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败家子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学堂之内,鸦雀无声。
每一个人都在用心的听着,弘治皇帝起初在听,接着,不由震惊,再之后,却没有震惊了,随着那王三的哭声,他竟发现自己的眼睛有些发红,鼻子有些酸。
萧敬脸色骤变,他已明白怎么回事了。
而牟斌,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千百种滋味在翻涌着。
朱厚照乐了,左看看,右看看,扯了扯萧敬的袖角,笑呵呵的说道:萧伴伴,他说的另一个恩公,是本宫
萧敬心情复杂的看了朱厚照一眼。
朱厚照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并不泄气,又轻轻的扯了扯坐在一旁的父皇,一脸讨好的神色:父皇父皇,他说的两位恩公,一个是方继藩,一个是儿臣
弘治皇帝理都没理他。
朱厚照自己只好失笑,他没想到,自己从前做的一点好事,今日得到的,竟是这样的结果。
可是牟斌此时冰冷的声音质疑道:可是,还有一处本官不明白的地方,倒是很想请教。
牟斌毕竟是锦衣卫指挥使,一般的小伎俩,怎么会骗得过他。
牟斌凝视着王三,冷冷道:王三,你口口声声说,你是舵主,你既是舵主,下头有上千徒众,甚至还可以给帮主安排布置宅子,可见,你并非是一穷二白,这矿上吃个白饭,能领几个铜钱俸禄,便可收买你吗?
这一句话,直指要害。
这不是水呀,故事就是这样循序渐进的啊,人物也要刻画,故事需要铺垫,否则,这就不是小说,就真的成了粗制滥造的文了。
还有,为啥大家总是忽略重点呢,重点是,老虎病了呀,病了,头晕,打针,吃药。
算了,骂就骂吧,不解释,读者虐我千百遍,我待读者如初恋。
第两百零一章:赤胆忠心
王三听了牟斌的质疑,有些畏惧,下意识的止住了哭声,看了一眼方继藩。
方继藩朝他露出浅淡的笑意,温和的说道:你但说无妨,不必害怕,我保护你。
王三心里便像吃了一颗定心丸,抬眸望了一眼牟斌,便无畏无惧的说道。
丐帮本就是丐者集合一起的组织,为的,就是自保,免得被外人欺负,我虽有号称三千徒众,可他们并非天生就是乞儿,这么多帮众,都来了西山,在此务工,有了饭吃,有了衣穿,再这里,也没人欺负咱们,那么,谁还在乎什么丐帮,我名为舵主,大家拥戴我,方才为舵主,可倘若人人都觉得我碍事,我若是不顺着他们的心意去行事,反而强迫和勒令他们去铤而走险,他们还肯奉我为舵主吗?
何况,我虽是舵主,也不过是个乞儿头子罢了,虽是比寻常乞儿好一些,可每日担心受怕,每日照旧还是衣衫褴褛,你莫非以为,我很稀罕这个舵主?但凡给我一丁点安身立命的地方,我也绝不稀罕这舵主之位,在这西山,在这里,我和我的儿子,不必遭人白眼,不用担心明日与官府周旋,更不畏明日是天寒了,还是天热了,这样的好日子,便是帮主,也换不来。
王三说到此处,他的眼眶又湿了,很是激动。
何况,大家心里,都感激着两位恩公,恩公只要在这矿上说一句要打击丐帮,就算我不肯向恩公说明自己的身份,这矿上有这么多丐帮徒众,他们会抢着将我的身份揭出来,他们虽然不知帮主在哪里,却知道,我是丐帮的舵主,我舍不得离开西山煤矿逃亡,所以,宁愿向恩公请罪,也不愿走了,这里,就是我的家,我若是乱党,死也就死了,死了也要埋在这里,可我的儿子,并没有参与任何事,我唯一所求的,便是希望他不受到波及,让他们可以安安生生过日子。
王三说着竟是砰砰的磕头,哀声求饶。
要杀头,杀我便罢了,其他的人,都只是寻常的徒众,什么都不知道!
