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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客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贼道三痴
曹谎子听杨尼姑口里说着“难”,眼里却不见为难之色,便涎着脸道:“师姑,亲亲好师姑,救我则个,若不让我尝尝豆腐西施的滋味,我早晚得相思病一命呜呼,求师姑救命。”说话时伸手去捏杨尼姑奶 子——
“少歪缠。”杨尼姑笑着打掉曹谎子的手,说道:“若要硬做她一做,也不打紧,只三日内便让你得偿心愿,你道如何?”
曹谎子半信半疑:“怎么做,难不成闯到她家去强丨jian?”
杨尼姑面有得色道:“强丨jian不算本事,若依我计,不由得她不肯。”
曹谎子忙问:“妙计安在,我当筑坛拜将,快说快说。”
杨尼姑便附耳低言,如此如此,这般这般,最后得意道:“曹二郎,你道此计好否?”
曹谎子大笑道:“妙计,妙计,师姑女诸葛也,佩服,佩服,五体投地。”
杨尼姑道:“我可告诉你,我做此事让你jian了她,她认真起来,必要怪我,若闹将起来,却是如何收场?”
曹谎子摇着折扇自命风流道:“只怕不到得手,既到了手,她还怎么认真,凭着我一味甜言媚语哄她,然后再整旗枪再弄她一弄,她久旷的小妇人,只要弄得她爽利,怕不以后一颗心全系在我身上
杨尼姑笑啐道:“看你那嘴脸。”
当夜曹谎子就在庵里歇了,少不得要奉承杨师姑、了真这师徒二人,且喜年轻,放得两枝连珠箭,也还应付得过来。
次日也就是七月初一,杨尼姑一早向曹谎子要了一钱碎银,到上清街上买了两盒茶食点心来豆腐店看望黄老汉的老妻吴氏,笑容可掬道:“许久不见黄老太太,听说黄老太太身子有些不适,特来看
这时还只是辰时初刻,黄老汉的妻子吴氏见杨尼姑这么早来看望她,感激道:“罪过,怎好生受师姑的礼物,老身一向身体还好,师姑想必是听人错说了——惜惜,给杨师姑上茶。”
杨尼姑道:“既然黄老太太身体康健那就更好,许久不见,来探望一下也是应该,贫尼与黄老太太甚是说得来。”又看着清清秀秀的罗氏“啧啧”道:“这般标致的一个人儿,青春年少就守寡,也是可怜。”
吴氏叹道:“是小儿没福,更可惜没有留下一子半女,我们也不强惜惜守节,待她出服后就为她择一婿,招赘在家,就当女儿女婿一般,也给我老两口养老送终。”
杨尼姑道:“这却是好,但招赘在家只恐黄小哥的魂魄不安——”
吴氏一听,毛骨悚然,忙问:“那依师姑言该当如何,不该招赘吗?”
罗惜惜悄立一边,心里也抽紧,她对道人羽玄已然心许,羽玄肯招赘来黄家她很欢喜,这时很怕出波折,当下静听杨尼姑怎么说。
杨尼姑道:“若处置得当也无妨,三日内念诵普门品观音经千遍,就可安抚亡灵、消灾解祸。”
吴氏连连点头道:“老身自明日起就让她整日诵经,家里也供有菩萨像——惜惜听到杨师姑说的话没有?”
罗惜惜应道:“是。”
杨尼姑却道:“这个还须罗小娘子亲到小庵菩萨像前虔诚参拜,待贫尼先向菩萨通了诚,那时开始念诵才有用,家里供的菩萨像再怎么爱护也难免受到烟火污浊沾染不洁,哪里有庵里的菩萨慈悲灵验呢。”
吴氏深感杨尼姑说得有理,道:“那就让惜惜先吃斋三日,三日后再去宝庵礼佛诵经。”
杨尼姑问:“罗小娘子可吃了早饭未?”
