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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荒延集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阿姩不哭
灼华应了声:“我还是没法想,这么有钱的人竟会这么吝啬。”
上陌怀青插了句,“这世上你想不到的事情还多着呢。就拿慕容的沉梦来说……”
“怀青,这世上的失与得不能强求,沉梦将已经失去的东西以梦境呈现,终是得了命中不该得的东西,无论了却多少尘事,可沉梦终究还是邪物。”慕容打断了上陌怀青,起身走到竹窗旁,将风铃挂在窗畔的钩子上,“我去年在你亭子里埋下了一坛千日醉,不如趁这良宵夜色,我们把酒畅谈一夜如何。”
“陪你这样的风流雅士喝酒,哪一回不是连醉三日。”上陌怀青抚掌苦笑,一揽慕容肩膀,“走,喝酒去!”
慕容微笑不语。
“你们怎么把我给忘了。”灼华从贵妃榻上跳下来却被上陌怀青挥手一拦“女孩子家不可随意饮酒,再说,你那酒品我可不敢恭维。”
“我……”灼华刚想回嘴,想起自己昨夜醉酒大闹时丢人的情景不由有些羞窘,“我只喝甜澧不就行了。”灼华所说的甜澧是甜酒的一种,由于用的是最简单的麦芽串蒸法子,所以酒意不深,没有大醉之虞。
“等等我。”少女提起裙摆,向前方并肩而行的青年小跑而去。
竹窗前的刚玉风铃在微风的吹拂下发出清脆的声响。……玎玲……
……玎玲……





浮生荒延集 第56章 忘川往过(1)
她看着那把刺入胸前的长剑,想要弯唇笑笑,血却从她的嘴里流出来,她张张嘴,合着吐出的鲜血多年不曾发出声音的嘴唇,缓缓做着两个字的口型,“……以诺……”她轻声念着这个在心中百转千回却一直不曾有勇气说出的名字。以诺,我多想念出你的名字。以诺,你还记得我么。以诺,以诺,以诺……
那把为她带来无比冷意的长剑从她的身体中抽离出来,她觉得胸前的伤口很疼,她一向怕疼,此时应该已经流泪了吧。
不可以,不可以哭,以诺说过不喜欢看自己哭的样子。她连忙去擦,却触到了干涩的眼眶。
为什么不哭呢?
为什么自己连眼泪都没有了?
为什么心口会这么疼?
……为什么……
她似乎陷在一片沼泽之中,记忆的泥沼攀附上她的衣裙,越陷越深……她歪了歪头,露出一个干净的笑容,像是自言自语一般,她轻声说:“以诺,你是谁?”
她睁开双眼,茫然的看了一眼周围的景色,低下头去,蹲在树影下继续描摹着那个人的名字。
以诺。
她已经死了很久了,任是谁劝都不肯过奈何桥,终日在忘川河畔流连。她初来时曾说过,她在等人,在等那个和自己约好一起过奈何桥的人。
她等那个人,已经等了很久……很久……
“婆婆?”穿玄红色叠花襦裙的少女轻声问道:“婆婆,你还记得我叫什么名字么?我好像又忘记了,明明刚刚还记得的。”说完,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被少女唤作婆婆的女子,脸上露出笑容,只有二十几岁的脸容看不出一丝岁月的痕迹,只有那双乌黑的双瞳隐隐蕴藏着深沉的静寂。她伸手揉乱少女的头发,“是不是又做梦了?”