呼
弘治皇帝动容了,明亮的眼眸泛起淡淡泪意。
牟斌老脸通红,顿时像被人扇了巴掌一样的,脸上有一种火辣辣的感觉,居然被一个老乞丐给鄙视了。
可是王三说的一丁点都没有错。
从方继藩和太子殿下在当初在此招揽流民开始,准确的而言,丐帮的京师分舵,其实就已经烟消云散了。
而舵主王三,也早已是徒有虚名。
表面上看,他似乎还是舵主,表面上,似乎还有许多从前的徒众认他。
可是,他再没有了分配乞讨的权力,也再没有了让徒众们出生入死的权力。
因为绝大多数从前的乞儿,从前京师分舵的得力干将,现在都在西山,他们愉快的挖着煤,建着暖棚,或是在玻璃的工坊里烧着煤炭。
他们在这里过着幸福的生活,现在的他们早已不再是乞丐,不再是三餐不继的流民,这个所谓的丐帮京师分舵,其实已是名存实亡。
王三可以凭借着以往的声望,在从前的老兄弟那儿,帮助解决一些纠纷,可若是让他告诉徒众们,咱们不再这西山干了,咱们跟着帮主去谋反。
只怕这话说出来,第一个被绑起来,被徒众们送到方继藩面前的人就是他。
甚至朝廷一旦开始捉拿丐帮钦犯的时候。
王三就已经没有退路了。
当所有的徒众知道原来帮主竟想谋反,若是王三自己不去向方继藩交代,徒众们也会主动将他供出来。
这已不是义气不义气的问题了。
他们只想在这里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不想在去乞讨,更不想带着家人颠沛流离。
而那所谓的帮主,成了所有渴望安稳度日的乞丐流民们的绊脚石。
王三怒视着高高在上,诘问自己的牟斌,咬牙切齿的反问道。
若世上都几个恩公这样的人,给大家饭吃,给大家工做,给大家衣穿,让我们不必在挨饿受冻,谁愿意做乞丐,入丐帮,谁愿意去做反贼?你以为我王三想吗?
王三说着眼眶越发红了,声音变得冷硬。
你是锦衣玉食,穿着官衣,有享不尽的富贵,你自可以大言不惭的说自己是忠心朝廷,可以轻松的说自己对皇帝如何忠诚,因为你没有饿过肚子,没有受过冻,我若是你,我比你更赤胆忠心!
牟斌听言,整张脸已拉了下来。
这可是当着陛下的面啊。
当着陛下的面,被人如此毫不客气的羞辱,这个老乞丐,还真是胆大包天。
可偏偏,他想要反驳,竟发现,他可怜的肚子里,竟没有一分半点反击的素材。
完全是无力反驳。
即便面对的人不过是一个老乞丐。
王三越来越激动,他固然是感激自己恩公的,可对似牟斌这样养尊处优的官老爷,却没有半分的好印象。
他反正已经豁出去了,索性就放飞自我,完全不顾任何的身份,继续反驳牟斌。
若不是因为你们这些狗官,横征暴敛,与地方豪绅勾结,我们何至于沦落至这样的地步,欺负我们的是你们,说忠心耿耿的也是你们,指责我们是乱党,还是你们,要杀我们的头去领功劳的,亦是你们,若不是你们,我们不会沦落至此,若不是你不会加入丐帮,不是你何成为乱党,最终你们取了我们的头颅,便可邀功,却又可平步青云,做你们的大忠臣,好教你们位极人臣
不得不说,能成为丐帮舵主不是盖的,虽然王三未必识文断字,可理论水平,却还是很高的。
怼起人来,连牟斌竟也哑然,无言以对。
可牟斌是谁,他在锦衣卫摸爬滚打这么多年,自然也不是吃素的,他很快反应过来,浓眉一挑,怒斥王三。
住口!
王三不肯住口,反正都到了这个地步,不过是一死而已,他向方继藩交代的时候,也没想打算活下去,正待要反驳。
方继藩忙是笑呵呵的劝住。
老王,算了,这位牟指挥,想必你是有所误会,他可不是地方官,你若说他横征暴敛,这就太冤枉他了,他是锦衣卫指挥使,杀你们的头,挣点功劳这是有的,可也不能将所有脏水泼他身上,冤有头债有主嘛,不能一概而论。
这虽是劝架,可听着,却很刺耳,像是在讽刺一样的。
牟斌真恨不得将方继藩用手撕了。
可偏偏,他一点脾气都不能有。
方继藩,确实是在劝架
方继藩看了王三一眼,便朝他挥了挥手。
你且退下,王三,你是丐帮徒众,又是舵主,虽是改过自新,可能否活命,却非是我说了算的,你先去面壁思过,到时,是生是死,自然有陛下圣裁。
王三对方继藩服服帖帖,唯唯诺诺道:是,多谢恩公。
王三一走。
这学堂里,已恢复了死一般的宁静。
现在方继藩一双清澈如水的眼眸看着牟斌。
牟指挥还有什么疑问吗?若是还有疑问,那也无妨,王三只是一个人证,若是牟指挥还嫌不足,我这里还有十个一百个,甚至一千个人证,每一个人都可以证明,王三乃是舵主,甚至,在抓获的一些从犯那里,那些丐帮帮主身边的人,也可以证明,这丐帮帮主吴志新的身份,若是牟指挥还不满意,这钦犯吴志新,反正很快就要移交诏狱,是真是假,牟指挥一验便知!