吴氏道:“还没有呢,师姑在这里一起吃。”
杨尼姑道:“既未吃早饭,那就不必三日后,只今日就好,正见意诚。”
吴氏看看娇怯怯的儿媳罗氏,问:“我儿意下如何?”
罗惜惜细声细气道:“但听婆婆吩咐。”
吴氏道:“那好,老身这就陪着她一道随师姑去宝庵诵经。”
杨尼姑见老媪吴氏要跟着,心知吴氏不放心儿媳独自去观音庵,便道:“黄老太太一道去最好,一并诵经祈福。”
吴氏和罗惜惜去收拾一些随身用具,杨尼姑站在内室门边,听得门前黄老汉与人打招呼:
“两位秀才相公这么早去哪里,在老汉这里用早饭。”
有人答道:“多谢黄老爹,我二人用过饭了,现在是去大真人府参加楹联会。”
杨尼姑听这秀才的声音有些耳熟,探头一看,果然是昨日黄昏在庵外见过的那两个秀才,赶忙缩回脑袋,心道:“这两个假正经的秀才怎认得黄老汉,上清镇可没有秀才,想必是外地来的,可惜没能勾他们一勾,若有两个秀才主顾岂不妙哉。”
街边郑轼、曾渔二人并未看到探头探脑的杨尼姑,与黄老汉说了几句话,便向小镇西头的大真人府行去。
大真人府门前一条宽阔的青石板路,路的一侧便是清流潺潺的泸溪河,远处的琵琶峰遥遥相对,依山傍水,风水绝佳,曾渔有这习惯,看到一处好建筑总会考量其风水布局,这时便在门前东张西望
郑轼远远的见一老一少两个道人从东边走了过来,忙道:“九鲤你看,是不是那两个道士?”
曾鲤定睛看时,果然是老道士元纲,边上那个却不是小道姑自然,是一个面生的小道童,当即迎上去施礼道:“见过老法师。”郑轼也跟着见礼。
老道士元纲今年高寿八十一,眼不花,耳不聋,腰板直直,从三里外的大上清宫那边一路走来也不用扶杖,鹤发童颜象是个有道之士,这日衣冠也与前日不同,头戴偃月冠,身披官赐八品道袍,稽首还礼,却问曾渔:“这位秀才也要入府与会吗?”
曾渔道:“好教老仙长得知,这位是小生的表兄,家住鹰潭坊,与小生一般都是今年新进学的生员,也想厕身仙府盛会,请老仙长成全。”
老道元纲看了郑轼一眼,点头道:“那就随老道一起进去,莫要喧哗、莫要随意走动。”
曾渔、郑轼跟着老道元纲进了大真人府头门,这头门就气势不凡,十二根大柱,面阔五间,六扇三开大门,金碧辉煌,那老道指着头门两边抱柱上的黑底金字楹联道:“要换的就是这副对联,曾秀才绝妙对子可想好了?”
曾渔道:“已有腹稿。”
郑轼看那抱柱对联念道:“南国无双地,西江第一家——这对联甚好,要拟出更好的很难啊。”
老道士道:“所以要邀请才俊、集思广益嘛,曾秀才看来是胸有成竹了。”呵呵而笑,领着二人进门,头门进去便是长长的甬道,由鹅卵石铺就,一座石坊大书“仪门”二字,进仪门是一个大院子,有参天古樟数十株,再走过长长一条甬道,便是大堂,大堂是张真人处理道政之所,红墙绿瓦,脊兽腾飞,很有公堂威赫之仪,这时却是大门紧闭——
