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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客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贼道三痴
小道姑叫道:“去了可以再请,你倒说得轻松,你请请看。”
曾渔看这小道姑十四、五岁的样子,发黑如漆,唇红齿白,尤其是一双眼睛,熠熠有神采,只是脸形稍微狭长了一些,但看着有一种清隽秀美之气,果然是龙虎山钟灵毓秀的美丽小道姑,说道:“小生是来文昌殿祈梦的,又不扶乩,为何叫我请请看,俗语有云‘不知者不罪’,吕仙岂会因我的无知不敬却怪罪到你头上。”
小道姑怒道:“什么不知者不罪,你以为扶乩是请客喝酒吗,你冲撞了吕仙,吕仙却是怪罪到我头上的,以后再请不来了。”
老道士摆手道:“自然,不必多说了,这也是定数,那副对联不应由吕仙来拟啊。”
小道姑气消了一些,说道:“我再去试一下,看能否请到别的仙人来。”走过曾渔身边时,狠狠一瞪眼,眼睛很大,几乎占了半边脸,“哼”了一声进草房子去了。
老道士对曾渔道:“秀才,出去吧,庙宇宫观岂能亵渎,以后莫再这样了。”
曾渔躬身道:“是,小生知错了,小生冒昧问一句,不知道长扶乩请吕仙来拟什么对联?若说对对子,小生颇为擅长,或许可以效劳以赎方才无心之过。”
草房子里的小道姑声音娇脆道:“后天有很多才子高士齐聚大真人府,要选出一副最好的对联镌刻在正门抱柱上,你这小小秀才敢和那些举人、官绅、大才子们较量写对联吗,别自不量力了,今日饶了你,走你的吧。”
曾渔问:“大真人府大门没有楹联吗?”
老道士道:“正德年间有位翰林拟了一副对联——南国无双地,西江第一家,这些年一直挂着,但张真人觉得此联尚不够气派,所以遍邀江西境内才学之士重题门联,秀才,你真能对对子?”
曾渔笑道:“对对子是蒙学时就要学的,小生于此天分颇高,不如让小生一试,如何?”
白发慈眉的老道士微笑道:“这个——老道不能作主。”
那小道姑又走了出来,一双明眸上下打量着曾渔,说道:“既然你将功赎罪心切,那我就给你一个机会,我先出一上联,你若能对出下联再说拟门联的事吧。”
曾渔道:“请仙姑出上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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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客 第七十七章 仙姑何许人?
这美貌小道姑沉吟了片刻,开口道:“道贯古今包宇宙——秀才对下联来。”微微翘起下巴,很是骄傲。
曾渔含笑道:“这上联气魄很大啊,是小仙姑自拟的吗?”
小道姑俏脸微微一红,嗔道:“啰嗦什么,对得出就赶紧对,别耽误我扶乩请仙。”
“这有何难。”曾渔对下联道:“法遵自然驭人神。”
一旁的老道士点头道:“对得不错,把自然的道号也嵌进去了。”
道号自然的小道姑脸现红晕,说道:“这个对子太容易,我另出一上联你来对——瑞霭接瑶天,斗转星回灵鹤降。”
曾渔对道:“祥云飘玉阙,灯荧烛晃彩云飞。”
小道姑说了声:“进来”,转身先进草房子去了。
老道士陪着曾渔进到左边那间草房子,房内除了两个蒲团和一张小方桌外,别无他物,方桌上铺着一张雪白的高丽纸,一个丁字形木架悬在小桌上,而丁字形木架则以一根麻绳系着挂在屋梁上,木架垂直的那一端有个小孔,一支长锋羊毫嵌在小孔中,只要扶住木架的两端稍稍往下一按,羊毫笔尖就会触及高丽纸,若有仙灵降临,那笔就会自动在纸上答复请仙求问者的问题,有时是一幅图画、有时是一首诗、有时则如白话对答、有时则一塌糊涂——
老道士去隔壁取了一个蒲团来,三人围着方桌三面跪坐在蒲团上,曾渔问:“还扶乩吗?”
