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猪肉的小老板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孟安离
“拿着吧,你可真够笨的。”霍斯远让何渊捏着蟋蟀的两条腿,“捏住啊,再跑了我可捉不回来了。”
何渊伸出两根小手指捏着,这东西折腾他了好久,可这会儿他又没有多愉悦,他还想着刚才这人从树上跳下来那神气的一幕。
“过来。”霍斯远站在院墙下冲何渊勾了勾手指。
何渊赶紧屁颠颠跑了过去,一只手还捏着那只蟋蟀。霍斯远单手揽着他的腰,腿部使力,先是带着他在院墙上踩了一脚,何渊就觉得脚下一轻,踩在院墙上的时候他的脚也没能挨到,接着再次身子发轻的时候一眨眼就发现自己已经坐在树枝上了。
夏天的槐树郁郁葱葱,何渊坐在大树枝子上低头向下看,可是满眼都是绿叶,挡了个严实。
“哇——”又是一声惊叹。
霍斯远没绷住,“噗嗤”一声便乐了出来。
何渊赶紧扭头过来,一对浸了水黑珠子似的大眼睛亮闪闪地看着霍斯远,“好厉害啊!”
霍斯远咧嘴笑着,让这小呆瓜逗得挺开心,“小孩儿,你家大人呢?”
“爹娘都在庄子里。”何渊看着霍斯远的眼神就跟看着天神似的,不知道为什么就让霍斯远想起了自己那条小贱狗,可是师父走了之后也不知道那没良心的跑哪去了,竟连个告别也没有,白白养了他两年。
“哥哥,我不曾见过你,你住哪里?”
软软的一声“哥哥”让霍斯远心里挺美,伸手向东指了指,“那边。小呆瓜,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何渊,唤我小渊便好。”
“小渊?我看还不如小笨蛋适合你。”霍斯远撇了撇嘴,瞧了眼他后脖子上晒得通红的那一片,要是个头脑清明的小孩儿还能像他这般不知道躲太阳?
何渊也不恼,只顾嘿嘿地笑。还没到换牙的年纪,一张口一嘴的小乳牙,看着还怪有意思的。
那日霍斯远摘了些细软的小枝给编了个小小的篓,将蟋蟀捆了进去。霍斯远还挺喜欢这个小呆瓜,小孩儿长得讨喜,一对儿大眼睛透着灵性,就是太瘦了,单手带着他跳上来竟一点不费力。
那蟋蟀何渊好生留了两天,后来怕它饿死了这才给放生了。
这便是两人的初相识了。
那时霍斯远刚从山上下来,带着他师父教的一身本事,和一兜银子。停停走走,路过哪处便留上一阵子,住的最多的便是破庙和山洞,至于客栈和酒家他可从未住过。
师父留下的那兜银子为数不少,怎么也有个百来两,可霍斯远并不想花。
那住处他曾带何渊去过一次,小孩子心思单纯,何渊随着霍斯远这样到处走,倒也不怕。
开始的时候霍斯远总是唤何渊小笨蛋小呆瓜,后来不知什么时候就变成了小二宝。他说二宝是他从前养的一只小笨狗,又笨又蠢。可是何渊还是很开心,喜欢听霍斯远这样叫他。
何渊最欢喜的事情便是霍斯远带他飞到那树上去,那颗老树有些年头了,枝繁叶茂把太阳光挡得严严实实,唯一的不好就是树上偶尔会有大毛虫。好在何渊并不是很怕那些,再加上他身上有一个他娘给挂的香包,很有驱蚊虫的效果,所以那些虫子也不朝他身上落。
确是一个阴凉的好去处。
这日霍斯远来的时候给他带了一捧红果子,有的颜色略浅为橙黄色,有些就是红透了,何渊一见便咧开小嘴笑了。
“远哥,这是什么?”
