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辰以南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浅青釉
梁君白叹口气,扶起她,后背垫了块软枕,“要不要喝水?”
南妩喝了几口就搁到旁边,身体单薄得有些可怜,梁君白张了张手,“要抱?”说着,他避开南妩伤口,缓缓拥上她的肩膀,侧脸蹭着她脸颊,“还好。”
南妩抽鼻子,“婚纱不能穿了。”分明一点都不好,她郁闷得不行。
他哑哑的,“差一些,我到手的老婆就没了。”
南妩默了良久,坦白道,“她叫周子茹,是我第一家公司的同事。”
“嗯。”
“她在行政部,我是策划部。”
南妩停顿,“她恨我,我能看出,但这毫无征兆,在我离职前,跟周子茹的关系一直不错。”她说,“快两年不见,我几乎要忘记她了。”
梁君白鼻腔的热气拂过她耳垂,南妩推推他,“去,帮我把手机拿来,在包里。”
“再抱会儿。”梁君白不撒开手,淡淡道,“你总吓我,将来我要是有高血压,就是被你吓出来的。”
她委屈,“我没……”又一想,她转言正色道,“就算有,也是意外。”
“我经不起你三天两头的意外。”
南妩小声嘀咕,“真正的猛士,要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似乎首肯这句话一样,她还郑重地点了点头。
梁君白笑了,“好,你猛,你最猛,我不如你。”
梁君白给她拿来手机,她翻出几封恐吓邮件,怯弱弱递给梁四先生,“应该,可能,好像,大概是周子茹发的。”
最早一封邮件日期可追溯到他们在新西兰的那段时间,梁君白果真看黑了脸,“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南妩解释,“起初当是垃圾邮件,或者谁家发错了,没有太在意。后来……给忘了。”
梁君白扶额,到底不忍多说她,就道,“忘性这么大,你才几岁?”
“小你八岁,不年轻了,可以结婚的岁数了。”她含笑说。
梁君白一愣,这话分外耳熟。
——梁先生是……总监?或者,新晨周报总经理?
——怎么不再问下去,我看着,就只是停留在这个职位的人么?
——你太年轻,我不敢往下猜。
——长你八岁,不年轻了,可以结婚的岁数了。
在这之前,他们还没有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对话,从此往后,南妩才晓得有个男人叫梁君白,长她八岁,记了她三年。
那几封邮件提供给警方后,当天就证实是出自周子茹的手。
约好录笔供的当天,病房门口来了个便服男人,两块颧骨很高,鼻梁架副厚眼镜,拎着水果篮和几大袋营养品。
他自称周子茹的丈夫。
梁君白削到一半的苹果皮断了,他拍掉手上的果皮,“坐。”
“我没联系过你们,突然跑过来是有些唐突。”瘦削的男人坐立不安,手撑着椅面,“子茹做出过激的行为,伤害到南小姐,我真的很惭愧,真的对不起,对不起。”
“她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么恨我?”
男人懊恼地低头,“她叔叔是这家厂的高管,公司查封后被判刑了,当时我们儿子还小,她一边在哺乳期,一面要出去找工作压力是蛮大的,子茹没上过几年学,办公软件都用不太好,哪家写字楼的公司肯要她,慢慢人就变得不爱说话了。”
脑海里闪过几个片段,南妩问,“周子茹买过壁虎么?”
男人拘束地坐那儿,思索有两三分钟,点头,“有,好像有,她网上买的,拿回来一只大玻璃缸外面盖着黑布,布没盖严实,我看到里面东西会动,还有尾巴,大概是,是壁虎吧。”他老实说完,小声问,“这怎么了?”
南妩低头叉苹果块,“没什么,就是她把壁虎扔我家门口。”
男人站起身数度弯腰道歉,“对不起,她竟然做这种事,抱歉抱歉。你的医疗费我们出,应该付的费用,或者精神损失费什么的,我们都出。”
南妩没接他的话,“周子茹认为一切都是我的错,我让食品厂倒闭,让她叔叔坐牢?”
“可能吧,我不清楚她怎么想。她有轻微抑郁症,越来越不愿意跟我说话,我去接她下班,好几次见到主管骂她……”男人忽然把腰板压得更低,“相信我,子茹的确有精神问题,你们能不能别起诉她,费用我们家一定会承担,就是别起诉她,她还年纪轻,儿子才两岁也需要妈妈。”
“不能。”
梁四先生答的第一句话,就是斩钉截铁的‘不能’。
“从法律上判定周子茹是活罪,不至死,你儿子不会失去母亲,但我却不能不后怕,这件事我一定追究到底。”
男人急了,“但南小姐现在不也没事么?”
