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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废后翻身记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茴笙
薛长松沉声道:“娘子中毒分量较轻,臣方才及时用了药,不会有什么大碍。”
皇帝颔首,顿了顿又道,“到底怎么回事?”
薛长松磕了个头:“启禀陛下,皇三子膳食中被下了少量钩吻。”





重生废后翻身记 40如愿
“钩吻?”声音危险地提高,“就是民间俗称‘断肠草’钩吻?”
薛长松这强大气场压迫下微一瑟缩,全力平复心神,方能镇定道:“是。钩吻含有剧毒,即使用它泡过水也一样能置人于死地。皇三子肉糜内被混入了极少钩吻水,分量对成人造不成生命危害,却足以致死一个不足五个月婴儿。”
皇帝微微一笑,眼中全是冷意,“钩吻。居然是钩吻。”转头看向殿内,“试食宦官何?”
跪了一地人中慢慢爬出一个小宦官,脸色惨白似鬼,浑身乱抖,一路膝行至殿中。
“陛下……”他颤巍巍地磕了个头,额头挨着地衣便再不敢抬起。
“为何不曾试出膳食有异?”皇帝淡淡道。
“臣……臣……”声音抖得不像话,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薛长松看得不落忍,犹豫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道:“启禀陛下,因这钩吻水太少,从味道上尝不出异样来。而这种毒银针也是试不出。婉仪娘子之所以反应这般大,是因为她体质一贯较弱,又刚生产完不久,正是身体虚弱时候。但这位中贵人体质康健,也不像婉仪娘子用得那般多,所以暂时没什么反应。”
皇帝了然地点点头。小宦官见他神情,以为自己被宽宥了,心头刚一松,就听见陛下漫不经心道:“拖下去杖毙。”
他双腿一软,浑身瘫成烂泥。
旁边立刻有人过来抓住他双臂,将他往外拖去。他想开口求饶,可嗓子仿佛被掐住了一般,一句话都说不出。
“陛下。”一个轻柔声音,带着令人心神纾缓力量。皇帝回头,却见顾云羡跪人群之中,仰头看向他,“陛下请三思。”
旁边人都惊骇地看着她,不知道她着了什么魔。
今天皇帝状态一看就不正常。他虽喜怒无常,但对下人通常还是很宽宏,这般脱口便是杖毙情况十分少见。几个对宫中之事了解多些宫嫔已经顺着想到了当年林婕妤投毒一事,揣测多半是今日之事牵动了陛下旧恨,这才恼怒至此。
这样情况下还赶上去触霉头,顾云羡也实英勇过头了吧!
“今次之事原不怪那试食宦官。他即使有错,也罪不至死。”顾云羡道,“为君者当赏罚分明,这般迁怒无辜,与那些奸恶之徒又有何异?”
皇帝闻言面色沉沉,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顾云羡还是维持着那个微微仰头姿势,眼神清亮而澄澈,一派磊落。
毓淑仪与明充仪跪得近,不露痕迹地交流了个目光,心中都有些期待,等着陛下勃然大怒。
顾云羡真是扮贤惠扮过了头,现居然还学起了谏官那一套。陛下是什么样性子?那是和先帝如出一辙荒唐胡为。你几时听过先帝虚心纳谏?
“吕川。”皇帝深吸口气,淡淡道,“出去吩咐行刑人,杖责三十即可,不要打死了。”
明充仪猛地睁大了眼睛,里面全是惊骇和不可置信。
“诺。”
吕川领命而去。皇帝亲自上前扶起顾云羡,“朕方才心情不好,没看到你也这里,让你跪了这么久。”
“臣妾明白,陛下挂念着邢妹妹。”顾云羡道,“臣妾也担心,所以一听到消息就赶过来了。还好,邢妹妹和皇三子都没有性命之尤,真是不幸中大幸。”
皇帝颔首,“确实,不幸中大幸。”后面一句怎么听都觉得藏有深意。
殿内跪了一地人,只他们二人立着,就这么旁若无人地说着话。
“陛下,柔婉仪中毒一事,臣妾觉得大有隐情,理应彻查。”明充仪受不了被这般忽视,忽然开口。
皇帝闻言回头,看了明充仪一会儿,点点头,“自然要彻查。只是月娘以为,朕该交给谁去彻查?”
“此乃后宫之事,自然由臣妾和毓淑仪来查。”明充仪道。
她答得迅速,旁边毓淑仪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只得认命地闭上眼睛。
这个姜月嫦,到底还要害她多少次!