小道姑自然轻“哼”一声道:“还不都是因为你,香都灭了,还扶什么乩。”说着小嘴朝窗台一呶。
曾渔看到北窗下放着一个冲天耳三足炉,炉内三支香烧了一小半,现已齐齐熄灭,惊讶道:“小生不慎冒犯了一下,这香就灭了?”
小道姑白眼道:“可不是。”想想又来气,好不容易请到的吕仙,却被这莽秀才冲散,以后想再请那就千难万难了,这样一想,小道姑的两条柳眉又竖起来,想发作的样子。
曾渔心道:“这可奇了,我只在树根下小解,怎会浇灭这里请仙的香火?”看小道姑面色不善,便迂回问道:“小仙姑怎知请来的就是纯阳真人,这纸上没字啊?”
小道姑撩开桌帷,飞快地一声取出一张纸来:“你来看。”
曾渔看那张高丽纸满纸云烟,上面的字如蜘蛛文般扭曲古怪,但仔细辨认,还真是一首诗,诗云
“朝游北越暮苍梧,袖里青蛇胆气粗。三醉岳阳人不识,朗吟飞过洞庭湖。”
这是吕洞宾最出名的一首诗了,曾渔震惊道:“这是扶乩写出来的?”
小道姑道:“那是当然,难道是我自己写出来的”
曾渔很有好奇心,说道:“请再扶乩一次,让小生亲眼看看神仙写诗。”
须发皆白的老道士不动声色,小道姑道:“还怎么请,能诗的仙人只有吕仙,别的仙人会画画,你看得懂?”
曾渔道:“画个画也行,让小生瞻仰一下。”
小道姑恼道:“你以为请仙扶乩这么轻易啊,先要斋戒三日知道吗,你斋戒了没有,一嘴的酒气,臭死了。”
曾渔道:“小生喝的是龙虎山米酒,怎么会臭。”
小道姑道:“到你的肚子里就臭了。”
老道士摆手道:“不说扶乩的事了,你这秀才既然善能对对子,那就请为大真人府拟一副华贵大气的楹联。”
曾渔却问:“这位小仙姑方才说张真人遍请江西境内的才人高士来拟题楹联,小生若要参与,也应该去大真人府啊——小仙姑莫撇嘴,小仙姑意思是说小生没那资格是吗,这龙虎山仙府也只以俗世官位功名来论资格、楹联优劣倒在其次是吗?小生既无资格,那又何必让小生拟那楹联?”
那小道姑睁大眼睛道:“你这秀才还有点傲气嘛,我实话与你说,你题的楹联若实在佳妙,我出银子买下,这楹联就算是我题的,十两银子,怎么样?”
十两银子是极丰厚的润笔费了,请翰林写一篇祝寿文也就这个价——
曾渔问:“小仙姑也能参与后天的盛会吗?”
小道姑板着脸道:“这不关你事,我出银子你题楹联,明白爽快。”
曾渔道:“我不要银子,我想自己扬名,我这副楹联一出,没人比得了,小生有这样的自信。”
小道姑笑了起来,对那老道士:“元纲师兄你看看,这狂生还想扬名哪。”白了曾渔一眼道:“你连大门都进不去,若秀才都能参加的话,岂不把大真人府的门都挤塌了,嘻嘻。”
小道姑自然十五、六岁,老道士元纲七、八十岁,二人竟然是师兄妹,这小道姑辈份这么高,真是稀奇,曾渔道:“既然只论官位,那就算了,小生就把这一副绝世名联埋于心底了。”双膝离开蒲团站直身子拱手道:“小生告辞。”转身便走。
“哎哎哎——”
小道姑赶忙起身招呼道:“等一下,你且把上联说与我听,若果真绝妙,后天我就让人带你进大真人府。”
曾渔道:“不行,上下联要一起写出来才能体现妙处。”
小道姑一跺脚,细腰一扭,噘嘴对老道士道:“元纲师兄你看这狂生——”
老道士看着曾渔道:“还没请教秀才姓名?何方人氏?”
