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香门第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莫风流
念头闪过,刘妈妈站了起来,接过身边丫鬟手里端着的靛蓝包袱,奉给析秋:“这是我们小姐闲时特意给六小姐绣的,小姐在府里主持中馈,这打赏下人的事日日都有,所以她便给六小姐绣了些荷包。”析秋眉梢微挑,满脸笑容的接了:“这怎么敢当!”
刘妈妈目光在析秋脸上飞快的转了一圈,见她笑的真诚,刘妈妈脸上的笑容又添了一分:“听说六小姐锈技了得,当初便是二皇子妃在世时也夸过,我们小姐这手艺,倒有些拿不出手了。”说的是当初佟析华穿着析秋送的澜边综裙,受了二皇子妃夸奖的事。
仁宗登基时,还未追封二皇子妃,说起来依旧是已故二皇子妃。
“妈妈太客气了,我的绣活也是拿不出手的,江姐姐这荷包才是真的好!”析秋从包袱里拿出一个绣成葫芦状的荷包出来,看着上面针法紧密,颜色搭配的艳丽却不庸俗,由衷夸奖着。
刘妈妈满脸笑容,又拿了两三个做工新意的荷包出来,给析秋介绍了一遍,说了半天的话,才带着人去了佟析砚的院子,又去了佟析玉那边坐了片刻,才带着人出了佟府的门。
春雁拧着眉头道:“小姐,她怎么先到您这里来的。”析秋让她将荷包收起来,过年的时候正好打赏下人用,对于江府她确实有示好的意思,她不了解江小姐,但却是看过江夫人,是个精明人,她希望江小姐能念着她的好,否则将来她主持中馈,佟敏之这个唯一的庶弟还不知受多少的不便。
“许是节礼是我安排人送来,先过来招呼一声吧。”析秋淡淡说着,又坐在花架子前拿了针,春雁就收了荷包坐在析秋的身边,也拿了针线绣荷包,这新嫁娘到了陌生的婆家,进门头一回打赏下人自是免不了的,所以析秋要带去侯府的荷包却是少不了。
原规矩是要析秋自己绣的,可如今她哪里得空绣这么多,就让春雁和春柳帮着绣一些。
至于嫁衣,说是要出自出阁的小姐手中,有的大户人家更是自小姐会绣花开始,就开始早早为自己做嫁衣,大太太原也是这个意思,譬如佟析言当时,一半的嫁衣就是她自己绣的,可嫁衣不同平常穿的衣服,做工实在太过繁琐,更不是你想绣就能绣得出来的,若是花绣的蔫了,线搭的冲突了都是忌讳,所以佟析言剩下的一半交给给针线班子去做了。
至于佟析砚,则是更简单,直接买了成品回来,让她自己添了凤尾,又扣了盘扣,算完事了!
夏姨娘也效仿了这个做法,给析秋买了成品回来,析秋看着衣裳没说什么,就动了心思在盘扣上下点功夫。
中秋节那日,一家人在大太太房里吃饭,析秋请了夏姨娘和梅姨娘一起,佟慎之并着佟敏之以及佟析砚,析秋,佟析砚以及二房的十一小姐佟析佳坐了一桌,而夏姨娘,梅姨娘以及二房佟析佳的生母霜姨娘,三个人坐了一桌。
大太太躺在卧室里,由房妈妈服侍着动了筷子,大家这才开始吃饭,饭后又上了大老爷寄回来的苏式月饼,析秋就回头去看夏姨娘,果然见她脸上漾出一丝亲切的笑容来,她是苏州人自小吃这样的月饼,以往京中也有苏式的,可大多没有苏州的地道,今年大老爷存了心,特意让人梢了两大匣子回来。
吃了饭,又上了茶大家围着一起吃月饼,等着月亮升上来,佟敏之就笑着道:“若是父亲在就好了,我们一家人很久没有在一起过中秋了。”他说完,就听到卧室里传来砰砰的声响。
是大太太!
