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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客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贼道三痴
严嵩只有严世蕃一个儿子,严世蕃先娶南昌熊氏女,但婚后十余年未有子嗣,只生了一个女儿,在严世蕃三十一岁时熊氏终于为严世蕃生了一个儿子取名严绍忠,妾曹氏也生了一子,六十四岁的严嵩得两孙,高兴得赋诗庆贺,但曹氏生的儿子不过旬日就夭折了,熊氏随后就死于产后热症,长孙严绍忠五岁时也死于痘疹;
严世蕃续娶安远侯柳珣之女,柳氏婚后头两年也未生育,无奈之下严世蕃只有从族中过继了两个儿子,取名严鸿、严鹄,现已恩荫为锦衣卫百户,直到嘉靖二十五年严世蕃三十四岁时小妾曹氏才又生了一子名严绍庆,随后妻妾连续生了五个儿子,要曾渔作伴读的就是现年十五岁的严绍庆,虽是庶出,但却是严世蕃的长子,严嵩快七十岁了才有这么个孙子,严绍庆地位自然不同——
车轮声辘辘,陆员外咳咳,又道:“已过世的熊夫人有一女,四年前经由皇帝作媒嫁给了第六十四代衍圣公孔尚贤,咳咳,这真是莫大的荣宠,严侍郎这回召小姿回来,想必是要为小姿联姻高官显贵子弟了,咳咳,喜事啊。”
曾渔却不觉得这是什么喜事,严氏倒台在即,少女小姿命运堪忧,还有那个陆妙想,真是红颜薄命吗?
抬眼看,那顶素帷小轿在盛夏阳光中冉冉前进。





清客 第四十三章 沧桑万年桥
巳时末,一行人绕过钤岗岭,炽烈炎阳下,奔流不息的袁水横在眼前,而古老的分宜县城就在水一方,曾渔手搭凉篷往北望,一座大型石拱长桥横跨袁水两岸,连绵十一孔,宛若青龙卧波,桥上车马行人,往来甚是便捷,曾渔心道:“这就是鼎鼎大名的分宜万年桥了吧,可惜四百年后因为建水库,这座桥就葬身水底了,今日倒可以细睹此桥真容。”
策马在前的严世蕃勒住马,转头大声道:“阿妙、婴姿,你们看,这就是万年桥。”听得出来,严世蕃语气颇为自豪。
素帷小轿没有动静,过了一会,少女小姿撩起窗帷朝那座宏伟的长桥张望。
陆员外当然要凑趣,下了车快步跟上严世蕃,大声道:“严侍郎,这就是万年桥吗,闻名久矣,今日终于得见,真是三生有幸啊,严阁老亲笔撰写的碑记在哪里?”
严世蕃下了马,正了正遮阳笠,说道:“碑记在桥北,我们从桥上步行过去看看,此桥两翼望柱和石栏杆上雕刻的珍禽怪兽、奇花异草都有可观之处。”
陆员外连连点头,又招呼曾渔道:“曾公子,过来一起瞻仰严阁老、严侍郎为乡梓百姓营建的这座大桥,大桥万万年,分宜严氏荣华富贵万万年啊。”
严世蕃笑了笑,这些阿谀之词他听得多了,不过呢,听不厌,说道:“我父在碑记上写得明白,‘斯桥曰‘万年桥’以无忘天子之恩、以仰祝万寿与天地相为无穷焉’,这便是万年桥命名的由来。”
陆员外道:“阁老忠君爱国,万民钦仰啊。”
曾渔跟在陆员外身后向万年桥行去,听得陆员外谀词如潮,心想这奉承巴结人也不容易啊,可是真的非如此不可吗,这陆员外也算是金溪县的乡绅,何愁吃穿,竟要把已故兄长的两个女儿都送与严世蕃为妾,追逐官位权力使得人心扭曲至此,都没有人性了!