“不死,就是没事?”梁君白寒眸望着他,又问一遍,森冷冷的,“你管这叫没事?”
梁四先生决不通融,“你疼惜妻子,我也一样。”
男人语噎,眼光自然调转到南妩身上。
南妩把果盘放一边,她说,“我尊重我家人的决定,你无法保障,假使我撤诉,周子茹会不会当作是我的心虚。不管说多少回,我还是那句话,当年的事错不在我,她硬要当我作发泄怒火的对象,偏执得很,我非圣贤,只挨打不还手的。”
她昨夜睡着那会儿,伤口刺痛又痒,她总不自觉拿手去挠,有时是梁君白制住她的手,有时是南母。一回她不当心碰到伤口了,疼得叫起来,南母当时就哭了,南妩睁开眼睛,母亲赶紧用袖口擦拭眼泪,叫她再睡会儿。
这一回,南妩吓到她父母了。
哪家女儿好好走在路上,被人割上几道,做父母的都会无比痛心。
周子茹让所有爱她的,和她爱的人担惊受怕,这笔账不是几句话能一笔勾销的。
至于眼前姿态谦卑的周子茹丈夫,经过她干脆利落的拒绝,他多半觉得这个小姑娘年纪不大,却很不良善。
从他眼里能读到,他就是这么想的。
男人以为南妩会好说话些,不想跟梁君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同样坚不可摧。
“子茹有抑郁症……”
“没有一条法律写着,抑郁症不用负刑事责任。”梁君白提起他的慰问品,递还给男人,“我们接受你的道歉,剩余的,交给法院做判决,按律法走。”
男人沉不住气,“法外还有人情啊?”
南妩奇怪地抬抬眼,“周子茹适用哪条人情?她身体康健,有重视她的丈夫儿子,三十左右的岁数正当青年,除了工作不顺,但谁没些糟心的事,她有这么长的路要走,重头开始读书择业比她拿刀子伤人还难么?”
她说得男人脸色白一阵红一阵,“生活带给她的抑郁和苦闷,不能成为她伤害别人的正当理由。”
男人眼眶一圈圈泛红,又鞠了一躬,离开病房。
法院开庭前,南妩与梁君白经商讨达成一致,向法院提交谅解书,愿意周子茹从轻量刑,这是他们做出的最大让步。
南妩住院的日子被没收手机和电脑,便在此刻,体现出梁四先生的家教甚严。
南小妩挂念着自己的小说几天没更新,逼梁先生用她的账号登陆,写一封暂停更新的告知书。
她再度感慨梁先生拨动页面的指尖漂亮极了,一个须臾,梁先生摁灭手机,“好了。”
“这么快。”
他严肃脸,“嗯,效率高。”
南妩并未追究这一丝异样,以她绝佳的忘性,一顿饭就忘了这事。
南妩出院的隔天,苏炳跟朱颜乘飞机回国,她坚持要过去接机,“你已经断了我的手机电脑,再阻止我跟朋友亲切会晤,那简直是惨无人道的囚禁!”
梁君白无奈退让,等南妩换好药,添了厚重加绒的衣裳,围巾裹好,再驱车到达机场时,苏炳他们下飞机都一刻钟了,坐外面候机室里,椅子上铺张大报纸,苏炳抱着拐杖在那甩牌,“一对2!”
纸牌甩得啪啪响,朱颜满面红光扔出四张牌,“炸了你!”
“三个圈一个老k还炸弹?骗谁呢。”
朱颜把一张老k混在里面,企图蒙混过关,但出完牌的朱颜堪称无赖,“这张k是你的,本宝宝绝对出了四个圈!炸炸炸!”
苏炳挑出那三张牌,“另张圈呢,哪呢,证据摆眼前了,还耍赖就没劲咯。”
朱颜十分有底气,“第四张圈被炸没了!”
苏炳沉默,再沉默,“操!你赢了。”
“骂谁呢!”朱颜打他脑袋,“连起来读不耍流氓吗!”
