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归处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钟晓生
“什么?!”苏既明定睛一看,此官差眼熟的很,原来是看守大牢的狱卒。他蓦地站起来,“又有人劫狱?!”
乱党骨干刚被擒不久,他以为剩下的余党应该不敢轻举妄动了,怎会发生这种事?他立刻问道:“多少人?”
那官差道:“一、一个人……”
“一个人?”小胡子不可思议道,“一个人劫狱?抓起来了没有?”
“没、没有,那个人、太、太厉害了……”
“什么?”小胡子音调都变了,“一个人你们都抓不住?”抓住乱党之后,官府加派了看监狱的人手,就算再来一百个也招架的住,怎么会有一个人去劫狱?这些官差难道都是废物吗?
苏既明忙道:“你慢慢说,说清楚!”
“那个人,带了一大群的蛇闯大牢,几百条蛇……不,几千条!我们根本没有办法靠近他!他还会、还会妖术!我们用弓箭射他,突然就刮来一股妖风,箭都偏向了,根本伤不到他!”
“蛇?!”小胡子只觉荒谬,重复道,“一个人带几千条蛇?怎么可能?你没看错吧?!”
“没有!整个大牢,密密麻麻,全都是蛇!我身上的伤,都是蛇咬出来的!我们根本不知道怎么办!”
“那人的打扮也很古怪,我从来没见过那种衣服,不是苗人,不是汉人,简直……简直就是妖怪!我只好来找苏大人……”
官差和小胡子的目光投向苏既明,只见苏既明脸白如纸,眼神浮荡得厉害,竟是走神了。能操纵蛇群和风向……以一敌百的强大……从未见过的穿着……一个人在苏既明脑海中浮现。可是……怎么可能呢?!羲武应该在儋州啊,他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苏大人?”
苏既明回过神来,焦灼地舔舔嘴唇,压下心中的震惊:“他……闯的是哪个大牢?”
“城北的。”
城北大牢既最早关押卜天的地方,后来卜天被苏既明偷偷转移,放出消息设了局引得乱党入套也是在那里。如果真的是羲武,他闯入城北大牢……
“苏大人。”那官差急得快哭了,“眼下该怎么办啊?”
谁也没碰到过这种事,官差只想赶紧请人做主,没想到一贯睿智的苏大人也是一副六神无主的样子,再不想出法子,也不知道大牢那里成什么样了。
小胡子这会儿子倒机灵了,忙对官差使眼色:“去找特使大人。”
那官差恍然,转身正要走,苏既明突然大叫道:“站住!不要去找魏琼!”他的突然爆发把官差和小胡子都吓了一跳。
苏既明太慌乱了,脸色煞白,身子微微发抖,在房中来回踱步。他的脑袋里一团乱麻,不知从何解起。虽然还不能确定,但只要来人有可能是羲武,他本能地不愿让魏琼知道。
他这般慌,反叫官差茫然了:自己亲眼见过那人的妖异之处,慌张害怕还可言说,苏大人只是听了他的形容,怎么就怕成这副样子?
片刻后,苏既明停止了漫无目的的乱转,高呼道:“苏砚!”
守在外头的苏砚听到呼唤立刻跑了进来:“公子?”
“赶紧给我取一套黑衣、斗笠和面纱来。”他顿了顿,低声道,“我亲自去……”
这下轮到小胡子和官差慌了:“苏大人,太危险了,那里有千百条蛇,你若有个三长两短……”
苏既明没有理会他们,白着一张脸站在原地,等苏砚把行头取来,他立刻套上,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方才道:“蛇不会咬我的。带上侍卫,我们走。”
天涯归处 第十四章
张希汶等侍卫突然被苏既明带上出发,俱十分茫然。上了马车,张希汶问道:“苏大人,这是去哪里?”
苏既明哑声道:“城北大牢,有人劫狱。”先前他的病虽好了,但因为上火,嗓子始终有点哑,此刻大概是受了惊吓,哑得更厉害了。
来通风报信的官差道:“有人来劫狱!”他担心地问苏既明,“苏大人,就带这么点人,行吗?那里真的有很多蛇!”
“蛇?”张希汶眉头微蹙,“劫狱和蛇是怎么回事?”
官差道:“来了个劫狱的疯子,领了几千条蛇……他还会操纵风向,我们的箭都射不中他!”
张希汶脸色顿时变了,不可思议道:“蛇……风……难道是……是乌蛮族人来了?”
“乌蛮人?!”马车上几人几乎是同时惊呼出声。
“乌蛮人怎么会跑到这里来?!到底是怎么回事?!”苏砚简直要疯了,“如果是蛮子,公子你千万不能过去啊,万一他们又要害你怎么办?!”