素帷小轿抬了过来,行到万年桥上,严世蕃跟在轿边向陆妙想和少女小姿介绍万年桥的建造经过,三年前浙闽一带剿倭大捷,献俘京师,君臣同贺,江浙闽广一带的百姓更是欢欣鼓舞,分宜父老趁着这喜庆气氛,找到出京督办重修皇城三大殿的严世蕃,说分宜县城东门外古渡浮桥因为涨水经常损毁,出行往来不便,还经常有民众因涉水而溺亡,请求江西省布政司拨银修建一座大桥——
严世蕃就写信告知京中的父亲严嵩,严嵩对家乡的公益甚是热心,慨然允诺,派得力人手赴江浙考察桥型,聘请工匠,购置石料,以大船装至樟树,再换装小船溯袁河运回分宜,整个工程历代一年零四个月,于去年年六月竣工,共耗银二万余两,全部由严嵩父子掏腰包,分宜百姓感激涕零,称颂不绝——
严世蕃见曾渔从桥栏探头察看桥墩,便笑问:“曾书生看此桥坚固否?”
曾渔道:“这桥造福两岸百姓万年当然只是喜庆吉祥语,但三、五百年应该不用大修的,从这十座桥墩就能看出来——”
陆员外怪曾渔说话不中听,咳咳咳地待要指责,严世蕃含笑道:“曾书生也懂桥梁营建?”
曾渔道:“晚生不懂建桥,但晚生是祖传的堪舆青囊术,故而明白一些营建之理。”风水术包含有大量建筑学原理,依照风水师指点建造的阳宅绝不会是危房。
严世蕃笑呵呵道:“你祖上的本事真不少,又是医术又是堪舆术,你祖上到底是干什么营生的?”
曾渔道:“晚生原籍兴国三寮,世代以风水术为业,晚生的祖父因与族中兄弟有些纠纷,于五十年前携家至广信府定居,晚生的伯父就是堪舆师,父亲则在乡行医,到了晚生这一辈,是我兄长在乡行医,晚生本应出外以风水术谋生的,但晚生还是想考个生员再说。”
“三寮曾氏?”严世蕃有些惊讶:“北京钦天监博士曾邦旻是你何人?”
曾渔道:“那应该是我祖父辈的人,晚生祖父就是曾氏‘邦’字辈的,只是离开宗族多年,向无往来。”
严世蕃笑道:“三寮曾氏的子弟了不得,赤手空拳挣饭吃,你这书生能耐更不小,作八股文、操歧黄术、相阴阳二宅,任凭天翻地覆都有你的一口饭吃。”
素帷小轿里传出少女小姿的轻笑声,年轻女孩儿最容易忘掉忧愁。
曾渔道:“严大人说笑了,晚生也是为生计仆仆奔走。”
严世蕃道:“那你看看这桥建得好处在哪里?”
曾渔道:“看这桥基,由十座千枚岩大石墩组成,每墩皆嵌有吸水兽,桥墩迎水面呈锥状尖挺的分水金刚雁翅墩,奇伟挺拔,这种造型非独为美观,更可分滔析浪,减缓了河水的冲力,起到对桥基的保护作用,桥基一固,其他都是小事。”
严世蕃颔首道:“曾氏子弟千年传承,果然是有些见识的,你来做我儿的伴读,很好。”
曾渔心道:“你很好,我很不好。”表面道:“多谢严大人赏识。”
万年桥长百余丈,通宽两丈七尺,桥面宽阔平整,铺着大青石板,两侧石栏杆的雕刻甚是精美,栏杆两端衔有两对抱鼓石,恰好与桥头的两对石狮背脊相对,这个时代的人建桥造屋当艺术品来造,为百年计,可后人只求实用,却又没几年就拆,有的既难看还不实用,因为偷工减料,这分宜万年桥四百年后沉于水底,逢枯水期,那苍龙般的桥身又会浮现水面,虽然纠缠着蚌壳水草,却屹立不倒,为曾渔四百年后的灵魂所亲见——