佟析砚站了起来,笑着道:“我进去瞧瞧母亲。”佟析玉也站了起来:“四姐姐,我和您一起去吧。”她说完就回头看了一眼析秋,析秋正侧着头和钱妈妈说着话,六月买的几个丫头中,有一个前几日得了风寒,钱妈妈寻了大夫来瞧过,也不见好就来问她的意思。
析秋就摇头道:“庄子里难寻到大夫,条件也不如府里,送去了小病也成了大病,就先留着吧。”她说完,又挑着眉问道:“是哪一个病了?”
钱妈妈就小声回道:“秋槐!”这丫头太好强,学了规矩半夜也不睡觉,一个人在院子里练走路的端茶的姿势,吹了冷风又忍着,这才拖成了这样。
析秋若有所思,点头道:“等她病好了,先让她去厨房帮衬着吧!”这样的性子,棱角太分明,如果只是在佟府她无所谓,可是去侯府里面,连她都不知道未来会如何,岂能再放一个性格强势强出头的丫头在身边。
钱妈妈点头称是,又和佟慎之和佟敏之打了招呼退了出去,析秋便转头去看佟析玉,她见析秋目光转过来,脸上迅速露出一抹笑容来,朝析秋行了礼就尾随佟析砚进了卧室。
析秋就看着佟慎之道:“大哥,江家今天洪妈妈来,说是家具想年前就让人送来,您看着是先摆进房里,还是先搁在外院?”若是大太太身体好,大哥的婚事自是不用析秋操心,只是现在大太太病着,好多事就由析秋代为处理了,不过大事上还是房妈妈问了大太太,才定夺的。
“搬过去吧,也正好通通风。”析秋点点头没有再说话,佟慎之就转头去看佟敏之:“听说你们先生过了中秋要去潜山书院?你是如何打算的?”
说道佟敏之读书,夏姨娘便是眼睛一亮,梅姨娘目光一闪,边和瘦瘦的霜姨娘说着话,一边却是暗暗支起耳朵来。
“我……”佟敏之看了眼析秋,垂着头道:“我也想去潜山书院。”
佟慎之就颇有些意外问道:“潜山书院生活艰苦,学子进去身边只得带一人服侍,每月中旬才能回府一趟,你年纪太小,去了未免难以坚持。”
“我没关系。”佟敏之一脸认真,看着佟慎之道:“这些苦算不得什么,当初大哥哥日夜苦读,所受的苦岂止这些,我也向大哥哥学,好好读书考取功名!”
佟慎之没有说话,缓缓喝了茶,却是忽然抬头看向析秋,问道:“六妹妹怎么看?”佟敏之顿时眼睛一亮,希翼的看着她。
析秋一愣,没想到佟慎之会来问她的意见,要知道父亲不在,长兄便如父,内宅的事便也罢了,但如佟敏之读书这样的事,只要佟慎之点头或是摇头,析秋便是有意见,也无权过问的。
析秋看了眼佟敏之,低声道:“学堂的事我也不大懂,全由大哥哥做主吧。”佟敏之孩子气的嘟了嘟嘴,夏姨娘瞧着心里暗暗着急,佟敏之早就想去潜山书院人人都知道,以前顾忌着佟析砚不好多提,如今蒋探花和佟析砚定了亲,已经算佟府的半个姑爷,这样的事再说起来,也顺理成章了。
梅姨娘听着,忽然开口道:“这蒋大人,如今可是我们的姑爷,虽说书院如今不再四姑爷名下,可他终归是创办人,七少爷若是想去,找了人递个话不就成了。”她说着一顿又道:“我可是听说,江南松江有个松江学院,去年的状元郎就出自那里,我瞧着七少爷不如去松江书院,我们六姑爷的老家可是松江的,不如让六姑爷打个招呼,去松江罢,离大老爷也近些。”说完,她拉着夏姨娘亲切的道:“姐姐,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夏姨娘笑笑没有说话!
佟慎之听着就皱了皱眉,松江再好可离京城也近千里,怎么可能舍近求远去那边读书!况且,在他看来读书不过是靠自己的努力和悟性,环境不过是个促进作用!