何渊近日已经习惯了晌午过后霍斯远便会到院子里来找他,于是到了时辰就自己拿着小板凳坐在墙根处等着他来。霍斯远来的时候见那小呆瓜老老实实坐在小矮凳上盼着自己来,便把那一捧果子递过去让他用衣裳兜着,自己抱着他足尖一点,坐到老地方去。
何渊略微抬着小脸,问道:“这能吃吗?”
霍斯远侧身倚在树干上,伸手拿来一个在衣服上随便蹭蹭,咬了一口,“能吃,林子里的野果子,甜着呢。”
何渊也拿起一个,在裤子上蹭了半天,小小地咬了一口,随后一对眼珠又变得亮闪闪的,“哇——”
霍斯远登时笑了,“冒傻气。”
话往回说霍斯远当时也不过就是一个九岁的孩子,换到别人家还正躲在爹娘怀里讨糖糕吃呢,只不过命里没带那份运气,早早失了那份孩子天性罢了。何渊恰跟他相反,身上满满都是天真的稚气,心思也单纯,笑起来的时候永远都是发自真心,笑容很有感染力。
所以霍斯远喜欢他,乐意带着他玩。
隔日何渊便悄悄摸摸的从身后拿出个小油纸包,那股子香味霍斯远隔老远便闻到了。
那是霍斯远吃过的最好吃的一个猪蹄儿,他打从记事起便跟着他师父在山上,哪能吃过这卤味,肉倒是吃得不少,可那都是山间猎来自己烤了吃的,味道和这怎么能比。
何渊平日里最不爱吃的就是猪肉,包括猪身上的那些个东西他都不爱吃,实在是整日对着它们提不起兴致来。于是吃饭的时候他便有意把猪蹄留了下来,拿了油纸包好,等着霍斯远来。
这一个猪蹄儿是彻底把霍斯远收买了,他当时哪能想到这孩子是真的不爱吃,只当他是从自己口中省下来留给他的,心中自然有些感动了。那天不管何渊怎么说他不吃,霍斯远还是硬生生喂了他半个。
也不知是不是霍斯远吃相太夸张了,勾得人也跟着犯馋,何渊还真的觉得这猪蹄没平日那般腻人了。
从此二人就因这猪蹄结下了难分难舍如胶似膝的……不解之缘。
“远哥,你爹娘呢?”何渊这样问。
霍斯远淡淡笑了笑,“我也不知道,我是河里长出来的,没爹娘。”
“河里?”何渊认真地想了想,然后笑了,脆生生地道:“远哥你骗我!”
“我可没骗你,”霍斯远耸肩,“我都没见过我爹娘,我就跟我师父一个老头子一起生活,可是老头子现在也不要我啦,升天了。”
霍斯远向上指了一下,嘴角扯起一抹略带嘲讽的笑来。
何渊突然觉得远哥似乎是不太开心了,他知道自己这个问题问得一点都不好。那时他还小,这种情况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只能伸出一只小爪子用掌心碰了碰霍斯远的脑门。
小爪子五个手指头都张开,轻轻地用掌心在他额头上碰了碰。
霍斯远不知道他这是干什么,愣了一下,小掌心微微有些凉。好像……就好像在他原本灼热焦躁的心上冰了一下,竟是说不出来的清凉舒爽。
卖猪肉的小老板 第四章
何渊整日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霍斯远身后,脸上总是笑呵呵,霍斯远经常说他犯傻气。嘴上虽是这么说,可确是真心喜欢这软糯娃儿,经常弄些新奇玩意来讨他欢心。
可这日不知是怎么了,难得何渊脸上总是不放晴,霍斯远身前身后逗了半天也不见好。
“今天这是怎的了?快别耷着脑袋了,脑瓜长得这么大,一直低着头脖子不累得慌么?”霍斯远还特意带着他跳得更高了,二人坐在老树的高枝上,平日若是跳到这么高的枝子上何渊那两只小脚早就来回荡着了,今天却两只小脚勾在一起老实垂着,穿着他娘给绣的小鞋看着很是可爱。
何渊抬头看了霍斯远一眼,闷闷道:“也不是很累。”
霍斯远一乐,伸手掐掐何渊的脸:“小屁孩子家家,心里琢磨什么呢?快跟我说说!”