过了万年桥,只见桥的北端有一尊赑屃石雕,龙生九子,赑屃力大能负重,眼前的大赑屃驮着高六尺、宽三尺、厚一尺的《分宜县万年桥记》碑,正是严嵩亲笔。
陆员外早已上前恭恭敬敬小声诵读碑记文字,严世蕃一脑门的油汗,不耐烦道:“快走吧,烈日如火,傍晚时你可过来大声朗读给来往不识字的民众听。”
严嵩的祖居故宅是在介桥村,离分宜县城还有二十多里路,不过严世蕃在县城北郊西岗建有别墅“寄畅园”,陆妙想身体欠佳,而且又没有明确的侍妾身份,严世蕃就安排陆妙想和婴姿先住进寄畅园,陆员外也在寄畅园待着,却要曾渔跟着他去介桥村见儿子严绍庆——
严世蕃让人牵了一匹马给曾渔骑,曾渔以前只骑过驴,勉强骑上马背,抓着缰绳策马缓缓而行,好在这马比较温驯,边上还有严世蕃的一位随从指点曾渔骑术,曾渔很快就掌握了一些简单驮骑马技巧,跟在严世蕃等人后面向二十里外的介桥村驰去,不须一个时辰,介桥村在望,村东头一条小溪潺潺绕村而过,这溪便是介溪,严嵩号介溪,这一代奸相对家乡山水还是不能忘怀。
介溪上有一座单拱小石桥,严世蕃说这是去年用万年桥剩下的石料修建的,众人马蹄踏过石板桥,响亮可听。
曾渔第一眼看到这介桥村便觉得亲切,因为介桥村与石田村一样也有一片古樟林,这里的古樟明显比石田的樟树更有年份,一株株古樟枝丫参天,青绿色的树冠八面撑开,荫及数亩,粗大的树干可数人合抱,灰褐色的树皮上满是一道道纵向的裂纹,显得古朴而沧桑——
策马从樟树浓荫下过,一身清爽,这时的曾渔觉得在这里当伴读其实也不错。




清客 第四十四章 从介桥村到寄畅园
夜里曾渔就住在介桥村严氏瑞竹堂的厢房里,这是严世蕃堂弟严世芳的房子,严世芳比严世蕃小两岁,二十六岁时成了袁州府庠生,其后屡试不第,至今已二十年,这实在让曾渔感到奇怪:严嵩如此权势,怎不为侄子谋个官职?府庠生可不比严世蕃一介白丁靠恩荫起步低,如今严世蕃都做到正三品工部左侍郎了,就连陆员外用两个年轻美貌的侄女性贿赂严世蕃,其子陆叙、陆述也都做到四品锦衣卫指挥佥事和六品通判,可严世芳依然还是白丁!
从严嵩为家乡修桥补路建学堂来看是很重乡梓情谊的,虽说当官来钱容易,可二万多两银子岂是小数目,方才家宴时曾渔观察严世蕃与严世芳的交谈,堂兄弟二人关系很好,严世蕃的儿子严绍庆正是要托付给严世芳来教育,那么严嵩或者严世蕃为何不肯帮严世芳一把,这严世蕃不是说对黄提学说句话就能让他曾渔必中生员吗,分明是一个以徇私舞弊为能事的人,为何对自己堂弟就这般正直不循私情了?
严世蕃白胖,严世芳高瘦,十五岁贵公子严绍庆清清瘦瘦倒象是严世芳的儿子,也许是在长辈面前,严绍庆神态拘谨没说什么话,曾渔无从揣摩其性格,但看这少年眉头似有些一丝阴郁气,祖父是当朝首辅、父亲是工部侍郎,这官三代当得不够爽利吗?
夜宴前,严世芳问了曾渔不少读书、作文方面的问题,又让曾渔当场默写一篇以前作的八股文,严世芳很满意,对严世蕃道:“曾九鲤作文、书法俱佳,做绍庆的伴读是屈才了。”
严世蕃笑吟吟问曾渔:“曾九鲤,可愿屈尊?”
