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败家子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方继藩看着王守仁一脸认真的样子,道:所以听说唐寅被人揍了,我本不在意,可后来听说龙泉观竟有万顷良田,我便毫不犹豫上山,做了那普济真人的师弟,接着便说饿了,去了那斋堂,去斋堂的目的,其实就是去揍人的啊,不揍人,怎么能把那个张朝先引出来?
引出张朝先,那一切就好办了,令他骑虎难下,教他威信荡然无存,这是为了乱他的心。他的心乱了,被我突然奇袭,势必想草草了结此事,他越是巴不得想要了结,我偏不遂他的愿,接着强迫他罢黜王天保,再接着,又强迫他不得不接受李朝文来执掌斋堂。
方继藩的心情显然很好,整件事情都很有耐心的给王守仁说个清楚。
你知道为什么是李朝文吗?因为我看他寒酸,且年纪不小,想来定是朝字辈的弟子,是张朝先的师兄弟,选择他的目的,不是因为看好他,而是要让他无路可走,他深知自己执掌了斋堂,而且还是我这羞辱了张朝先的师叔推荐的,往后势必就成了张朝先的眼中钉,张朝先是绝对不会放过他的,这李朝文就如一个落水之人,被我斩断了后路,那么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只有破釜沉舟,死死的抓着我这师叔,和张朝先奋力一搏了。
你看,李朝文就是我的一枚棋子!我成了龙泉观的师叔,又有什么用呢,不过是个吉祥物而已,噢,吉祥物你知道不知道,就如那道观里的泥像一样,看着尊贵,实则,却对观中一点用都没有。而现在,通过了李朝文,本少爷便算是真正的进入了龙泉观的这场棋局中了,只要张朝先出局,那么整个龙泉观的万顷良田,便可任我摆布,李朝文,不过是一个可控制的玩偶罢了。
这叫什么,这就叫知行合一,心里有自己对万物的看法,便放手去实践,通过自己行为,来实践自己的愿望,再通过自己对万物的理解,从而去实践自己要做的事,这两者缺一不可。
第一百五十五章:既为自己,也为苍生
这算是王守仁纠缠了方继藩这么久,方继藩对他最有耐心的一次。
听完方继藩的话,王守仁毫不意外的倒吸了一口凉气,显然此时比刚才更令他感到吃惊。
你如此费尽心机,到底是为了什么?你所追求的,又是什么?王守仁深深地盯着方继藩。
看着王守仁执拗的样子,方继藩先是抿嘴一笑,而后大义凛然地道:吾平生所愿,既为自己,也为苍生。
王守仁的眼眸猛地一张,追根问底道:到底是为了自己,还是苍生?
方继藩瞪了他一眼:以我的人格,苍生更多一些。
王守仁的脸色顿时像吃苍蝇一样,他不是方继藩那种啥事都能演得跟真的一样的人。
所以方继藩一眼便洞悉了他的异色,冷笑:怎么,不信?
我王守仁艰难地道:信。
方继藩摇摇头,悲剧啊
你不信!方继藩看着王守仁,戳破了王守仁的谎言。
不过你信不信与我何干呢?方继藩撇撇嘴,背着手,一副不屑于顾的样子。
鄙视他。
方继藩这两日只顾着关照他的番薯,所以一直躲在西山里,想到大规模的实验田地有了希望,而大量的番薯秧苗开始培植。如今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虽是眼下大旱,方继藩却总是傻傻的直乐,待在暖房里,龇牙。
开心。
这表情看在王金元的眼里,心里头不知啥滋味,自己的后半生全靠方公子了,虽然方公子又是挖煤,又是种瓜,噢,还试产了琉璃,这等无色的琉璃,已出了成品,王金元亲眼见过,真是惊为天人,只是可惜,无论有多少的惊喜,可看着这位方家公子的样子,王金元却总觉得不靠谱哪。
好在,方公子一向是不太正常的,王金元的提心吊胆,也习惯了。
而在方家里,儿子不在家,方景隆自五军都督府下值回来,门子便上前压低声音道:老爷,有客来了。
方景隆瞥了一眼不远处的轿子,微微皱眉,这不是徐家的轿子吗?
妹子,又来了?