苏既明在面纱下表情莫测,指甲用力抠着掌心,一言不发。从得知可能是羲武来了到现在,他心乱如麻,根本毫无头绪,只是硬着头皮上罢了。
那官差愣了一会儿,竟是一拍大腿,醍醐灌顶般惊叫道:“对!乌蛮人!听说乌蛮族人会用妖术!卜天、他是冲着卜天来的,不是说卜天这一年里曾躲到海南去过吗?他以为卜天还被关在城北大牢,所以去劫狱!”
苏既明耳边尽是嘈杂的人声,使他的耳膜微微发痛,口干舌燥。如果劫狱的人真是羲武,那他是冲着卜天去的?或者……他误会了什么……
苏既明在儋州一年,他可以确定这一年之中卜天和乌蛮人没有接触,也从未听他们提起过,想来估计从前也是没有往来的。而苏既明当初为了隐瞒自己的身份,将不少卜天的事迹套在了自己身上。前不久苏既明病得在鬼门关走了一早,熊莱曾说过,中了情蛊的羲武或许会有所感应,兴许就是那时候羲武察觉到了,过海来了惠州,又听闻了卜天的事,误将卜天当做他,才有了劫狱的事……如果真是这样,他该怎么办……
官府到大牢的距离不近也不远,可苏既明却觉路途太短,根本没给他缓冲的时间,一眨眼就已到了。他硬着头皮下了马车,只见大牢外一片狼藉,满地蛇尸,亦有受伤的狱卒,但不见羲武。
苏既明上前查看,受伤的人都是外伤,好在羲武调来的蛇群并不是毒蛇,这让他略略松了口气。地上还有活着的蛇,苏既明一上前,蛇群竟然纷纷避开了。
“劫狱的人呢?”苏既明扶起一名受伤的狱卒,问道。
“你是?”苏既明捂得严严实实,隔着面纱,狱卒都没认出苏既明。
苏既明亮出腰牌给他看了眼,那狱卒忙要行礼,被苏既明制止了:“告诉我事情的经过。”
“我们都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一个人带着一片黑压压的蛇群过来了,二话不说就要往大牢里面闯,我们拦他,他就让蛇咬我们,根本拦不住,小五去通知苏大人,我们剩下的人继续抵挡。他进了大牢以后,一间间牢房看过去,好像是要找人,我想拦他,他问我‘卜天、卜天在哪’——对了,他口音很怪,肯定不是汉人!”
小五插话道:“劫狱的可能是乌蛮人!”
狱卒听到乌蛮二字,也都惊呆了。
“人现在在哪里?”
“还在牢里,他找不到卜天,就在牢里不肯走,我们把他关在最里面,没受伤的弟兄在里头看着。”
苏既明低声问道:“那人长相如何?”
狱卒想了想,结结巴巴道:“像……像……像妖怪!”
事实上,羲武长得非常俊美,然而身为狱卒,他总不能夸奖一个劫狱犯好看,除了夸奖的词,他想不出别的形容,加上羲武那一身奇怪的力量,想来想去,他最终只能找出“像妖怪”这样的形容来。
苏既明不再问了,起身吩咐小五:“立刻找大夫,把受伤的人送去治疗。”
然而他到了大牢门口,犹豫着并没有立刻进去。
张希汶道:“苏大人,虽说那人被暂时关入大牢了,但他既然有这样的本事,那些人未必看得住他,大人贸然进去,恐有危险。”
苏既明不进也不退:“我若不进去,谁又能控制这事态?”
张希汶坚持拦着他:“不妥。此事还是交由魏大人来处理吧,他调动官兵,此人便是再厉害,未必能够以一敌万。”
两人对峙片刻,苏既明非但没被劝退,反而下定了决心要进去。但他并没有要跟羲武相认的意思,他只打算问清羲武的目的,然后再想对策。为了不让羲武认出他,他戴着面纱,虽然遮住了脸,但却有了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于是苏既明吩咐狱卒,再弄几条面纱和草帽来,给随行每人都戴上。他混在人群中,也就不再显眼。
小胡子也跟着来了,看到满地蛇尸,头皮发麻,已经打起了退堂鼓。没想到苏既明递给他一顶草帽:“你去审他,我们扮成你的随从。”
“啊??”小胡子顿时腿软,赔笑道,“苏大人,我晕蛇,我不行,这里头蛇更多,我肯定说不出话来。”
苏既明淡淡道:“我本以为你是个能干的,等我回京的时候还打算把你带上,原来你如此胆小怕事。也罢,我……”
小胡子一听到升官发财的意思,眼睛都直了,咬咬牙,接过了苏既明手里的草帽:“我试试,我试试!”虽然由他冒充打头的,苏既明也陪在他身边一起进去了,要死一起死,他还怕什么!