曾渔心里大骂死胖子阴险,他若拒绝,死胖子倒不见得就会搞死他,但此后事事不顺是肯定的,躬身道:“能为小严公子伴读是晚生的荣幸。”
严世蕃对堂弟道:“曾九鲤可不只有作文、书法的本事,他还会医术,更离奇的是他祖处是兴国三寮,自幼学得相阴阳二宅——”
曾渔纠正道:“晚生不会相阴宅,相阳宅倒是略懂。”看死人坟地没意思,帮人营建别墅园林是他的爱好。
严世芳却对曾渔会这么多杂学不以为然,说道:“圣贤之道,博大精深,吾辈穷一生精力亦难究其玄奥真谛,哪里有闲心旁及其他。”
曾渔细察严世芳神态,看不透此人是真心话还是只为训斥后辈的虚伪场面话,不过曾渔有种感觉:严世芳与严世蕃完全是两类人。
严世蕃笑道:“医术还是有用,我之所以要曾九鲤为庆儿伴读,正是因为他懂点医术,庆儿多病,有个懂医术的伴读肯定更好。”
曾渔心里腹诽,敢情伴读还兼保健医生哪,死胖子好算计。
对于曾渔这个伴读,严绍庆没什么意见,事情就算这样定了,严世蕃让曾渔从袁州府试回来后再到这边商谈何日开始伴读,曾渔表示遵命。
五月二十八日一早,曾渔拜别严世芳要赶回分宜县城北郊寄畅园,四喜还有行李都还在寄畅园呢,黄提学要他在本月三十日前赶到袁州府治宜春,时间很紧了,好在路程已不远,只有六十多里,明日午前定能赶到——
严世蕃高卧未起,听说曾渔急着上路,传话说要把昨日那匹马送给曾渔骑去宜春,曾渔婉辞说牲口不好照顾,宜春已经不远,严世蕃又命家人捧出二十两银子相赠,这下子曾渔不敢再辞,收了。
辰时初,曾渔独自离了瑞竹堂上路,从那片参天的古樟林下走过时,一枚樟树果落在他头巾上,停顿一下再往下落时,曾渔敏捷地摊手接住,掌心的那枚圆圆小小的樟树果比绿豆大不了多少,呈青碧色,樟树果有解表退热的功效,算是一味药,金秋九月时,樟树果会变成黑紫色,飒飒秋风起,樟树果掉得满地都是,曾渔记得自己幼时常在家门不远的樟树下拣这种小黑果给父亲做药,如今父亲作古已多年,他也已长大成人,今日离家远行至此,却被严世蕃羁绊,前途未卜啊。
“只要谨慎敏锐,见机行事,不信我曾九鲤渡不过这个难关,我有母亲要孝养、有幼妹要抚育,岂能被严世蕃连累,先虚与委蛇,然后伺机离开便是。”
屈指一弹,那枚青色的樟树果射入树根草隙中,曾渔迈开大步,上路。
二十里路,曾渔用了一个时辰,到达西岗山麓寄畅园时,正看到小奚僮四喜在园门大树下张望,见到他来,喜笑颜开迎上前问:“少爷,这就赶路吗?”
曾渔点头道:“你赶紧把行李收拾好,我去和陆员外道个别,马上就走。”
四喜却道:“少爷,你的诗稿和画稿昨天傍晚陆小姐过来翻看拿去了,还没送回来。”
曾渔微一沉吟,说道:“只是那些稿子吗,那不打紧,我们只管上路。”
曾渔昨日随严世蕃来过寄畅园,门子认得曾渔,指点说陆老爷住在东边那个小院,这寄畅园有三进小院,房屋数十间,曾渔走到东院时,门子却又随后追上来,后面跟着两个抬轿的汉子,直至东院门口停下,轿中下来一个穿青布曳撒,腰系小皂绦的五十来岁老者,提着一个小药箱,却原来是严府家人连夜快马从宜春请来的姓薛的名医——
陆员外出来将薛名医相迎,见到曾渔问知伴读之事已定下,笑道:“曾公子福星高照啊,以后有小阁老提携你,胜过他人寒窗苦读二十年,来来来,曾公子一起来斟酌一下阿妙的病情,这次总要彻底治愈不留后患才好。”
那姓薛的名医脾气不小,以为严府还请了别的医生,登时竖起眉毛问曾渔:“你也是医生?”
