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荒延集

那年冬天的倒影中有你晦涩的暗恋，还有我至今依然眷恋的青春。
不确定的未来，总会有一个过去的自己留守在十字路口的中点，摊开的手心里萌发出不同姿态的枝蔓，开出不同的花，如一张微笑而恒远的脸容，缓缓注视着每一个走向不同路口的自己。
等待跋涉到最后绝望的时刻，企图转身回到从前的时光。可是身后的路太过遥远，过去的自己已经模糊的失去了最初的样子，我没有勇气转身，于是选择忘却身后的自己，连同那些少年时节开出的繁华模样。
即使前方的路上荆棘丛生艰涩崎岖，我也要慢慢的走，一步一步的、学会怎样躲避疼痛的棱角，去向不远处开出的花朵微笑。至少现在的我还没有到达下一个十字路口，我还没有成为过去，新的我也没有出现，我是如此真实的存在。
视线愈加清晰，我终于看清你的脸。眼角有一颗痣，缓缓舒展开，如同一朵年少的花。





浮生荒延集 第60章 白冉冉的时间线（1）
如果可以穿越时间，你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
当然是杀死那个时候的我。
——题记
手机忽然响了起来，白冉冉眉头一皱，放下手里的模拟题去卧室接电话，接起电话前还不忘探出头来对客厅的陆妍喊道：“不准偷看！说好今天要一起做模拟题的。”
陆妍转过头来对白冉冉做了个鬼脸，“切，这几套综合模拟题对你来说当然不难啦。”
作为优等生白冉冉的朋友，陆妍的名字虽然在年级排名里不曾进过前百，却是学校在艺术特长领域里的得意门生。
陆妍悄悄翻开白冉冉的卷子，却意外的发现中间的空白里满满当当的全是白冉冉的留言——
‘你肯定在偷看我的卷子！你以为我会把答案写在卷子上吗？这套题我前几天就做完了哟~说好今天给你讲题的，你可不许偷懒，明年夏天一定要一起去北京上学！’
陆妍拿起红笔在留言下写下了两个硕大的字——呵呵。
白冉冉躲进卧室，接通了电话，轻轻说了句简单而疏离的——“你好。”
“好久不见。有没有那么一瞬间，很厌恶自己？”电话那一端的信号不太好，但是女人夹杂在电流中的声音却清晰无比，她说：“明明在嫉妒有着漂亮脸蛋的朋友，却要强忍下心里的嫉妒心，堆起笑脸来主动给她补习。真的想在自己将来的大学生活里再见到她么？你有这么一个优秀漂亮的朋友，但是所有人却都喜欢你的朋友，而你除了优等生的身份以外，一无所有。”
“陆妍是我唯一的朋友，看到她受到大家的欢迎，或许会有一点女生专有的小小的嫉妒心，但是作为朋友的我更替她感到高兴。”电话另一端发出了轻轻的嗤笑声，白冉冉感到自己再也骗不了自己了。
“是的，我很厌恶这样活着的自己。”已经与对方通过很多次电话了，她终于放弃以往习惯脱口而出的优等生的谎言，她叹了一口气，说：“每次跟你说话的时候，虽然很不喜欢听到你说的那些事情，但是你每次说的都是我藏在心里的东西。没有尽头的考试，父母的期望，与周围同学的格格不入，唯一的朋友却有着那么耀眼的光环，我除了拼命学习保持一个优等生的身份以外，什么都做不了。这一切的一切都让我厌恶这样孤僻沉默的自己，可是我更厌恶只是为了别人而努力活着的自己！我这样的挣扎和痛苦又有谁会在乎呢？我从来都没有为了自己而活着过啊！”
女人的声音冷冷的，“如果真的很辛苦的话，干脆死掉算了。”
“可是我还不想死。”
“不要紧，我可以克隆一个你，让‘你’代替你继续活在这个世界上。这样你就可以为你自己而活着了。”女人的嗓音带着一丝兴奋的沙哑感。
“克隆？”白冉冉沉默了。
1996年第一只克隆羊多利诞生距今已经两百多年了，由于联合国政府决策的失误导致了克隆技术的泛滥，无数被克隆出的生命在法规的空隙中诞生。直到2088年的克隆生命维权运动，在各个领域引发了一连串的连锁反应，面对着克隆人维权运动的冲击，各国政府迫不得已采取强权镇压的政策，强行将克隆技术封藏，最后一批克隆生命自然死亡后，这一事件所产生的影响才被逐渐压下。
现在，克隆技术已经被列为和核武器一样危险的存在，它的存在即代表着违反了最恶劣性质的国际法则。