何渊先是没说,后来架不住霍斯远一再追问,这才慢慢说了,眼角轻轻向下耷着,不像往日那样精神。霍斯远听了之后止不住发乐,心里却软乎乎透着暖意。
事情原是这样。
前日霍斯远给何渊做了个木头小风车,谈不上什么手工,村东头王家弄了一大捆子木头来要打家具,霍斯远就捡了一些个小木棍小木块给做了一个简陋小风车。那风车甚是笨重,得用力吹才能转一点点。可何渊才宝贝着呢,整日放手里拿着。
上午四牛过来找何渊玩的时候没当心给碰坏了,那孩子生得壮,身子也沉,一脚踩上去小风车就烂碎。当时何渊心里急坏了,但四牛也真的不是有意的,所以何渊也没表现出什么来。
这会儿见了他远哥心里那股子委屈劲头就上来了,瘪着小嘴儿蔫蔫地说了,心里还在想着他那小木风车。
霍斯远咧嘴笑道:“嗨!我当什么事,一个破木头也值你琢磨这么半天,别想了,那东西本来也不精细,就是不踩可能它自己也要坏。”
何渊轻轻摇了摇头,没说什么。
小孩子非做出大人模样来,霍斯远失笑,伸手揉揉他的头,“看你小气的。”
那日霍斯远身后带着个小尾巴,晃荡到村东头又捡了一堆小木头碎块,仔仔细细给做了一个木头小风车。霍斯远一直随身都带着一把匕首,那是他师父给的,据说是挺有来头的,以前老头子经常跟他吹嘘着能削铁如泥,后来到了霍斯远手里发现也不过就是那样。
何渊那张小脸都笑开了花,蹲那看着他远哥拿着匕首把木头块削成薄片,再把上面的碎屑毛刺都刮掉,眼巴巴地望着,眼里亮晶晶地闪着光。
霍斯远手里没停,分神看他一眼,失笑道:“这傻样子还真成小二宝了。”
何渊笑得越发傻气,抿了抿嘴,伸手过去摸了摸那还没做成的风车。
那小木头风车何渊正经留了好几年,一直放在他柜子一格中,直到有年家里来了亲戚,被个孩子不当心给弄坏了。当时何渊已经长大了许多,倒也谈不上有多大的伤怀,只是心头免不了还是泛起了淡淡的怅然。
何渊将霍斯远每日带着他玩,给他弄新鲜玩意和好吃的果子这些事都告诉了他爹娘,那时他爹娘每日在庄子里分不出太多工夫照管他,有了霍斯远二人倒是省了不少心。何渊他娘常常做了吃食就让何渊留着和他远哥一起吃,知道霍斯远的身世之后也曾数次留他就住在自家,或者在庄子给他谋个职事,谈不上什么好去处也至少能吃饱穿暖,可都被他给拒绝了。
霍斯远嬉皮笑脸的,吃了也就吃了,更多的他就不拿了,不管是何渊爹娘留他住下或是给他做的衣服,他都不曾接受。拿人手短,本也没打算太过亲近,他只不过是喜欢何家那小呆瓜,乐意哄着他玩。
他自然有他的去处,只是还不到时候。
这样的小村镇最是淳朴,不邻着官道,也就基本上没有外人路过,偶尔几张生脸孔也是隔壁几个镇上过来走亲戚或是采买货物的,生活很是简单平顺。
霍斯远在这里生活了近一年,他一个半大孩子无牵无挂,不能长久地留下来但也不急着走。每日带着傻二宝钻钻林子,去溪里戏戏水,跳到别人家树上躲凉摘果子吃,乐得自在。
“给,吃吧,吃完我再给你撕。”霍斯远把兔腿肉撕下来递过去,看何渊蹭得嘴边都是,顺带着用手背给他蹭了一把。
何渊接过,笑眯眯地啃,“远哥你不吃?”