同行相忌啊,曾渔忙道:“在下是去袁州赶考的读书人,不是医生。”
薛名医又横了曾渔一眼,这才提着药箱进院门。
曾渔心想赶路也不争这半个时辰,见识一下薛名医的医术、学习学习也好,便跟着陆员外也进到了东院。




清客 第四十五章 三人行有我师
严世蕃在分宜西岗的寄畅园有小院三进,靠山麓的一侧有个大花园,严世蕃安排陆氏一行人住在东院,这东院又分内外两进,陆员外与男仆在外,陆妙想、小姿和严婆婆等人在内,中间隔着一个小花园。
从院门进去就是楼厅,有官桌四张,圈椅十余,桌上棋枰、骰盘、笔墨砚笺、古琴、紫箫俱有,琉璃画纱灯数架,看来严世蕃经常在这里聚众娱乐作长夜饮,严世蕃母亲欧阳端淑今年初去世,遗嘱要归葬故乡,严世蕃现在是丁忧回籍为母守丧的,却饮酒达旦、纵情声色,他这是学魏晋名士非汤武薄周孔蔑视礼教吗,其实是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而已——
陆员外领路,薛名医和曾渔跟在后面从小园边的穿堂进到内院小门,严婆婆在门边接薛名医进去,见曾渔随陆员外进来,这严婆婆只看了曾渔一眼,没说什么,虽然习惯性的一副凶相,但眼神已没有锋芒,想必是因为曾渔成了严府小公子的伴读,这老妪不敢得罪了。
小楼闺闼静谧无声,蕉布垂帘后伸出一只纤巧细白的手,仿佛一支白玉色幽兰静静绽放,薛名医一边捻着颔下山羊胡子,一边闭目号脉,曾渔坐在一边观察薛名医。
半晌,薛名医收回手,过来对陆员外说病人的脉象、病情,竟和曾渔说得大致相同,曾渔不禁有些得意,心想自己的医术还不低哪,再看薛名医开的方子,比他前日开的药方多了龙骨、山萸肉两味,少了粳米——
曾渔暗暗点头,龙骨有镇惊安神之效、山萸肉可补益生津,加这两味药是很有道理的,这位薛名医名不虚传。
薛名医道:“这个方子连服三帖后歇一日,要服九帖药,半个月后我再来复诊。”
陆员外封了六钱银子的诊金送薛神医出去,曾渔也起身出了闺闼,却听少女小姿的声音唤道:“曾书生,请等一下。”
曾渔回头看时,绣帘一欣,少女小姿轻快地闪了出来,见严婆婆在边上,却不在意,对曾渔道:“这位连夜从宜春请来的医生也没见多少高明之处呀,说我娘的脉象和病情与曾书生说的一般无二。”
曾渔含笑道:“陆小姐的意思是说在下的医术很不高明?”
少女小姿俏脸一红,“啊”的一声道:“我说错话了,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早知如此还不如就请曾书生为我娘医治,不用费那么大劲请外人来了。”
曾渔心道:“小姿小姐把我当自己人了吗,嗯,这女孩儿应该是自幼与姨妈陆妙想待在黄栀茅舍那边,极少与外人接触,还是很傻很天真,毕竟也才十二岁嘛。”说道:“陆小姐说笑了,在下哪里能与薛名医比,薛名医这个方子比我的那个方子好,请陆娘子遵医嘱服药、安心养病吧。”
少女小姿朝帘后看了看,回头问曾渔:“曾书生答应来此做伴读了?”
不答应也得答应,曾渔点头道:“是,待我从袁州回来再议。”
少女小姿一脸喜色:“那真是好极了,曾书生的书法绘画连我娘都夸赞呢。”
曾渔心道:“我是给严绍庆做伴读,不是给陆娘子和陆小姐你做伴读啊。”拱手道:“胡乱写画,让陆娘子见笑,在下这就要赶路去宜春,陆小姐、陆娘子珍重。”
曾渔向严婆婆一点头,也说了声:“严婆婆保重身体啊”,迈步出了内院,走在小花园中,见十余株佛桑花开得甚好,有大红、粉红和黄、白四色,在盛夏阳光下开得鲜妍可爱,忍不住驻足观赏——
少女小姿蝴蝶一般飞了出来,喜道:“曾书生没走远啊,这诗稿画稿还你,这个鱼灯笼送你,还有十支小蜡烛。”
曾渔接过那盏鱼灯笼和一把蜡烛,笑道:“是那盏画了鲤鱼的灯笼吗,多谢,多谢。”
少女小姿道:“送你灯笼不是让你再赶夜路哦,走夜路会遇鬼的,不要再走。”话锋一转,问:“这鱼灯笼是我娘画的,曾书生,比你画得如何呢?”
