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消帝王恩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九月流火
镂花隔窗外,一只喜鹊叽叽喳喳地叫着,虞清雅被这个声音吵得心烦, 她随手折下旁边的树枝, 用力打到隔窗上。
喜鹊受了惊, 扑腾着翅膀飞走了。系统的声音在脑海里缓缓响起:“宿主, 你现在心绪不宁。”
虞清雅深呼吸一口气, 口气僵硬:“没有。”
系统没有接话, 沉默中有一种令人尴尬的洞悉。虞清雅被系统那种自以为看透一切的沉默惹恼了, 她沉下脸,说:“激怒我,对你有什么好处吗?”
“女配系统从来都不想激怒宿主, 如果不是宿主情绪偏激, 系统甚至不会和宿主发生语言冲突, 067号系统一直以帮助宿主逆袭为目标。宿主, 是你太激动了。”
虞清雅好容易忍住没有当场冷笑出来,自从服用了神经药物后,虞清雅的情绪变得越来越起伏不定。无疑,她心里是有些怨恨系统的。
最开始兑换音乐神童的时候,是系统蛊惑着她,诱使她刚好花费所有积分, 兑换了高昂的药物,可是最终音乐神童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从那一次开始,虞清雅就步入一个魔鬼循环,她没有积分,导致中断虞老君的药物,虞老君病情恶化,虞清雅不得不忍着自己的头痛去侍疾,最后咬着牙用自己的情感兑换大笔积分,可是她头痛的毛病却就此留下,虞老君的病也没能恢复成原来的样子。之后,系统就像是算计好了一般,一步步推着她购买无色无味的剧毒,将她的积分一点点耗尽。她回来后才知道,原来虞老君本来就会把她接回来,可是在佛寺那时,虞清雅宛如鬼迷心窍了一般,拼了命想赶快回来。
所以,她给自己的亲曾祖母,从小看重她偏爱她的虞老君,下了剧毒。
现在,虽然虞老君在她多日的照顾和调养下终于排出毒素,可是身体健康却再也回不去了。明明半年之前,虞老君还身子骨硬朗,精神矍铄,现在只能躺在床上垂垂等死,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腐朽的味道。
虞清雅仿佛这时候才突然惊醒,自己究竟做了些什么。
系统察觉到虞清雅的情绪变化,说:“宿主,你在为虞老君的病愧疚?”
过了一会,虞清雅艰涩的声音响起:“如果不是你推荐阿尔法毒,虞老君只是得了一场伤寒,本不会变成这个样子。那个时候,只要我多等几天,就可以回来。”
虞清雅的话说出来后,系统和虞清雅都陷入沉默。静安寺时虞清雅被日渐逼近的过年日期吓慌了神,她和系统述说焦虑时,系统自动将她的忧虑理解为已成定局的既定现实,等现在不得不面对下毒的后果时,虞清雅怨系统给她出下毒的主意,系统亦觉得虞清雅出尔反尔,没有契约精神。因为系统是根据虞清雅的前提,进行数据分析后得出的成功率最大的解决方案。
虞清雅和系统彼此都生出不满,令人窒息的沉默后,系统主动说:“事情已成定局,当时兑换阿尔法四号时,系统成提醒过宿主两次,是否确认交易。宿主既然签了字,就不该后续反悔,何况,这次宿主耗光积分乃是因为兑换了三次阿尔法,这个决定乃是宿主个人决定,和系统无关。”
听到系统推卸责任的话,虞清雅下意识想反驳,可是却哑口无言。她当然知道自己把积分兑完是因为白露,白露失手两次,最后一次才终于下毒成功。可是,白露乃是日后的王府大丫鬟,虞清雅怎么会怀疑白露。白露失手必然是形势如此,绝不是白露能力问题。既然白露没有错,那错的就是系统,虞清雅当然会将一腔忧愤都发泄到系统身上。
虞清雅想到这里手都在抖,她耗费了那么多精力和积分在虞老君身上,更甚至为了治虞老君的病不惜割舍自己“爱”的能力。如果虞老君死了,她兑换的积分也耗光了,那她接下来要怎么办?她自重生来汲汲营利,又得到了什么?