即使白冉冉此时只有十八岁，还在高考的洪流里挣扎着，她也依然可以想象到违反克隆条例会产生多么严重的后果。
半晌，电话那端的女人又开口了，带着几分试探性的劝诱道：“怎么样？要试试么？如果有另一个‘你’代替你活着，承受原本属于你的痛苦，所有人都不会受到伤害，而你只需要提供一个克隆基因就可以开始新的生活，在这次实验过程中你只是一个受到蒙骗的不知情的基因提供者，真正参与整个过程的人是我，你又何须担心那些关于克隆技术的规章条例呢？当然，你也可以先试用一段时间，如果你对另一个‘你’并不满意的话，可以执行销毁命令。一切后续处理，我都会负责的。”
白冉冉一直蹲在墙角里打电话，她尝试着伸展一下因为蜷曲而发麻的双腿，尹尹呀呀的回应道：“我想……我……可以……试试。”
“成交。”女人迅速的挂断了电话。
白冉冉守着一串嘟嘟的忙音，愣了半晌。




浮生荒延集 第61章 白冉冉的时间线（2）
已经三十四岁的白冉冉翻开陆妍递过来的镜子，自己的眼角已经生出了深深的尾纹，沧桑的面孔把她镌刻成了一个真正意义上的老女人。
陆妍眼圈一红，叹了一口气，对白冉冉说：“虽然假释的批准已经下来了，但总算是快要出来了不是么。人生的路还很长，你得重新振作起来。”
“我这辈子已经完了，真话和假话对现在的我来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白冉冉哑着嗓子说：“还记得以前咱俩最喜欢开的那个平行世界的玩笑么？有时候真的很希望自己拿起的是一盒酸奶。”
陆妍想了想，说：“世界并不只有一个，此时的我们所处的世界只是无数平行世界中的一个，而我们的宇宙也只是无数平行宇宙中的一个而已。当你每做出一个选择或决定时，都会产生出一个新的平行世界。当你在超市的货柜前抉择晚上喝牛奶还是酸奶的时候，平行世界就已经开始悄悄分裂，当你终于拿起那一盒牛奶的时候，另一个平行世界的你拿起的就是酸奶。”
白冉冉接口道：“说不定当我拿起酸奶的那一刻，身旁的帅哥也拿起了同一盒酸奶，于是我回眸一笑，然后，一见钟情的故事就这么上演了。”
“但是……管他呢。反正此时的你拿起的是牛奶，天知道另一个世界到底发生了什么。就好像是……”陆妍接着道：“当初你决定提供克隆基因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了你拿起的是一盒充满着遗憾的牛奶，而不是那盒酸奶。”
“假如当初的我拒绝提供克隆基因的话，那么另一个世界的我会不会过的更好？说不定另一个我早就拿到了常青藤盟校的博士学位，海外归来以后拥有了一个幸福美满的生活。”白冉冉托着脸，满怀憧憬的望向陆妍。
陆妍转动着手里的杯子，哦了一声，说：“说不定，另一个你过的比你想象的生活还要更好。”
桌子另一端的白冉冉把脸埋在手臂之间，没有出声。其实她当初的梦想比现在还要宏伟很多，但是自从克隆实验的事情曝光之后，她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直到那个时候她才意识到，原来她的生活早已是天堂，可她却因为自己的愚蠢和自私被囚禁在地狱，再也回不去了。
陆妍试图转换一下话题，缓解此时的气氛，“你知道么，美国的斐迪南教授宣称他已经找到了反物质，早在你出狱的前几个月，他就对全世界宣布他要寻找一个助手和他一起进行时间旅行。很多人都跃跃欲试，但是都被斐迪南教授的要求给难倒了。”
“哦，是什么？”
“这位斐迪南教授需要一个真正需要时间旅行的人，因为他寻找的这位助手需要有迫切改变过去的需要，他将和他的助手一起去完成历史的改变，利用这次时间旅行以验证平行世界的存在。”陆妍略微歪头，脸上精致的妆容衬得一张看起来只有二十多岁的脸十分的妩媚。
白冉冉低下脸，参差不齐的刘海瞬间遮住了她的目光。
陆妍接着说道：“不过这个想法一经提出就引起了轩然大波，毕竟一旦穿越时间成为了现实，历史必定会被有心人进行篡改，到时候引起的蝴蝶效应，可真的不敢想象。不过这位天真的物理学教授还在坚持着这个想法，倒是十分的令人敬佩。”