曾渔含笑道:“陆娘子画技精湛,在下望尘莫及。”
少女小姿还待说话,严婆婆站在内院门口叫:“小姿小姐,小姿小姐——”
少女小姿说了声:“祝曾书生补考顺利哦。”嫣然一笑,返身匆匆回去了。
曾渔捧了诗画稿和灯笼蜡烛出到前厅,陆员外留他用了午饭再走,正好薛医生也要回宜春,那就同路去。
薛医生不急着赶路,用罢午餐与陆员外坐在那品茗闲谈,已知曾渔是严府伴读不是与他抢饭碗的医生,对曾渔就客气了许多,说道:“曾公子莫急,我一早从巫塘来,听得里正咣咣敲锣通知说提学官将于六月初一按临袁州府,让本村文童赴县礼房投纳院试卷结票,领取卷结收执,六月初二集于府学宫考棚参考,今日才二十八日,曾公子今夜就在巫塘寒舍歇息,明日一早进县城,不过二十里地,尽来得及。”
曾渔谢过薛医生,陪着喝茶到申时初,然后一起上路,此地到巫塘四十里路,天黑透之前应该能赶到,薛医生坐轿,两个轿夫脚力甚健,抬着轿子走得飞快,四喜背着二十多斤重的包袱起先几里路还能跟上,走到十里外时就感到吃力了,满头大汗,气喘吁吁——
那薛医生看到了,就让四喜把大包袱搭在他轿栏上,曾渔赶紧替四喜致谢,薛医生看着曾渔背上颇为学生的书笈道:“这书笈狼犺不好放在我轿子上——”
曾渔道:“在下年轻力壮,这点负重不算什么。”
薛医生叹道:“曾公子清贫啊,不过即将入严府为伴读,飞黄腾达之日不远了。”
曾渔道:“在下只想过点清闲日子,豪门人家难免是非多,有些畏难啊。”
薛医生笑道:“少年人身在福中不知福,那严府不知有多少人候门不得入啊。”
曾渔笑笑不再提这事,只向薛医生请教医术,三人行必有我师,走一程路长一段见识正是曾渔所愿,且喜这日是多云天气,不怎么酷晒,薛医生也健谈,这一路走下来让曾渔在医术方面受益不浅。
入夜更定时,曾渔主仆随薛医生来到巫塘小村,当晚就在薛医生宅中歇夜,次日还在薛宅用了早餐才上路,薛医生对曾渔观感颇好,叮嘱说考完回程可仍在他家歇脚,曾渔深表感谢。
五月二十九日午前,曾渔主仆二人来到宜春县城东门外,曾渔用袖角拭了拭脑门上的汗,舒了一口长气道:“一千两百多里,我们终于到了,四喜,你怎么样,累吗?”
四喜有些兴奋地道:“不累,累不坏,睡一觉就好了。”
曾渔暂不进城,向人打听到停泊大船的码头叫状元洲码头,那里是袁水大转折处,水流平缓,往来的大船若要停泊的话大抵就泊在状元洲码头,曾渔主仆二人往西北方向走了三、四里找到状元洲码头,就在离码头不远的一家小客栈住下,这样只要黄提学的官船一到就能知道,不会误了大事。




清客 第四十六章 考棚奇遇
这日黄昏,曾渔独自进城找到袁州府学宫,院试的考棚就建在府学宫西侧,以十二地支排序的十二座考棚呈长方形排列,规模着实不小,可容两千多考生同场考试,提学官按临袁州府,这考棚就是提学官的临时衙门,现在黄提学还没到,考棚就已经有官差把守了——
曾渔看到有几个年轻的童生给守门官差塞些小钱,请求进去看看考场,免得到时入场慌乱不辨东西南北,这些想必都是第一次参加院试的文童,既兴奋又紧张,而他曾渔已考过三次,有经验得多,不必进考棚去凑那个热闹,看准位置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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