这大真人府布局呈八卦状,在方才走过的甬道两侧,分别有玄坛殿、法篆局、提举署等等建筑,大堂后面就是张真人的私第,老道元纲说今日楹联会就在张真人私第东边的“三省书屋”。
老道元纲果然很有地位,沿途遇到的道士见了他都恭恭敬敬行礼,不是称呼“师叔祖”、“师伯祖”就是“师叔”、“师伯”,平辈的没有遇到一个,真不知道那小道姑自然是何身份,竟称呼这白发老道为师兄。
曾渔、郑轼跟着老道士从西边廊房外的穿堂走过,经过前厅和中厅,来到后厅,这后厅是张真人家族的食宿生活厅,面阔五间,宴厅一间,前有天井后有院,东西厢房上有楼,厢房与中厅连接,天井四周十柱明现,门窗四壁,雕刻精致,中置金鱼大缸,两旁假山列之。
厅后有一灵芝园,开一小门,曾渔四人穿园而过,见一个五亩大小的小湖,清波涟涟,湖畔垂杨细柳,奇花异草,湖内荷花争相怒放,莲叶下游鱼摆尾,池中心有一亭,以曲廊相连,亭有匾额曰“纳凉居”,在小湖的南岸,古木浓荫,白鹤盘旋,禽鸟歌鸣,真如仙境一般。
曾渔贪看荷花,走在了最后,忽听身后有人“嗤”的一声笑,回头看时,那小道姑自然不知何时已轻手轻脚蹑在他们四人后面,小道姑打扮与前日并无两样,依旧是黄冠灰袍,手里拿着一柄拂尘,见曾渔回头,尘尾一摆,单掌一竖施个礼,脸上笑吟吟的,双眸明亮动人,也不说话,快步越过曾渔,走到老道士元纲身边,叫一声:“师兄早。”声音脆如新鲜黄瓜。
老道士笑呵呵道:“师妹早,客人都到了吗?”
小道姑自然道:“那些人昨日就住在这里了,有什么到不到。”瞥了曾渔一眼,低声问:“师兄,那秀才说了绝妙对联了没有?”
老道元纲微笑道:“说是已有腹稿。”
小道姑自然道:“莫不要被这秀才哄了,等下害我没面子。”
曾渔听到了,说:“绝不会。”





清客 第八十章 抛砖引玉
“三省书屋”前后两进,正屋有楼,中有天井两厢,门前老桂倚墙,紫藤作架,颇有雅趣,书屋远朝西华山,近临百花池,门额上书“三省书屋”四个篆字。
曾渔和郑轼跟在老道士元纲和小道姑自然身后进了书屋大门,听得楼厅有人在谈笑,其中一人的声音曾渔听来很是耳熟,不禁脚步一滞,凝神倾听——
那小道姑时刻留意着曾渔呢,见曾渔脚步迟滞的样子,顿时就恼了,凶霸霸地用眼睛瞪曾渔,低声道:“怎么,腹稿丢了?”
曾渔按了按肚子道:“在呢——我是听到一位本乡前辈的声音,有些奇怪。”
说话间,门厅豁然在望,曾渔眼睛一搜,楼厅官桌四张,靠背圈椅十二把,有七只圈椅上坐着人,右首第一坐着个戴东坡巾、穿交领大袖直裰的老乡绅,这老乡绅有些驼背、眼袋很大,不就是永丰县西山的致仕翰林吕怀吗?