其实到了此刻,所有人对这钦犯的身份已是深信不疑了。
弘治皇帝脸色骤变,他深深的凝望着方继藩,眉头不禁深锁,此刻他的心已乱了。
牟斌脸色又青又白,他也意识到,这一次锦衣卫,可谓是栽了个大跟头,竟是半个多月也没拿住贼首,而这方继藩仅用了半天的时间便将贼首拿住。
真是丢人哪,自己这些人在陛下面前跟酒囊饭袋有什么区别呢?
啪戒尺狠狠的敲击着讲台。
一下子,使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凝聚在了方继藩身上。
方继藩表情严肃,他很难得的绷着脸,而不似从前那般,总是嬉皮笑脸的样子,而是一副严肃的神色。
他环视了众人一眼,随即开口说道:这就是格物致知。何为格物?
王守仁双眸已经开始发亮了。
而这一句反问,得来的依旧是沉默。
弘治皇帝开始聚精会神,他意识到,这才只是开始。
朱厚照有点儿恼火,为自己这个恩公感到不值。
方继藩并没在乎众人此刻在想什么,而是昂着头,很是严肃的说道。
我听说,有一个白痴,他读了所谓的圣贤书,也跑去格物,他去格什么呢,他去格竹,对着竹子,观察了三日三夜,结果一无所获!可见这样的人,是死读书,格物便应如此
王守仁脸上一红好像,说的是自己。8)
第二百零二章:破心中贼难
方继藩并没有看向王守仁,而是继续严肃的说道。
今日,我们说的是捉钦犯,要捉拿钦犯,就必须对钦犯有正确的认识,这就是‘格,眼前这个丐帮帮主,是乱臣贼子,方才那个王三,也是乱臣贼子,在这西山,有许许多多曾经的乱臣贼子,乱臣贼子是何物?他们固然不是东西。可要消灭乱臣贼子,单凭锦衣卫,只知拿人,只知严刑拷打,这乱臣贼子是杀不完,也抓不完的!
他停顿了一会,清澈如水的眼眸扫视了众人一圈,吞了一口唾沫,接着便郑重开口。
我今日在此给你们授课,要讲的,就是这一个道理,是要告诉你们,乱臣贼子也是人,也是血肉之躯,也要吃饭,他们怕疼,他们怕死,没有人一生下来就是乱臣贼子,而想要肃清乱臣贼子,单凭厂卫不成,靠什么?
圣人书上说,要靠教化,圣人说的很对,我很佩服他老人家!
只是他老人家说的话没有错,可后世的腐儒们却弄错了。
每一个人,都显得很安静,没有人敢发出一丁点的声音,俱是很认真的听着。
方继藩有些大胆,这等于是指着读书人鼻子破口大骂了。
方继藩并没想太多,继续道。
他们以为,所谓的教化,便是对着百姓反反复复,絮絮叨叨的念诵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便可天下太平,这是何其可笑的事。为人父母官,最首先的,是先让人填饱肚子,倘若人的肚子填不饱,这历朝历代,多少乱臣贼子反朝廷,又有多少子欺父,兄弟反目相残之事。因而,才有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这句老话。
你们方继藩扫了欧阳志等人一眼,见他们俱是聚精会神的听着,嘴角掠过丝丝喜悦之色。
都是我门生,为师,是个品行高洁之人
你们即将要出仕,要为人父母官,为朝廷效命,今日这一课,便是要让你们知道,你们既为官,就该知民,民为何物?民不是草木,不是圣贤书里的某个道理,民和你我一样,都是寻常的血肉之躯,他们可能学问不如你们,可饿了,会死,吃饱了,看到了希望,便会温顺,这是极简单的道理,你们明白了这一点,这官,也就好做了。何谓好官?好官便是能像为师一样,让反贼变为顺民。何谓庸官,庸官便是将顺民逼迫为反贼乱党。
这个钦犯你们有没有兴趣登台研究一下的?有的就上来。
好吧。方继藩摇摇头,看来没人上来研究,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于是眼眸凝望了自己的门生,认真问道:现在,你们明白我说的话了吗?
欧阳志几人诧异的看着方继藩。
方继藩有点后悔了,后悔生生把自己的门生们都逼迫成了木头。
哎
就在方继藩叹息的功夫,突然一个声音道:我明白了,大道至简,知行合一!
大道至简知行合一
方继藩被声音吸引过去,顿时有些懵了,不知他脑子里到底装着什么。
不过以他的悟性,定是又想明白了一些事吧。
问题就在于他想的,可能和自己想说的,是另外一回事。
管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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