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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执天下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宰执天下
想想韩冈都成了正八品的太子中允,正儿八经能上殿参加朝会的朝官,竟然都没有见过天子一次,王厚便觉得,世事每每出人意表,当真是难以预料。
前些天,王厚抵达京城的时候,正值韩冈被推到了风尖浪口之上。王厚在驿馆中听到的,多少人都在议论韩冈。
熙河路的官员升官实在太快了。王韶是正牌子进士,高遵裕是太后的叔叔,可能是因为他们两人都没有多少攻击的余地,所以入官才两年就升任朝官的韩冈,便成了众矢之的。
年纪姑且不论,入官两载,便能上殿参加朝会。也只有开国之初,才会有这样的例子。即便是三十五岁就进政事堂的韩琦,他升任朝官的速度,也决没有韩冈这般迅快。
进用如此之速,嫉妒韩冈的人自然绝不会少。
他们不会去提韩冈立下的功劳,将他的历历功绩放在一边,说韩冈是党附权臣的一个幸进之辈。幸好韩冈没有入官面圣过,否则阿谀天子的罪名少不了。
倒是刚刚做了崇政殿说书的王家大衙内为人仗义,前日在樊楼赴宴的时候,明明白白对外面说,只要有哪个选人敢自称有韩冈一半的功劳,他当即回家向王相公***,荐他入朝为官。
诽谤韩冈的谣言就这么消失了,而他立下的累累功绩也开始在京中传递。
韩冈跟王家二衙内有些交情,这是王厚知道的。而王家大衙内,一向心高气傲,又是跟文彦博、司马光一般的早慧,能出头帮韩冈说话,当真是难得。想来多半是得了王安石的授意。
韩冈升为朝官,而王厚并没有转官。但他的本官也是一升再升,进用之速,也算是少有了。不过王厚并不打算继续作文官,准备着转成武资。做文官虽然安稳,但王厚有足够的自知之明,他在文事上没有多少前途。父亲王韶的才学他连一半都没学到,而韩冈在经义大道的见识,王厚也只有仰头观望的份。
如果考不上进士,又想在官场上高歌猛进,算起来还是转为武官的好。河湟周围,还有许多地方可以去开拓。王韶立威于此,自是能遗泽后世,日后当也有他王厚立功的机会。
一阵寒风吹来,王厚冻得瑟瑟发抖。不比他前次进京,夏天在崇政殿外候着,只是热上一点,而且还有穿堂风。但冬天守在殿外,却是冷得够呛。如果是朝臣,尚有资格在暖和的偏阁等候传唤,但他这样的外臣,还是老老实实的站在殿外阶下。表现得恭谨一些,只会有好处不会有坏处。
不知等了多久,崇政殿的大门终于打开,一众宰辅鱼贯而出。王厚连忙躬身退到一边,见着一只只脚从面前过去。
人流走尽,殿中又过了半个多时辰才有人出来,将王厚叫了进去。
崇政殿中,除了天子赵顼,下面还有一名大臣坐在绣墩上。身穿紫袍,腰缠御仙花带,面皮如黑炭一般——自然是如今的宰相王安石。
面圣,王厚早有多次经验。行礼叩拜,一点也不慌乱。
起身之后,王厚就听赵顼在问:“韩冈在疗养院中私酿酒水,不知王厚你知不知道?”
