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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辰以南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浅青釉
她正襟危坐,“不,我会哭。”
冰块在舌尖快速消融,南妩从几年前的两次偶遇开始,娓然述来一个关于重逢的故事。
听完,萧可可失望地瘫倒,“竟然没有络腮胡……那他现在呢?”
“轻微骨折,送到省医院治疗了。恢复得好的话,下个月就能回来。”
萧可可缓了半天,才消化掉苏炳没有络腮胡和流弹疤的事实。
两瓣柠檬浮浮沉沉,被吸管搅出细长的果肉,萧可可托腮,“南妩,你想不想要,把你的故事与爱写成书?我记得你文笔不错。”
想不想要?
南妩打开空的word文档,对着白花花的电脑屏幕思酌许久,写下一句话。
——从你往后,是岁月恩赐。
她把这句话传给梁君白看。
十秒后,梁君白回复。
——你可以直说,你爱我。
——嗯,我爱你。





良辰以南 第九章 ,便从你往后(4)
南妩月末有个面试,考虑到梁渺渺近来情绪莫名低迷,南妩约好她面试后看场电影。
梁渺渺来晚了,离电影开场仅剩一分钟,她拉起南妩飞奔检票口,被红地毯凸起的一块绊了下,向前重重踩出几声闷响。
后面紧随而过的两个小姑娘嘻嘻哈哈,“看那胖子,腿真粗,大象腿。”
她们像说起极好笑的事情,开始只是小声的,再后来,是不加掩藏的放肆嗤笑。
梁渺渺站直腿,手里捏着电影票,那时候,似乎整个电影院的人都掖着笑,看她的眼神欲语还休,梁渺渺满脸涨红,亦步亦趋跟着那两个女孩身后,不敢逾越,真好像她的胖会污了别人的眼。
南妩突然快步向前,歪头看那女孩,“真奇怪了,胖在她身上,关你们什么事?”
高挑个子的女孩打量她,颐指气使道,“我有言论自由,她都没急,你来什么劲?”
“每个胖子都是潜力股,反倒是瘦子,你不会知道自己长胖之后是个什么球样。”
“我会胖成她这样?”女孩音量拔高,极度不爽,“你有眼睛没?”
候影大厅几十双眸子盯过来。
南妩抬腕看表,距离放映还有十五秒,“要明白,人的新陈代谢会逐年变慢。积点口德,别说的你永远不会胖似的。”
南妩不再看她,直接拿票入场,渺渺紧随其后。
坐定后,梁渺渺大张唇齿,“你说话这么厉害,以前都没看出来。”
“跟你四弟呆久了,他好比一块磨刀石,自然会把我打磨出锋芒。”
的确,她被纵溺坏了,天不怕地不怕。
南妩摘掉3d眼镜,“你说过,所有胖女孩在瘦下来之前,都可以是公主。”她眼看渺渺脸色一暗,“如果君白知道你这样被人说,还不敢跟她们理论,他会难过的。”
渺渺拿肉手反复摆弄眼镜,她从不想丟家里人的脸,却处处丢脸,连扬起头来走路的勇气都所剩无几,生怕那不光彩的双下巴,那些赘肉,被别人偷窥去。
习惯低头的人,会慢慢忘记了,抬头向阳的感觉是什么。这无关她的身家,是她内心光明到不了的地方,那可恨的自卑心作祟。
南妩拍她,“慢慢来。”
观影间,手机忽一震动,显示收到一封新邮件。
标题是:去死吧。
发件人与之前几封相同。
南妩不觉皱起眉心,内容里有欧美恐怖电影里血糊吧啦的截图,僵尸,鬼怪,最后一张是荒山墓地。
梁渺渺不慎从余光里看到,“什么鬼东西,阴森森的。”
南妩索性把移动网络也关了,“看电影吧。”
她原打算要将这件事跟梁君白说道一说,只差临门一脚,却出了别的岔子。
梁君诺再次来上海,自机场落地,打的便来了梁君白家。
他只身往来,没带行李,不像久住的模样。
门口,梁君诺连说几遍,“这话该怎么说。”他几个字几个字往外蹦,说话时,仍旧满面的不可思议,“年青和,记得么,他,就这个人,昨晚来我们家了,跟爸说他想跟我们攀个亲家。”梁君诺笑骂句,“我靠,攀亲家,他们姓年的,跟我们。”
梁君白也愣了,“二姐四十多,年青和不至于……”
“不至于那么饥渴。”
再想剩下的,唯有梁渺渺了,自我素养如梁四先生这般,心里都忍不住爆粗口,妈的。
梁君白问,“他们怎么认识的?”