梅姨娘话刚落,砰的一声,房间中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
析秋知道,这是大太太这是在表达自己的不满,大太太不喜欢蒋士林,不喜欢萧四郎,梅姨娘顾着讨好夏姨娘,却忘了房里还有大太太!
果然,梅姨娘听到声音,脸色顿时一变就垂下头去,没敢再继续说。
佟慎之沉吟了片刻,忽点头道:“我明日书信一封,你随你们先生一起去潜山书院,交给钱先生……”佟敏之满脸的高兴,忙点着头:“多谢大哥!”
佟慎之的话一落,卧室里彻底没了声音,大太太气的靠在床头呼呼喘着气,佟析砚瞧着眼泪直直落了下来,跪在大太太面前:“娘,婚事都定了,他便是再不好也是女儿将来的相公,是您的女婿女儿要和他白头到老过一辈子,娘……他若做错了什么,还请您念在他对女儿一片真心的份上,原谅他吧!”
一片真心,这话你也能说的出来,大太太气的身子直抖,房妈妈看着赶紧上去劝佟析砚:“四小姐,您就少说一句,姑爷的事以后再说!”
佟析砚却跪着不起来:“娘,您就别生气了!”佟析砚抹着眼泪。
哇!
大太太气的脸色发青,忽然身子一抖,便哇的一下将刚刚吃进去的半碗燕窝粥全部吐了出来……
一时间,她自己的身上,床上,便立刻落的满是秽物。
“娘!”佟析砚惊的一怔立刻站起来:“娘,您怎么了!”说着,要去给大太太擦脸。
佟析玉看着立刻捂住嘴,撇开脸干呕了几声!
佟析砚伸手去,大太太气的脸一侧,避开她的触碰,眼睛却眯起来看了眼干呕的佟析玉,满眼的冰冷!
房妈妈瞧着目光一闪,就去将佟析砚拉开:“大太太正在气头上,四小姐先到外面坐一坐吧。”房妈妈说完,转了身脸色一变,就看着佟析玉:“奴婢一人忙不过来,还劳烦八小姐搭把手。”
佟析玉一愣,满脸的为难:“我?”一副难以忍受的样子,房妈妈就拧着眉头道:“有劳八小姐了。”佟析玉小心翼翼的看了眼大太太,捏了捏手里的帕子,强忍着恶心,去给大太太擦脸……
她刚刚走进,鼻子里闻着腐酸气,帕子还没到大太太脸上,她突然扭了头转身跑到一边,也吐了起来!
这时外面的人听到动静,也全部隔着帘子来问:“出了什么事,要不要去喊大夫?”
不是亲生,果然不能依靠!
大太太气的瞪着眼睛,嘴里冷冷的哼哼呀呀不停,房妈妈目光一转,明白了大太太意思。
都到了这个地步,那就谁也别要脸面了!
房妈妈目光一动,就回道:“无事,只是太太吐了一身!”
梅姨娘听大太太吐了,就想到佟析玉在里面,果然就听到佟析玉呕吐不止的声音,她就立刻紧张的道:“奴婢去喊婆子来收拾。”
房妈妈却是不如平常为大太太遮掩,帘子一掀她站在了门口,目光一下子落在站在佟慎之身边的析秋身上,笑着道:“婆子粗手粗脚的!”
析秋目光微微一闪,耳边就听梅姨娘道:“那奴婢去收拾吧!”
是怕大太太为难八小姐吧!
房妈妈心中冷哼一声,八小姐还不值得大太太动手,她转了目光直直的看着析秋道:“要不劳烦六小姐搭把手,这府里就数您心最细。”
大太太病了这么久,想必也不是第一次吐,平日里不也是婆子收拾的,今日道嫌粗手粗脚,分明就是想给析秋难堪罢了。
析秋笑着走出来,点头道:“房妈妈客气了,母亲的事做女儿的自是当仁不让!”说着就提着裙子进了门。
夏姨娘的脸皱在了一起,脸色很难看,大太太这样,分明就是刁难两个庶女!