虞清雅茫然无措,明明四周鸟语花园,春风和畅,可是虞清雅却感到一阵阵寒意。过了一会,虞清雅艰难说:“那现在,我该怎么办?虞老君如果死了,我还能依仗谁?”
系统短暂地停顿了一会,不知道分析了什么,问:“宿主,你还记得你上辈子的事情吗?”
“我当然记得。”
“我是指婚事。”
虞清雅嘴巴张大,震惊了一会,不可置信道:“你说的是……”
“对。我记得你之前说过,你之所以会嫁给你前世的丈夫,是因为对方向虞清嘉提亲,虞老君以长幼有序为名,做主将婚事订给了你。因为这一出意外,虞清嘉在遇到琅琊王时还是未嫁之身,才得以嫁给琅琊王,可是你成婚后,却不得夫婿喜爱,活成了怨妇。”
被人当面说自己活成了怨妇,无疑非常难为情,可是虞清雅现在却顾不得这件事了。她飞快想着前世的事,手指不知不觉握紧栏杆,都在木栏杆上刻出一道道白痕来。
“赵敬廷,虞清嘉……”虞清雅渐渐明白了系统的意思,对啊,如果她按照前世的轨迹,更甚至她可以在背后推动,促使虞清嘉嫁给赵敬廷,那琅琊王妃的位置,不就因此落到她自己的身上了吗?虞清雅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可是她想到什么,眉梢皱起:“但我只是虞清嘉的姐姐,对她的婚姻大事没有说话的权利。前世能换亲成功是因为虞老君,这一世如果虞老君活不到这个时间,我要找谁来插手这件事?”
李氏只是虞清嘉的伯母,万万没有权利指点虞清嘉的婚姻大事,如果虞老君还在,虞清雅可以在虞老君耳边吹风,让她仗着辈分决定虞清嘉的亲事。但是虞老君在虞清雅的作死下,已经没多少日子好活了。虞清雅断绝了自己最后一条后路,现在她越想越后悔,她止不住埋怨,当时她为什么就鬼迷心窍,真的听信系统的话,给虞老君下毒了呢?
系统提点道:“宿主,婚姻大事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古代的女子对自己的婚姻并没有决定权,只能听从父母的安排。”
“我知道啊。”虞清雅不服气地说,“可是俞氏已经死了,虞文竣又只关心虞清嘉,说服他根本不可能。除了虞老君,还有谁能左右虞清嘉的夫婿人选?”
一阵诡异的沉默后,虞清雅终于后知后觉地察觉到系统的意思:“你是说……父母之命?”
“对。”系统说,“虞老君正好也在担忧虞文竣的子嗣问题,如果二房迎来一位新的女主人,身为继母,便可以名正言顺地为虞清嘉相看婚事了。”
虞清雅恍然大悟:“对啊,我怎么忘了这一茬。说起继母……”虞清雅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神色,系统等了一会,问:“宿主你想起了什么?”
虞清雅摇摇头,说:“没什么,我只是想起前世一桩旧事。前世的时候没有注意,现在想想,她其实是很好的续娶人选。”
虞清雅回到院子,她进门后,第一件事便是去见李氏。
李氏坐在屋子里,正拿着书信长吁短叹。看到虞清雅,李氏连忙招手道:“雅儿,你回来了?快过来。”
虞清雅坐到李氏身边,李氏握着虞清雅的手,拭泪道:“可怜见的,天底下竟然还有这样的可怜人,我这个外人听着都心疼。”
虞清雅其实已经知道李氏在说什么,不过现在的她理应第一次听说。虞清雅问:“阿娘,怎么了?”