霍斯远摇头道:“我不吃,我打小就吃这东西,早腻味了。”
这日是霍斯远带着何渊钻进后山林子里,林子不大,大的毒蛇猛兽肯定是没有,都是小来小去的一些野物,霍斯远把何渊往矮树上一放,自己去猎了只兔子来,就地收拾干净打火烤了起来。
他从小跟师父在山上住,最会的就是猎了野物烤了吃,别说是只兔子,小一点的野猪他也是猎到过的。只不过那时有弓箭,现在徒有一只匕首,就算真的有野猪他也是没办法的。
霍斯远弓箭用得很顺手,只不过那东西太大,下山时他想了又想还是没有拿,即便是他师父专门给他做的小一号的那把,也仍旧是不方便背着。
“下次你从家里带了盐来会比这更好吃,这样吃起来没滋味儿。”霍斯远给何渊撕着兔肉,看着他鼓着小嘴吃得一脸满足相,笑了笑。
还真像以前在山上烤了野兔一边吃一边喂他那只傻二宝的时候。
“唔,这样也很好吃。”何渊不像霍斯远,他哪吃过这东西?他娘手艺很好,烧得一手好菜,可这种现杀现烤的野兔子肯定是没吃过的。
“小馋猫样子,”霍斯远笑着说他,“小心烫着嘴。”
那天何渊吃得小肚皮滚圆,霍斯远领着他去小溪边上洗了手和脸,然后牵着给送回家里去。何渊一路上还时不时打着饱嗝,小小一只在霍斯远身边笑呵呵地跟着走。
其实何渊的性子喜静,本是个不太爱讲话的孩子,但不知为何一见了霍斯远这话匣子就总是收不住。
霍斯远就愿意听他奶声奶气的叫“远哥”,一到这时候就什么好东西都想捧到他眼前去。
这日两人闲着在小溪边找了棵大树靠着乘凉,何渊两只脚丫伸到水里去,偶尔有小鱼过来碰碰他,他便停不住地咯咯笑。不过今天的心情有点忧郁,他娘给缝的小香囊让他给丢了。
“远哥,你说说,我的荷包会掉到哪里去呢?”
何渊小脚丫在水里踩了踩水,皱着小眉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霍斯远。
霍斯远悠闲地斜倚着树干半躺着,嘴里叼着根小草棍,想了想道:“记好了是昨天丢的?”
何渊点头:“昨天早上穿衣服的时候我还看见了的。”
霍斯远没说话,脑子里过了一遍昨日两人去的地点,心下也不太确定。何渊那小荷包他有印象,这奶娃子全靠着它驱蚊虫了,他娘倒是能再做一个给他,只不过一天两天的也缝不完。霍斯远看了一眼何渊那小细脖子,才一晚没在身边放着,这光是脖子上就两个大红包了。
霍斯远嚼了嚼细草棍,“一会儿我带你去找一遍,说不准昨天掉到哪里了,就怕让人捡了去。”
“嗯,”何渊乖乖应着,“找不到也没关系,我娘说她可以再给我缝一个的。只是家里熏草和艾叶都没有了,要去药铺子里拿。”
“瞧着身上也没几两肉,这蚊子还偏喜欢咬你,”霍斯远逗他,“这蚊子也是傻的。”
何渊伸手挠了挠脖后的包,嘿嘿地笑:“也不光咬我的,我爹也招它们咬,前日我爹眼皮上还起了个大红包,他一挠那包肿了一些,我爹连眼睛都睁不开啦。”
何渊想起他爹那又红又肿的厚眼皮就发笑,露着小白牙笑得傻气,霍斯远随手摘了几棵狗尾巴草,编了个小环套在何渊小手腕上。何渊又得了新鲜物,举着胳膊晃着,还用手轻轻捋着狗尾巴穗儿。
那日霍斯远带着何渊顺着前一日走过的地方找了一遍,没见着他的那荷包,何渊嘴上说着没关系,但霍斯远知道他其实挺喜欢自己的小香包,再说何渊他娘绣的图案也着实好看。
霍斯远这人表面没心没肺,那日把何渊送回了家之后却又沿着刚才找过的路线细细走了一遍。可惜还是没找见。