曾渔道:“回老法师的话,小生姓曾名渔字九鲤,广信府永丰县人氏。”
老道士点点头,说道:“大真人府可非比等闲去处,曾秀才切勿放肆。”
曾渔道:“岂敢,因缘际会,恰有一绝妙楹联要呈献给张真人而已。”
小道姑嚷道:“不行,楹联要给我。”
老道士摸着白胡子,看看曾渔又看看那小道姑,不知为何摇了摇头,说道:“自然,后日你就带他进去。”
小道姑自然道:“曾秀才,我带你去,但你到时要当众宣称是我举荐你来的。”
曾渔点头道:“这是当然,不过到时小生该怎么称呼小仙姑?”
这小道姑迟疑了一下,说道:“算了,你还是宣称是我元纲师兄举荐的,就说至灵大 法师元纲道长举荐你来的——”
老道士笑道:“何必费那么多口舌,后日就让老道带他进去就是。”
小道姑喜道:“那好极了,多谢师兄。”
老道士元纲对曾渔道:“后日辰时三刻,你到大真人府大门前,老道领你进去参加楹联会,若过了辰时三刻你不至,老道可不会等你。”
曾渔还没答话,那小道姑已然叮嘱他道:“一定要来,人不能言而无信。”
曾渔笑道:“是是,谨遵法旨。”
老道士道:“曾秀才,去。”与小道姑自然一起送曾渔出了草房子,一老一少立在茅檐下看着曾渔出了小院。
小道姑问:“师兄,这狂生是不是浮夸吹嘘?”
老道士道:“此子神完气足、守静存诚,应不是浮夸之徒。”
小道姑脸露喜色道:“那好,只盼这秀才的楹联把那些名士才子都比下去才妙。”
曾渔觅路回文昌殿,这大上清宫殿宇楼堂实在太多,转了好一会才回到文昌殿,侍香道人见曾渔回来了,笑道:“贵友还在酣睡,鼾声还不小。”
曾渔笑道:“想必文昌帝君正梦授他考题,他明年必中举人,到时少不了还要来此进香还愿——我去看看。”
走到偏殿,听得鼾声高起低落,只见临窗那张竹榻上,郑轼袒胸高卧,很有点王羲之坦腹东床的派头,近前一看,睡相却不大雅,还流口水哪,不知是不是梦到美酒美食了?
这偏殿上有好几张竹榻,都是供祈梦的士人用的,曾渔也在边上一张竹榻躺下,不急着叫醒郑轼,万一郑轼真的梦到文昌帝君正授题时被他叫醒,那岂不埋怨他,三痴兄有时还很迷信。
等了大约一刻时,终于见郑轼伸懒腰了,曾渔笑道:“三痴兄,黄粱饭熟矣,黄粱饭孰矣。”
郑轼欠身坐起,揉揉眼睛,对曾渔道:“什么也没梦到,睡得倒是香——九鲤你也来睡了,梦到什么没有?”
曾渔道:“我梦到了,明年江西乡试的七篇考题悉知,却是不能告诉三痴兄,天机不可泄露嘛,说了考题就改了。”
郑轼哈哈大笑,起身道:“走,羽玄没来寻我们吗,那我们先回黄老爹处,若有竹筏那就回鹰潭去。”
曾渔道:“现在都申时末了,哪里赶得及回鹰潭,后日大真人府要举行楹联盛会,三痴兄我们一起去看个热闹。”
郑轼是喜欢凑热闹的人,回到黄老汉豆腐店写了一封短信,去码头让人捎去鹰潭坊,告诉母亲吕氏还有曾母周氏就说他二人要在龙虎山这边多游玩几日。
黄昏时羽玄道人来到黄氏吊脚楼,郑轼问:“监斋法师唤你何事?”
