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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荒延集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阿姩不哭
瓷白的杯壁在日光下莹润生光,诗人眼中的泪意却在这微光中潸然滑落,那滴眼泪悠悠的、幽幽的落到酒杯里,绽出一圈涟漪,涟漪中谣出一支曲子,一支低低的、喑哑的曲子。





浮生荒延集 第10章 短篇:一世孤雪,半生残年
我已经很久都没有做过梦了。
在我还可以做梦的时候总会梦见少夜站在苏门山下,背着满包袱的食物向我招手。他是远古巨鲸的遗子,化出的本体堪比鲲鹏,他的脚下踏过无际汪洋,万丈高的巨浪将他托到山顶,他站在殿外将满包袱的食物扔到我怀中。
少夜看着我,微微笑道:“阿萝,你还饿么?”
我很诚恳的点点头。
少夜想了想:“阿萝,你把我吃了罢。”
远古巨鲸是饕餮一族的美食,而我是世上最后一只饕餮。我很喜欢少夜,即使再饿,只要能忍住,我就不会吃他。但他此时已经走下庇护他的巨浪,我看着他露在袖外的一小截腕子,咽了咽唾沫。
远古巨鲸为了囚住我这最后一只饕餮而拼尽满族的性命才在苏门殿外设出了一道阵法。我撞在阵法幻化出的白壁上,引出的真雷打在我身上,筋骨皆碎,我身上疼得厉害便昏了过去。
被真雷打昏的梦我常常做,也常常惊醒。后来我和少夜在苏门山顶以四海八荒为证结为夫妻,每每午夜梦回之时,我便会悄无声息的去闻少夜身上的气息,强忍下腹中难耐的饥饿。
少夜睡得很浅,他睁开眼睛,说:“阿萝。饕餮虽然贪婪,但只要吞下巨鲸便可三千年不饿。”
我摇摇头,借着泠泠月光看见我的脸容映在他黢黑的眼眸里,我咬破舌尖,吞下一口血缓解过一阵饥饿,我说:“以三千年换永世孤独,不划算。”
他笑了笑,不置一语,把脸埋在我的颈窝中,闷声说道:“阿萝。给我一个孩子罢。”
我如愿以偿的怀下少夜的子嗣,可少夜再也没有踏入阵法之中。因为怀有身孕的我再也无法控制住自己的心神,只要少夜一踏进阵中,我就会不顾一切的吃掉他。我怀孕三百年,少夜便在苏门殿外守了我三百年。
临近产期之时,我的心智已经濒临癫狂,不断地冲撞着阵眼。少夜站在殿外看着天雷打在我身上,我疼的蜷在地上一动不动,他终于不顾一切的进了殿中,握住利刃想要将血肉削下。
我被他搂在怀里,仰起脸笑笑,夺过他手上的匕首,我说:“少夜。阿萝不想吃你。”
我握住那把匕首,狠狠的刺进了胸口。阿萝宁愿死也不愿吃掉少夜。
我再睁开眼时,殿中已不见少夜。而胸腹之中纠缠我千年之久的饥饿已经消失无踪。我抱着怀中尚未睁开双眼的婴儿,看着满地白雪之上点点红痕,低低的笑了起来。
我守着一殿茫茫冬雪,终于看酸了眼睛,心里空空如也,眼睛里落下泪来,我捂住双眼,一大片水泽从指间流出。
三合镇的王老四在镇外的苏门山下搭了个凉茶棚子,向过路歇脚的行人卖些凉茶干粮赚点薄利,有时也同客人一起闲磕些游闻。
“老王头,你听说了没?”灰布敞衫的汉子放下背上的干柴,捡了张长凳坐下,还来不及擦干脸上的汗便朝王老四喊道:“今天早上咱镇子上又出事了!”




浮生荒延集 第11章 勾蛇(1)
此时棚子里没什么生意,王老四端了碟毛豆就坐过去,“老李,咱镇上今天早上又出啥事了?”