上一次,妹子登门,使他惆怅了很久。
她变了变得自己险些都要不认得了。
此前那个爱笑的小丫头,现在却是愁眉不展的模样,看着方景隆心疼。
不过,她就算来省亲,那也显得极为冷淡,面上似乎没有丝毫的情绪,方景隆甚至怀疑,这个妹子,怕是将来再难踏足方家一步了。
可谁料到,这妹子,今儿又来了。
方景隆不露声色,毕竟家丑不可外扬,这虽不是家丑,可此等事,还是不可表露。
于是对着门子颔首点头,快步步入了厅中,便瞧见妹子垂坐在厅中了。
下人们斟上来的茶,已冷了,这妹子只欠身坐着,局促不安的样子,似乎随时想要起身离开。
方景隆咳嗽一声,她才回过神来,却忙是将脸侧着一边。
方景隆不由道:妹子,你来了好
话说到一半,即便是武官出身,方景隆也不至粗枝大叶到没察觉出妹子的异样,却见方氏面颊上,分明有一个掌印,那掌印虽不是十分明显,可细细看下去,依旧还可以模糊的看到淡淡的影子。
方景隆一下子的,肚中的一股火便腾地熊熊燃烧起来,厉声道:这谁打的,他娘的,哪个狗东西竟敢打我方景隆的妹子?这是怎么回事?
是啊,方家无论如何,那也是出自名门,至于自己这妹子,因为方家人丁单薄,这南和伯府便算他的娘家了。
长兄为父,方景隆现在是方家的一家之主,现在是怎么回事,连方家嫁出去的女儿也敢打?
那方氏忙道:兄长,我她似乎以为自己脸上的掌印已消去了许多,不会被人察觉,谁晓得被方景隆一眼看破,立即眼眶微红,举着长袖拭泪。
兄长,不要声张,声张出去,别人要笑话的。
我他娘的管他什么笑话不笑话,你说,这究竟是谁动的手,当我们方家的人都死绝了吗?竟还有人胆大包天,敢欺到头上来了?。
方氏便幽幽的叹息着道:我在徐家,公公待我是极好的,至于夫君,虽不是很争气,全凭着父荫混日,对我,也挑不出错来的,唯有那妯娌,却是极不好相处,此番我们一同上京,是为了太皇太后祝寿,这一路来,她便处处挑我的错,我
方景隆顿时明白了。
动手的人,应该就是那魏国公世子徐正道的夫人。
其实这等事,实在太铺垫了,在这个时代,嫡长子才是一个家族的正主儿,长房不但要继承家业,且还要承袭爵位,是未来的一家之主。
至于下头的兄弟,都得仰仗着长房度日,只要不分家,这长房便是天一般,一旦触怒,找个由头,便是将下头的弟弟们赶出去也不是没有可能。
魏国公的长媳乃是黔国公之女,原本家世就非同凡响,又因为生了长孙,这地位在徐家,自是与众不同。
方景隆的脸上,带着几分痛惜又不甘的样子。
他当然是不甘心的,倒不是因为说,他方家畏惧黔国公的家世,黔国公虽说位列公爵,世镇云南,可方景隆却也未必就怕了他们。
问题的关键就在于,人家这长媳的身份,凭着娘家有人,又是未来徐家的一家之主,她如何骄横,方家一点办法都没有,难道还要打上门去吗?
若真如此,又有什么用?妹子依旧得继续在徐家生活,以后只会换来更加变本加厉罢了。
哎方氏一脸的悲怜之色。
早知如此,还不如嫁个寻常人,也不至成日受她的侮辱,她是黔国公的嫡女,又是长房,此番一同来京,我这二房却还需仰赖她,才能亲近太皇太后,希望能因此而为夫君搏一个前程,兄长,我来此,并非是教你为我出头,这等家里的事,是说不清道不明,也理不顺的。说到底,还是我们方家家世比人差了一些,我和妯娌同住,实在气闷,心里郁郁得厉害,可在这京师,却又不知该往何处去,思来想去,还是来这里坐一坐,这里毕竟算我的半个娘家。
方景隆不禁老泪纵横,方氏虽然说的平淡,可她的处境和内情,他岂有不知,当初还道嫁给了徐家二公子,是一门圆满的婚姻,可谁曾料到,里头竟有这么多隐情。
此时,方氏勉强一笑道:继藩的脑疾,是否好了一些?