“健身时候碰上的,一码事归一码,那倒不能怪三姐,当时年青和骗她叫秦和。”
梁君白眼光忽动,“老爷子的态度?”
“叫他滚。”梁君诺耙了一耙头发,“年青和没多大反应,只说改日拜访,脸皮是够厚的。”
梁君诺恨不得将事态一股脑全部告诉他四哥,火急火燎的,沉不住一点气,梁四先生往后退,伸手,关门,一道门风拍在梁君诺脑门,把他隔在屋外。
“哥!你干吗呀?”
“别吵。呆外面。”
梁君白背门而靠,随着年青和似乎冒失的上门,诸多微小如牛毛的细枝末节都能拼凑到一块了。
梁渺渺手机里署名秦桑的男人,她谎称业务员却始终没拉黑的电话号码,她从健身房带着伤跑出来,紧随第二天就注销健身卡,再也不肯去那一家,如今只身来上海,支支吾吾说不清楚远行原由……
一根细丝连起事情始末,梁君白眉目渐清。
再次与年家牵连了关系,连老爷子都气极,向梁君诺下达死命令,捆也要将老三捆回新西兰。梁渺渺又一次以为,梁四先生会拿最犀利的话批评她。
但他没有。
“回到新西兰,你有老爷子看着,以及你从不吃亏的母亲,我很放心。”梁君白拾掇她的行李,手指在白色衣料间翻舞,赏心悦目极了,“别让人再欺负了。”
他说,“不知道你像谁,要是像你妈,还会有这些事?”
梁渺渺提着一只抱枕娃娃过来,已经看他有一会儿,说,“梁老四,你跟以前不太一样。变细心,也和善了。”
“怪我以前对你不细心,不和善?”
“我现在的情况,换成之前几年的你,一定会要我像个女战士一样去战斗,面对问题,解决问题。你对自己严要求,对我也从来不手软。”她坐进摇椅里,皮肤白皙,在夜光灯里淡淡发红,“你不会理解,我是个女孩,有女孩难以启齿的秘密,会忽然软弱得一塌糊涂,需要更多时间做选择,感性大于理性,这些你都不能理解,所以没有一点耐性。”
梁君白坐在封好的行李箱上,一双腿半屈着,手指习惯性落在一个实处,轻轻点扣。
没有什么,比一个旁观者的客观论述更可信,他很好奇,南妩如细胞般的无孔不入,到底将他改变到什么地步。
梁渺渺拖住笨重行李箱往门口走,围巾裹在领口,抵挡习习夜风,样子颇显得无辜可怜。
“我给你办健身卡,倒办错了。”即便是梁四先生,亦有完全料想不到的时候。
后来,南妩这样与他说,“你毕竟只是一个人,怎么算得准因缘际会,那是命运的事。”
梁君诺一面掐表催促梁渺渺,电梯门大开着,他摁住按钮,“快点,要赶不上飞机了。”
“其实,那*身卡,我挺感激你的。”
她说完匆匆跑进电梯,头也不敢抬。
电光火石间,一些捕风捉影的猜测全凭她这句话,落到实处。
梁渺渺走后,他们接连迎来琐碎的婚前日程,一件件,一样样,势如破竹,南妩应接得晕头转向,早把什么邮件的事抛之脑后。
加之面试几家公司都没音讯,南妩免不得有些急躁。
她画了张表格,以求职为主题,进行swot战略分析,然后拿着这张纸去找梁君白共商求职大计。
“找到症结了?”
南小妩笔尖重重划过四个字,“已婚未育!”她说,“hr肯定是担心我刚入职就休产假,影响工作。”她循循善诱,“我能改回未婚么?”