羽玄道人道:“明日大真人府有贵客陆续到来,抽调小道等六十人听差,所以小道不能陪你们两位四处游玩了,很是过意不去。”发一句牢sao道:“我等道士都是大真人府的奴仆。”
郑轼笑道:“张真人是不是要举办楹联大会?”
羽玄道人奇道:“三痴兄怎么就知道了?”
曾渔便将午后在那偏僻小院遇到老道士和小道姑的事简略说了说,羽玄道人惊道:“至灵大 法师元纲,那可是有品秩的道官,是小道的师叔祖,今年高寿八十一了,小道姑何名?”
曾渔道:“听老法师叫她自然。”
羽玄道人思索道:“道号自然,这却没有听说过。”
三人都猜不透那小道姑是何身份,若说是张真人的妹子嘛,羽玄道人说张真人没有年约十五、六的妹妹,而且张真人也是元纲法师的师侄辈,那小道姑却称呼元纲老道为师兄,实在让羽玄道人猜不出是何方神圣。




清客 第七十八章 尼姑凶猛
郑轼和曾渔夜里另找客店歇息,豆腐黄家毕竟还在守丧,不便借宿,而且瓜田李下也要避嫌,免得街坊四邻乱嚼舌根,小寡妇门前是非多啊。
羽玄道人送了一副围棋来,只要有棋可下,郑轼在哪里都可待上十天半个月,一箪食一瓢饮都无所谓,曾渔也放松心情,尽展棋艺,把郑轼打到授三子,这才互有胜负,郑轼好生郁闷,三个月前在上饶县院试时二人棋艺还是不相上下,怎么短短百日曾渔就棋艺大进了?
曾渔笑道:“那时患得患失,内心焦躁,怎么下得好棋,如今心宽,棋艺自然就精进了。”
郑轼道:“如今我也心宽,在鹰潭坊那数百户人家中也算是体面人物了,乡邻间婚丧酒宴都请我坐首席,不去县城省城,在小地方待着夜郎自大,感觉还真不坏,哈哈。”正笑得欢,突然笑声一收,问:“可我怎么就没有棋艺大进?”
就是再深的友情也不能透露自己的隐秘啊,曾渔含笑道:“也许不是我棋力长了,而是三痴兄棋力退了,三痴兄成了鹰潭豪绅,应酬繁忙,棋力退了也是可能的。”
郑轼笑道:“岂有此理。”灯下凝视曾渔,半晌不语。
曾渔被他看得心里发毛,问:“三痴兄这般看着弟作甚?”
郑轼道:“我方才忽然察觉,九鲤不但棋艺大进,而且性情似乎也变化不少——”
曾渔不动声色道:“哦,是吗,三痴兄说说看,弟怎么性情不同了?”
郑轼道:“以前你比我还心直口快、愤世嫉俗,火气大得很,现在呢却稳重得多,不象是二十岁的少年人。”
曾渔叹道:“三痴兄啊,弟那日落榜还乡,几欲寻死,回到家又遭兄嫂冷眼,不得已带着母亲和幼妹离家出走,那种前途未卜魂命飘摇的苦楚真是煎熬啊,幸得三痴兄援手,不然真是无法可想—
郑轼摆手道:“我又帮不了你什么,还是你自己吃苦坚持啊。”喟然道:“俗语有云‘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九鲤经此忧患,心智坚定胜过常人也在情理之中”又笑道:“只是我郑式之三十多岁了还不长进,依旧浮躁任性,与九鲤相比,愚兄惭愧。”
曾渔道:“三痴兄太谦了,弟又哪里稳重了,若稳重也不会在上饶安民门外殴打蒋元瑞、谢子丹了。”
郑轼笑道:“打得好,大快人心,那种情形还不出手那就不是你曾九鲤。”
曾渔也是哈哈一笑,把自己的秘密轻轻掩过,因问:“三痴兄可曾亲眼见过扶乩请仙?”