李氏说:“你外祖母给我写信来,说是我的表姨前段时间去世了。她守寡多年,夫家人丁凋落,膝下只剩下一个刚及笄的女儿。她这一走,这个小姑娘可该怎么办啊。”
世家大族旁支甚众,不是沾上了世家的名就能过上体面的日子,好些旁支分不到祖地,不肯屈尊做工,又守着世家的清高不肯和庶族通婚,日子比城里的小康之家都不如。显然,李氏的这位表姨就是如此。她的表姨虽然辈分高,可是年龄小再加上得孩子的时间晚,致使表姨的女儿虽然和李氏同辈,但年岁却和虞清雅差不多。
虞清雅自然而然地接话道:“反正我们家也不差多养一个人,不如,将表姨接到高平来吧。”
李氏本来在哭自己命运多舛的姐妹,听到虞清雅的话,她才恍然大悟般说道:“对啊,能将她接到虞家来。可是……老君那里愿意吗?”
也不能怪李氏犹豫,她虽然是世家长媳,可是毕竟不是她自己当家,她贸贸然将自己娘家那边一表三千里的表妹接过来,看样子这一住恐怕要住到出嫁,这种事情无论放在哪一家都要被婆婆念叨。李氏上面虽然没有婆婆,可是虞家人丁复杂,旁支盘根错节,李氏要面对的闲话只多不少。
“没问题的。”虞清雅劝道,“老君现在卧病在床,巴不得多几个年轻鲜妍的女子在她眼前晃荡呢。再说,柳表姨蕙质兰心,虽然我们名为姨甥,但是和我的姐姐也差不了多少。让表姨和我们一起伺候老君,这不是更好吗,老君怎么会生气呢?”
李氏将信将疑,最终被虞清雅说服,打算写信接柳氏过来。李氏方才还不觉得,展开信纸落笔时,突然意识到一件事:“你怎么知道她姓柳?我记得没和你说过啊。”
虞清雅神色一滞,随即赶紧带过去:“没什么,之前听外祖母闲聊提到过,我就记住了。”
李氏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她看着自己的女儿,最终还是将狐疑压下。
春日渐暖,虞清嘉今日换了姜黄色襦裙,跪坐在桌案边收拾落花,打算晒干后做成香囊。白芷等人跪在她身边打下手,一边闲聊:“这几日天气这么好,正适合踏青。自从开春,娘子还没出去过呢。”
“但是郎主说这几日不太平,还是少出去为妙。”白芨接话道。
“这个年月,什么时候太平过。”
白芨听到话失笑,说:“也对。”她说完看向虞清嘉,问:“娘子,你想出去散散心吗?”
此时民风开放,女子自己套上车就可以出门,无需父兄的陪同。虞清嘉若是想出去,只消和长辈报备一声,自己带好丫鬟和护卫就可以了。
白蓉听到这里,不动声色地补充:“这段时间不太平是真的不太安生,耿老将军卸甲归京,现在邺城还没消息传来。十万大军群龙无首守在边关,虽然现在还没有动乱,可是恐怕会有宵小借机生事,娘子这段时间还是暂且忍一忍,留在家中吧。”
虞清嘉点头,她当然明白厉害。她有些好奇地问:“耿老将军当真孤身回京了?”
白蓉正要说话,屋外传来脚步声。屋里几人自然而然将谈话停下,抬头朝门口看去。
前来传信的婢女对虞清嘉行了一礼,说:“六小姐,大夫人的表妹来了,老君叫您去见客人。”
难消帝王恩 86、表姨
虞清嘉走进院子, 一进门,就听到屋里传来阵阵笑声。
虞清嘉转过屏风,里面的人看到她,声音静了静,随即丫鬟们簌簌站起来给她行礼:“六小姐。”
随着站起来的还有另一个女子,李氏看到对方的动作, 不满地按住她的手 :“表妹, 你是长辈, 哪有你站起来迎接的道理?”
那个女子穿着一身淡青色襦裙, 虽然布料还算过得去, 可是袖角有些短, 边缘处甚至有陈旧的磨痕, 可见已经穿了很久。女子看到虞清嘉很是惊讶了一下,她意识到自己出丑,连忙合住嘴低头:“我是丧母之人, 承蒙表姐和老君不弃, 愿意收留我, 我辈分侥幸大些, 可是年纪与四小姐相当,我又哪敢当真以长辈自居呢?”