“不能。”梁四先生说,“我坚持维护自己作为丈夫的主权。”
南小妩身体陷进沙发里,嘴里碎碎念,‘天哪,找不到工作’,接着说‘谁知道一个无业游民的痛’,继续说‘已婚未育怪我咯’。
最后闭目长叹,一脸‘没有工作,我难过得快要死掉了’。
正怅惋着,沙发两旁骤然往下陷了一陷,她直觉有什么重物凭空压来,睁开眼,梁君白双手撑在那儿,四目只差零星半点的距离便能碰到一处。葱茏气氛里,她甚至可以清楚听见两人相互交融的心跳声。
相爱久了,连呼吸都是严丝密缝的契合。
沙发咚便也算了,他还吞吐着气息,“只好我多辛苦些,让你变成已婚已育,再去找工作。”
一琢磨这意思,南妩眼见天还大亮,某人已有白日宣淫的架势,瞬间打完鸡血似的,从他臂弯下滚出去。
“我想了一想,还有文章要更新。”她奔进书房,慌乱战兢的,在word文档空白地方写——梁四先生显然得到了十分要领,耍得起一手好流氓。
从萧可可处回来,南妩就着手写起半自传体的小说,更到十来章,有百十个读者,虽不成大气候好在文章氛围温馨和谐,如同他们的爱情一样。
她写着写着,书房墙壁被扣了两扣,梁君白顿下脚步,“我进来了。”
“华东出版社。”他捏了张便签纸探到南妩眼前,“我把你的简历投过去了,具体面试时间等他们通知。”
“你跟这家出版社很熟?”
便签上有出版社全名和地址,南妩用电脑查了查,确实有招聘信息。
“秦淮河的画册都是委托他们出版,华东的环境,交通,福利都不错,是秦淮河推荐的。不过能否录取,还要看你面试表现。”
梁君白说话时候,脚步娴熟地往南妩身边靠,抬手揉了揉她腮帮上的肉,视线掠过电脑,清凉凉的声音,“记住,要上下其手,才能称得上流氓。”他俯身,就近吻住南妩的耳垂,舌尖微凉,一扫而过,“像这样。”
南妩又没出息的,顷刻之间,面红耳赤。
不出几日南妩收到华东出版社的电话,要她周一下午三点,到福州路新址面试。
南妩提早一小时出门,回身正要锁门,忽见门扔着什么土黄色的东西,微微还有些动静。
她再一看,是只□□厘米的壁虎,趴在那,偶尔蠕动几下。
南妩猛吸一口冷气,钥匙掉到地上,壁虎似乎受到惊吓,快速朝门框上爬去。
南妩退后两步,手还未能够到电梯,便见到又两只盘踞的壁虎缩在走廊,南妩被逼得进退两难。她几次深呼吸,给物业拨去电话,要安保过来处理这些活物。
南母从猫眼瞧见女儿,周围站着两个保安,她呼啦把门一开,闻听壁虎爬在她家门口,老太太脸刷白,冲进去对南父骂咧咧,“都是你!邋里邋遢不要干净,脏袜子乱扔,吃水果么弄得一地水,你看看,把壁虎引来了吧!”
一个老保安拎着尼龙袋,“五只呐,安全通道有两只,这怎么爬上来的?”
南妩把门锁上,由着父母在里头争论,“最近其他业主没反应过楼道有壁虎?”
“没有。”老保安提议,“要么你喷点杀虫剂?”
那个时候,南妩隔空与梁君白抱怨——为什么我妈和保安都把壁虎当做昆虫类?杀虫剂这个提议真是蠢萌蠢萌的。
彼时,梁君白正在开每周例会,手机静音,没回她。
南妩收起手机,一根银色拉链将它封入包中。
所以她并未注意,方才跳出的一封邮件。
只有标题,五个字。
——南妩,去死吧。




良辰以南 第九章 ,便从你往后(5)
南妩下地铁走了段路,行人不多,右手边是块街心小公园,很有雅韵。
脚底是排垒砌平整的石板路,南妩方一走上这条道,身后紧跟传来一番声响,离她挺近,哆哆哆,哆哆哆,像高跟鞋踏着石板。
南妩循声回头,不经意地往后看了一看,把臂远的地方有个女人,黑色尼龙大衣,现下也停了脚步,眼光胶着在自己身上。
她穿双银色高跟鞋,略微的旧,鞋跟皮质有几道磨损。
女人长得眼熟,却无法让南妩立即想起来,女人突然加快步伐,“南妩。”
足足花了五秒钟,南妩讶了声,“周子茹。”
南妩第一家公司的老同事,坐在她隔壁办公桌,记忆里是个精神的女人,南妩离职前她刚生产完,孩子应该有两岁了。而她此刻站在眼前,没擦任何护肤品,脸颊干燥起皮,唇纹很深嘴角有干裂的印子。
与以前,判若两人。
南妩粗粗寒暄,“好巧,出门办事?”
