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败家子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恐怕并非是朝廷失德,朝廷又不是人,哪里有什么德?
所以方继藩瞬间就明白了,这矛头还不够明显吗?这是说皇帝做了天怒人怨的事,才导致了天灾啊。
刘健很隐晦地提到了这一点,何况这事还报到了皇帝这里,这说明,这些流言蜚语已经传播,有了愈演愈烈的趋势。
所谓的童谣,其实杀伤力是最大的。
一方面,可以借助鬼怪之说来大大的影响朝廷的威信。
而另一方面,却又可以使其广泛传播,反正是借孩子之口,童言无忌,倘若朝廷因此而追究一群稚童,这反而显得朝廷过于小气了。
天灾加上妖言,可想而知,现在朝廷面对的是何等的局面。
很快,就没有人理方继藩了,君臣们又继续讨论起来。
而解决的办法,显然也不多。
除非老天爷赏脸,下一场雨。
可现在看来,而今天气炎炎,根本就没有丝毫下雨的迹象。
弘治皇帝幽幽地道:或许这确实是朕有失德之处,才导致上天降下灾祸吧,只是,若上天要惩戒朕,自是将一切灾厄降之于朕便是,为何要波及臣民呢。
他的话里,带着几分痛心。
这其实是可以理解的。
毕竟弘治皇帝自克继大统以来,没有一日安生过,革除弊政,勤于政务,天下事无巨细的事,他没有一日敢懈怠,每日清早起,子夜时,还掌灯看着堆积如山的奏疏,没有任何的娱乐,便连自己的孩子,也抽不出时间管教。
可得来的,却是天灾频频,天灾酿成,最终,所有的心血和努力,随时可能毁于一旦。
他吁了口气,靠在椅背,显得疲倦到了极点,闭着眼睛,沉默不语。
刘健等人忙道:臣等万死。
弘治张眸,勉强地笑了笑:便连卿等也只好万死了。
这不是调侃,是一种无奈。
刘健等人,是弘治皇帝的左膀右臂,是肱骨之臣,几乎所有的决策,都是君臣们协力完成。
而这三人的能力,也堪称能臣典范。
只是可惜,遇到了老天爷的事,在这个时代,他们也想不出什么主意,只能道一句万死了,这也是他们无奈之处。
弘治皇帝无力地挥了挥手道:午朝到此为止吧,卿等去歇一歇。
刘健三人只好告退而出。
而弘治皇帝则沉默了很久,才想起了方继藩和朱厚照二人在此,他道:起来吧,都坐下。
二人如蒙大赦,站起来时,腿尚在颤颤。
艰难地坐下,弘治皇帝看了方继藩一眼道:知道为何让你父亲去贵州吗?
臣不知。方继藩现在老实了。
弘治皇帝唏嘘道:因为朕信任你的父亲。
方继藩知道弘治皇帝还有后话。
果然,弘治皇帝继续道:那么,你知道为何朕要罚你?
方继藩苦笑道:臣也不知道。
弘治皇帝凝望着方继藩:这是因为朕希望有朝一日,朕也能如信任你的父亲一般信任你。做臣子的,老成持重一些,没什么不好。似你这般油嘴滑舌,朕可以不计较,可是其他人会不计较吗?你还年轻,可人总要长大的,若是长不大,朕就只好拔苗助长。
嗯,很有道理。
可是
方继藩不甘心啊,道:只是陛下臣有脑残之症啊
弘治皇帝一愣了,脸色也微微的变了。
说实话,若非是方继藩提起,弘治皇帝已经忘了方继藩竟还是个脑残。
或许正是因为方继藩过多出彩的表现,才让弘治皇帝忽略了这一点。
可现在
只见方继藩接着道:这脑残之症,坏就坏在脑壳上,油嘴滑舌只是征兆而已,臣也不想胡乱说话,可臣病了呀,臣病得很重。
弘治皇帝又是狐疑,又是尴尬。
一个人病了,本就很令人同情了,人家病了,不还为朝廷立下汗马功劳吗?