回去之后躺在他的破铺盖上灵光一闪,他突然想起昨日带着何渊上过几棵树,一个打滚坐了起来,穿了鞋就跑了出去。
天刚擦黑,何渊躺在自己的小床上不耐热,来回翻着身睡不着。正无聊着,却听外头小石子砸在窗棂上的声响。他愣了片刻,而后连忙下地跑过去,踮着脚推开窗,却见一只红色的小香囊静静的挂在窗户上,他一开窗正好便垂了下来。
何渊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伸手摘了下来,小脑袋够着窗户使劲往外看。可惜窗外一个人影都没有,何渊轻轻撅了撅嘴,又仔细往外看了一遍。
霍斯远蹲在树上看着那小呆瓜两手攥着小荷包凑到鼻端闻闻,然后笑得傻乎乎的,喃喃地念叨一句,“远哥走的可真是快……”
卖猪肉的小老板 第五章
何渊也不是什么时候都能让霍斯远领着去玩的,通常霍斯远都是午后才过来领他,上午何渊要到外公那里去。
有的人家会给自家孩子请个先生,教学问。这一点上何渊跟别的孩子不一样,他不请先生,他所有的才学都是由他外公亲自教导。霍斯远从未见过何渊的外公,只知道在读书这方面他对何渊很是严厉,有时下午带傻二宝去玩的时候他还念叨着上午学的东西,怕明天考校的时候答不上来。
“你外公是私塾先生?”霍斯远曾问。
何渊眨眨眼,没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霍斯远撇撇嘴,没当回事,也没再问。何渊抬头看看他,抿了抿嘴,然后继续喃喃着要背的课业。
霍斯远嗤笑一声,伸手弹了他脑壳一下,道:“小书呆子。”
小书呆子何渊有一回因和霍斯远玩得狠了,晚上回得晚,当日学的忘了大半,第二日让外公打了手心。两只小手红通通的,霍斯远看了心疼,从那之后每日最晚不超过申时,定会把他送回家去。
好在何渊自己本就存着求学问的心思,喜欢听他外公讲那些典故,自己也好用脑子琢磨,因此每日那两个时辰过得也不算苦恼。只是偶尔会盼着时间,思绪都飞到霍斯远身上去了,急着去找他远哥。
这日外公教他课业的时候何渊又溜了心思,大眼睛盯着镇纸都看直了,跑不过又被外公训斥了几句。
“要我说,岳父也实在没必要这么严厉,反正我们也不打算考状元去,读那些个书有什么用?”何渊他爹嗓子粗,单手抱着自己儿子,另只大手胡乱抚了几下何渊的小脑袋。何渊皱皱鼻子,总觉得他爹身上总有去不掉的猪肉味儿。
“多读些书总是没错的,”何渊娘温柔一笑,“读书也不单只为了做官,趁着他小多养养性子也是好的。”
“养性子倒是不错,可是岳父也实在不用这么严格,何渊还小,教他那么多课业他也未必全能读懂。”何渊他爹是个粗人,打小没念过什么书,几代下来都是屠户,一把大刀使得利索着,当初就用着一把大刀救了出游落难的单府三小姐,也就是如今的何渊娘。
按说两人的身份天差地别,何家是无论如何也够不上的,何家派去说媒的婆子更是连单府的大门都没得进。无奈三小姐心中感念他的相救之恩,甘愿舍身低嫁,两人这一桩婚事自是费了一番功夫,最终这三小姐从京城远嫁粗野乡间,舍去往日繁华,开始过上了庄园田间的平淡日子。
何渊他爹知道京城的千金小姐嫁与他有多么不易,多年来二人相携相持,画眉举案,后得了这么个听话儿子何渊,更是生活和美顺遂。
“我爹一向都如此,确实有时过于严苛了。”何渊娘笑着给爷俩倒了杯雪梨水,摸了摸何渊的头,眉眼间带着疼爱,“可他也是为了小渊好,怕他顽劣,定不下性子。”