“梦?”少女深褐色的眼眸微微眯起,轻轻摇头,“我忘记了。”
“忘记那些噩梦是好事情,等到你把所有的事情都忘了的时候,就到桥上来喝我给你准备的汤。”你现在只是一缕孤魂怎么会日日梦见你在阳间时的情景。
女子揉了揉少女稚嫩柔软的脸颊,“你的名字叫做荏苒,你刚来这里的时候说你很喜欢被人唤作苒苒”即使是一缕孤魂,痴念竟然如此之重,就连梦貘都已经感应到了你的痴念,每日为你编织前世的记忆,可即使如此你的记忆仍然涣散的如此之快,连我都说不清楚这对你来说到底是好还是坏。
“苒苒。”女子轻声唤着少女的名字,“你的名字总让我想起当年轮回时在人界见到的太阳。苒苒,冉冉,你的名字真的很暖。”
“婆婆,你怎么哭了?”苒苒抬手去擦女子脸上的泪。
“苒苒,人生八苦,贪嗔痴,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你当初舍弃一身修为,求得就是今日么?”女子将苒苒揽入怀中,“痴儿。你娘亲当日对你说的那句痴儿,果真是一语成谶。你和她一样,都那么傻。”
“婆婆,我总是能梦见那个人,可是我却不记得他了,我不知道他的样子,不知道我和他有什么样的过往,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什么都不记得了。可是,可是苒苒心里却记得要等这个人,苒苒只是想要再等一会儿,说不定一会儿他就会过来。苒苒想等他,想问问他为什么还不来,为什么要让苒苒等那么久。”
“可是苒苒,你有没有想过,你已经等了这么久,他若是凡人早就入了生死轮回,可你却不曾在奈何桥旁等到他。但若他是仙人,又怎会不记得你,他是不想来见你啊!你早已散尽满身修为,如今只是一缕孤魂,至多百年,你就会消散在这三界之中了。若你肯入轮回,说不定会有一世能得福缘修成仙身,到那时就能见他一面了。”
苒苒挣开女子的怀抱,凄声说:“不,他会找不到苒苒的,苒苒只想见他一面,就算是消散在三界之中,苒苒也愿意。”苒苒的脑海中忽然响起那个她想了很久都没有想起来的名字——以诺。
“以诺,以诺会找不到苒苒!”近乎癫狂的少女躲避到身后的树荫下,食指在面前一小片沙地上不断的描摹着那两字,嘴里不住呢喃着:“以诺,以诺。”她想,只要她不断地念着以诺的名字就不会再忘记了。可是躲避在树荫下的少女在描摹了那两个字无数遍,忽然顿住,少女抬头怯怯的看向树荫外的女子,“婆婆,为什么我会忘记他的名字却忘不掉你呢?”
“我是这冥界的孟婆,奈何桥上熬一碗忘魂度一世魂魄,我是这冥界的一部分,冥界是我,我是冥界。你溃散的记忆都散落在冥界各处,也就是说你的记忆在我这里。”像是看懂了苒苒眼中忽然一闪而过的希冀,女子叹息一声,“我没有办法将你的记忆还给你,你的记忆之所以会不可控制的涣散掉,是因为你的魂魄已经虚弱到连记忆都无法承载的地步。如果强行恢复记忆,那么恢复的同时魂魄也会涅灭在三界之中。”
苒苒愣了愣,低下头轻轻描摹着以诺的名字,默然不语。




浮生荒延集 第57章 忘川往过(2)
婆婆已经很久都没有来看她了,她的记忆中除了婆婆再也记不起任何事情,每日除了描摹以诺的名字便是看着忘川河畔的彼岸花,花开花败,轮转徘徊。她不知道自己待在这里多久了,一百年?两百年?或许更久。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这里是要等什么人,做什么事的,也可能没有人没有事,要她去等、去做。
“你等了很久了吧?”
苒苒抬起头看向身前的青衣道士,她微微沉默,双颊生笑,一双眼睛透着迷茫,“不知道,我只知道我要在这里,好像,好像是要等人的。”苒苒想了一会儿,揉乱了头上的发髻,几缕不听话的发丝遮在眼前,她忽然抬起头,笑着说:“对,我是要在这里等人的。”她的眼神变得一片清亮,似乎想到了什么又黯淡下去,她说:“可是,我忘记他的名字了。我记得隔壁桥上卖汤的婆婆叫孟婆,记得隔壁山上的和尚叔叔叫地藏王菩萨,忘川河旁的那块小石头叫三生,我还记得我身后的这棵树是冥界唯一的一棵七叶树,我刚入冥界那天还给它取了一个名字,它的名字叫做……”苒苒想了想,带着一种幸福说出那个名字,“它的名字叫做以诺。怎么样,这个名字好听么?”