王厚一下愣住,这是谁传到天子的耳朵里的?!不敢偷天子的脸色,他低头为韩冈辩解:“陛下有问,微臣不敢隐瞒。韩冈主持的疗养院的确是造了酒,但已得了家严的同意。且疗养院所酿之酒并不是给人喝的,而是用来清洗伤口。因为前次有几个好酒的将校偷了酒喝,韩冈还大发雷霆,说是烈酒阳气太重,可以用来驱除会让伤口溃烂的阴毒之气,喝了却会伤身。只能外用,不宜内服。”
韩冈这番话是用来吓唬王舜臣、傅勍那一干酒鬼的,王厚也知道这是胡扯,但拿来解释韩冈并没有私卖酒水的心思,王厚觉得更为合适。
“原来如此。”赵顼算是释然了。秦凤转运司传来的密奏让他了很不痛快,他并不希望他所好的臣子,会是个贪鄙的小人。王厚的解释,赵顼听着,觉得不会是临时编出来的,当不至于有假。
“韩冈一直都说他跟孙思邈没有关系,但这医理却是让人叹服……还记得他论跌打损伤的治疗,得用柳木做夹板,外敷石膏泥,水、土、木皆备,才能让骨头长得好。这一个方子传回京中,太医局里人人皆叹。”
王厚都没想到天子连这些事都知道,连忙道:“韩冈虽然不通医术,但医理的确让人佩服。”
“听说王厚你与韩冈情谊匪浅?”赵顼突然问着。
“……是”
“那他遇仙之事究竟是真是假?”赵顼问得饶有兴致,就算是天子,也是有着一颗八卦的心。
“韩冈一直都是说,当初遇到的只是一个姓孙的道士。还说怪力乱神,君子宜远避之。”
“儒门弟子当不语怪力乱神。”王安石很欣赏韩冈的态度,就是真的遇仙又如何?如果韩冈总是把神怪之事挂在嘴边,日后对他的前途决没有好影响。





宰执天下 第383章 重峦千障望余雪(7)
第章 重峦千障望余雪(7)
天色将晚的时候,王安石方才离开崇政殿。
在崇政殿中,天子问了王厚不少问题,王安石都听在耳中。
赵顼最为关心的是明年河湟决战的情况。一开始就问韩冈是否有私酿酒水,也怕熙河经略司人人私心,不肯用心于国事。而后在王厚口中,听到王韶、韩冈的一番筹划,赵顼的心情也是变得难得一见的欢畅。
当王厚趁机向他请求转为武资,声称要为大宋封狼居胥,赵顼便是一口就答允下来,还很高兴的亲口许诺王厚在转武官时,可以援例提升一级。
天子的心思都放在河湟决战上。对这个明年开春决战的计划,王安石也并不反对。熙河经略司的指挥水平,以及西军的战斗力,早已经在这几年中,通过一次次大捷而得到了验证。
王安石只是觉得时间上去有点紧,如果能在攻下熙州后,再停上一年用来安置移民和开辟周围良田,有了足够的钱粮补给再行开战,可能会更为稳妥一点。
不过王安石他也明白,自己需要这份功劳,赵顼也很想到这份功劳。天子变法,是为了内圣外王。对内,使百姓安居乐业,对外,让四夷宾服恭顺。
如果把三司条例司当作新法正式开始推行的标志,那到如今已有三年之久了。不过现在地方上推行各项新法条令的阻力依然还是很大,各项条令带了的回报虽多,但怨言也不见不少。王安石迫切需要一个军事上的胜利——一个决定性的胜利——来向天子证明推行新法的效果。
前面横山攻略以失败而告终,河湟就再容不得半点失败,而且必须尽快见到成效。
幸好河湟那里情况很不错,至少要比韩绛当初的陕西宣抚司要好。
王韶本人是难得的帅才,在他指挥下,河湟捷报频传,两三年内,便将熙州、巩州收归大宋,官军兵锋离着河州就只有一步之遥。而经略司内,高遵裕、王中正之辈又能与之和衷共济,人和这一项上,完全不用让人忧心。
加之一众属吏、将校都是少有的干练之才。尤其是韩冈,不论是从军事还是政事,哪一个方面都是极为出色的年轻人,有他主持后方诸务,可以让前线奋战的将士毫无后顾之忧。
“韩冈?!就是前年和去年来过家中的那个韩冈?”
浑家吴氏的声音传入耳中,王安石猛然惊醒。不知什么时候,他竟然已经身处于家中,老妻吴氏正坐在对面。一考虑事情,就忘了周围的事,这毛病他到现在都没能改掉。
“什么事?”王安石疑惑的问着。
“还能是什么?二姐的事啊!”吴氏只当王安石犯了迷糊,但前面丈夫说出的那个名字,让她沉吟起来,“韩冈的确是不错,家世虽说差一点,但二姐若是嫁过去,反而是件好事。就是有些风流了些,这点不好。”
前两年韩冈两次入京,吴氏都见过那个上门来拜访的年轻人。能两次进相府,当然是得到了自家夫君的重。以自家夫君的眼界,人品那是不会差得。而韩冈留给吴氏的印象很深,也很不错,相貌、气度、前途、才学都很出色,与二哥的关系也很好。
而且韩家小门小户,没有太多的牵累。如果二女儿当真嫁过去后,不会像嫁到吴家的长女那般天天受气。就是韩冈前次为了个名妓,跟天子的弟弟闹得满城风雨,最后让官家出头收拾残局,这一点终归有些让人感到犹豫。
“蓄养歌妓的事也听多了。韩冈才一个,也算不上什么。这两天,就得找人做个媒,你谁人合适?”