郑轼乃说幼年往事道:“我童子时随父去某户人家做客,主人请紫姑神,却叫我这小孩儿来扶乩,说是童子纯真意诚,把我双目蒙上,我就扶着木柄乱摇一气,后来听他们说箕盘显示的字画极为灵验,我却忘了都显示的是些什么了。”
曾渔联想起自己的经历,不禁道:“这世间神奇神秘之事还真是难以追根究底啊。”
郑轼想起一事,自己先笑一阵,说道:“我说一个扶乩请吕仙的笑话——有士子群集鸾坛问功名,只见鸾书曰:‘赵酒鬼到,,众人都骂:‘我等请的是吕仙,野鬼何敢于预,行将请天仙剑斩汝。,那鸾笔就不动了,半晌又书曰:洞宾道人过此,诸生何问?,诸生肃容再拜,叩问科名?鸾书曰:‘多研墨。,于是诸士子各分砚研之,顷刻盈碗,跪请所用。鸾书曰:‘诸生分饮之,听我判断。,那七、八个士子就把一碗墨汁分着喝了,只见鸾笔大书曰:‘平时不读书,临时吃墨水;吾非吕祖师,依然赵酒鬼,诸生恼羞成怒,把鸾坛都给拆了。”
曾渔大笑,想着小道姑自然请吕洞宾求对联,却被他一尿搅散,实在是滑稽,愈想愈笑——
郑轼问:“九鲤可想到大真人府的好对联了,这般快活?”
曾渔笑道:“好诗好句还得梦中寻,时辰不早了,待我入梦去寻,天机不可泄露。”
次日,郑轼、曾渔二人雇了一条竹筏,载了酒食,沿泸溪河游玩,丹崖碧水,奇峰怪石、茂林修竹、山禽游鱼,尽情领略山水之美和野居之趣,曾渔善画,看山水往往以一个画者的眼光,龙虎山可入画的风景甚多,曾渔道:“待我有暇,画一幅山水长卷赠给三痴兄。”
这一日游得尽兴,黄昏时分,竹筏溯流返航,在离上清镇西头三里处,曾渔提议下溪游泳,让竹筏不必等,他们浴毕自行回镇上。
夕阳的光照在粼粼清澈的溪水上,两岸山崖倒映,光景美妙,郑轼指着远处丹崖的黑窟窿道:“九鲤可知那丹崖洞穴里有什么物事?”
曾渔心道:“古越人的悬棺嘛。”口里道:“莫非是神仙府藏?”
郑轼道:“没人上得去,据传是有神秘宝藏。”
曾渔笑道:“我们一路来,看到很多这种临水山崖洞穴,哪里有那么多宝藏。”
浴罢上岸,夕阳已落下西面山峰,红霞满天,夕阳一落群山顿时就苍翠幽碧起来,山间暮色笼罩得快,两个人觅路往上清镇行去,见道旁有一座小庵堂,郑轼道:“口渴得紧,去庵里讨碗水喝。”
曾渔轻笑道:“前面不远就是大上清宫了,这小佛庵却是顽强生存着,没被赶跑,不容易啊。”
郑轼道:“龙虎山虽是道教福地,僧尼却也在一些地方建寺立庵,只要有人崇信,张真人也禁他不得,金龙峰那边的寺庙规模还不小呢。”
两个人走到小庵外,见是一座观音庵,庵堂六、七间,依山傍水,倒是幽静,一个女尼听到庵外动静就走了出来,见是两个青年秀才,顿时满面堆笑,声音里透着娇嗲:“菩萨保佑,两位相公要来拜观音吗,快请快请。”
曾渔、郑轼见这半老不老的女尼这副热情劲,都是后退两步,面面相觑,郑轼不说喝水了,道:“偶然走过,随便看看,师姑不用招呼我们。”
那女尼便向庵里唤道:“了真徒儿,有两位秀才相公来拜菩萨,你赶紧出来迎接。”
听得庵里有个娇娇的声音答应道:“来了,来了。”
曾渔一扯郑轼衣袖,抽身便走,郑轼赶忙跟上,那女尼在后招呼道:“两位相公别走啊,进去喝碗茶有何妨。”
曾渔、郑轼二人愈发走得快了,一口气走出半里地才放缓脚步,曾渔笑道:“尼姑凶猛,若是三痴兄一个人到此,被这尼姑拖进庵去,不知会发生什么事?”