苏砚是一定要寸步不离守在苏既明身边的,张希汶作为侍卫也不好再推脱,几名武艺高强的侍卫纷纷戴上草帽面纱,一行人便往大牢深处去了。
牢中果然到处都是蛇,密密麻麻,经过一场奋战,墙上地上到处都是碎蛇肉,气味腥臭,在不透光的大牢里愈发显得恐惧阴森。一脚下去,或踩中滑腻的蛇身而站立不稳,或陷进黏腻的蛇血中拔不出脚。甚至还有活的蛇在满地狼藉中游走,缠上人们的脚,惊起一阵阵恐惧的尖叫。
这一路走得异常艰辛,终于进入了最深处的牢房,十数名狱卒手持着弓箭守在牢房门口,紧张和恐惧的气氛弥漫着,小胡子受了影响,已觉后悔。什么加官进爵,都比不上命重要,此时此刻,他只想掉头往回跑,谁知道这里面关着的究竟是怎样一个大妖怪!
越过层层人群,苏既明看到了牢房中一抹蓝色的衣角和一根缠绕着金蛇的权杖,他顿时呼吸一滞,全身的肌肉紧绷起来,一半的血往头顶上涌,令他头皮发麻,另一半的血往脚底涌,令他双腿如同灌了铅,无法再靠近,也无法后退。
——来劫狱的人,真的是羲武!
天涯归处 第十五章
已经到了这个地方,再无退路,小胡子只好硬着头皮上前。他根本不敢靠近羲武,躲在层层叠叠的官兵身后,隔空喊话:“里面的人,报上名来!”
然而官兵们见来了能管事的,竟自觉地让开了一条路,令小胡子和羲武有了面对面的机会,把小胡子吓得一抖,两手胡乱地抓了抓,恨不得抓一块人肉盾牌挡在自己面前。
苏既明也终于看清了羲武。一个多月没见,羲武看起来比先前憔悴了很多。在儋州的时候,羲武一向都是从容的,他高高在上,完美的如同神祗,可他此时此刻的模样,仿佛从神位跌落,有了凡人的狼狈。
“卜天,在哪。”羲武开口,用生涩的汉语问道。
他的声音很沉,又很收敛,带着威慑力与穿透力。小胡子吓得又退了一步,勉强站住了,干巴巴地喝道:“你、你这反贼同党!你到底是谁!”
苏既明站在小胡子身后,透过面纱,定定凝视着羲武。他们仿佛已分离很久了,曾经亲密无间,如今十步之遥,却像是隔着千山万水。过去的那一年多时间里,苏既明一直以为他和乌蛮人是有距离的,至少心灵上有,可是直到此时此刻,他才真正感受到那种距离。他已经回归了自己的族群,而羲武与他们格格不入。
羲武没有回答小胡子的责问,而是平静地重复了一遍:“卜天,在哪。”
“你!”小胡子气恼道,“你回答我!你是不是卜天的同伙!”
对比小胡子的急躁和恐惧,羲武被无数剑锋和箭头指着,却始终异常平静,用他那生涩的汉语重复:“卜天,交给我。”
小胡子气结。这人油盐不进,来来去去就会说那么一句话,根本无法交流,必须得把他锁起来上刑才可以!可是如何把他锁住?这么多人都对他无可奈何,是他自己不肯走才能暂时把他留在大牢里,局面完全陷入了僵持。
苏既明小声在旁提醒:“告诉他,卜天死了。”
小胡子听到苏既明的声音,像是找到了救星,全无半点主心骨,连忙回头去看苏既明。他这样一动,被羲武察觉,原来苏既明才是这一群蒙面人中的首领。
羲武的目光垂了垂,再次抬起时,目光直射苏既明,苏既明只觉周身一寒,立刻预警到羲武要动手!他心里恨小胡子不争气,哪里还敢停留,撒腿就跑,这扭头一看,简直气不打一处来——张希汶这个侍卫居然跑得比他还快,这会儿都快跑到拐角了,魏琼给他的究竟是个侍卫啊还是大夫啊?!
果然下一刻一条盘踞在羲武脚边的大蟒蛇就朝着苏既明直窜过来!擒贼先擒王,羲武猜到这几个蒙面人应当是汉人官府中有权势的,抓住为首的,或许就能知道他想找的人的下落!