吴氏一头热的说着,王安石有些恼火:“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说要把二姐嫁给韩冈了?二姐的事急不来的!再说,还不知道韩冈那边有没有定下亲事,小心落了空。”
“急不来?那还要等几年?”吴氏一下变得满腹怨气,直冲着王安石嚷嚷。为着二女儿的事,她日日心急如焚,只是见着丈夫忙碌,不想去打扰。但今天终于忍不住了,“天天想着治国平天下,这修身齐家,你做到哪一样了?!二姐转年就十八了,你这做爹的坐得稳如泰山,我这做娘再不多想想,二姐就要成嫁不出去的老姑婆了!”
“也不一定要韩冈。”王安石见着吴氏听到一个年轻人的名字,就盯着人不放,就好像自家的女儿嫁不出去一样。他王家的门户、家教也不差啊,至于这么急切吗?
“就算不是韩冈,其他人家也行……你总得找个好人家来吧?”吴氏还是急着。
王安石皱起眉:“如今找上门来的,都是些趋炎附势之辈,哪有几个正经人家?!”
“那就去找!”吴氏提声叫道。
“爹、娘!”一人适时的推门进来,打断了书房中的争执。
“大哥!”
见着是儿子王雱进来,吴氏讪讪的停了口,在儿女面前吵架,不论是王安石还是她都是有些难堪。
王安石咳嗽了两声,问道:“大哥,有什么事?”
“厨中已经把晚上的饭菜做好了,正等着爹娘来呢……”王雱回头望望门外,“本是二姐来的。但见着她久不回来,儿子就过来。”他笑了笑,“也难怪她不好意思进来。”
“二姐在外面?”吴氏闻言,狠狠地瞪了王安石一眼,忙着出去追女儿了。
王雱躬身目送吴氏离开,这才走近前,对王安石劝道:“爹爹,二姐的事也的确得加紧***办了,总不能再拖了。”
“你也觉得韩冈好?”
“韩冈儿子是没见过。但从传闻中听来,人品并不差。文学上虽是稍逊,可其才干已是名传朝中。如今不过是弱冠之年,已积功为朝官。观他过往行事,对变法每多援护,当是有心于国事的人才。”
同样名满天下的年轻俊杰,心高气傲的王雱并不会认为自己比韩冈稍差。本官同为太子中允,但多了一个进士头衔,还是崇政殿说书,有着天天面见天子的资格。评价起韩冈便是很客观,没有半点嫉心。
“这为父也知道……”
王雱在王安石身边坐下来:“韩冈第一次上京时,给爹爹出的三条策略,无一不是扭转乾坤的上上良策,可见韩冈对新法的一片至诚。他又几次拒留京中,更足见其并非趋炎附势之辈。”
“就是太过头了。”王安石摇着头,“青苗法改名、胥吏重禄,这两条都还好,但第三条……”
“比起舜去四凶的征诛之术,韩冈定得的条策,已经是很温和了。新法诸多条令,哪一条不是卓有成效,大人如今何须再顾忌着那些愚顽之辈。找孩儿说,就得征诛今之‘四凶’,将之远窜四荒!”
王安石着侃侃而谈的长子,暗自叹息着。年轻人都是这般无所畏惧,牵挂少、顾忌也少。就像韩冈,随口几句话就要挑起党争。而他的大儿子,也是年轻气盛的不把党争后果放在眼里。只有在官场上多待上几年,才知道不是事事都能强着来的。
那些被他打压下去的旧党中人,都叫他拗相公。说他王安石是一意孤行,不听人劝。可若他真是这般行事,这些年来的诸多新法,早就全数推行下去了。何须一条条的在一路或几路中先试行,查结果后,进行相应的修改,才会推行全国?——王安石只是不理那些旧党胡言乱语的掣肘之词而已。
“大哥,你真的觉得韩冈好?”
“是不是韩冈,孩儿不便多说。但总得找个与爹爹你同心同德的人家。”王雱停了一下,语气沉重叹道:“总不能让二姐也‘和泪黄花’吧?”
王安石默然不语。
‘和泪黄花’是他长女写的诗句。嫁到吴家的大女儿是王安石全家心头上的一桩恨事。她自小聪明灵慧,又工于诗词,极得疼爱。王安石左挑右挑,特意挑了好友吴充的儿子。偏偏因为变法之事,两家生分了,让大女儿在吴家过得很不舒心。
秋天的时候还寄了封信来,上面写了一首七绝:‘西风不入小窗纱,秋意应怜我忆家。极目江山千万恨,依然和泪黄花。’
“让为父再考虑一下……总得先问问韩冈到底有没有定下亲事。”王安石叹着,国事、家事,事事让人烦心。
他问着王雱:“你做着崇政殿说书哦,明天就要上殿宣讲,可准备好了没有?”