这段日子后宫频出纰漏,说到底还是因姜月嫦之故。她个性要强,初掌宫权就恨不得跟自己分个高低,仿佛压根儿不记得陛下许她不过是个“协理六宫”权力,如今后宫正经管事人是她沈竹央。
她自然不能任由她夺权,与她明里暗里过了几次手,虽把她如意算盘打碎了,却也疏忽了各方面管理。从惊马一事开始,她就担心陛下会认为此乃她治宫不力缘故,顺势削了她宫权。
正想办法弥补,谁知这会儿又出了柔婉仪中毒一事。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听方才陛下问话,分明是存了试探之意。下毒之人还未查出,她们二人也是嫌疑人之一,她这般积极地表示要接手此事,未免显得太过心虚!
退一万步讲,即使陛下没有怀疑她们,但失职至此,还不赶紧请罪,这般理直气壮,只会令他加恼怒。
果然,皇帝微微一笑,“交给你与竹央?朕之前确实是这么做。”声音里隐有冷意,“朕信任你们,将这后宫交给你们,可你们回报给朕是什么?”
明充仪愣住。
“陛下,臣妾治宫不力,有负陛下所托。”毓淑仪长拜到底,“请陛下责罚!”
见毓淑仪率先请罪,明充仪恨得咬紧了银牙。理智告诉她此刻应该跟着磕头请罪,可心里那口气就是咽不下去。
此事明明是有人暗地里搞鬼,怎么能怪到她身上?
皇帝瞥见明充仪神情,眼中寒意甚。
毓淑仪见状略一思忖,又道:“臣妾斗胆,请陛下给臣妾一个将功折罪机会。彻查此事,还柔婉仪和皇三子一个公道。”
皇帝淡淡地打量了毓淑仪一会儿,“你要将功折罪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朕看竹央你一人兴许忙不过来,还是找个人和你一起吧。”
明充仪抬头,看向皇帝。
“云娘,这回要辛苦你了。”皇帝看向顾云羡,触及到她雪荷一般容颜时,他淡漠眼神柔和了一些,“后宫之事,原是你做惯了。想来也不会有人比你合适。”
顾云羡似乎有些惊讶,愣了片刻方道,“陛下意思是……”
“以后你就与毓淑仪一起,管理内廷之事。”
毓淑仪心中一寒。
她自然知道,顾云羡掌了宫权与姜月嫦掌了宫权,性质差别何其之大。姜月嫦此前极少接触内廷细务,对六宫之事生疏得很,上手缓慢,是以无法与她相争。可顾云羡不同。她原本便是当家主母,宫中有着自己广泛人脉。
后宫众人日常起居一切事务皆由殿内省和六尚局等官署负责,这些官署主事大多是顾云羡选出来。毓淑仪掌宫权这一年多以来,一直想换上自己亲信,然而下人之间亦是盘根错节关系,她难以短期内彻底改变。
如今若是顾云羡重掌宫权,恐怕很容易便寻回旧部,就此翻盘。
何况,听皇帝口气,顾云羡并不是协助她管事,而是她们两个人共同主事!
“陛下意思,是让臣妾协助毓淑仪管理六宫?”顾云羡疑惑道。
“不,不是协理。”皇帝道,“你们二人一起,不分主次。”
顾云羡微微低头,神情挣扎。
毓淑仪见状,心中警铃大作。她这个表情是什么意思?已然如此了,难道她竟还不知足,非要独占鳌头才满意?
“臣妾以为,陛下如此安排,稍有不妥。”顾云羡正色道,“后宫之事从未有过两人共同打理、不分主次情况。若以后碰上难以决断大事,臣妾与毓淑仪意见相左、僵持不下,又当如何呢?”
皇帝看着她,“那你意思是?”