“嗯。的确。”
“如果可以穿越时间，你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陆妍忽然问道。
白冉冉不假思索的回答道：“当然是杀死那个时候的我。”
“按照外祖母悖论，如果你回到了过去，并成功的杀死了你自己，那么你早就在十六年前就死了，此时我的面前应该是一团空气，而我也只是在自言自语而已。所以现实是，你并没有杀死自己，所以你活到了现在。”陆妍忽然眨了眨眼睛，对白冉冉说：“斐迪南教授这次穿越时空的人选并没有进行国籍的限制，如果你愿意，我可以通过渠道举荐你。毕竟，作为当初那件事情的受害者，你在很多方面都符合斐迪南教授的要求，同时也很符合政府的要求。如果人选是你的话，对于很多人来说都是一个不错的结果。”
白冉冉愣了愣，十几年的牢狱生活已经让她的大脑变得迟钝无比，她花了很长时间才理清里面的利害关系。
如果在自己答应那个女人之前将自己杀死，那么后来的一切就都不会发生了，她还是那所重点高中的优等生，父母也不会在暴乱中被残害致死，而自己也不会因为后来的一系列事件而被判三十年的牢狱之灾。直到现在，自己都没有把当初的罪赎清，充斥在自己大脑中的永远都是悔恨与罪恶。
她宁愿亲手杀死当初那个自私又愚蠢的自己，也不愿意再面对现在的白冉冉。
她轻轻道：“好。”既然这样的话，那就杀死另一个平行世界的自己吧。起码在另一个平行世界里，再也不会出现一个满身罪孽的白冉冉。
陆妍站起身来理了理裙摆，对白冉冉说：“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如果有需要帮助的地方，记得来找我。”
门被打开了一道缝隙，走廊上明亮的灯光漏了进来，白冉冉眯了眯眼，看着陆妍陌生的背影消失在光线里。
门被关上了，房间里又只剩下她和一盏微亮的旧灯。
陆妍走出门，吐出一口气，那个湿冷的房间里充斥着一种奇怪的味道，像是一团发胀的烂棉花堵塞在她的气管里，伴随着她每一次的呼吸逐渐渗透到她的脏腑中，似乎在无声地嘲笑着她脸上快要出现裂痕的伪善的面具。
在手机上飞快的按出一串号码，淡淡说道：“她答应了。”她转过头来，对走廊尽头的那扇森冷的铁门微微一笑，门上小栅栏的窗口外现出一张冷漠的脸，那张脸的主人说道：“你之前提出的关于九号犯人白冉冉的心理干预方案，取得了很好的成果。你的工作已经完成了，之前关于带薪休职一年的申请我也会批准，现在，你可以正式退出重叠计划了。”
陆妍点了点头，高跟鞋踩在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发出哒哒的脆响，像是一场仓皇的逃离。精致的手包掩住贴在腰侧的手指，染着宝石蓝色的水晶指甲紧紧陷进手包的皮质里，指甲断裂的啪嗒声闷闷响起，陆妍从恍惚里回过神来，她放慢脚步，微微颔首，唇边绽出往日里一丝不苟的假笑。
当初克隆事件曝光之后，被那场蓄谋已久的暴乱摧毁的不仅仅只有白冉冉一个人的人生。作为白冉冉唯一的朋友，自己不仅险些沦为暴乱者的俘虏，在事件平息之后由于各方面的原因被取消了保送的资格，连父母也因为自己的原因丢了工作。一瞬间，所有的一切都跌落在最低谷，而那个引起所有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在铁墙之中躲过了所有的风雨。
她在一片绝望中咬紧牙关，重新爬了起来，没有人比她自己更清楚在这场漫长的蜕变中她付出了多少代价。即使如此，在她连自保都尚且艰辛时，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父亲因为周围的压力而从市中心的大厦楼顶纵身跃下，她和母亲最后连尸骨都未拼凑齐。为了现在的身份，她从八年前就再也没有见过母亲，每月只能寄去省下的所有生活费以弥补自己的愧疚。活着的人为了活下去，要比死去的人承受更多的痛苦、付出更多艰辛的代价。