“看你们这么精神,我真是……百感交集。”
南妩在他们背后站了会儿,如是说。
“妩啊!”朱颜跳起来,纸牌刷拉拉洒到地上,“听说你碰到变态了?”她冲过去要掀南妩衣服,“伤口多长,给我看看。”
“哪有一上来就扒衣服的!”南妩躲到梁君白后头。
朱颜一秒入戏,“哎,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愁啊。”
她怀揣一腔哀愁,蹲到地上捡纸牌。
苏炳收拾报纸,叠了两三下,露出社会新闻的头条
——知名编剧邢末今日凌晨醉驾逃逸,致两死一伤。
“mygod!”苏炳举起报纸,难以置信的表情,“老梁,你公司的御用编剧?”
“我知道。”梁君白早晨就获悉此事,“我正为这个烦,他手底下有部剧写到一半,演员档期都定好了,预备下月初开机。”
“临时换编剧可不容易,接别人思路往下写,有点资历和名气的编剧都不肯接。”
“肯也没辙,梁辰的一线编剧手头都负责了起码一个剧,抽不开身。”梁君白止住话头,换言问他,“你腿怎么样?”
“就等拆石膏。”苏炳手拄拐杖一颠一颠地走。
他走姿别扭,被朱颜嘲笑苏小瘸,而单单是腿脚问题,丝毫不会腐蚀苏炳身上的光芒,如同南妩第一眼见他,学识教养并重,自成一派风骨。
他说,“我这条腿,断得其所,值。”
他拉住朱颜小辫,眼睛弯下几分,像黑幕里熠熠生辉的繁星。
机场回市区有一个多小时车程,南妩眯会儿眼睛,无聊了,就用手机登陆小说网站。
她终于见到梁君白写的告知书。
——公告:因病请假,归期不定,请见谅。
末尾,他署名:其夫代笔。
统共十五字,难怪他如此之快地写完了。
而公告下的评论数量堪比南妩写作至今的评论总和,甚至还要多。
良辰以南 第十章 ,致我爱的你(大结局上)
读者揣摩公告的口吻架势,机敏地与南妩笔下男主融会贯通,留言:简直像极,大大莫非是写自己的故事?
南妩被一片‘举报!此处有人残忍虐狗!’的单身读者刷屏。
梁四先生独特的代假方式引来万人围观,她因祸得福,十天半月没更新,反倒人气以开外挂的攻势迅速大涨。
南妩起先一吓,“梁先生,你一个公告顶我好几万字,我的心情实在难以言喻。”
红灯间隙里,梁四先生大致阅了几条评论,失笑,“我字字属实,现在的年轻人,太容易激动了。”
对单身狗造成一万点伤害的梁四先生仅用一句话,行云流水般的一笑而过。
他近期是也没精力理会其他,刑末的烂摊子惹人发愁,演员挑选了当红鲜肉,下至他们经纪人,都是会摆谱的祖宗。刑末且撇去他做人如何,他确确实实妙笔生花,剧本创作功底很扎实,续他的本子年轻编剧怕会笔力不够,资深编剧则两手一摊,没工夫写。
汉武盛世原就出自刑末之手,上映后好评如潮水汹涌,顾桓生凭青年汉武帝一角又次斩获影帝奖杯。而这部仙侠剧预想作为明年贺岁片,梁辰投入很大的前期成本。
在沸沸扬扬的著名编剧酒驾逃逸案里,托刑末的‘福’,梁辰传媒蝉联热搜榜。一批评论家应时而生,全方面解析刑末案对梁辰长短期发展的影响,一个个的,十分得空闲。
事态扩散得很大,南妩一颗为□□的心便忧愁起来,忧夫之所忧,密切关注新闻和网评。
“最差的局面,不过是停止拍摄,把损失减小到最少。”梁君白反过头宽慰她,“梁辰传媒不是刑末传媒,只要我还活着,不会因为一部剧就破产了。”
道理终归还是这个道理,南妩摸来放在梁君白书桌上的刑末写到半截的剧本,扭开床头灯,侧身翻阅。
浴室里水声潺潺,南妩心里有小九九,她要择一段最精彩的,叫梁四先生读给她听。
刑末笔下是一纸仙侠剧,架构宏大,南妩粗读了几枚人物设定,觉着如若可以完整写下来,必然美得不可方物。
梁君白擦拭着头发走出浴室,很自然的,南妩从他手里拿过毛巾,“低头。”
梁君白唇角一弯,一低首,发丝间淌的水不胜其重,滑落入被褥的格子花面里。
略深一点的水渍映到眼底,他目视徐徐绽开的斑斑点点,从头至尾,极尽安宁。
“好了,换你读剧本给我听。”南妩移开毛巾。
梁君白挑的一段同样宁静如夜空扬起的朦胧薄雾,但又有几分肃杀,铺开一段女主角往昔的故事。
他低声读,南妩闭目听。
好长时间过去,梁君白读完这段,他合起剧本。
晚风悠悠拂起剧本一角,携过南妩轻言细语。
“我曾累百条性命,有一人恨我入骨。”
罕见的,梁君白未有即时给出反应,他没听明白,“小妩?”