可若真因为是病了,结果却导致方继藩时不时的胡言乱语,而自己竟和一个脑残计较这个,这何止是不厚道,简直就是猪狗不如了。
弘治皇帝历来懂得约束自己,对自己的道德标准,立得颇高。
现在猛地想起这一茬,他突然有一种无言的愧疚。
卿家,莫非是欺朕无知?弘治皇帝不甘心,想要垂死挣扎一下。
第一百八十二章:殿下圣明
方继藩很认真的绷着脸,并且郑重的告诉弘治皇帝。
陛下,臣久病成医,脑残的事,岂有不知,臣胆小,更不敢欺君罔上。
他目光清澈如泉水,一张英俊的脸显得特真诚,让人看不出一点破绽。
这一次阴沟里翻船,皇帝居然以言治罪,这还了得。
为了杜绝此事,方继藩得提前先打好预防针才好,自己是患有脑疾的人,有时候说得话较不真。
弘治皇帝听闻,彻底沉默了。
此时,或许会有一丁点点羞愧的情绪产生。
毕竟皇帝也是人,固然也有许多自私透顶的皇帝,可弘治皇帝却不在此列,他沉默着,不做声,一双明亮的眸子凝视着方继藩,见他一张俊脸里透真诚又透着委屈。
弘治皇帝的目光里不禁掠过淡淡的悔意。
一个晚生后辈,一个身残志坚的少年郎,立了功,却受到了惩罚,这于情于理,凭良心说,真的让人有些过意不去。
眉宇不经意的皱了皱,弘治皇帝沉默良久,才吁了口气,朝方继藩微微一笑。
这一次,是朕的错。
方继藩当然是选择原谅他,难道等他把自己拉去菜市口吗?
不过以后舒服了,不但可以童言无忌,还可以彻底的放开手脚。
朱厚照闻言很震惊,似乎没想到自己的父皇会认错,不过这个时候他只是低着头,若有所思。
他有一种想要找块豆腐来撞死自己的冲动,为啥,自己就不是脑残呢?
弘治皇帝见方继藩不吭声,还算满意,目光微敛,思虑了须臾片刻,便叹了口气:你们告退吧,朕还有重要的事要忙碌。
目光微转间便落在了方继藩的身上,似乎想到了什么,忙是说道。
方继藩,你该去诊视一下公主。
方继藩便起身:臣告退。
朱厚照也起身:儿臣
弘治皇帝拉着脸,目光变的凌厉,朝朱厚照点了点,而后手指朝那角落里一指。
朱厚照是个极有悟性的人,立即明白了什么意思,脸色很难看,瘪着嘴向方继藩求救。
方继藩哪里管的了这些,早已是溜之大吉,徒留一个背影给朱厚照。
朱厚照只好乖乖又回到了角落里,噗通一声,跪下,耷拉着脑袋,一脸委屈的样子。
然而弘治皇帝却没有多理会他,垂头,心如止水,开始看起奏疏。
即便是外头烈日当空,可这暖阁里还算幽冷,门窗皆闭,显得昏暗,因而掌了灯,灯火冉冉,皇帝宛如塑像,手捧奏疏,聚精会神的逐字阅览。
在那不起眼的角落,朱厚照觉得空虚,觉得寂寞,觉得冷,是心冷。
用某地的方言而言,就是心哇凉哇凉的。
与公主殿下阔别已久。
方继藩到的时候,那刘嬷嬷谄媚似得,朝方继藩行了礼,她已经知道方继藩的厉害,不敢在招惹了。
方继藩没理她,坐下,公主被方继藩看的有些不好意思,脸颊不禁漾起了淡淡的红意,娇羞的抿了抿唇角,便微微缳首。
听说,公子立功了,父皇很高兴。
殿下的消息真是灵通。方继藩心里也是哇凉哇凉的,都不好跟人说自己被罚跪了两个时辰,现在腿还酸着呢。
方继藩看着面前不好意思的公主,心里荡起一抹情愫,不过他很快克制住,接着他便温和的说道。
殿下的气色不错,我看看,将脸抬起来。
公主倒是对方继藩信得过的,几次的接触,已知方继藩不是那等臭不要脸的登徒子了。
她虽也听说过外间的一些流言,可流言越多,她反而对方继藩生出同情。
方公子是个好人,为何外间人却将他说的这样不堪呢,倘若方公子知道外间人这般非议他,不知该有多伤心。
显然,她低估了方继藩脸皮的厚度。
公主含羞的仰起俏脸,不得不和方继藩对视,水灵灵的大眼眸触碰到方继藩清澈的目光,她越发不好意思了,一张脸泛起阵阵红晕。