何渊他爹仰头一笑,道:“岳父当然是一片好心,可我们这乖儿子和顽劣可搭不上边,哈哈……”
何渊娘也跟着笑了,只不过片刻之后又稍蹙眉头,脸上浮起淡淡怅然,“只是可惜了,爹说小渊是块读书的好料子,头脑灵活着,原本将来说不定会有大前途的,可如今……”
“嗨,不说这个,”何渊他爹大手一挥,满不在意地道:“罢了,大不了以后跟我一道卖猪肉了,免得京城离家这般远,做官有什么好的,倒不如我们现如今轻松自在。”
何渊娘展颜,抿嘴点了点头,“嗯,这倒也是。”
何渊当时在他爹怀里困得迷迷登登的,对他爹娘说的这些丝毫没听进去,倒是迷糊着的时候还想着上次远哥给烧的野鸡,那股子味道可真是香。
于是小呆瓜半睡半醒的这会儿还意犹未尽地吧唧吧唧嘴,也不知是梦着什么了,小嘴唇无意识地偶尔动着,看着迷糊又讨喜。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天就凉了,那股子燥热渐渐退去,身上开始一件件地加衣裳。霍斯远也给自己买了一身秋衣,捡着裁衣店里头最便宜的挑了一身。
这几日他都没来找何渊,也没给个话,何渊不大有精神了。一日自己蔫蔫地溜到霍斯远的住处去找人,也没见着人,好在他的东西都还在,于是只能自己耷着小脑袋又回来了。
足足快十天霍斯远都没来找过他,到后来何渊这心里开始有些慌了,不知这人是不是走了,离开他们这了。
要说当时霍斯远虽说喜欢这娃儿,也愿意整日领着他到处玩,可说到底也就是把他当成个小玩伴,哄着开心的。如果说有多放在心里那不可能,所以他因为一个梦打算回山取自己那套弓的时候也没想着要来跟他说一声。
然而何渊却一直在等。上午读书时也静不下心来,下午就自己一人坐在小院子里头摆弄些小物件,一步也不离开。霍斯远回来的那日见着的就是他一个人坐在小矮凳上看着两只蚂蚁,两只小手虚攥着拳头放在膝盖上,那模样看着傻乖傻乖的。
“小二宝!”霍斯远站在院门口喊了一声,笑着问道:“可是想我了?”
何渊一听见声马上就抬起头,两只眼睛像是一对亮珠子,泛着光一样看着霍斯远,小嘴咧得开开的,立马站起来朝霍斯远跑过去,嘴里还嚷道:“远哥远哥!”
霍斯远张臂接住他,笑道:“喊的这么响作什么?”
“远哥你去哪了?”何渊搂着他一只胳膊,抱得紧紧的不松手。
霍斯远侧了侧肩膀,让何渊看见他后面背着的一张弓,“喏,我回去拿它了,回头我教你射箭,以后我走了你就能自己猎野兔吃了。”
何渊本来还想说什么,结果一听霍斯远这后半句话,愣是没说出来,张着小嘴有点呆愣地看着霍斯远。
霍斯远见他这傻呆模样又笑了,问道:“傻了不成?”
何渊眨眨眼,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远哥你要走?”
“哈哈哈,”霍斯远这才明白,仰头笑了几声,“我没说我现在要走,你松松手,瞧你那傻样儿!”
何渊这才放了心,松开抱着霍斯远胳膊的两只手,只是两只眼睛还直直地看着他,那模样有几分像粘人的小赖吧狗。
从那日开始何渊更是把小尾巴当得彻底,整日黏着霍斯远,就怕他再像这次一样一走就是好多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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