“唉哟我的妈!”小胡子也吓坏了,也没命地往外跑。
官兵们没想到羲武突然出手,一时间竟没人来得及阻拦,那条巨蟒蹿得飞快,眼看就要咬到苏既明的腿,突然在半空中僵住,被那牛角坠子震慑,没敢下口。这只是瞬间的事,苏砚就扑上来抱住了巨蟒:“公子快跑!”
这一耽搁,给苏既明留出了逃走的空,其余人也都反应过来了,放箭的放箭,杀蛇的杀蛇,顿时又乱成了一锅粥。
过了拐角,张希汶没有跑远,就在拐角处等着苏既明,拉上他迅速撤离。苏既明发现苏砚没跟上来,急得不肯走了:“苏砚,苏砚没跟来!”
“那人没打算杀人。”张希汶道,“苏砚不会有事,担心你自己吧,快走!”
苏既明被张希汶拉出大牢,后面一阵骚乱。几十个狱卒竟然挡不住一个羲武,数十条蛇在前面给他开路,他追了出来!
苏既明一回头看到满地的蛇头皮都麻了,差点一个踉跄摔倒,被张希汶一把扶住:“这里走!”
苏既明跌跌撞撞,连方向都失了,张希汶索性双手架住他的腋下,提着他跑了起来。两人拐进一条小巷,只见巷子深处有个大水缸子,张希汶力大无穷,提着苏既明向提着小鸡仔一样把他往大水缸里一丢,自己也跳了进来:“先躲一下!”
苏既明整个头脑都是木的,一心想着别让羲武认出他来,蜷缩进大水缸里不敢抬头。只听外面悉悉索索,是蛇群游过的声音,接着又是一阵兵刃声和叫喊声。
“抓住他,别让他跑了!”
“啊!救命!快把这条蛇拽走!”
“苏大人呢!保护苏大人!”
苏既明把自己缩成一团,张希汶蹲在他身后,小声安抚:“别怕。”
苏既明心乱如麻。他害怕,可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害怕什么。他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刚才在大牢中羲武射向他的那一束冰冷的目光。突然间一股恨意和无力感在他的胸口萦绕。为什么羲武不好好呆在儋州岛?!他们乌蛮人,不是生生世世要守护族中圣物的吗!为什么,为什么要来到这里,他离开儋州的时候就做好了生生世世永不相见的打算的!
嘈杂声靠近过巷子,但又远离了,看来羲武并没有发现躲在水缸里的他们。张希汶壮着胆子稍稍仰头,窥视外面的情况。只见羲武站在巷口,有些踌躇,片刻后他转身往大牢的方向走。刚才那个蒙面纱的汉人长官找不到了,他想回大牢再找一找有没有他要找的人。
然而这时远远一阵马蹄声驰近了,看来是官府的增援来了,且听声音来的人不少。羲武犹豫了片刻,晃了晃手中的金蛇权杖,转身离开了。
苏既明始终躲着不敢出去,也不知过了多久,有脚步声朝着水缸靠近,张希汶拔出两把匕首捏在手里,低声道:“苏大人你先别出去。”说罢自己猛地跳了出去。
又片刻,张希汶在水缸上探头:“苏大人,出来吧,那人已经走了。”
羲武已经离开,原来是找苏既明的官兵来了。苏既明这才松了口气,想要起身,却发现自己腿软了。他无奈道:“拉我一把。”
官兵们将苏既明从水缸里拉出来,扶着他走回大牢门口。那里聚集着上百官兵,而魏琼赫然也在人群中——出了这么大的乱子,到底还是有人去给魏琼通风报信了,魏琼一听说就立刻带人赶来了。羲武也是见人数太多,对付起来未免棘手,因此暂时撤退了。有蛇群为他殿后,官兵们不敢追得太近,他此刻早已不见。
“公子!”狼狈的苏砚看见苏既明,猛地扑上来,紧张地上下检查他,“公子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苏既明摇摇头,摘掉了脸上的面纱,反过来打量他可怜的小书童:“你呢?你怎么样?”
苏砚摇头:“我没事。那个人说,他不杀人,他要卜天。”
惊魂未定的小胡子拍着胸脯,悻悻地嘟囔:“他是不是有病啊?卜天是他媳妇啊?除了这句他不会说人话是不是?”
魏琼冷眼打量着这狼藉的场面,目光在苏既明摘下的草帽和面纱上停了停,随即走了过来:“清哲。”
苏既明一看到他便有些心虚,垂下眼向他行礼:“魏大人。”
魏琼扶起他:“不必多礼。这是怎么回事?”