郑轼白眼道:“说你自己,你若被尼姑拖进去会发生什么事?”
曾渔道:“我身手敏捷,这女尼哪里拖得我去,三痴兄脸皮薄,不忍拒绝什么的,很可能就进去了,一旦进去了,会发生什么天理人欲之争,实未可知。”
郑轼失笑,想想还真有可能如此,又道:“那女尼都是四十多岁的老徐娘了,还有什么天理人欲好争,断然天理占上风。”说着自己大笑起来。
曾渔道:“不然,没听到女尼在叫徒儿吗,那徒儿想必年轻美貌,天理人欲定有一番激战。”
郑轼摇着头笑,说道:“这算什么出家人,直似娼家粉头。”
二人说笑着大步走过,没看到路边一株老榆树后面藏着一人,这人远远的看到曾渔、郑轼走过来,赶紧就闪到树后,待曾渔二人走远才出来,掸掸绸衫上的草屑土灰,折扇“刷”地打开,朝曾渔二人远去的背影“呸”了一声,骂道:“两个穷酸,神气个屁。”
这人摇摇摆摆一路走到曾渔二人先前到过的那座观音庵,叫了声“杨师姑”,径自进庵,那女尼从房里走出来,笑道:“原来是曹二郎,这一向少来,把我师徒二人都丢到九霄云外了。”
这人便是曹高阳曹谎子,嬉皮笑脸道:“杨师姑,我可时时想着你哪,来来来,我有话和你商量则个。”
说话间,又有个年轻女尼走出来,二十多岁,有五、六分姿色,瞥了曹谎子一眼,娇“哼”一声,扭身又回房去了。
杨尼姑推了曹谎子一把:“了真怨你呢,还不快去哄哄。”
这杨尼姑养着这个徒弟了真只当养着个粉头,陪人歇宿,得人钱财,曹谎子就是主顾之一,不过曹谎子这时却没空去哄那女尼了真,把杨尼姑拉到庵堂天井边,问:“杨师姑,镇上卖豆腐黄老汉的女眷你可认得?”
杨尼姑道:“认得啊,黄老太吃观音斋的,逢观音生就会来庵里烧香,那黄老太都五、六十岁了,曹二郎你该不会——哦,我明白了,你想勾搭黄家的媳妇,是也不是?”
曹谎子连连作揖道:“杨师姑,你既与他家有来往,恳请想一妙计,让我勾搭那小寡妇。”
杨尼姑连连摆手道:“勾引良家的事我不做。”
曹谎子道:“那罗西施娇滴滴的着实让我动火,想要纳她为妾,无奈那黄老汉不肯,还要把她嫁给一个道士,真是岂有此理,杨师姑若给我想个妙计让我勾她一勾,我许你五两银子。”
杨尼姑乜斜着眼道:“黄老汉没了儿子,你是想占人家媳妇又得人家财产是,我听说豆腐黄家还是很殷实的。”
曹谎子笑嘻嘻跪一跪,央求道:“请师姑成全,若勾搭事成,五两银子奉上,以后我承继了黄家财产,还要给你重修庵堂呢。”




清客 第七十九章 迷花计与真人府
这杨尼姑也撮合过几桩jian情,从中得了不少好处,至今安然无事,听曹谎子这么说,便道:“罗西施是上清镇有名的美人,等闲也不出门,怎好勾她,难,甚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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