顾云羡神情恭敬,一本正经道:“毓淑仪身份为尊,臣妾退居其次,愿协助她管理六宫。”
毓淑仪睁大眼睛,会伪装一张脸上,也有隐藏不住惊愕之色。
皇帝沉默片刻,似乎轻轻叹了口气,“好吧,既然你这么说了,便依你。”想了想又道,“不过协理六宫人,位分上需得好看一些,不然便不像话了。”
不待顾云羡反应,便轻描淡写地对吕川道:“传旨,晋元婕妤顾氏为正三品贵姬,赐协理六宫之权。”
“陛下……”顾云羡仿佛想推辞,然而见他金口已开,她不好再说什么,只能顺从地长拜谢恩,“臣妾谢陛下。”
皇帝微一颔首,让她起来,再看向一旁明充仪,口气平淡,“朕看月娘你还是做不来这些宫中琐事,以后就不需要再伤脑筋了,大可以过回你清闲日子。”
皇帝语气里微有讽意,明充仪知道再无挽回余地,不愿哀求失了颜面,只默不作声地磕了个头,算是领命。
“好了,都起吧。”皇帝扫视一圈跪得膝盖发麻美人们,终于大发慈悲,放了她们一马。
顾云羡立皇帝身侧,看着四周众人,心中平静得如同秋日湖面,不起一丝波澜。
一切全按照她计划发展。
那碗掺了钩吻水肉糜是庄令仪手笔,皇三子则是这个计划重点。她们计划中,毒目标是皇三子,但顾云羡知道,柔婉仪绝舍不得拿儿子来冒险。所以她告诉她,肉糜不用皇三子喝,她喝便行了。只要分量控制得好,绝不会有什么大碍。
她们并不需要谁真死掉,只是要用这件事,使陛下清楚地领悟到,如今后宫戒备是何等松懈,沈竹央和姜月嫦二人又是何等失职。
自己之前已经做了足够铺垫,干草薪柴全部铺好,只需要柔婉仪来点燃这把火。
现结果出来了,好得超出了她预料。她不仅得了宫权,还意外地晋了半品位分,可谓大获全胜。
至于皇帝让她和毓淑仪彻查柔婉仪中毒一事,她一点也不担心。作案是她,查案也是她,要把自己摘出去,简直是不费吹灰之力。
她需要做,是抓住这个大好机会,与沈竹央好好攀谈攀谈。
自己今日让出了这么大好处,总不能后什么也得不到。




重生废后翻身记 41夜谈
颐湘殿这边事情勉强告一段落,皇帝留下来陪伴柔婉仪,其余人各自回宫。
吹宁宫只住着庄令仪和柔婉仪二人,两人都是正四品六仪之一,身份不低,却还不足以担当一宫主位,所以如今吹宁宫也就不存主人一说。然而庄令仪为人一贯礼数周全,管没这个义务,却还是主动表示要送送诸位姐妹,一路陪着走到了宫门口。
“深露中,姐姐早些回去歇息吧,别着了凉。”庄令仪笑着对顾云羡道。
“庄妹妹多虑了,元贵姬如今是双喜临门,自然浑身舒泰,怎么会觉得冷?”明充仪阴阳怪气道。
顾云羡回头,神情冷淡,“喜?何喜之有?柔婉仪今日险些丧命,我忧心如焚,哪里还有心思想别?”明净眼眸落那张冷艳倨傲脸上,带上几分思索,“充仪说喜,不会是陛下晋了我位,还赐了协理六宫之权吧?”
明充仪微抬下巴,“你明知故问。”
顾云羡微微一笑,难掩讽意,“看来,明充仪直到现都还不觉得自己有错。”音量微提,“适才殿内,我想给你留个面子,才没当着陛下面说出这些话来,可既然你不知悔改,那我说不得就要提一提了。”
她声音冷下来,“陛下信任你,所以让你协理六宫,可你其位不知其责,一味打击异己,搞得六宫乌烟瘴气。别暂且不说,光数日前御马惊驾一事,就足以办你个治宫不力之罪!陛下今日没有罚你已属仁慈,你不仅不知感恩,还心存怨怼,当真无药可救!”
后面话已是斥责。
诸位宫嫔此刻都未离去,全聚四周。顾云羡和姜月嫦二人本就引人注意,大家表面上若无其事,暗地里却都打起了精神,关注着她们。此刻听到顾云羡话,都有些惊讶。顾云羡今日先是夺了姜月嫦宫权,这会儿又这么不留情面地斥责她,是预备彻底撕破脸了?