苏既明干巴巴答道:“我也是听说有人劫狱,刚赶过来的。”
狱长立刻上前,将羲武劫狱的整件事如此这般禀报给了长官。说罢之后,他又补充了一句:“那人虽然口口声声要救卜天,但应该不是那批乱党的同伙,乱党里没有这么厉害的人。”
这话说得也在理,假如卜天手下有能够呼风唤雨驱引蛇虫的人,当初覃春也没那么大命逃出来了。
狱长接着道:“他会使妖术,很像传闻中的乌蛮祭司。”
前几天儋州的官兵跟乌蛮人交过手,大败,消息也传到了海的这一边,大家对乌蛮人的手段都有所耳闻,因此羲武是乌蛮人这事想瞒都瞒不住。
魏琼听完之后若有所思地看了眼苏既明,苏既明有所察觉,立刻回以目光,不曾想魏琼嘴角竟挂着一丝笑意,旋即又严肃了:“这么说他是乌蛮族人?你们这么多人竟制不住他一个?他当真这么厉害?”
众人面面相觑。虽不想长敌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但事实就是,他们这么多人对羲武都束手无策,原本应该戒备森严的大牢却被羲武来去自如,闹了这么大一出乱子之后,羲武云淡风轻地走了,他们连羲武的一片衣角都没抓到。
小胡子忙插话:“魏大人,既然乌蛮人来劫狱,不就坐实了卜天这一年里躲在海南的传闻属实吗?乱党已经跟乌蛮人勾搭上了,我们绝不能姑息啊!”
苏既明不动声色地瞪了他一眼。他这一年多一直被困儋州,心里自然清楚,卜天压根没去过海南,分明是惠州府的官员办事不力,让卜天逍遥了一年有余。小胡子作为惠州府的官员,亦有一份责任,如今这么说,分明想推脱自己的无能。
小胡子继续出主意:“赶紧派人去抓他吧!那人这么厉害,只怕要调动军营,一旦抓到他,赶紧将他就地正法啊!”
苏既明心里一紧。羲武固然厉害,但他也是人,再厉害亦有限度,他单枪匹马一个人如何能跟整个惠州府的官兵作对?如果真按小胡子说得去做,只怕他凶多吉少。一想到羲武或许会身陷险境,苏既明的心里就不是滋味。
魏琼不说好也不说不好,似笑非笑的表情又浮现起来,只观察着苏既明的反应。
苏既明何等机灵,很快就发现了魏琼在观察他。这也难怪,一向在海南深居不出的乌蛮族人竟然会在这里出现,说跟苏既明没半点关系,谁也不相信。假若此刻苏既明想撇清关系,他应赶紧想办法把羲武捉拿归案,依法处置,可是……
众人见魏琼迟迟不支声,不由道:“魏大人?”
魏琼咳了一声,道:“清哲,你以为呢?”
苏既明攥着拳头,片刻后缓缓道:“那人胆大包天,竟敢闯牢劫狱,绝不能姑息。只是眼下他已经跑了,且不知躲去了哪里,应立刻让官府出告示,全城通缉,早早找到他的下落。”
魏琼把玩着自己的佩剑,皮笑肉不笑道:“我以为清哲你还能想一出比瓮中捉鳖、引蛇出洞更妙的计策来,看来那人刚才真是把你吓着了。”
苏既明勉强挤出一个笑:“那人本事那么高强,想要对付他,下官得花些时间想想对策。”
然而魏琼并没有为难苏既明,转身对手下众人道:“就按苏大人说的,赶紧去找人绘制画像,写通缉令,明天上午之前全城贴满通缉令!大牢再加派人手,让人来去自如,简直成了笑话!”
旋即,魏琼跳上马,居高临下地对苏既明一挑眉毛,“清哲,跟我走,我有话要问你。”
天涯归处 第十六章
苏既明跟着魏琼回了府邸,进了屋子,魏琼屏退左右,不慌不忙地给自己倒了杯茶:“说吧,那人究竟是谁?”
苏既明在儋州流落了一年,说他不认识羲武,魏琼自然是不信的。苏既明只得道:“他是乌蛮族的祭司。”
“祭司?”
“对,乌蛮族有许多祭司,他是其中之一。”
苏既明并没有说穿羲武是乌蛮族的大祭司。在乌蛮族,祭司就是管理者,大祭司相当于族长,一呼百应。朝廷既然有攻打乌蛮族的意思,如果让他们发现敌人的首领自动送上门来了,羲武只怕真的难以活着脱身了。
“乌蛮族有几个祭司?”
“不少。”苏既明仗着无人去过乌蛮族,张口就胡扯,“几十人吧,每个家族中都会有一名祭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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