曾渔有点愣神,三日前他让四喜和来福回永丰县不就是要找吕翰林吗,哪知吕翰林却到龙虎山来了
楼厅上的六人见一个仙风道骨的老道士带了几个人进来,吕怀和另一个冠带老士绅立即站了起来,作揖道:“老法师康健更胜昔日啊,可喜可贺。”
老道元纲稽首道:“吕老先生、洪老先生,贫道有礼。”
曾渔和郑轼跟着行礼,吕怀起先没注意这两个生员,见其中一个冲他长揖道:“吕老先生,学生曾渔有礼。”吕怀仔细一看,惊讶道:“你是曾渔,怎么会在这里?”眼睛一扫曾渔的衣巾,笑道:“你补考通过了,甚好,甚好。”
曾渔躬身道:“禀老先生,学生六月初二在袁州府参加补考,蒙宗师赏识,允我进学,学生前日曾差小介去老先生府上送信,想是错过了。”
吕怀很愉快,他举荐的人通过了补考,他也觉得脸面有光,对楼厅上其他人道:“方才与诸位说起新任大理寺少卿吴百朋吴,这位姓曾的小友就与吴少卿颇有渊源,十年前吴少卿还在弊县任知县,曾举办神童宴,曾小友时年九岁,当场作文,让吴知县大为赞叹,赞为灵芝宝树,当年的小神童今年终于进学了,吴少卿可谓巨眼识才。”
一个小小生员而已,算得什么巨眼识才,又不是中进士了,其他乡绅看在吕翰林面子上敷衍着夸赞了曾渔几句,便各自说感兴趣的事去了。
吕怀对曾渔补考的经历很感兴趣,与曾渔走到一边询问经过,曾渔大致说了,吕怀感慨道:“真是不容易啊,难为你吃了不少苦。”又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曾渔道:“学生与母亲和幼妹暂寄居鹰潭友人家中。”朝立在元纲老道身边的郑轼一指,“就是那位郑生员,是学生挚友,学生从袁州回来本想立即赶回家乡,只是还不清楚黄提学许我进学的文书是否已经到了永丰县,所以学生先写了一封信派小介回永丰叩见老先生,想请老先生问问儒学孙教谕,学生进学的文书到没到,且喜就在这里遇上了老先生,学生是与郑生员到此游玩,在大上清宫拜识元纲老法师,老法师说今日大真人府有楹联会,就让学生二人也来参加,真是巧遇。”
吕怀笑道:“巧遇,巧遇老夫是昨日到的,初五日便要回永丰,不如你就与老夫同船回乡如何
曾渔道:“学生的母亲和幼妹也要一起回去,不知方不方便?”
吕怀道:“张真人派去接我的船颇宽敞,多乘几人亦无妨,两日就到的,一起回,公文传递甚快,你的进学文书应该早就到了。”
这时,厅上众士绅纷纷站了起来,却是张真人陪着三个穿常服的官员进来了,看官袍补子花样,一个是云雁,四品;一个是鹭鸶,六品;还有一个是,七品,曾渔听在场乡绅称呼这三人为“林知府”、“吴通判”、“周知县”,心知这是广信府知府林光祖和通判吴世良,周知县应该是贵溪知县,悄声问郑轼,果然——
这三位都是现官啊,虽然象吕翰林这样的老乡绅当年官职品秩都在知府之上,但去职多年,走在大街上也没几个人认识,哪里有现任官员威风八面呢,张真人分外礼遇林知府、吴通判、周知县,这也是人情如此,无足怪也。
曾渔跟在吕翰林身后向三位现官行礼,暗暗打量这个与他同龄的张永绪张真人,这位十岁就嗣教袭爵的张真人头戴通天冠,身披御赐道袍,疏眉朗目,英气逼人,曾渔心道:“据说这位张真人嗜好房中术和剑术——”
正这么想时,后腰皂绦突然被人扯了一下,曾渔回头看,小道姑眸光熠熠,嘴唇轻动道:“站到我师兄后面去,你是我带来的人,别乱蹿。”说罢,这小道姑自己先飞快地站到老道元纲身畔,与老道带来的那个小道童一左一右侍立。
曾渔见郑轼也在元纲老道身后,便走过去一起站着,这楼厅只有十二把圈椅,在这里的不是现官,就是冠带闲住的大乡绅,生员哪有资格坐,能站在这里已是荣幸,张永绪方才看到曾渔和郑轼,连问都没问一声,只是有些奇怪两个生员怎么进来了?