虞老君今日的精神看起来还好,听到女子的话,沉沉说道:“长就是长,幼就是幼,哪能因为年纪轻就窜辈分。你是李氏的表妹, 那就算是四娘和六娘的表姨,安心坐下吧。”
女子看看虞老君又看看李氏,一副左右为难,不知如何是好的样子。虞清嘉见状在心里轻笑了一声,上前一步,主动说:“原来是表姨。六娘不曾见过表姨,方才不知道如何称呼,这才失礼了。”
女子主动避开虞清嘉行礼,随后敛衽回了半礼:“是我没有拜帖匆忙造访,叨扰了老君和娘子们。”说完后,女子又仔细地看了虞清嘉一眼,转头看向李氏,目露迟疑:“这位,便是府上六娘子了?”
虞清嘉点头应是,说:“我排行六,名清嘉。不知表姨如何称呼?”
“不敢当。”女子慌忙说,“我姓柳,名流苏。”
柳流苏,虞清嘉在心里默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笑着例行称赞,心里并没有多在意。兖州并没有姓柳的大族,以前李氏娘家来走动时也从没听说过这一门亲戚,再结合柳流苏虽然名贵可是已经显出陈旧的衣服,可以猜到这大概是她专门见客的服饰,已经穿了许久。综合起来不难想到,柳流苏的家族曾经鼎盛过,只是后来家道中落,到了柳流苏这一辈,衣服只能靠祖上积攒下的好料子撑场面,更甚至还需要千里投奔只沾了一点血缘的远房表姐李氏,可见柳流苏之身世。
虞清嘉并没有看不起柳流苏的意思,乱世间朝不保夕,一个家族的落败甚至毁灭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就如她梦中看到的那样,几年后钟鸣鼎食的虞家亦会在一夜之间葬身火海,多年积淀都付之一炬。虞家尚且如此,虞清嘉怎么会看不起柳流苏。只不过虞清嘉这个人非常小心眼,她对柳流苏没什么看法,可是柳流苏是李氏的表妹,仅凭这一点虞清嘉就不会和她交好。
相互问了名字后,虞清嘉礼貌地对柳流苏颔首笑笑,随后就收回视线。然而柳流苏这里,却还忍不住偷偷打量,心中惊叹。
她早就从母亲口中知道自己有一个远房表姐在虞家做长孙媳,这次投奔,她一早就做足了准备,换上自己最好的衣服,妆容也精益求精,务必第一面就镇住虞家众人。她一直对自己的容貌十分自豪,这次精心装扮更是出彩,柳流苏一直憋着劲等待众人被她惊艳,可是虞家人看到她反应都平平。柳流苏正在兀自纳闷,依她看,虞老君已经垂垂老矣,李氏和虞清雅并不是多出众的长相,其他几位夫人小姐虽然比李氏母女好一点,但是世家都养尊处优,她们并没有高出多少来。在这种情境下,柳流苏的容貌风采应当会艳惊四座才是,可是为什么虞家人反应都平平?