转念一想,这两人本就梁子结得比海还深,这辈子是决计不可能一笑泯恩仇了。既然如此,顾云羡确实也没必要再时刻忍耐她。
明充仪被她冷厉斥责弄得俏脸涨红,几步上前,本能地想甩一耳光上去。顾云羡眼神冷冷,仿佛有冰针射出,她被这目光一慑,手动了下,到底没有扬起来。
顾云羡转过头,看向一旁毓淑仪,“其实明充仪插手宫务之前,毓淑仪一直把后宫打理得很好。若是陛下中秋那夜不曾许了明充仪协理六宫之权,兴许就不会出这么多事了。”
毓淑仪没有说话。
“顾云羡你!”明充仪几乎要把银牙咬碎,恨不得撕碎那张平静脸。可残存一点理智告诉她,如今顾云羡早不是那个任人欺凌废后。她是恩宠正盛元贵姬,她若是再敢掌掴她,无异于自寻死路。
顾云羡施施然立夜风中,身穿秋香绿云锦大氅,清雅端静,却自带一股不可侵犯凛然之姿。
四周众人看着这样她,不由都想起了从前高高上皇后娘娘。这是久居上位者威仪,即使今非昔比,但她始终曾凌驾她们所有人之上。
她是她们主母。
不自觉,一些原本还对顾云羡心存轻蔑宫嫔微微侧头,避开了她,似乎有些畏惧那种气势。
顾云羡冷眼打量众人神情变化,眼神幽深。
是了,这样才对。这样子她们,才是妃妾该有样子。知道她面前应该忍耐,知道不可以放肆。无论是潜邸出来宫嫔,还是永嘉元年大选入宫家人子,从前多多少少都是明白这一点。然而自己被废一遭,受欺辱,她们见到了她落魄,便真当她就此跌入尘埃、不复尊贵了。
她会慢慢让她们明白,这种想法是多么可笑。即使她不再是皇后,也由不得任何人她面前放肆。
后宫各大官署次日便将原本送去咸池殿文书改送含章殿,几位女官亲自跪含章殿外,求见元贵姬娘娘。
采葭将这话告诉顾云羡时候,她正懒懒地靠贵妃榻上,闻言头都没抬一下,“让她们把文书放下便好,人就不用进来了。”
阿瓷犹疑道:“可奴婢见那几位女官都是从前效忠于娘娘,像裴尚仪和秦司衣。您真不见一下?”
“正因为她们是从前效忠于我,我才不能见。”顾云羡伸指轻揉太阳穴,“我甫一掌权,便迫不及待联络旧部,传到陛下耳朵里,你当他会怎么想?”
“娘娘所言极是。”采葭道,“这种时候,还是慎重些好。那些人既然对娘娘忠心,那么以后再见也是一样。若受了一两次冷遇就心灰意冷,那便说明她们忠心十分有限,不可信任。娘娘正好还可以趁这个机会检测一下,哪些人是真正忠于您。”
顾云羡颔首,“本宫正是这个意思。”
巳时三刻,庄令仪照例来含章殿。顾云羡一壁煮茶一壁闲闲问道:“柔婉仪如何了?”
“好多了。陛下昨儿陪了一夜,今日上朝前还留下话,说下朝后会再来看她。臣妾离开吹宁宫前,特意去颐湘殿瞧了瞧,柔婉仪脸色已不像昨日那般惨白吓人了。”
“这就好。”顾云羡将一杯茶递给她。
是今年产“神泉小团”1,茶汤呈淡淡琥珀色,清香怡人。庄令仪饮了一口,默默回味了一会儿,方道:“姐姐这里茶也是极好。”
“陛下前些日子赏,我想着你喜欢茶,已经吩咐采芷包了一些,你一会儿带回去吧。”
“既如此,臣妾便却之不恭了。”庄令仪笑道。
见顾云羡神情自若,庄令仪思及昨夜之事,还是忍不住道:“昨夜姐姐突然挺身为那试食宦官求情,可把臣妾给吓了一跳。”顿了顿,“我们事先不曾说过这一环,姐姐就不怕陛下着恼?”
“我敢这么做,自然有我原因。”顾云羡声音低下去。
庄令仪同这宫中许多嫔御一样,只知道皇帝年少时曾被林婕妤下毒,险些丢了性命,故而深恨此类事情。然而她们并不知道,那件事情里,让皇帝愤恨,是他疼爱妹妹三公主,因为此事性情大变,从一个天真烂漫小姑娘,变成孤僻封闭怪孩子。
她知道这件事时候,是她与他上林苑偶遇一个月之后。
那天傍晚,姑母身边尚仪大人神情焦虑地来跟禀报:“太子殿下下午与诸位皇子太液池畔饮酒赋诗,喝得多了一些,这会儿鸾鸳殿寐着了,怎么叫也叫不醒。可眼看就是宫门下钥时辰了,殿下还不离宫,恐怕不合规矩。”
姑母沉默了一会儿,“算了,今天这样日子,难怪他心情不好。他喝多了,想睡就让他睡吧。陛下那边本宫去说,料想这样小事,陛下也不会意。”
尚仪大人领命退下了,姑母看向一旁她,微微一笑,“云娘,你还没见过你太子表哥吧?”
她想说,她已经见过他了,就一个月前上林苑。他差点一箭射死她,还给她簪了朵碧桃花赔罪。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一句,“是,不曾见过。”
“再过段日子,姑母找个机会让你们见见面。”
见面?她可以再见到那个人了?