不是平日里顾忌面子,不让人靠近么,怎么今天就破了这例,不要面子了?!
析秋进了门,鼻子里立刻充斥着一股难闻的馊味儿,佟析砚在一边满脸紧张,举着帕子想上去又怕大太太生气,佟析玉则扶着墙,在墙角的痰盂里猛吐不止,大太太则闭着眼睛面无表情的躺在床上,强忍着怒意!
这是析秋这几个月来,第一次见到大太太,没有往日的高贵端庄,脸上的皮肤仿佛放了气的气球,瘪了下去露出无数条皱纹来,不过短短几个月,像是老了十几岁如同老妪一般。
析秋从容朝大太太行了礼,接了房妈妈手里的帕子,满脸平静的在大太太吃人的视线中,去帮她擦脸,大太太却是头一偏,析秋的手落了空,顿时沾了一手的秽物,她毫不在意的拿帕子擦了手,又接过房妈妈手里的新被子,给大太太重新换了一床,又帮着她换了内外的衣裳,全程没有说一句话,动作虽不熟练但却恭敬有礼,大太瞪着眼睛却挑不出一丝毛病来。
大太太眯了眼睛,房妈妈笑着道:“还是六小姐手巧。”
析秋就羞涩的垂了脸。
大太太再有旁的心思,可毕竟是病人一番折腾后,也没什么精神了昏昏欲睡,佟析砚就和析秋,扶着吐的脸色发白的佟析玉出来,梅姨娘一下子迎了过来扶住佟析玉:“八小姐,你没事吧!”
这话说的,仿佛大太太房里是龙潭虎穴。
佟析砚听着就垮了脸:“姨娘这是什么话,是八妹妹自己挨不住,又要逞强才成了这样,听你这意思,仿佛有人欺负她似得!”
梅姨娘听着脸一阵红,一阵白的……
佟慎之没有说话,看了眼佟析玉,目光就在析秋面色如常的面容上转了一眼,面无表情道:“今天天气不好,许也没有月亮,都散了吧!”
霜姨娘就带着佟析佳回了二房,梅姨娘迫不及待的扶着佟析玉出了门,析秋就安排了丫鬟,将月饼分了送到各房去,也和众人分了手。
她也暗暗纳闷大太太这是怎么了,难道是想通了,想要让她们来跟前侍疾了?
她猜的果然没错,自这一天开始,大太太就每隔一日喊析秋去床边侍疾,她仿佛是故意折腾析秋,只要她在,大太太不是尿了床,就是打翻了药碗,否则就是吐了一身,一整日在正房里服侍下来,析秋常常累的便是倒头便睡。
而大太太仿佛自那一天开始,身体也渐渐好了起来,佟慎之得知后,还特意谢过她,又亲自送佟敏之去了潜山学院,夏姨娘舍不得佟敏之去吃苦,可一想到他小小年纪却又宏图大志,又不如忍心成了他累赘,只好拉着析秋诉苦,又隔三差五的派人去问情况。
转眼到了冬天。
冬至这一天,析秋让钱妈妈将九层糕端去外院,由佟慎之领着佟敏之祭了祖,又满府里煮了七八锅的饺子,大家合在一起热热闹闹吃了饺子,算是过了一个节。
下午钱妈妈就领了七丫还有两个粗使妈妈来知秋院,为时半年的进府集训结束了。
析秋正从大太太房里回来,正在净手,抬头看到钱妈妈进来,就笑着道:“这半年辛苦妈妈了。”
钱妈妈笑着道:“六小姐让奴婢带她们,是六小姐看得起奴婢,哪敢说累!”说着一顿,就掀了帘子让几个人进门,七丫打头三个人就跪在地上,给析秋磕头认主子。
秋槐上个月就送到厨房,交给蔡妈妈调教,所以并未在其列。
析秋目光落在七丫身上,几个月不见原来瘦瘦黑黑的脸,如今白了许多也圆了不少,左脸颊上的酒窝越发的可爱,人也显得机灵多了,她见析秋看她,就跪着道:“奴婢碧梧给六小姐请安。”
析秋眉梢微挑,笑着问道:“怎么改了名?”