“咱镇上的赵老爷前些日子失踪的小少爷今天早上找着了,被人从水井里头就捞出了小半截身子,脑袋都只剩下一半了,死的那叫一个惨呐,比他前几个哥哥死的都要惨。”老李拣了碟子里的毛豆填进嘴里,喝了口凉茶,脸上五官皱在一起,仿佛亲眼见到了赵家少爷那具残缺的尸体。
王老四压了口凉茶,“赵家那几个人如今都死了,也不知道是平日里造了什么孽,落了这么个下场。”
王老四同老李嘴中的赵家是三合镇上的外来富商,八年前一搬进三合镇就买下了镇上最大的那户宅子,购置良田百倾,大张旗鼓的在三合镇里落了根。赵家老爷名叫赵天同,和自家正妻生了四个儿子,来三合镇前正妻因病亡故,只剩下三个偏房跟着。赵家父子出手豪绰,但平日却极少与乡里的富家有频繁交往,但遇着乡里的善事却也乐意花钱,前年洛河旁的书院都是赵家出钱翻修的。
三合镇的日子一向过的平淡,就连洛河书院里的夫子多打了哪个学生几下手板都能被街巷间的婆婶唠叨上半天,可偏生一向风平浪静的三合镇最近这两个月出了件大事,这件大事就发生在赵老爷家。赵家的四个儿子在两个月内相继失踪,又相继被人在洛河,溪涧和井中发现尸体。一时间这件惨案在三合镇传了开来。
故事还得从三个月前讲起。
三个月前的清明节,赵天同携着四个儿子返乡给早逝的亡妻迁坟。却不料赵天同坐的大船拉着一艘载着李氏棺材的小舟在过洛河时,被一股大力拉扯断了绳索,那艘小舟带着李氏的棺材消失在洛河里,迄今为止还没有人找到那艘小舟。这事情被赵天同压了下来,但还是传回了赵府,府里一时间人心惶惶,都等着老爷回来后请庙里的主持来府里开个水陆道场,驱逐邪祟。
赵天同甫一回府便开了桌洗尘宴,几杯压惊酒下肚,赵天同眯了眼打量桌上众人,问道:“老子我刚回来,碧娘那个贱人怎么没来?”赵天同来三合镇之前是个打家劫舍的强盗,整日在刀口舔血里讨生活,因为犯了件大案被朝廷发下皇榜通缉,这才不得不放下手里的买卖来这三合镇扎下根。
碧娘是他金盆洗手前干的最后一单买卖,当初闯进那户富商之家时见着了碧娘一副楚楚生怜的模样,再加上眉眼间有几分原配李氏的影子,便将碧娘抢了过来。此时赵天同忽然想起碧娘那张肖似亡妻的脸,更想起亡妻尸骨失踪的诡异,胸口不由蹭的腾起一阵火气,不由分说的抛下众人往碧娘的院子里走去。却在经过给原配空置下的天水院时,不经意间抬头看了眼院门上那块挂的有些斜的牌子,天水二字在他的眼里竟然渐渐歪斜起来。赵天同忽然住了脚,沉默了会儿,方才被怒火迷了的理智此时才恢复过来,他摇了摇头,带着几分畏惧,大步离开了天水苑。
他坐在椅子上,平息了自己方才生出的无名怒气,心下一片惘然。他忽然想起丢失李氏棺材的那个晚上自己做的一个梦。他行走在一片虚无之中,眼前飘过一张又一张扭曲的脸,那些脸他都认识,因为那都是他曾经杀过的人,他以为他早就忘了那些人死前扭曲恐怖的脸,可没想到在这场梦里又再次出现的那些形象甚至比他记忆里的那些还要清楚还要恐怖和怨恨。他心中十分惊惧,此时耳畔却传来飘渺的声音。
她说,我恨。




浮生荒延集 第12章 勾蛇(2)
赵天同看向远处传来声音的一团雾影,那团雾影渐渐扭曲成一条大蛇的轮廓,长大嘴巴作势就要将赵天同吞进腹中。那个飘渺的女声再次响起,她似乎是咬紧了牙关拼力挤出的恨意,“你的恶报就要来了!”