她想起那一日他落她脸上目光,明明是漫不经心样子,却自有一种蛊惑力量,让她心仿佛要从腔子里跳出来。
见她面色有异,姑母安慰道:“别害怕,你表哥虽有些任性妄为,却是个极疼爱妹妹人。他一定会喜欢你。”轻叹口气,“若非如此,他今日也不会喝成这样了。”
她困惑地看着她。姑母想了想,轻声道道:“告诉你也无妨,一件旧事而已。我虽因这件事训斥了他,但心中却明白,说到底,都是我错。”
那天戌时三刻,太子心腹宦官吕川颤巍巍地到椒房殿禀报,说太子殿下适才醒来,借口要喝玫瑰露,支开了照看他宫娥。等她们从厨下取了东西回来,才发现鸾鸳殿里面空空如也,殿下已经不见了。
姑母怒不可遏,吓得满殿人都跪那里,不住磕头。然而气过之后,却不得不些想办法。
太子殿下八岁那年便搬到了东宫居住,之后从未后宫过过夜。姑母今夜留他下来已是不合规矩,好陛下自己便是个没规矩人,解释一下也就行了。但陛下不介意前提是,他一直本分地待长秋宫。如果被人知道,太子殿下以十八岁“高龄”,大晚上内廷乱转,事情就糟了。
必须被人看到之前找到他!
椒房殿可信任宫人都被派出去了,到处寻找太子殿下。因为怕被人发现,他们也不敢声张,只得悄悄地找。
顾云羡坐自己寝殿内,想着方才从姑母那里听来那个故事。记忆中那个放诞不羁少年,原来曾是这么一个温柔体贴兄长。太过疼爱庶妹,以致为自己招来杀身之祸。但即使是这样,他也没有半分迁怒妹妹,反而一心自责,觉得是自己害了她。
“今日是三公主十五岁生辰,按规矩是要行及笄大礼,可她如今状况……只能作罢了。”
因为这个,所以他才会这么难过?原来即使已经过了八年,他还是记挂着她,还会为她事情难过。
他居然是这么温柔一个人。
她猛地站起来,也不理睬阿瓷追问,径直朝外面跑去。
夜色沉沉,她穿着轻软绣鞋,踩青砖地上一点声音都没有。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跑出来,或许只是为了上林苑那个未话题。那天他问她叫什么,她回答了,可惜他没有听见。那么这一回,她要清楚地告诉他,她叫阿云,是他表妹。
她猛地停住脚步。
漫天繁星点点,不远处传来清淡芙蕖香气。这里是灼蕖池畔,而她前方小楼匾额上,写着“听雨”二字。
她记得,姑母讲那个故事里,太子殿下就是这儿吃下了那块被下了毒石榴酥。
她推开门,一个颀长身影背对她而立,站半开窗边,凝视着池中看不到头荷叶。
她狂跳不止心忽然平静下来。仿佛漂泊小舟终于靠岸,仿佛南飞鸟儿看到了栖身树枝,仿佛离家多年游子之再次看到村头炊烟。
她安定了。
“太子殿下。”她轻声道,“皇后娘娘找您,请随我回去吧。”
他没有出声。
她慢慢走近他,心里不再紧张,反而出奇镇定。她终于明白了自己为何会不管不顾跑出来。因为她不能让别人看到他,不能让他再被有心人暗算。
她要找到他。她想保护他。
她想起幼年时候,陪母亲看戏,那些咿咿呀呀唱腔,她听不懂,于是问母亲:“他们讲些什么呀?”
母亲微微俯□子,看着小小她,道:“这个姑娘夫君打仗去了,姑娘担心他,所以不远万里去找他。”
“她为什么要去找他呢?阿母不是说过,战场是很危险地方吗?”
“自然是因为这个姑娘深爱她夫君,所以哪怕再危险,也一定要去。”母亲笑容有点恍惚,“两个人能够一起,即使是死,也是心满意足。”
她似懂非懂地低下头。
她还记得去年时候,城东教书张先生去世了,她和张先生女儿是好朋友,所以那段日子总会跑去陪伴她。每每看到好姐妹哭成泪人模样,她都会心里想,死亡一定是这世上可怕事情,能让一个连老鼠都不怕女孩子,哭成这样。可现母亲告诉她,这世上还有一种感情,能让人连死都不怕。
那么,爱上一个人究竟是怎样感觉呢?
多年之后,她带着这个疑问离开了家乡,来到了煜都,之后又来到了皇宫。现,十三岁她站皇宫灼蕖池畔,面前是这个帝国尊贵无比储君。而她看着他挺拔背影,觉得自己心如同飘落灼蕖池上花瓣,浸润了清泠泠池水,慢慢下沉,再也浮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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