呵呵,一ri不光复神州,一ri不中兴大明,吾一ri不蓄发。”其实老子是变相的化装,让你们看不出我与岷世子相貌的微小差别,朱永兴心里这样想。
原来如此,众臣似乎恍然大悟,忠肝贯ri、义胆浑身、心坚志诚等赞颂之语迎面扑来,朱永兴只是微笑不语。
“众臣工谬赞了。”朱永兴抬起手向下压了压,等声音渐息才开口说道:“吾痛念祖陵,痛惜百姓。狂彝污我宗庙,害我子民,yin掠剃头,如在水火。此举朝同仇发愤之秋,望众卿能与吾同心协力,同撑危局,搏个青史留名。此陛下之愿,朝廷之愿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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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流伐清 第六十二章 论势振人心
() 冠冕堂皇的话要说,特别是对这些饱读诗书的文臣,就喜欢这口,大义凛然、慷慨陈辞,以忠臣烈士的形象青史留名,正是打小所受到的教育。虽然很多人在大厦倾倒时没有这样做,但现在朱永兴所说还是很合他们的心意,很入他们的耳朵。
“殿下,如今局势危若累卵,不知当以何法挽狂澜?”吏部给事中胡万顺拱手问道。
朱永兴沉吟了一下,缓缓说道:“危若累卵不假,却并非无扭转之可能。清军来势汹汹,虽占据云南大部,但巩固尚需时间。且清军烧杀yin掠,大失人心,民众愤恨,此一也;清军多为北人,处云南暖湿之地,水土不服,难抵瘴疠,战斗力下降,此其二也;其三,散处云南边外之明军,尚有数万之众,吾已派人四下联络,若能前来相会,则兵势愈盛;清军占领云南,则须分兵把守,其力分,我军合,可取各个击破之策;云南土司众多,心向大明者有之,亦可为一大助力……….”
夸大有利条件,减低不利因素,朱永兴侃侃而谈,力图鼓舞起众人的心志,振奋起大家的jing神。但他分析得有条有理,虽有画饼嫌疑,却也不是虚妄乱语。
“……满洲八旗入关时总兵力约为十万,其中已包括了汉军和蒙古兵,真正可以披甲出征的满族军士不过几万人。进入中原以后屡经战阵,战死和病死的人数已超过人口自然繁殖数;进入中原富庶地区后,已滋长起追求生活安逸的风气,远不象入关前后那样勇于用命……”
当朱永兴分析起满洲八旗战斗力下降,兵员不多的时候,连旁边沙盘前的白文选等人都竖起耳朵仔细倾听。
在历史上,每一个新兴王朝在军事上都有一个由盛转衰的过程,清朝也不例外。只是被清廷统治者视为争夺天下和巩固天下的嫡系军队的由盛转衰过程来得特别迅速。
应该是从顺治四年以后,满洲八旗兵所向无敌的场面就象昙花一现似地再也没有出现过。只是由于清朝最后统一了全国,它的统治集团又从来忌讳谈自身的弱点,后来的史家便很少注意到这一重要转变,没有看出入关初期清廷的不可一世和后来的se厉内荏。因此,也没有认真探讨清廷在初期以满洲八旗兵为主逐渐转化为以汉制汉的政策变化。
满洲八旗兵员匮乏是一个原因,入关初期咤叱风云的领兵大将由于染上天花、迷恋女se、贪图享受和内部倾轧,凋谢殆尽也是一个重要原因。到顺治九年,清朝赖以开国的久经战阵、功勋卓著的大将基本上都已不复存在。他们的子弟即便承袭爵位,却少不更事,缺乏战斗经验,无法替代父辈驰骋疆场的角se。亲、郡王以下的贵族、将领虽然还留下了一批,但他们也无复当年英锐气概。
这种严酷的事实,清廷统治集团内非常清楚。尽管他们讳莫如深,闭口不言,但从对南明各派抗清势力的战略部署和战术安排上都明显地看出他们越来越多地采取以汉制汉的方针。战略上表现在更多地依赖对汉族拥清派进行招抚,战术上则不到关键时间不动用满洲兵。即使在关键战役中也大抵是让绿营兵和汉军打前阵,满洲兵将处于二线,这样既可减少伤亡,又可起到监视汉军和在最后关头夺取胜利首功的作用。
“自昔旃裘与酪浆,而今啜茗又焚香。雄心尽向蛾眉老,争肯捐躯入战场。”在众人愈来愈惊愕、钦佩的目光下,朱永兴端起茶碗悠然喝了一口,冷笑道:“现今之大敌为谁?洪成丑、吴三鬼、尚耿孔三藩之兵,再加各地绿营,皆汉家之败类,满人之奴狗,惧其作甚?”
果然,果然传闻非虚啊!包括白文选在内,几乎所有人都浮起了这个念头。如果不是得神所授,就凭岷世子这样见识短浅的皇家宗室,怎么会得出如此jing僻的分析结论。脱胎换骨,确是如此,再也没有比这个词更贴切地来形容他们心中岷世子的前后变化了。
其实,其实老子也是se厉内荏,不过是通过贬低敌人鼓舞自己,更是给你们大伙打气而已。朱永兴当然知道即便满洲八旗兵实力下降是事实,但也知道成丑、三鬼之流的奴狗有多少,有多厉害。路是坎坷艰难的,前途更可能是悲壮而无奈的,但老子得撑下去啊!
或者老子可以去湄公河三角洲当个明乡人,或者去暹罗当个明朝遗民,或者……朱永兴迅速将这样的念头甩掉,脸上依旧是那种自信镇静的神情。装也要装下去了,老天似乎没有给自己什么选择的余地。
“成丑,三鬼,殿下之喻贴切有趣。”白文选笑着坐了回来,说道:“殿下的军事布置也甚为稳妥,清军即便兵多,急切间也难以通过。只是若举大军来攻,分道取腾冲,我军恐难以分兵御敌。”
“失地存人,人地皆存;失人存地,人地皆失。若是敌人大举来犯,吾也不会在腾冲把军队全押上。现今我军地处偏远,却是不怕急攻,就怕缓围。”朱永兴并没有死守腾冲的打算,把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军队一下子拼光,更不是他的风格,不过,他有这样的军事名言来辩解。
白文选目光一凝,这十六个字虽简短,却蕴含着极其丰富复杂的兵法理论,也可以进行多种理解,实在是很jing妙。
“殿下对此也有布置,清军即便从别路来攻,也难在短时间内抵达腾冲。”张文翠在旁插嘴解释道。
“广昌侯终是兵少,只能阻滞拖延,难以真正挡住清军。”朱永兴垂下眼睑,轻轻摆弄着手里的茶碗盖,幽然说道:“且处处设防,被动迎敌,非吾本意啊!”
闻言知意,白文选知道朱永兴刚才说得随意、自信,但形势并不十分乐观,他其实是急盼着能有生力军加入,以便继续与清军对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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