崇政殿说书的位子不好坐,不但要像天子讲解经史要义,同时也是天子身边的顾问。必须见闻广博,又精通经史,少点才学就会被天子问得张口结舌。而且说出的话,多少只耳朵听着,仁宗朝被任命为崇政殿说书的贾昌朝、杨安国,他们两人旧日的文名,便是因为说错了几句话,被人引为笑谈而一落千丈。
王雱虽然不是第一次上殿宣讲,但王安石作为父亲,总是要担着一分心。
王雱自信的笑起:“以孩儿的才学,爹爹何须担心。这么多次下来,何曾出过丑的?”




宰执天下 第384章 重峦千障望余雪(8)
第4章 重峦千障望余雪
一年过得很快,转眼就是除夕。
禹臧家的军队已经退回了兰州。但前面不过两个月的时间,他和包约【瞎药】两家,将熙州北面的蕃部几乎全都洗了一通,让他们过年都过不好。道上的盗匪多了许多,只是没人敢来抢狄道,都冲到其他没有受灾的蕃部去了,这一个除夕,熙州北部将会热闹非凡。
可王韶现在所在的狄道城【临洮】,却是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声音。今年的雪出人意料的大,厚厚的雪层能没进大腿根,远处近处的山峦皆是银装。露着一圈灰黄底色的一座狄道城【临洮】,仿佛就成了雪海之中一座孤岛。
韩冈前面派来了信使。二十多岁精干的年轻人骑着马,在路上走了六天。出来的时候,信使身上的穿戴跟一头熊一样,毛皮都裹到脚尖上。可一路行到狄道,照样还是冻坏了手脚。听着疗养院中的医官说,至少有两根脚趾保不住了。
这样艰难的局面下,王韶也不敢多派人手回去联络。起来在明年二月雪化之前,跟后方的联系,怕是就只能靠着几天一次、损耗极大的驿马来传递。
“报……”拖着长音的一声叫唤,一名小卒通报之后跑进公厅中,跪下来就向王韶禀报道,“陇西城那里来了一队人马。”
“一队?”王韶强调的问着,韩冈没事派这么人过来做什么,人多了要多消耗多少驿马?就算是他是一路经略使,都是感觉着舍不得。
报信的小卒点着头,“一队人从南边来的。”
“怎么可能!”
王韶这下坐不住了,猛的站起身。南线虽说要平坦一些,可毕竟比现在所走的鸟鼠山北线多了近一倍的路程,如果走这条路,少说也要的多上两天的时间,人和马怎么能吃得消的。
小卒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他们还带着六车的辎重。”
王韶差点就要骂起来了,‘雪地里走车?!胡说八道。’
王韶一百个不信,可是眼见为实,当他走出官衙,就见一队车马驶了过来,总共的确是有六辆。
每三匹马就拉着一辆车,深一脚浅一脚的踏着狄道城中仅剩的一点冰雪,走到了衙门前。在车上高高堆起的货物,让人了乍舌不已,也是心生疑惑,不知怎么这么沉的车子如何在雪地中行车。
王韶得清楚,那几辆车上没有装一个轮子,只是在下面钉了两条窄窄长长的木板,木板在前端翘起。马车过后,后面就是长长的两条平行的印痕,从远处直拖过来。能弄出这种怪异的车子,不会有别人,只会是精于机关巧器,甚至在高喊以旁艺近大道的韩冈。
“这是韩玉昆让人打造得?”王韶先让人开始卸货,转头就把领队的小校拉过来询问。
小校却是一问三不知,只是从怀中把今次的货单和要接收者签书的公文,连同着一封韩冈给王韶的书信,一起递了上来。
等到高遵裕收到消息,赶来的时候,六辆车上的物资都已经卸得差不多了。六辆车中都是装着今年年节犒军的货物,基本上都是惯例的银绢茶酒。到其中三辆车上满载着的酒坛,卸载辎重的士兵都欢呼起来。过年没酒喝可不成,从巩州千辛万苦送来的其他军资,他们都不上,就是这几十坛最好。
“这是什么车?”高遵裕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么问着,没轮子的车任谁都是觉得很新奇。熙河副总管疑惑着,绕着车子转了一圈。
王韶把手上的信折起,回答着高遵裕的疑惑:“玉昆称之为雪橇车。”
“雪橇车?”这个词让高遵裕很陌生。
“陆行乘车,水行乘船,泥行乘橇,山行乘檋。这说的是大禹治水时乘着何物出行。”王韶了茫然的高遵裕,补充道,“出自于《夏本纪》。”
“你们起名,总少不了个出处。韩玉昆该不是把大禹出行的橇车给重新打造了出来吧?”