“这个名字很好听。”青衣道人的眼里透出不甚明显的神采,在冥界昏暗的背景里编织出类似怜悯的光芒。
苒苒似乎很欢喜有人喜欢这个名字,内心闪烁的喜悦隐隐有种微弱的疼痛。轻轻揉了揉心口,苒苒站起身轻巧的退了两步,她身后的那颗七叶树晃动起繁茂的枝叶,映在少女脸容上的树荫也一同轻轻晃动。
冥界的风一向阴冷凛冽,但是青衣道士却不知道,苒苒虚弱的魂魄在后退时已经无法带起微风,那些清凉温柔的瞬间只是疏横交错的七叶树影带来的错觉。那些错觉明明不适合冥界,与其格格不入,却又变成了所有在冥界游离着却无法离去的魂魄所渴望的东西。
青衣道人看了看苒苒身后的那棵青葱葳蕤的七叶,目光渐渐浑浊起来,他扶住胸口缓缓后退三步,这三步他的退得极快却也缓慢到让人能够清楚的看到他脚下踏起纷飞的微小尘粒,看清他后退时衣带浮落间渐成腐朽。青衣道人的唇间流下一道血迹,这一道血迹在瞬间染遍了他的道衣,而他身上的那件道衣在不知不觉间已腐朽出无数的破洞,形容狼狈不堪。
“你怎么了?”苒苒走出树荫,歪头不解的看向青衣道人。
青衣道人无奈一笑,“是我不自量力。”神与仙之间的那道鸿沟,自己终究是逾越不过。他看向苒苒,语言十分的温和,甚至带着几分诱惑,他贴在苒苒耳边轻声说:“荏苒,你想见他么?”
“见谁?”
“你要等的那个人。”
苒苒疑惑道:“我不知道我要等谁。”
站在树荫外的青衣道人说:“我把你前世的记忆给你。只是……”他顿了顿,看着苒苒一双黑色渐浓的眼瞳轻声说:“当你拥有前世记忆的时候就是你魂飞魄散的时候。在你涅灭之前把你的眼睛给我。”
“如果没有眼睛,我还能见他么?”苒苒有些胆怯却带着几分更多的希冀。
“在你的记忆中你的眼睛还在,你可以在心里见到他。”他说:“如果你还是害怕的话,等到你涅灭之前再把眼睛给我也是可以的。”
苒苒笑了笑,说:“我很想见他。”
青衣道人说:“他的名字叫做以诺,而我在你的记忆中叫做以尘。”青色的道袍张开成一片青色的布幔遮掩住少女上方的七叶树,“这是一场美梦,记得要醒过来,不要把自己沉在梦境之中。”那一片青色袍袖在树影中渐渐缩小至虚无,此时的青衣道人七窍之中流淌下暗红的血迹。
苒苒的身下忽然生长出大片大片的彼岸花,她卧在彼岸花丛中如同沐浴在一片妖娆的血海。那株七叶树在须臾间萌发出细小的苞蕾,开合出一树白花,它轻轻颤抖起来,那些沾染着佛家印伽气息的细碎白花纷纷抖落,一场白色的花雨落在树下的彼岸花从中,轻轻的覆盖在苒苒的衣裙上。
苒苒的脸变得红润起来,唇间缓缓绽出一抹满足的笑意。
“是不是……是不是……”荏苒低下脸,捏着裙角,声音细细小小的说道:“以诺哥哥是不是不喜欢苒苒了。”她那么喜欢她的以诺哥哥,是不是因为太顾忌她的喜欢,所以就不喜欢她了呢。
一直背对着少女的男子转身来,一张干净的脸容温和的笑着,他用手中的书卷轻轻敲了下荏苒的脑袋,“笨丫头。”
她抬起头,怔怔地看着面前的少年,看着他映在自己眼中清晰无比的脸容,心中涌起莫名的思绪。原来,原来以诺哥哥的是这个样子的呀。原来,我记得他的样子啊。少女去扯以诺的袍袖,忽然发现自己的个头只到对方的腰畔,低头看看自己才想起此时的自己还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