柳流苏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将原因归结为虞家乃是大族,无论主子还是婢女都训练有素,喜怒不形于色。直到柳流苏听到声音抬头,看到一个穿着白色上襦,姜黄色长裙的女子掀帘而入,满园春色在她身周晕出一圈白色的光晕,她眼睛看过来的那一瞬间,宛如月出东方,回风流雪,十里春风十里花。
柳流苏震撼到合不拢嘴,等她意识到后,连忙收敛起神色问好。后面虞清嘉笑容清浅,礼仪周全,但也说不上多么热情。柳流苏暗暗评估了好一会,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女子无论容貌身材还是谈吐仪态,都无可挑剔。柳流苏从前自恃美貌,可是放在虞清嘉面前她才知,什么叫萤火皓月,高下立现。
难怪,刚才虞家众人看到柳流苏都非常平静,如果他们天天见到此等美人,无怪乎会对清秀佳人无动于衷。
柳流苏深受震惊,许久都说不出话来。柳流苏第一次来虞家,众女眷少不得要陪着她坐一会,询问她父母家庭,路上经历。虞文竣并不知今日有客来,他照例来给虞老君请安,进门后看到满屋珠翠,都愣了愣。
虞清嘉保持微笑,只听不说,她最先察觉到虞文竣到来,笑着站起身:“阿父。”
“嘉嘉。”虞文竣走近,其他人陆陆续续站起来行礼。柳流苏方才被围在中间看不清,现在众人散开,柳流苏这个生人面孔一下子就凸显出来。虞文竣奇怪,问:“这位是……”
柳流苏是李氏的亲戚,李氏理所应当介绍道:“这是我的表妹,姓柳,闺名流苏。我表姨今年年初病逝,她孤苦无依,我便写信将她接了过来。别看流苏辈分大,其实她今年才十六呢。”
虞文竣“哦”了一声,点头和柳流苏问好,其余的也没有多在意。他和虞清嘉的想法一样,这是李氏的亲戚,反正虞家也不差多养一个人,接过来就接过来了,没什么可在意的。其实女子的闺名不能随意告诉外男,可是李氏许久未见到娘家人,突然看到一个表妹心里激动,便大大咧咧说了。在她心里,表妹不算外人,虞文竣自然也不算。
自从虞文竣进屋后,虞清雅眼睛左右移动,似笑非笑。柳流苏听到虞清嘉唤虞文竣为“阿父”,她很是吃了一惊,忍不住偷偷打量虞文竣。虞文竣身姿挺拔,双目湛湛,举手投足间气度过人,柳流苏本以为这位是虞家的哪位郎君,没想到竟然是虞清嘉和虞清雅的父亲。
柳流苏偷偷瞥了好几眼,她收回目光时,正好和虞清雅的眼睛对上。虞清雅似乎一直看着她,见此对她微微一笑,似乎了然什么,柳流苏怔了一下,脸颊烧红,连忙转过视线。
柳流苏刚来的时候虞老君精神奕奕,可是过了某个时间点后,她的精力突然急转直下,萎靡地连眼睛都睁不开了。众女见状,纷纷告退。
柳流苏自然跟着李氏母女一起走,走入大房院落后,柳流苏不着痕迹地朝四周打量了一眼,问:“表姐,这是你们夫妇起居的地方,我住这里,方便吗?”
李氏一路上都兴奋地拉着柳流苏,听到这里,她脸上的笑猛地僵了僵:“自然方便。大郎这几日住在外院书房,你安心随我住着就行了。”
外院书房?柳流苏眉梢飞快地动了下,随即低头掩饰下来。她在路上就补习了虞家的功课,她知道虞家大郎兼祧两房,同时有大房和二房两门妻子。柳流苏原本以为李氏占了长,应当很有优势,现在看来,竟然连让丈夫到自己房里过夜都留不住?
既然李氏让柳流苏安心住下,可想而知,虞文竣恐怕不止是这几日住在书房。毕竟柳流苏是未嫁之身,即便名节没那么致命,但是撞到表姐夫也不是什么得体的事。
柳流苏若有所思,她被李氏安置到侧房。柳流苏看着案首的鹤袅袅吐出青烟,这样的场景只在柳流苏母亲的讲述中出现过。柳流苏盯着坐了一会,突然起身问:“还没拜会四小姐,四娘子住在何处?”
虞清雅正在屋里和系统说话,系统的声音突然停下,片刻后,它说道:“宿主,她来了。”
虞清雅收敛起神色,坐正了慢慢呷了一口茶。柳流苏进门,对着虞清雅笑:“四娘子,我突然想和你说说话,应该没有打搅到娘子吧?”