啊这话题转得有点快,方景隆怔了一下,才回神道:好,好了许多,他也争气。
方氏幽幽道:可要让他少胡闹一些,我从妯娌那儿听说了一些事,说是继藩跟着张家的人,和周家闹的很是不愉快,想来太皇太后对继藩很是不喜呢,或许因为这个由头,她才对我更加变本加厉,兄长,来你这坐了坐,我心里也舒坦了许多,我得赶紧回了,现在天色不早了,若是在外逗留的太久,就怕她又要生事了。
方景隆苦笑道:也不多坐坐。
方氏抚了抚额前的发线,似乎想用发丝尽力遮挡面颊上的淤痕,她勉强笑了笑:下次还会来的。
方景隆颔首,亲自将她送出去,看着这打小便娇弱的妹子在人的搀扶下上了轿,徐徐而去,方景隆又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惆怅。
那头的方继藩,忙活了两日,终于回家里来了。
方继藩第一眼看到多日不见的方景隆,便见他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
爹方继藩仔细的打量了一下,见到了方景隆眼底里的某种忧虑,却没有点破,笑嘻嘻的朝方景隆打了个招呼。
你在外当值回来,甚是辛苦吧,来来来,爹给你熬了粥,来人,将粥取来。
方景隆立即恢复了笑呵呵的样子。
不一会,一碗热腾腾的粥就送了上来,只见里头有桂圆莲子,还有一颗红枣,这都是方继藩最爱吃的,都说君子远庖厨,可偶尔,方景隆却会下厨给方继藩熬一些粥水汤水什么的。
在他看来,这都是对身体有益的东西,假手于人,很不放心,下人们毛手毛脚,或是偷懒,若是火候不够,继藩不爱喝。
方继藩坐下后,喝了几口粥,便擦了擦嘴道:不吃了,我明儿要入宫,给太皇太后祝寿。
方景隆见方继藩只吃了几口便不吃了,顿时露出了一丁点可惜之色,太糟践了,这可是足足熬了三个时辰的粥,里头的红枣桂圆还有那莲子,都是他精心选过的。
不过一听方继藩去给太皇太后祝寿,方景隆非但没有喜,反而露出几分忧心忡忡的样子:你得罪了周家的人?
没有呀,谁说的。方继藩不以为意地道。
方景隆就不好多问了:去祝寿时要小心。’
啥?
方景隆便笑了笑,摇头道:没什么,没什么,好儿子,再吃两口。
8)
第一百五十六章:事有反常即为妖
在方景隆心里,实是有些担忧啊!
无端端的,太皇太后让儿子去祝寿,再结合此前流出来的流言蜚语,方继藩似乎是帮着张家欺了周家。
只怕,这是宴无好宴!
方继藩则是翘着脚道:我不吃粥了,我得琢磨着去置办寿礼去。
方景隆便遗憾地颔首点头,噢了一声,将方继藩的粥端到自己的面前:那别可惜了,我来吃。
说罢,埋头喝粥,低着的头,却依旧没掩盖住他脸上的忧色。
肯定出啥事了。
方继藩心里琢磨着,平时老爹虽也有惆怅郁闷的时候,却不似今儿这般,忧虑重重的样子。毕竟是个武夫,这爹是历来粗枝大叶的,只是偶尔遇到涉及到儿子的事时,才会细腻一些,不过即便如此,也是有限。
事有反常即为妖。
方继藩虽是不露声色,等出了厅,却是将邓健寻了来,道:近来家里出了什么事?
邓健诧异道:啥,啥事?
我爹!方继藩觉得这家伙,即便没有得脑残,这智商也是有限得很。
噢。邓健恍然大悟,然后小眼睛滴溜溜的转着,看着方继藩,沉吟了很久很久,才道:少爷,你啥时关心起家里的事了。
方继藩沉默了。
听着,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以往那个没心没肺的败家玩意,怎么会突然对家里长短的事这样的上心呢?
自己还是低估了邓健的智商啊,看来自己对他一定产生了某种误会,哎
方继藩一声叹息。
这不也正是传说中的事有反常即为妖了吗?
然后邓健歪着头,很努力地想了想:少爷,小的觉得你有些不正常了,和以往有些不同。
这都给他看出来了。
失败啊!
方继藩心里叹了口气,自己本来就和以往那个人渣有区别啊,这半年多,你现在还没回过神来?
不过人不能改变得太快,得有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否则,违和感就太重了。
人是不可能一觉醒来就变成第二个人的,那是妖怪了呀。
可人可以一天天长大,慢慢的成长,一点一滴的改变,这叫润物细无声。
所以,还是不要被邓健觉得自己成长的太快为好。
方继藩抡起胳膊,狠狠的就是飞去一巴掌。
啪
下一刻,邓健的脸上立即便多出了一道掌印。
邓健哀嚎一声,眼泪便迸出来,捂着自己腮帮子,疼得龇牙咧嘴。
现在,还有问题了吗?方继藩厉喝。
没,没问题了。邓健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还觉不觉得本少爷不正常了?
邓健呜嗷一声,泪流满面地哀道:正正常得很。
没毛病。
敢情自己最近不正常,是因为你少爷我揍你揍得少了啊。
你看,现在这一揍,不就正常的不能再正常了吗?少爷本来就是随心所欲,就是不可捉摸的,突然揍你咋了,突然关心家里的事,又咋了?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