曾渔察觉张永绪盯着小道姑看了一眼,眼神里似乎有些无可奈何的味道,很快就移开目光了,曾渔站在小道姑身后,只能看到小道姑背影,不知小道姑是何表情?小道姑的身份还真是神秘啊。
张永绪说了更换大真人府头门抱柱楹联的事,请诸位博学大贤共拟一佳联,不胜感激云云。
曾渔心下暗笑:“这张真人毕竟年轻,也许是专医攻房中术和剑术了,对翰墨不太擅长,对联怎好共拟,只有各人分别拟,然后从中择一佳联,不过这样的话,那落选者只怕会有些不喜。”
那位以左佥都御史致仕的洪乡绅说道:“张真人,对联不便共拟,还是推举一位德高望重、词翰高超者题拟就是了,遇以为吕翰林道德文章为世所重,请吕翰林拟这副对联。”
吕怀谦让道:“老朽并不擅长对联,还是洪兄题联。”
于是你推我让,半天决定不下来由谁来题这副对联,小道姑自然瞧得好生气闷,突然开口道:“这位曾秀才已拟好了一联,不如让他抛砖引玉。”闪身到了曾渔身后,在曾渔后背一推,曾渔踏前两步,处于众目睽睽之下。




清客 第八十一章 女冠广微
正一嗣教真人张永绪见一个年轻秀才挺身而出要抛砖引玉,心下不快,他大真人府大门楹联岂是能儿戏的,抛什么砖呀,砸门吗,皱眉问:“这两位秀才是哪里来的?”
曾渔听得小道姑轻咳一声,老道元纲便道:“禀掌教真人,郑秀才和曾秀才是贫道带进来的,请真人见谅。”
张永绪朝曾渔身后盯了一眼,当然是看那小道姑的,嘴巴动了动,似乎是嘀咕了一声“胡闹”。
这时吕翰林开口道:“张真人,就让这两位生员试题楹联也无妨,若果然妙,那就采用,不佳的话我等另拟,这正是启发思路之举,年轻人,后生可畏嘛。”
在座的其他官绅纷纷附和吕翰林之言,张永绪目视曾渔、郑轼二人道:“那就请两位抛砖引玉
郑轼躬身道:“小生就不抛砖了,让曾生抛,砖抛一块即可,抛多了就不好看。”
众人皆笑。
曾渔团团作揖道:“既然张真人、诸位大人先生指定小生抛砖,那小生恭敬不如从命,试题一联,请诸位高贤指教。”
官桌上龙尾升斗砚、绿沈管羊毫、宣德香墨、御赐洒金五色笺早已备好,曾渔走上前,站着慢慢磨墨,不疾不徐,“三省书屋”的楼厅别无声响,只有香墨摩擦砚底的“呜呜”轻响,仿佛长风吹过林梢——
洪乡绅与吕翰林低声道:“唐时洪州太守阎伯屿重修滕王阁,宴宾客于其上,那阎太守本意是想让他女婿作一篇滕王阁序来扬名的,不料省亲路过南昌的少年才子王勃当仁不让,留下了千古名篇《滕王阁序》,阎太守不得不叹服——莫非今日又将重演这千古雅事?”
吕翰林捻须笑道:“拭目以待,拭目以待。”
小道姑自然象书僮一般站在曾渔身后,期待曾渔大笔一挥,写出一副绝妙楹联,见曾渔还在不紧不慢地磨墨,小声提醒道:“曾秀才,墨已浓。”
曾渔“嗯”了一声,拈起绿沈管羊毫,笔尖蘸墨,轻轻转动笔管,让羊毫吸饱墨汁,然后轻轻在砚尾篦了篦,提笔写下一个茶杯口般大的墨字“麒”——
俗语有云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在座诸人都是每日与笔墨打交道的,就是林知府、周知县这些在任官员,哪日能少得了笔墨,这时虽然自持身份,不象那小道姑凑到跟前去看,但见曾渔神凝气定,悬腕挥毫,掌心虚如握卵,笔杆笔直,笔尖在纸上转折如意,就知这秀才在书法之道是下了功夫的,有那坐得近、眼神好的就点头道:“是米南宫的行书体,字不错。”
广信府知府林光祖问贵溪周知县:“这位是贵溪生员吗?”