南妩睁开笑眼,“这一句作女主人公对她一整个过往的自白,怎么样?”她揣着小得意,“你看,剧本嘛,我学过,也能编几个回合。”
——我曾累百条性命,有一人恨我入骨。
仿如那女子披长衫,影子随月色拓入石板路,她就立在那,不远不近,不喜不哀地描述她的小半生。
必须承认,南妩归纳得精准到位。
梁君白反复斟磨她信手捏来的那句台词,思索时间之久,足够南妩头枕他的臂膀,萌生出浅浅睡意。
“说不准你真可以。”
南妩蹭蹭他袖口,吴侬着口齿,“可以干嘛?”
“续编刑末的剧本,你可以。”他重复。
南妩瞌睡了三四分钟,意识在云端漂浮,正舒舒服服的,云里卷携了梁君白的话音,几个字几个字往脑子里蹦,你可以,剧本,刑末的剧本。
她诈尸般,腾地坐起来,瞌睡全消了,“你说什么!续编?我?”
由南妩执笔,会出怎样子的作品,这种可能性非常有趣,梁君白隐隐笑了,“你把本子看熟,主副线,人设关联捋清楚。再尝试续写一集,我看看,续得好就用你了。”
那扰得各方不能安宁的剧本,轻描淡写地归南妩所有,哪怕只是个未知的机会,也难能可贵。
不同她平日写小说,利害关系她是明白的,刑末在编剧界德高望重,续他的本子,免不了会被摆放一处跟他比较。她初出茅庐,续得好那是皆大欢喜,倘若不堪入目,像高鹗续写红楼梦,张爱玲批其狗尾续貂成了附骨之疽。
置身口舌浪尖,她是避无可避。
南妩紧张,“刑末的题材我挺喜欢,可以我的资历不能服众,你能完全做主交给我负责?”
“你资历是不够,胜在资质好,年轻,脑子转的快。”他夸人的本事日益精进,“既然我老婆有满腹才华,何必藏着掖着,适时该拿出来遛遛。”
“假使我写砸了呢?”
“剧本写到一半就选角定期,全因编剧是刑末,他创作风格一气呵成,入行二十年从不拖稿,拼速度和质量,没人敢打保票会赢过他。我用谁,都存在风险,与其砸在别人手里,不如梁太太亲手毁灭它。”梁君白前头说的有理有据,到后面却行将脱轨,嘴像抹了蜜糖似的,含蓄奉承,“你写的,再怎么不好,我主观看得也赏心悦目。”
情话说的隐晦而不留痕迹,才是情话的最高境界。
南妩顿觉士气大涨,而顾虑总还是有,“不过,砸给别的编剧,是他们技不如刑末,没什么其他可说。而砸我手里,没人会想到当中的弯弯绕绕,凭你我这层关系,你梁君白就要被人戳脊梁骨了。”
“怕什么。”梁君白阖眸,漫不经心地说,“天下的道理,不是他们说白是白,说黑是黑。”
从梁君白提议之初,南妩就渴望接这本子,他知道。
她的渴望里面,有一点梁君白无从得知。
跟是谁的本子,怎样的本子无关,而是她终于有机会站到梁君白身边,为他略尽绵薄之力。
南妩用七天时间续了两集,沿刑末最后一章节往下,看不出大端倪来。
梁君白拍板,让南妩随他参加梁辰传媒的例会。
南妩二十出头的模样,一年多的工作经验并没让她完全褪去学生气,她往门口一站,宛如她初次来新晨周报面试,更像前来应征的毕业生。
罗洛条件反射站起身,是的,梁太太当得起她挺直腰板行注目礼。
只不过,梁先生闲置膝盖的手稍稍一抬,罗洛懂他动作,又没说一句话地缓缓落座。
她搞糊涂了,南妩是来开会的?