“苒苒喜欢以诺哥哥。”
“那苒苒告诉我为什么喜欢哥哥。”
她想了想,一双乌黑的眼睛亮了亮,“因为以诺哥哥是整个苏门山上唯一不会欺负苒苒的人。”苏门山一派上到各分门掌教,下到守山门的童子都是清一色的男丁。七年前主峰翠巍峰的易图掌教从山下抱上来一个五岁的女娃娃,这个女娃娃是易图修行前在尘世中的妻子同他生下的骨血,念及人生苦短修道匆匆,他为这个女娃娃起名荏苒。从此苏门山这一派中终于有了个女丁,这个幼稚白嫩的女娃娃自然成了满山弟子闲暇时候的作乐对象。可是作为翠巍峰大弟子的以诺不同,他没有像其他师兄弟那般戏弄这个憨稚的女娃娃,而是在起居之中百般的细致爱护,而在这爱护之中又比荏苒的生身父亲做的还要体贴入微,所以当易图闭关之时将女儿交付到大弟子手中之前,在小小的荏苒心中,以诺于自己来说已经不只是父兄而已了。
“只是因为以诺哥哥不会欺负苒苒,所以苒苒才喜欢我的么?”




浮生荒延集 第58章 忘川往过(3)
青衣少年推门而入,带进一室暖光,他朗然笑道:“当然不是。谁不知大师兄在小荏苒心里是全天下最英俊的男子。”他抽出别在腰畔的折扇,一点荏苒的额头,“小荏苒,是不是你说的要将天底下最英俊的男子娶回家做相公的。”
以诺那张平凡的脸在荏苒看来胜过世间所有的俊俏男子,她当初少不更事,被全山的师叔师兄们看透了自己喜欢大师兄的心思,偏偏,偏偏只有大师兄一副似懂非懂的样子,想到这里少女的脸颊红了一红,躲到以诺身后,“以诺哥哥,二师兄又戏弄苒苒。”
青衣少年佯怒道:“小荏苒,难道不是你在我面前叨念了两年将来要娶大师兄的么?大师兄是以诺哥哥,二师兄就只是二师兄,你还真是个晓得亲疏的丫头呵。”
以诺咳了两声,唤道:“以尘。”
荏苒借着机会把自己裹到以诺的外袍中,露出一张小脸来,偷偷的朝以尘做了个鬼脸。
“师兄,荏苒这丫头现在只会在你面前扮作一副柔弱的模样,你不在的时候这个丫头连雨南峰的易本师叔脸上的胡须都敢拔。师傅闭关之前就说过此次不过百年不会出关的,他闭关前将小荏苒托付给你,你也的确将这丫头养的很好,可你也太宠她了,迄今连点苦都没让她吃过。”
“他们应该托沧念峰的易平师伯过来做这个说客才对。”以诺揉乱了荏苒的发髻,“她还太小。”
听到后一句,荏苒几乎脱口而出道:“女子十四及笄,十五岁出阁。苒苒已经十二岁了,不是以诺哥哥的小丫头片子了。”说完这句话,荏苒的肠子已经悔青了一半,她今日仍能这么亲昵的缠在大师兄身边,靠的便是稚幼二字来突破男女大防的授受不亲。今日若是大师兄想透了,那么自己以后恐怕就不能这么轻易的缠在大师兄身边了。
以诺沉思一会儿,“说的也对。那么苒苒想要什么样的夫婿呢。是像以尘这样锦绣如玉的真性情,还是以信那样的谦谦君子,还是……”
荏苒睁着一双满含希冀的眼睛,试探性的说:“荏苒想要嫁给以诺哥哥这样如父如兄的温润男子。”
他叹息一声,“你还太小。”
一旁的以尘出声道:“其实,小荏苒这个年纪早就已经到了随同门师兄弟下山历练的年纪了。只是…”他顿了顿,面似惋惜道:“只是门中所有弟子都已经完成了这三年一次的下山试炼。”