虞清雅笑:“没有,怎么会?表姨坐吧。”
虞清雅挥手让红鸾给柳流苏上酪浆。柳流苏跪坐到虞清雅对面,抬手抿了一口酪浆,用帕子按住嘴,说:“四娘子,我贸然上门,今日给你们添麻烦了。”
“表姨这是说什么话。”虞清雅看着柳流苏,眼中带着莫名的笑意,“我阿娘唯有我一个独女,我身边没有兄弟姐妹,突然有一个年轻好看的表姨来陪我,我和阿娘开心还来不及,怎么会觉得你麻烦呢?”
“四娘子不嫌我烦就好。”柳流苏手里握着杯子,状似无意地提起,“今日虞家所见真让我大开眼界。虞家不愧是兖州大族,簪缨世家,这一路走来不光风景秀丽,连人也格外钟灵毓秀,虞家众位郎君娘子更是其中翘楚。”
“表姨这话客气,我可不敢当。”虞清雅笑着推辞,紧接着她话音一转,说,“不过不是我恬不知耻,吹捧自家姐妹,我自己不敢当,可是我的六妹当真秀外慧中,担得起表姨所说的钟灵毓秀之名。”
柳流苏接话道:“四娘自谦,不过说起六小姐,今日一见当真是惊为天人。不知六小姐母亲为何人,能生出这样美貌的女儿,恐怕这位夫人也是极其出众的美人了罢?”
“婶母俞氏已经过世了,如今二房只有六妹一个孩子,并无女主人。”
“哦?”柳流苏眼珠子转动,不动声色问,“俞夫人竟然已经病逝了,实在可惜。不过我今日所见,大郎年纪正盛,风姿出众,俞夫人是刚刚去世不成?不然为何大郎不再续娶?”
“婶母五年前就去世了。”虞清雅说着笑了笑,“至于父亲为何不再续娶,这我也不知。可能是,不放心六妹妹吧。”
柳流苏没有说话,她眼睑下垂,遮住了眼睛,看不清神色,可是能看到睫毛快速颤动,显然在想什么。过了一会,柳流苏抬起头,笑道:“六娘子乖巧又漂亮,我第一次见她就想亲近,怎么会有人舍得苛待她呢?大郎真是一片拳拳爱女之心。”
“可不是么。”虞清雅笑着说,“婶母去的早,除了六妹妹一人,并无其他子嗣。这两天老君也在烦心呢,父亲到现在都没有儿子,膝下虽有六妹妹,可是六妹妹是外嫁女,终究要离开,算不得自家香火。而且等六妹妹出嫁,二房没人操持,这可怎么办呢。”
柳流苏眼珠动了动,笑着不说话。这一场谈话两人都心照不宣,虞清雅看火候差不多了,让红鸾拿了一个盒子出来,说:“说出来表姨可能不信,我一见你就觉得亲近,仿佛是相识多年的故人一般。这是几年前婶母送我的首饰,我带着不太合适,现在一看,这分明就是个表姨留着的。表姨你戴上试试看。”
柳流苏连忙推辞,可是虞清雅却执意,柳流苏推辞不过,半推半就地接过来,簪到自己头上。虞清雅左右看了看,点头称赞道:“表姨果真国色天香,丽质天成。这只簪子极为适合表姨,仿佛天生就该属于表姨呢。”
柳流苏扶了下发簪,低头道:“哪里,四娘子又在打趣我。”
“我此话可当真。”虞清雅拿起扇子拍了拍,意有所指地说道,“这只发簪很配表姨,恐怕连原主人都不如。婶母身前最爱穿淡蓝色的衣裙,但是那已经是五六年前的事情了,哪如表姨年轻鲜妍,活色生香?”
柳流苏默默念了一句,忍不住抬手扶了下发簪,抬头看向虞清雅,轻轻一笑:“多谢四娘。”
“哪里,我也是为了给老君解忧。”
第二天,虞清嘉照例去请安。婢女给她掀帘子时,似乎飞快地瞥了她一样,随即就低下头。虞清嘉心里觉得奇怪,她暗自记下这件事,不懂声色地走进虞老君的屋子。刚一抬头,虞清嘉的瞳孔骤然缩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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