“差不多,现在,这雪橇车在泥沼中也同样能前行,不至于会陷下去。”
高遵裕又绕着车子了一圈,道:“其实用驮队也一样吧?”
“马驮的货物,哪有用车拉得多?驼了货物,马匹走起了也会更难。”
王韶的解释让高遵裕连连点头称是,啧啧赞叹着:“真不知韩玉昆是怎么给想出来的。”
“说是因为减少了摩擦力的关系。轮子在积雪上行走受阻,把轮子换成滑板,就减小了摩擦……还有参照了雪鞋的原理,什么压强、压力的。”
以自然之道为纲目,来考虑如何解决问题。而不是如工匠一般不求甚解,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只知如何,不知为何。这是韩冈在信中写给王韶的话。
韩冈说得道理,王韶粗粗一览也没有得太明白,高遵裕同样被一堆新名词给弄得糊涂起来。
王韶把信递给高遵裕:“玉昆的信上还画了图,设计了另外一种冰车,下面不是滑板,而是两条刀刃。说是冬天在河道冰面上使用。”
“玉昆这是要做公输般【鲁班】吗?”高遵裕都不知该说什么好,摇着头,接过信,“药王弟子不做了?”
“越来越搞不懂他在怎么想了。”王韶也是摇着头。韩冈在信中解说他所格致出来的自然之道,王韶很是难以理解,只是仔细想来,还是有着几分道理。
韩冈的心思并不是区区开边之事就能局限得了的,再一次认知到这一点后,王韶都感觉着有些泄气,“只要真有用就是了。”
“要不要试试玉昆设计的冰车。”高遵裕着韩冈在信中画得设计图,腾起了一些兴趣。
“再说吧,现在河上都是厚厚一层雪,走不了冰车。这些雪橇车,就是从洮河河面上过来的。”
“是绕得竹牛岭和抹邦山?”高遵裕现在才听到这队辎重走得哪条路,跟王韶方才一般的惊讶,“没人冻伤!?”
“不是骑着马容易兜风,坐在车上冻得就不会太厉害。而且玉昆让人把雪橇车设计得精妙,座位下面还有放火盆的地方。”
在高遵裕来之前,王韶就已经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的把车子全都打量了一遍,里面的构造,也都了解了。
他让人把车夫的座位掀开来让高遵裕,在车夫的座位底下,有着一个很大的空间,被木板分割成一个个格子。而正中的一格在内壁镶着隔火的铜皮,里面放着一个暖炉,暖炉的三条腿嵌在事先钻好的槽中,而暖炉的盖子也是带着卡子,不会在行驶中动摇。由于暖炉所在的这个中间的格子是前后镂空的,能够通风,木炭就在暖炉中缓缓燃烧,将暖意带给座位上的车夫。暖炉所用的木炭,就堆在座位下的其他格子中,走了几天,只用了一半还不到。
高遵裕盯着车座下的格子了又,再一次叹道:“当真要做公输般了。”
“不管韩玉昆是不是要做公输般,他终究是把过年的犒赏都运来了。”王韶着摆在衙门前的一坛坛酒水,心中也放下了不少忧虑。
但这时,一名骑兵从西门处狂奔了过来,翻身下马,一下跪倒在王、高两人身前,“启禀经略、总管,洮西三里外,有数百蕃人的甲骑在活动。”
“又来了?”
“怎么胆子肥起来了?”高遵裕听着消息,脸上狰狞而笑,“就拿他们当过年的大礼好了。”
“多半是董毡插手了。”王韶猜度着,“木征也不是傻瓜,不会为董毡挡风挡雨,终究还是要把他的叔叔给拖下水的。”
木征对他的三叔没有多少好感。他本人可是唃厮罗正牌子的嫡长孙,吐蕃赞普之位本来应该是他和他父亲的,只是阴差阳错落到了董毡的手里。
年轻的时候,木征还窥伺过那个已经算不上尊贵的位置,只是年纪渐长,变得有些懒散起来,只想保着他的河州。但心里一直都有想法,因而跟董毡始终不和。
可眼下的局势,容不得木征再跟董毡不合下去。
董毡不会太过尽力,这是木征清楚的。毕竟在平戎策中,明摆着写的是联合吐蕃诸部,而不是对抗。但谁都知道,如果董毡不能表现得出一位赞普该有的实力,那么新成立的熙河经略司不介意在吃掉河州这个正餐之后,把青唐王城当作饭后的消食汤水,一起给吞进肚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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