“爷爷这辈子就知道一个恶字该怎么写!要是天地有眼,我早就死了,还用等到今日,让你来这里装神弄鬼!”说罢,赵天同强压下心中的恐惧,提着手中砍刀向着那团雾影劈砍过去。
再然后,他的梦就醒了。醒来后身上冷汗涔涔,手中竟然真的握着那把原先搁在床底下的砍刀。
想到这里,赵天同心中不由生出几分冷意,他唤来门外的李管事,“你明天跑一趟庙里,将无念主持请来,给咱们这宅子念念经,清清邪祟东西。哦,对了,多添点香火钱。”
“老爷。”李管事想了想,上前道:“用不用给大嫂……”
赵天同道:“多添点香火钱,给芙芳捐条门槛。”赵天同口中的芙芳便是他多年前死去的正室李芙芳。
李管事应道:“前几日装着大嫂的那条小舟找着了,舟舷不知道被什么给撞破了,大嫂的棺材没了。”
赵天同摆摆手示意李管事不用再说,转身回了书房。
第二天,赵府的丫鬟在天水苑西北角的井里头打出了一桶血水。府里的家丁从那口井里捞出了一具尸体,是二少爷的尸体。缺了半片臂膀的尸体在井里头泡了一宿已经鼓胀发白起来,一双眼睛没闭上,争得格外的大,仿佛生前见到了什么极度恐惧的东西以至于惊恐到死不瞑目。
官府查验过尸体后,赵府二少爷被人从井里捞出来的事情立刻传遍了整个三合镇。连守在茶棚子里的王老四也知道了这事情,他端了碟子毛豆同砍柴回来的老李就着口凉茶在闲磕之间将这件事情细细掰扯了遍。
“哟,你不知道,我那个在县衙里头当差的哥哥回来的时候说赵家二少爷死的那叫一个惨哟。”灰衣敞衫的汉子拿衣裳扇着脸上的油汗,接着道:“仵作说赵二少爷左边没了的那半块臂膀上的伤口像是被尖牙利齿的猛兽给生生撕下来的。”
“可咱们苏门山这一片的山林里头连头老虎都没有,哪里来的野兽啊。”王老四向喝茶的老李提出了疑问。
老李瞥了王老四一眼,原先卖的关子被堵了回去,想了想,又道:“仵作就是说那个伤口像被野兽撕下来的,你想啊,就算是野兽那又怎么能进了赵家的宅门?我看那,那根臂膀说不定是赵二少爷被人杀了以后才被凶手撕下来嫁祸给野兽的,又怕尸体被人发现所以投进了井里头。”
“那赵老爷家有钱有势的,谁敢有这么大的胆子?”
老李哼了一声,不屑道:“赵家那么大的家底,你说谁看着不眼红啊,就是将来分家产的那几个儿子看着更得眼红,赵家那几个儿子眼看着都到了成家立业的年纪,还不得先把跟自己争家产的兄弟做了,将来还能多拿一份。”
王老四咂咂嘴,道:“哟,亲兄弟家的手怎么这么狠?”
小茶棚里的谈话渐渐低了下去,散在面前这条宽阔无人的官道上,再也没人听见。
打柴的老李和茶棚的王老四口中的赵家正处在一片愁云惨雾之中。赵天同看过自家儿子的尸体上那个巨大的伤口沉默着回了书房,在书房里抽了两锅烟,一拍烟杆子,把一直等在门外的李管事喊了进来。
李管事名叫李忠是赵家的老人了,这个老人不止指的是他做了赵府八年的管事,更指的是他曾与赵天同一同干过好几年的强盗买卖,就算赵天同后来洗手不干他也依然忠心跟着来到三合镇做了个小小的赵府管事。




浮生荒延集 第13章 勾蛇(3)
“大忠啊。你说,是不是她回来了,回来要咱们的命了啊?”