六小姐还记得她,碧梧脸上一喜:“回六小姐的话,钱妈妈说我的名字不好听,就让奴婢改个名字,奴婢想了半天也想不出好名字来,所以就求了碧槐姐姐帮奴婢取了名字!”
碧槐?又是谁?!
仿佛知道析秋的疑问,碧梧笑着道:“碧槐姐姐就是秋槐,她说她的名字和六小姐的字犯了冲,就想改个名字,正巧奴婢寻到她,她说我们两姐妹有缘,不如就取个相似的名字,又好记又像姐妹!”
知道自己的名字和她冲了,立刻就改了个名字,还拉着七丫和她叫了类似的名字,这个秋槐果然很聪明。
析秋满意的点点头,道:“碧梧这名字不错,以后你就跟着春柳吧,先学着做外院的事,若是不懂就去问她。”碧梧满脸的高兴,又咚咚给析秋磕头:“奴婢一定听春柳姐姐的话!”大眼很灵动,一眨一眨的显得很可爱。
“起来吧!”析秋让碧梧起来,又转头去看她身后的两个婆子,问了情况,两个婆子一个胖胖高高的块头很大姓杨,一个个子不高但头发梳的一丝不苟,显得很板正严肃,很规矩的样子姓许,析秋让两人在院子里做些洒扫的事,偶尔得空就跟着钱妈妈跑跑腿。
这些人她出嫁时都要带出去的,趁着还有时间,多锤炼锤炼,以免到了陌生的地方缩手缩脚,非但不能帮到她反而成了拖累。
等人出去,析秋喊春柳来,嘱咐道:“你得空就去厨房瞧瞧,也亲眼瞧瞧碧槐做的如何!”春柳明白她的意思,就点头道:“奴婢记住了。”
两人正说着,春雁手里帮着一副长长的画轴走了进来,她来不及放手里的画轴放下来,就拿了封给析秋:“小姐,刚刚大少爷身边的一山来,说大少爷找您,奴婢见您忙着就跑了一趟,大少爷给了我们一副九九消寒图,又让我把这封信交给您。”
析秋一愣,不知道是谁给她的信,接在手里拆开一看,随即愣住,是萧四郎寄来的,可是为什么会寄到佟慎之的手上,而不是直接让人交给她呢?!
“大哥哥可说了什么别的话?!”
春雁就点头道:“说是一起来了三封信,这一封是您的,就让奴婢拿来给你!”
析秋挑了挑眉,他写信还一起寄了三封?
“去打听看看,这三封信分别是给谁的。”析秋将信收起来,嘱咐了春雁,春雁点了头就指着桌上的画轴道:“是大少爷让我拿给您,让您挂在正厅里。”
析秋点点头,便让春柳打开图来,上面画的是一枝素梅,枝上画梅花九朵,每朵梅花九个花瓣,共八十一瓣,代表“数九天”的八十一天,每朵花代表一个“九”,每瓣代表一天……
有一年大老爷在府里过冬至,也曾在智荟苑里挂了这种类似的图,每过一天他就用浅粉的颜料染上一瓣,染完九瓣,就过了一个“九”,九朵染完,就出了“九”,九尽春深,代表着最寒冷的冬天已尽。
“挂起来吧。”
春雁和春柳,碧槐,喜儿,四个人合力将原来墙上挂着的山水春居图拿下来,换上九九消寒图,析秋则拿着信回了房间,她缓缓打开信,信中笔锋浑厚的小楷就落在她眼中,这是析秋第一次见到他的字,都说自若其人,萧四郎的字笔笔圆润却又锋芒暗藏,与她印象中的萧四郎倒有些不同。
信的内容很简单,说他七月底就到了辽东,又马不停蹄的赶到卫所,正巧蒙古兵满载而归,撤回了草原,他就算着时间辽东过了九月就会进入冬季,蒙古人今年得了甜头,不会就此罢休,况且,他们抢去的财物也支撑不了过整个冬天!