会议室里一小部分见过南妩,晓得她身份的员工通通缄口,为梁君白做事久了,看得出他有意不提及两人的法定夫妻关系。
“她是我找来接替刑末的编剧,南妩。”梁君白指给她一个空位,“坐,你们都认识一下,以后剧本相关的事,还要多交流。”
“南小姐好年轻,名字我也没听说过,但梁总找来的绝对是好编剧,写过很多作品吧?”一个中年副导演向她点了点头。
“不好意思,我大学修过编剧课,但实际上手,这是第一次。”
坐末尾的卷发女人闻言大喊,“什么呀!找个菜鸟编剧顶刑末的班?我们是实打实的要搬上荧幕的影视剧,和你课堂练手完全不同,别开玩笑好吗。”
“我从不开玩笑。”梁君白一手翻动剧本,“换个角度想,她没有经验,就会跳出你们条条框框的约束,刑末的仙侠剧需要她天马行空的思维。你说她菜鸟,我理解为你承认她的年轻活力,都是过来人,你们知道年轻两个字能创造多大的价值。”
言外之意,你们老了,该留余地给青年人闯一闯了。
“南小姐的零经验是把双刃剑,思维开阔是一回事,我怕她驾驭不好这部剧。”副导脸色难看,“我觉得田湘子不错,这几年的成绩是摆在那的,人也算年轻。”
罗洛提醒他,“王导记错了吧,田编剧今年四十三,不过对您来说,大概是年轻。”
南妩借低头藏去一抹轻笑,昨夜梁君白刚向她普及些文艺圈子里的暗搓事,结党营私分成交易,当中就有提到这王副导。
一部剧里的纠扯跟利益可以相当复杂,不是每个人都是优秀人才,比方对面一头地中海的王副导。梁君白瞧不上他跟他姘头珠胎暗结的那些事,罗洛是他的特助,自当一个鼻孔出气,也是大写的不待见。
“先看新续的本子吧。”梁君白发话。
拾着梁四先生给的台阶,众人过了遍最新两集。
一室鸦雀,南妩从鸦雀中抬起头,朝明净窗棂,风软软吹过的位子看,不约而同,梁君白起眸看她,极快速地笑了一笑。
风似有热气喷在脸上,南妩拿手扇了两扇,梁君白垂眼看剧本,心头却有些难奈。
作为一个标准妻控,任何不能点破双方关系的场合,他都难以忍受。
南妩所受质疑是他意料之中,梁太太的身份会叫她更受人诟病,关注度偏离作品本身,他没法子,只好忍了这一时。
“有什么意见?”梁君白压住邪火,轻轻扣桌问。
王副导欲图挑些刺出来,奈何能力有限,憋红了老脸。良久,说句,“太过天马行空不好拍吧。”
“拍不了就换导演。”梁君白眼也不抬。
王副导噤声。
“是不错,可只是短短两集而已。”有人看完评价,“花同样价钱找编剧,我宁愿要个有知名度的,那样她本身就是一个有力的宣传点。”
“如果,我可以暂时不签约定合同呢?”南妩面对十数双眼睛,缓而清亮地承诺,“光凭两集的的确确不能服众,所以我接受整个创作完成之前,不谈费用问题。事后根据剧本质量,再给我你们觉得适合的价位。”
“这不合规矩!”卷发女人嚷了。
“我知道,但规矩是人定的。”南妩回她,“假如市场反响好,我就拿一份合格编剧该得的劳动费,反之,你们不用花冤枉钱,我就当得个历练。”
事前没跟梁四先生商量,南妩自己为自己签订了一份不平等条约。
梁君白当然会诧然,然而这诧异如流光闪逝仅维持一秒,他了解南妩,如同南妩了解他。
有一些人,他们的默契不必后天研磨,是与生俱来,跟爱一样,是本能。
王副导演干笑,“梁总选编剧的眼光就是与众不同。”
后来,罗洛手捧热牛奶,剧烈轰隆的咖啡机前,苏炳单腿直立,听罗洛异常慨然地聊起今天例会,“他们光坐在那儿,偶尔的眼神交流,空气里就甜到发腻了。”
“是不是看着他们,也想谈场恋爱了。”
“有点。”
从开机到杀青历时四个月时间,南妩要兼顾自己的小说和剧本续编,被一股压力驱使着,她悲壮地病倒了。
三十九度二的高烧,在医院连续打了五天点滴,有伤科的小护士已经认得她了,远远照面,亲切打招呼,“好久不见,又来啦?这回是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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