“那我就依你们的意思,带着苒苒下一回山吧。”以诺说。
五岁的荏苒当初刚入苏门山时,每夜都会被噩梦魇到,父亲那张不苟言笑的脸让她望而却步,住的离她最近的人是大师兄,她便抱着小小的锦被敲开了大师兄的房门。她的娘亲在生她时难产而死,她被老乞丐养大,在尘世之中当了五年的弃儿,根本不懂男女大防的礼教,只知道那个叫做以诺的大师兄笑的比她的父亲还要暖,还要让她喜欢。
于是,以诺的这张床她一爬就是七年。明日便要下山去目睹千万世界,此次大抵要和大师兄在尘世历练很久。苏门山的师叔师兄们对于她这个爱闯祸的小魔头要下山历练一事感到十分的满意,而她对于可以和大师兄一起下山历练一事也感到十分的满意。
十六岁的荏苒一直都记得自己在下山前一夜借夜寒的由头爬上以诺床上时的情景。
荏苒是在下半夜被大师兄摇醒的,她揉揉眼,借着房中微弱的星光看到大师兄红着脸颊给她抱了另一床被子。“以诺哥哥?”
“苒苒,你已经不是小丫头了。以后要是体寒的毛病又复发的话,师兄同你也只能分两床被子睡。”
已经不是小丫头了?荏苒想了想这句话,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可袭来的浓浓睡意让她不得不闭上眼睛,沉入梦乡。
直到第二次葵水来的时候从小没娘的她才知道原来女子每月总有那么几天是同男子不一样的。而她初潮来的那晚流出的血染了大师兄一身。
大师兄不止是个温柔谦和的君子,还是一个体贴周到厅房皆入的好男子。荏苒穿上大师兄给自己做的裤子时,心里虽然有几分羞窘,但还是默认了自己身为女子却连一根绣花针都捏不牢的事实。
此时的她心里只是想着自己今后面对大师兄时是要用年幼的幌子呢,还是拿出自己厚脸皮的本事,用一腔真心去感化一直似懂非懂的大师兄。她想的格外认真,以至于最后决定要一面打着年幼的幌子一面用自己引以为傲的厚脸皮去感化那一块笑的温润如玉的榆木。
世事无常,荏苒刚下山便遇见了梦貘入梦的事情。当然,梦貘入的梦并不是她,而是别人。据大师兄说,梦貘这个神兽是个食梦为生的善兽。世间生灵总有贪嗔痴的念想,一旦有人生出了极大的贪嗔痴念时,梦貘便会入到那人的梦中给予警告,因爱生恨,因贪生恶,因离别而生愁怨所受的的罪罚或是天惩或是**,不一而足。




浮生荒延集 第59章 短篇:存在,幸福
一、忘记
离开你的时候是夏天,窗外有聒噪的蝉鸣,连眼睛所到之处也像处理过的数码照片一般,满是噪点。完成高考最后一场笔试的时候,我把脸转向窗外,似乎可以清楚地看见时光飞逝而过的影子——你站在那里,手心里开出的繁华逐渐掉落成一片寒冷的冰雪。
是初三最后的那个冬天,迄今不过三年。
我趴在窗边,微微侧过头,眼前相隔着一层炽烈的强光,连彼此的脸也变得模糊起来。我快要忘记你了。忘记那些板书着你的名字的记忆。
去过初三的聚会,每个人的脸上几乎已经找不到熟悉的痕印,只是笑容依然干净。我看到当初暗暗喜欢过的少年,瞳仁清透,模样依然是暖的。
记忆被腐蚀成斑驳的剪影,我循着那些绵延了三年的时光,低低浅浅的跋涉过断裂的罅隙,却没有找到你。
你去了哪里?