他按兵不动,和黄达两人兵分两路为各城修战时毁掉的城墙,加固兵防!
这些只大致提了一提,至于他后面如何行军却是只字未提。
但却着重提了一件,就是她送去的衣物非常合身,只是夹袄太薄,皮毛大氅穿着虽暖和,但不方便,言辞一点也不见外的告诉她,若是她有空,就再做些送来,当地的衣裳穿着不合身,所以即便夹袄薄了点他还是日日穿在身上!
又叮嘱,年前武昌伯的沈世子要赶去辽东,他已经安排好了,会有人来佟府拿,让她交给来人由沈世子一并带去给他!
析秋失笑,敢情他宁愿挨冻,也不愿去外面买?!他就笃定了自己会给他做?!
萧四郎这么几年一直在外面奔波,什么样的衣裳没有穿过,他哪里就有这样的讲究,析秋明白,他不过是没事找事让她做罢了!
想了想,她摇摇头,又找出前些日子就裁好的袄子出来,轻轻的笑了起来!
这一小会儿,春雁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回来告诉析秋道:“大都督的三封信,是下午才寄来的,一封是大少爷的,一封是您的……”春雁说着一顿,脸上的表情有些奇怪:“还有一封是……给大太太的。”
析秋错愕,他竟然给大太太也写了信?
她想不到,萧四郎能和大太太说什么,而且他来的信中,半字没提给大太太来信的事,析秋好奇不已。
不过第二天就知道答案了,大太太的脸色,房妈妈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析秋暗暗纳闷,这段日子她日日来,房妈妈和大太太脸色虽不好,处处有意刁难,但却没有今天这般,仿佛每一个眼神都带着杀意。
“六小姐,您还是回去吧!大太太这里有奴婢在,您也不用日日都来!”房妈妈说着,目光如刀落在析秋身上。
析秋惊诧:“母亲病还未好,妈妈一个人如何忙的了!”怎么好好的不让她来了?!
房妈妈嘴角一撇,似笑非笑道:“四小姐这样的,大太太可使唤不起,四小姐还是省省吧!”说着掀了帘子,请析秋出去!
析秋心里仿佛明白了点,转头去看大太太,大太太果然满面怒容的瞪着她,虽说不出话但垂在被子外面的手,却紧紧攥成了拳头,显然气的不轻!
析秋自是不高兴再来,就屈膝给大太太行了礼退了出来,心里越发的对萧四郎信里的内容生出好奇,直到快过年的时候,析秋才听佟析砚提到,说萧四爷写给大太太的信中,言辞恳切,用词委婉,感谢大太太替她照顾析秋,待他日自辽东回京后,定会登门好好答谢。
又提到圣上对佟慎之极为看重,又问大太太,佟慎之是想留在翰林院,还是外放历练又或是入六部!
析秋听着笑了好几日,这样给未来岳母写信,看似言辞恳切却处处威胁的事,只怕也只有萧四郎能做的出来,难怪大太太一声不吭让她不用再去服侍!
等到萧四郎的常随来佟府取衣裳时,析秋就多了做了两双棉靴!
“小姐,这些东西是不是给大都督送去的?”春雁拿着这一包的东西,两眼里满是笑意:“上次您捎去侯府的衣裳,也是给大都督的吗?”
析秋浅笑不语,春雁就更加确定了,六小姐能和姑爷感情好,那以后嫁去侯府,只要有姑爷护着,小姐的日子定不会过的太难,只要小姐过的好,她们就什么都不求了!
“小姐,大都督什么时候回来啊?”辽东那边一点消息都没有回来,只有年底圣上又让武昌伯的沈世子赶去了……现在大家可都期待着,萧大都督能把蒙古兵赶回草原,最好能活捉了什么可汗……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