方继藩认真的端详着眼前这张精致的脸:殿下,你生雀斑的呀。
公主忙缳首回避,含羞的不愿让方继藩再看自己的脸。
方继藩便笑了:我要把脉。
公主无奈,只好伸手。
方继藩装模作样的把了会脉,却发现公主殿下的脉象很是紊乱,小妮子不知是生气了,亦或者是紧张。
方继藩轻描淡写的收了手,朝公主淡淡一笑:恢复的还不错,很好。
方继藩很有名医的派头,久病还能积累丰富治疗经验的医生,在这世上,并不多见。
好了,我走了。方继藩起身,抬腿便要走。
公主很是诧异,不禁抬眸看向他。
这样快。
这下意识的话,令那刘嬷嬷眼睛闪了一下,有些无语,不过她现在不敢干涉方继藩了,只好当做什么也没发生。
方继藩回眸一笑,看着美丽大方的人儿。
我有大事要办呢,下次再说
其实太康公主已自觉失言了,脸顿时红得不行,耳边也是嗡嗡的响,她是公主,得知道体统,怎么可以这样呢,因此她真恨不得立即钻进地缝里去,只微不可闻的嗯了一声。
可心里又透着好奇,成日在宫中,自是闷得很,一听方继藩有要紧的事,便鼓起勇气,凝视着英俊无比的方继藩。
什么事?
方继藩回头,朝她一笑:求雨。
求雨
不等太康公主反应,方继藩已扬长而去。
太康公主蹙眉,雨是求得来的吗?
成化皇帝之后,宫里已经接受了足够的教训,对于那些神仙鬼怪之说,都有所排斥,皇帝和张皇后在对子女的教育方面,也尤其是深入了这一点,太康公主自是不相信,什么求雨的‘胡言乱语’。
她不由暗暗有些恼,和自己亲哥一样,方继藩也是一个令人操心的人啊。
朱厚照一瘸一拐的出了暖阁,出来的时候,是由宦官搀扶着的,好在他的生命力还算蓬勃,很快,他就忘记了今日的不愉快,兴冲冲的出宫,虽然腿脚还有一些不便,却也慢慢的恢复了一些。
刚刚出了午门,却见方继藩站在午门外头驻足。
天色已昏黄了,太阳不算猛烈,不过连日的干旱,却使大地如蒸笼一般热得不行,方继藩在这儿等了半下午,觉得自己都要蒸熟了,浑身的衣衫湿漉漉的。
好兄弟!老方
朱厚照眼前一亮,不理在宫门候着太子殿下的几个詹事府宦官,一瘸一拐的疾冲上前。
太子殿下,陛下没有为难你吧。方继藩嘴上笑嘻嘻。
朱厚照顿时抑郁了,背着手,抬头看天感叹起来。
不知怎么回事,父皇近来总没来由的针对本宫,本宫听说,妇人们到了一定的年纪,脾气便会古怪起来,父皇平时就扭扭捏捏,和妇人一般,或许他也染了这臭毛病。
方继藩不知道怎么接茬。
他心里想,但凡皇帝有两个儿子,你朱厚照若还能活着,那就真是奇迹了,真是作的一手好死啊。
陛下还是很关心殿下的。方继藩劝解道。
朱厚照吸了吸鼻子:噢。
方继藩又笑吟吟的道:殿下,你看,这鬼天气,连日大旱,已经成灾,方才殿下没有听说吗?陛下为此,忧心忡忡,竟还有宵小,造谣生非,真是令人忧虑啊。
关本宫屁事。朱厚照撇撇嘴,面容里露出很不满的神色,他现在心里还记恨着呢。
方继藩不得不承认,朱厚照是个极有性格的人,至少表面上假装一下难道不可以?
不过方继藩却显然比朱厚照更有责任感,他朝朱厚照笑了着说道。
殿下有没有想过,若是此时,来了一场大雨,陛下会如何?
朱厚照闻言,不禁深深凝视着方继藩,来了一点兴趣,却又摇头说道:本宫又求不来雨,跟本宫有啥关系。
方继藩终于图穷匕见:可我有一个师侄,能祈雨。
朱厚照干笑:呵呵你少唬我,本宫才不相信杂毛臭道士,一个臭道士能祈来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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