“你越来越漂亮了。”周子茹走近一步,自顾自开口说话,她死盯着南妩,“尤其是眼睛,弯弯的,漂亮。”
“谢谢。”南妩与生俱来的本能使她后退两步,余光朝后瞄,“今天是工作日,你不上班么?”
“食品公司倒闭之后,我就失业了。”周子茹骤然抬高声音,“什么叫失业!你懂么?”
南妩寻思措辞,“我跟你一样,离开食品场之后……”
“怎么可能一样!”周子茹一改两年前和气模样,竟面目可怖起来,右手紧紧握拳“我是三流技校毕业,凭我叔叔的关系再能当个小白领,离开食品厂,你以为我还能有什么档次高的工作么?我只能到餐馆给人当服务员!”
她咄咄逼人,“你跟梁君白是情人关系吧,那个新晨周报的老板,曝光我们食品厂的男人!连我叔叔都被拉下马了,南妩啊,我以前怎么没看出你那么厉害呢?”
“你说的,我不太明白。”南妩持续后退着,情形太过蹊跷,周子茹神容灰白,像有一腔戾气要破体而出,这让南妩不敢多提当年的事,把心一横,便装聋作哑,“我没那么大能耐弄垮一家公司,它倒闭是因为原材料……”
“南妩!”她盛怒大喊,什么都听不进去,“你这个害人精!公司用什么食物,怎么进货的关你屁事,又没给你吃!”周子茹彻底爆发,惊得路人绕道走,方圆几米空无一人,“你不就是想讨好那个男人么,要不是公司派你去交涉,你会认得那报社老总?就凭你?”
见势不对,南妩二话不说跑了起来,而周子茹更快,一手抓住她包带,把她拉了个趔趄,“你利用公司危机去炒新闻勾男人,害的多少人失业,还有谁比你不要脸!像你这种人,竟然能幸福美满,真瞎了老天的狗眼!你怎么不去死?不去死!”
周子茹紧握的右拳松开来,银色的光刺目而晃,她手心里是把磨出锋芒的刀片,适才她握得太紧,掌心渗出血。
刀子毫无章法地往她胸口划来,南妩拿包去挡,皮革制的包瞬时破开一道耸人的口子。
南妩瞧她穿着高跟鞋,抬腿去绊她,周子茹细如高脚杯的鞋跟一扭,她再与以往不同,而爱美与虚荣这一点,倒由始至终没有改变。
高跟鞋摔开几厘米远,周子茹应声扑倒在地,失业使她落入一个偏执的怪圈,匍着身子去抓南妩的腿。
马路对面的人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便看见年轻女孩一瞬被拖倒在花坛边,她张口惊呼,另个人用力捉住她脚腕,手起刀落,刀锋滑过女孩小腿肚。
血滴入石板缝隙里,殷红稠腻,有路人拨打了110,但周子茹在他们眼里是怎样的凶骇,叫人不敢无端上前,零星几个人站在路对面,边远望,一旦有不对地方,他们顺势能跑。
南妩不指望有谁能帮自己,忍着腿疼,她跟周子茹扭斗到一起,刀片成了他们争夺的重要物件。混乱中,南妩对上周子茹的眼神,她恍然记得哪里,曾经某一时刻,触碰过同样充满疯狂和怨怼的双眼,似乎她真的做了什么上帝都无法宽恕的事。
似乎她真的,活该下地狱。
何晓死前,在老式公房楼下,潮昏的路灯里,他也是这样看她的。
这种眼神,生生勒得她一痛。
周子茹力气很大,南妩只掰断一截刀片,缠斗里,她小腹被刀的尖头割破,伤口不深,但很疼。
她听见远远的,有人在喊,“叫救护车了么?警察怎么还没来?”
那声音传进南妩耳中,是含混嘲哳的,她眼前变得茫茫然一片,意识如同沉入深渊,尽管如此,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死死钳住周子如执刀的双手,连人带身子,往花坛高阶用劲磕去。
南妩只有一个想法,她不能死。
她是跟梁君白互许过终身的,所谓终身,非死不弃。他们的命早就连到一起,没他允许,她不敢死。
南妩用了浑身力气,周子茹一时间讨不到大便宜,渐渐力不从心,一个没注意,被身后覆来的影子捉住手腕,一掐一甩,刀片抛进花丛里。
隐约中,南妩听见是个女孩嗓音,向围观人群高声问,“有人报警么?”