如果没有白冉冉，那么这一切都不会发生，假如时间旅行真的可以成为现实，让白冉冉在一切未发生之前就消失掉，她可以拥有比现在更加美好的生活。
从一开始，白冉冉就是罪人，这些罪孽用一辈子的牢狱之苦都不可能会偿还清。
良久，房间中的白冉冉站了起来，关了灯，房间里又恢复了最初的黑暗。
在一片恒久的黑暗里，她似乎听见了手机里发出的一长串忙音，就像是那天下午，十六岁的她抱着电话，对着一连串的电话忙音，又哭又笑。




浮生荒延集 第62章 槿花迟开
我已经很久都没有做梦了。
在我还可以做梦的时候总会梦见那处南疆的旧宅，靖辰站在院子里侍弄着一丛未开的槿花，眉眼间凝着一抹化不开的愁绪。
院子里种着的是一株极为难得的蓝槿，花开后日日以病人之血浇灌，待花色由蓝转紫后便是入药愈病之时。
靖辰打娘胎里落下的病，要想根治还缺一味蓝槿入药作引，这一味药引等了十几年才将开未开的绽出几抹淡淡的玉色。他不顾畏热的病体，执意将花养在暖湿的南疆，为的便是蓝槿能够早日花开。
我坐在旁边，看着他细心修剪槿花横生出的枝叶，问道：“你可知为何蓝槿花开需要以精血喂养才可由蓝转紫入药么？精血浇铸而成的血契，是一笔很实在的交易，蓝槿将凡人喂养的精血转化为修为，一半纳为己用，一半用于治愈凡人所苦之病。你已病入膏肓，所剩时日无多，又怎能撑过花开后日日浇灌精血之苦？”
我知道他听不见我在说什么，更不可能给我任何的回应。我只是一只小小的蓝槿花妖，法力弱小到连幻形都无法做到。
我伸手去探他的衣角，指尖却仿若无物般的穿了过去，不知道为什么心口却疼的厉害，想说些什么，想起他听不见我的声音，便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忽然笑了笑，指端拂过花苞，轻声道：“世人都说苟活易，功名利禄才是登云难。可苟活于世四字于我来说都是奢望，连用命搏一把苟活于世的机会都不曾有，蓝槿花，你可愿为我开一次？”
借着泠泠月光，我看见我的影子映在了他黢黑的眼眸里，我轻轻点头，氲氲月影中蓝槿花开。
靖辰割开腕子，朱红的血染在蓝色的花瓣上透出妖冶的深紫，血契已成。
从花开之夜起，蓝槿花夜夜为精血浇灌，花瓣间的脉络渐渐透出一抹紫色的痕迹。我守着靖辰，看着他的脸色日渐苍白枯槁，眉宇间的愁绪却日渐平覆。前景看似明媚，我却暗自揪心，靖辰的时日已经不多了，很有可能会熬不到槿花透紫的时候。
靖辰割开腕子的时候，我想拂去他的血，阻止血契的凝成，可他的血却透过我的掌心直直落在我的花瓣上，而我的掌心之中逐渐泛出精血凝为修为的淡淡紫色。不该这样的。
我守着他这么些年，他却看不见我，我只能看着他一步一步的走向黄泉道，什么都做不了，不该这样的。
为什么我偏偏是一株蓝槿花？为什么我不是人？为什么守了他这么多年，到头来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日渐消萎靡，直到他死的那一刻仍然不会知道我的存在……
我忽然挣扎起来，拼了命的阻止花下的根系再从土壤中汲取养分。不可以！我就算是散尽修为也不能让这血契继续下去。只要断了蓝槿花的根，等到槿花枯萎的那一刻，血契也会消弭的。靖辰，靖辰就能多活些时日。
第二日晨光熹微时，奉茶的婢女看着院子的蓝槿枯了大半，尖叫一声失手打翻了托盘，茶碗的碎瓷片洒了满地。
靖辰听见院子里的尖叫声，披了件外袍走了出来，扶着廊柱向我这个方向望了过来，眼睛黑黢黢的看不到一丝神色，唇畔勾出一个冷冷的弧度。他弯腰拾起瓷片，五指紧握之下，瓷片刺入血肉，他拖着蹒跚的步子走过来，掌间鲜血淋漓在花枝之上。
直至此时我才意识到，想要活下去的**已经成了他的桎梏，吊着最后一口生气。如果我把这个念想掐灭，撑着他活下去的最后一口生气也会散去，他最终还是会因我而死。
我忽然失去力气，身子一软跌坐在地，捧着忽然哽住的心口，只觉得眼角溢出的泪落在唇畔时染得满嘴都是苦涩，我伸出袖子擦了擦满脸的泪，却怎么也擦不干净，眼泪越擦越多。
我想拽着他的衣角，想抱住他消瘦的身躯，祈求他能够停下这场交易，可我的指尖却穿过了他的身体，所有的阻止都伴随着灵体每一次的透体而过变成无力的挣扎。