目光碾过书本的断章,每一页的卷首都有撕裂的痕迹,似乎可以看见旧日用铅笔认真书写下的名字。我绻在角落里细数攥在手心的华年,晕染在脑海中的眸光迷蒙成一抹晦暗的夜色,那些模糊不清的深情在如歌之后碎成铅灰。
耳麦里几近静止的音乐拥挤过线谱的瞬间,迸发出低不可闻的悲泣,下意识的抬头望向长街尽处,那里却只有大片沦陷成底色的曙光。
怀着莫大的勇气,我再次站到这条路上。这是一条名叫时光的路,要耐着心思慢慢走下去,在行走的过程中一点一点的学会选择性忘记,学会适应新的自己,学会辗转过一个又一个路口的尽头时,默默看着过去的自己消失于背后的迷雾。
最后终将看到辰星。
可是。
你是谁?
二、眼泪
手指在虚空中机械的重复着抓合的动作,像层叠的花瓣,手心里生长着嫩黄色花蕊,在幽暗中微微的、微微地发着亮。
少年是一朵盛开的花,或许并不繁盛,却总有自己的独特之美。
清晨,纤薄的曦光透进窗子,空气中还泛着幽幽的蓝。我没有开灯,站在镜子前,细细的打量自己。眼睛微微眯起,眸中的景色混在苍白的光线中模糊不明。
眼角有一颗褐色的痣,像盛开的眼泪。
露珠缀在瓣尖上压得低低的,最后悄无声息的落下。落在光阴之外的尘世,让我在千万次追寻的过往里泪落如雨。
我忽然记起了你。在某个特定的时刻。
最后一个午后醒来,额角上印着书本层叠的方正红痕,白色校服上折出不同的褶皱。在这个特定的时刻里,名叫命运的藤蔓用纤细的根须沿着血液的脉络蜿蜒而上,在心脏的终点纠缠出一段妩媚的时光。如同一朵冉冉开启的花,迷离出一段炽烈的梦魇,浓烈的掠过对方的脸容。记忆开始深刻起来。
是并蒂花。在傍晚的迷雾中舒展开合拢的瓣叶,月光透过花瓣,隐约生出清晰的纹络。或许会有风,在风中轻轻摇曳,如同一场清浅的梦。
恰好在这一段故事的章节、在这一场生命太过拥挤的末尾,我找到了你——我曾执意忘却的过去。
在最后一刻,我松开你的手,离开原点。
三、幸福
你站在我身后,依然是十五岁的容颜,而我已经成长为三年以后的你,眉梢有细微的痕迹。阳光很暖,我转身站在你面前,笑容肆意,眼角含着泪。
哭的时候不只有光,还有那些想要随意篡改的曾经。
三年前的冬天还在下雪,你趴在桌子上,花一整节课的时间去望着窗户发呆。玻璃上清晰地映出了你的样子,你的身旁是那个微笑的少年。心情忽然暖了起来,连同外面的寒冬也一并在你的脑海里深刻成温暖的模样。窗台上的积雪逐渐消融,青涩的心情蔓延了整整一个冬天。还有一整个闷热烦躁的盛夏。
走出考场的时候,你看着前方的背影,心情忐忑,手心里的信封捏皱成一团。很可惜,最后你仍然没有说出口。因为害怕。
到底,在害怕什么呢?
说不清楚的因素里有我想要彻底告别的初中三年——不留任何痕迹的和过去的自己告别。
你固执的甩开我的手,留在原地。风吹起校服衬衫的衣角,像鼓起的船帆,可是这一次远航的船长却不是你。我拿着新的录取通知书,像是三年前告别六年级的自己那样,看一眼站在母校门口的你,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任身后盛开出如何倔强的繁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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