似乎也是她,把南妩零落一地的面试资料、随身物品捡回包里。对于这些,事后南妩记得很模糊,以她当时疼痛之下的神智,这一段几乎是断片的。
最后的印象是,身体好像被谁抬起了,架上救护车。
临近四点时,秦淮河正在华东出版社办事,hr顺带跟他说声,他推荐的人没来面试。
“你老婆怎么回事,特么来不来,离约定时间过去三刻钟了,玩我咯?”
“不会吧。”梁君白看眼电脑屏幕的时间,“她提前一小时出门,还没到?”
“南妩手机没人接。”秦淮河捧着画册,“你赶紧联系她,别有事,回头给我个说法。”
结束通话后,梁君白关掉电脑几次拨打南妩手机,一律无人接听。
天色有些许暗了下去,梁四先生在窗台前来回踱步,手指呈焦虑时的惯性动作——弯曲着,不断轻轻点扣着手机壳。
在他逐渐失去耐性的时候,手机进来一个电话。
“喂。”他蹙眉,“是。”
仅不过简短几句开场白,梁君白已夺门而出,许多经过他身边的人看见,梁总拿车钥匙的那只骨骼漂亮的手正在打颤。
警察告诉他,南妩被人刺伤了。
警察说,有几处刀伤,腹部一刀比较深,但总体是轻伤。
警察口吻略带安慰,可梁君白仍听得胆战心惊。
好端端去面试,怎么遇上疯子了?什么叫几处刀伤?腹部那刀又深到什么程度?
还有,警察把这些称为轻伤?
去他妈的轻伤。
梁君白握方向盘的手稳不住了,对他而言,南妩伤成这样是极其严重的事故,根本不是一句轻描淡写的‘轻伤’能够安抚他的。
直行道前方发生三车追尾,梁君白的车子堵在汽车长龙后头,一点也动弹不了。
他连按数声喇叭,经他车身的路人被吓了大跳,直骂他神经病。
梁君白锤向侧边玻璃窗,“*!”
等他到达医院,南妩躺在急症室软垫上,伤口基本缝合好了,由于失血原因她脸色白惨惨的,仍在昏睡。
梁君白撩开她额前刘海,用手背试了试温度,没有发烧,他张开手的瞬间,手心里沾满潮腻的冷汗。他搓了搓手,把汗轻轻揩掉。到底有多久,他没这么紧张过了?上一次手掌心发凉生汗还是十多年前,母亲提行李走出大门,箱包的轮子碾过突起石子,寒夜里发出吱拉吱拉的响声。
他登高台,双手把着栏杆,末了临放开时也是一手的汗。
而梁君白毕竟是梁君白,手心里的汗不会让人看见,那他的慌乱恐惧自当不会视与人。
他办理完南妩的入院手续,几个警察找到他,想要了解些情况。
“伤她的人叫周子茹,是她之前公司的同事,他们之前产生过冲突么?”
“之前公司?”梁君白似有所想,“熟食加工厂?”
“对,他们有过什么矛盾你知道么?”
梁君白说,“应该没有,南妩没提过,而且她很少跟人结怨。”
他不认识周子茹,便只提到一句,“如果是那间食品厂,倒有件事。它被媒体曝光食品安全问题,受到食药监局的查封,当时南妩向报社提供了重要线索。”梁君白敏锐嗅闻到事情的起因,就问,“周子茹现在是做什么的?”
“换了几份工作都做不长,现在是一家餐馆的服务员。”
警察对周子茹的初步了解有限,仅握有她个人资料,至于动机及细节,还要等南妩醒来再做笔录。
“周子茹已经被警方控制起来了,她不会再出来伤人,你放心吧。”临出医院前一个年轻警察这么说。
他大抵是看梁君白面无神情,好意宽慰宽慰。
如果苏炳在场,他会洞悉地说,“这世上能三言两语便轻而易举安抚到他的人,只有一个,那是他的底线,是他心头朱砂痣。”
是的,梁君白只剩下提心吊胆的份,要知道,他的未婚妻被一个疯子杀人未遂,而那疯女人只是暂时被拘留,他差点失去了爱人。这么荒唐的事,叫他怎么能放心?
南妩右手缠了纱布,她会下意识拿手碰脸,梁君白捉住她的手,轻轻桎梏在大腿上直到她醒来。
南妩第一眼见他在床头边坐着,她回了会儿神智,随后觉得没什么要说的,只想伸出手抱抱他。她略一动,冷不防扯到腹部伤口,她轻微僵了一僵动作,脊背跌回床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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