周知县认得郑轼不认得曾渔,正待答话,一旁的吕怀道:“曾生是永丰县生员,他进学过程颇多曲折,等下让他向林府尊亲禀。”
小道姑伸长脖子屏息凝视盯着曾渔手中笔,只见曾渔运笔如行云流水,很快上联就写出来了,小道姑兴奋难抑,脆声念道:“麒麟殿上神仙客——这上联妙,妙极”
座上官绅交视,颔首赞许,麒麟殿是汉代宫殿名,第一代天师张道陵就是汉朝人,麒麟殿上神仙客可以说是讲述了张真人、正一道的起源,且看下联如何?
曾渔另起一行写下联,小道姑自然一字一字念道:
“龙——虎——山——中——宰——相——家。”
吕翰林率先赞道:“妙联,绝对”
洪乡绅道:“后生可畏,正是当年滕王阁上的少年王勃啊。”
曾渔搁下笔,退回老道元纲身后,小道姑又将联句念了一遍:“麒麟殿上神仙客,龙虎山中宰相家。”喜笑颜开,转头看着端坐不动的张真人张永绪。
这时官绅都起身过去看这副墨汁淋漓的对联,赞叹不已。
张永绪既高兴又烦恼,单论这副对联,诚然绝妙,可谓简约而不简单,大气而不傲气,比那“南国无双地,西江第一家”含蓄且有底蕴,大门抱柱悬这样一副对联当真气派光彩,但题联的人身份太低了,哪有他堂堂大真人府的头门对联由一个小小秀才来题的,以后来往官绅看到这对联肯定要问这是哪位名士高官所题,他怎么回答,太不体面了。
张永绪道:“曾秀才既已抛砖引玉,诸位老大人、老先生可以不吝赐教了。”
众人纷纷摇头摆手,表示眼前有景道不得,崔灏题诗在上头,实在不能写出比这更好更应景的对联了。
张永绪急了,难道真的要用一个秀才的题联?
小道姑自然活动范围很大,这时又到了张永绪身边,轻声道:“永绪,我举荐的这个秀才题的对联可好?”
这小道姑竟然直呼张永绪之名,张永绪并不恼,说道:“好是好,却是不能用。”
小道姑柳眉一竖道:“既然好,为何不能用?”
张永绪道:“我大真人府头门对联由一个秀才来题,岂不让人笑话。”
小道姑道:“只要对联妙就行,管它是谁写的,难道只认官位功名不认对联好坏的吗,既这样,何不重金请分宜严阁老来题?”
张永绪不耐烦道:“你小孩儿家懂得什么,这关乎我们大真人府体面,我岂能不从长考虑。”
小道姑不满道:“什么小孩儿家,我是你小姑母。”
张永绪无奈道:“好了好了,广微姑姑,这事你莫要参与,你扮作女冠走来走去从何体统。”
这小道姑是张永绪叔祖之女,名张广微,年方十五,好动多事,张永绪的叔祖早已去世,张广微是在大真人府里长大的,仗着辈份高,经常与张永绪唱反调,张永绪比她大不了几岁,自幼就在一起,摆不起权威,对这个机灵古怪的小姑母他是无可奈何。
张广微道:“我决意修道,终身不嫁,我就是道姑女冠,并非假扮。”
张永绪道:“不管怎么说,我们大真人府的门联不能由一个小秀才来题。”
张广微明亮大眼睛滴溜溜转了几转,说道:“永绪侄儿有所不知,前日在大上清宫崇清院,元纲师兄以紫微斗数给这位姓曾的秀才算过命,你猜元纲师兄怎么说?”
“师叔怎么说?”张永绪有点兴趣了。
张广微神秘兮兮道:“元纲师兄说这曾秀才日后是要金榜题名钦点状元,此事切勿对外人说,天机不可泄露哦。”
张永绪不信:“真的吗,那我去问元纲师叔。”
“你去问,难道我会当面说谎。”张广微面不改色。
张永绪道:“我懒得问,元纲师叔太宠着你了,由着你胡闹。”
张广微恼道:“我怎么胡闹了,我举荐的曾秀才写出这么好的对联你却不用,我说他以后要中状元你又不信,你说你待怎样?”
张永绪板起脸道:“不要多说了,这是我正一教大事,内眷不得于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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