我不知道这到底是不是人世的情爱，只知道这是一份让我执着于生死的念想，是妄念，是困囿。我应当放下。
他听不见我，看不见我，触不到我，亦不知道我的存在，更感受不到我心中绝望的哀泣。
不该这样的。
这份执念想放下，却放不下呵。
这一日，靖辰如往常一般割开伤痕累累的腕子，几滴血落在枝叶间，我站在他的身后，看着那具早已成强弩之末的身躯缓缓倒下，我伸开双手想要抱住他，他的身体却直直倒下，穿过了我的怀抱，如同一朵坠落尘埃的朱槿花，在瞬间褪去了所有的生气。我捂着嘴低声呜咽，竭力不让眼泪流出来，心口却疼的发慌。
我守着这丛葳蕤迟开的紫色槿花，终于看酸了眼睛，心里空空如也，眼睛里落下泪来，我捂住双眼，一大片水泽从指间流出。




浮生荒延集 第63章 α的掠夺与β的死亡宣告
不得不承认人类都是自私的，为了避免这次时间旅行对本世界的未来带来意想不到的影响，经决定，本次时间旅行的目的地以及时间为另一个平行世界中的白冉冉答应克隆协议的前两个小时。此外，本世界线在此次行动中被称为a世界线，而旅行的目的地则被称为β世界线。
人们甚至给人类历史上第一次的时间旅行取了一个美丽的代号——重叠。
两个相同世界的重叠，会如同两种不同的原色，最终融合成奇妙的结果，还是，同色相叠，最后毫无变化。
白冉冉指着面前的一幢七层民居楼，对身旁的斐迪南教授说：“看到窗户外头晾着衣服的一楼那户没？那就是我家。”她想了想，又补充道：“也是白冉冉十六岁时候住的地方。”
斐迪南教授点了点头，依靠着一项还未公诸于众的科研成果，年逾五十的斐迪南教授却丝毫没有老态，没有黑白参半的头发，没有深深的皱纹和苍老的肤色，看起来如同二十多岁的青年一样。他微微笑了笑，清澈的蓝绿色眼眸也透出一抹笑意，语言翻译机里是流畅的中文语音，“白小姐，你有钥匙么？”
“当然没有。不过，我们家在一楼，这个时候陆妍和我在客厅做模拟题，我爸妈那间卧室的窗没有关，我们可以翻窗进去。”那一天的每一个细节她都记得清清楚楚，在狱里的十几年里，她曾经反反复复的想象自己可能会有的另一种结局。
如果那天，她拒绝了那个女人，或许接下来的事情都不会发生了；如果她更聪明一些，可以早点看穿那些布满矛盾的疑点，她就可以阻止那个最坏的结局的到来。
斐迪南教授从口袋里取出壁行器，双脚稳稳踩在墙上，很快便拉开窗户跳了进去。他把壁行器从窗外扔给白冉冉，白冉冉从记忆里回过神来用壁行器爬进了屋里。
按照计划，进入房间之后的第一步就是利用挥发性麻醉剂将白冉冉和陆妍迷倒，之后再由三十四岁的白冉冉拒绝那个女人提出的克隆协议。三十四岁的女人的确不比十八岁少女的嗓音稚嫩，但这是能够迷惑对方的最好的方法。
白冉冉将主卧的门拉开一条缝，看了看外面的情况，转头对斐迪南教授道：“不对，事情发生的时间提前了，这个时候我应该在和陆妍做卷子才对，可是现在客厅里只有陆妍，而那个我很有可能已经在房间里和那女人通了电话。”
斐迪南歪了歪头，显然是在思考白冉冉话语里暗示的可能性，这一段话里的信息非常简单，a与β这两条时间线上的事件发生时间很有可能不一样，导致了即使现在他们提前了两个小时来阻止协议的完成，也仍然可能来迟了一步，此时的白冉冉很有可能已经答应了克隆协议。
今年才四十多岁的斐迪南教授陷入了沉思，忽然像是少年人一般挠了挠脸颊，一拍额头道：“不管了，先迷倒一个是一个。”二话不说就从口袋里掏出了麻醉剂朝客厅丢了过去。
麻醉剂瓶子滚在大理石地板上滴沥咣当的响声一片，陆妍听到声响，猛地转头往主卧方向看去，还未循着声音看到那只装着麻醉剂的瓶子，便已经倒在了桌子上。
十八岁的白冉冉听到动静，从卧室探出脑袋来，看到趴在桌子上的陆妍，以为这位多才多艺的伙伴被卷子上的题目难倒了以后趁自己不在的间隙悄悄偷懒。刚要出声，却觉得哪里不对劲，微微外头的动作恰好将还未来得及躲避住身形的两个陌生人纳进了自己的视线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