李忠听到赵天同此句话,只觉得心中一寒,佝偻着背,默不作声。
赵天同又如自言自语一般接着说道:“当年是我对不起她,她也说她死后要杀光咱们兄弟,我一直不信,她前几天逃走以后我做了个梦,梦里说我的恶报就要来了,却没想到,这个恶报竟然来得这么快,老二怎么就连个声音都没有就这么没了呢。你说说,是不是,她回来了啊。她这一回来怎么能直接要走老二的命呢。她应该先要我的命啊。”
“大哥!”李忠跪在地上,向着面前的赵天同嘶着喑哑的嗓子道:“当初咱们干了那么件案子,官府一路追杀,咱们这些兄弟死的死伤的伤,最后活下来的就剩下咱们俩。当时大嫂带着四个小少爷找到你的时候,咱们身上受了那么重的伤,身上一个铜板都没有,连药都买不起,四个孩子在山洞里头饿的直哭,当时咱们是真的没办法了才会那么做。要不是大嫂,咱们几个人当时就死在山洞里头了啊”
赵天同叹了一口气,声音中竟带了几分悔意,“要不是我当时看到她身上不干净,以为她是下山偷人,害怕她把咱们给抖搂出来,我也不会杀了她啊!”
“大哥,别说了。说不定那些个鬼神的说法只是谣传,现在很多人都猜测是咱家那几个少爷争家底所以才下的手……说不定,真是这样。”
“我倒宁愿是他们争家底,那我还能剩下一两个聪明的儿子,可那几个蠢货就知道吃喝嫖赌,一点都不像我当年,哪里敢用这些手段在我的眼皮子底下争东西。”赵天同又叹了口气,“只有老四还能好点,知道读些书,但那个脑袋都被读书给读傻了。”
李忠道:“大哥,迄今为止,咱们要先知道二少爷是怎么死的,是人为,还是……”
赵天同摇头道:“一定是她回来了。你还记不记得,当初咱们先斩断的就是她的臂膀啊!”
听到赵天同又提起当年那件事情,李忠不由沉默起来。那件事情一直都萦绕在当年参与那件事情的六个人心中,像是一场噩梦,但是做过那场噩梦之后的他们在饱受良心谴责的同时心中却又无比庆幸自己终于能够活下来。
房间中的两人一时间沉默了下来。
半晌,李忠又道:“大哥,碧姨娘身边的红红过来说,碧姨娘这两天在收拾私房。你看……”
赵天同冷笑一声,“让她收拾,只要她敢跑,抓回来就卖窑子里去!
“爹?”赵天同最小的四儿子敲了敲书房门,站在门外头,做足了一份恭敬有礼的书生派头。
李忠站起身来,整理了自己的衣衫,给四少爷开了门。赵家的四少爷名叫赵慕,是当初经历那件事情的六人中年岁最小的,当时的仅有九岁的赵慕是第三个开始动手的人,第一个人是赵天同,第二个人是李忠,而他的三个哥哥只在最后分汤的时候争抢着爬过去。
李忠看到穿着一身长衫文质彬彬的赵慕,心中不知怎的忽然想起当年那个男孩冷酷的眼神,那眼神比当年刀口舔血的赵天同还要寒冷。
“爹,书院的夫子因为兄长的事所以放了我几日的假。我已经跟书院的同学商量一同去庙里住两日,为兄长祈福之余还可以清心净秽。”
赵天同抬起头,看了赵慕一眼,道:“去庙里?也好,去庙里躲躲。多去几日,等这阵子风头过了,你再回来。书院那边我替你去请假。”
李忠推了推站在房中的赵慕,笑道:“四少爷,老爷今日心情不好,您先回房去收拾一下上山要用的物事吧。”
送走了赵慕,李忠也倒退出了书房,关上了书房门。
赵府闭府半月,除了采买食物的厨娘以外连平日里喜欢流连花街柳巷的大少爷赵强和三少爷赵俊都被赵天同禁足在了房里。
此时的三合镇上关于鬼怪一类的传说已经少有人提及,乡邻间茶余饭后的闲磕也早已将赵府大少爷的莫名之死这一话题磕了千八百遍,再无新意。除了县衙老爷在为了三合镇好几年才出的一场命案熬得眼眶发红时,赵天同的眼眶也毫不逊色的红肿了起来。




浮生荒延集 第14章 勾蛇(4)
跟县老爷为了命案愁苦的茶饭无味相比,赵天同眼眶红肿的原因很简单——他已经三天三夜没有合过眼了。
这几日他只要一合上眼睛,脑海中就会现出八年前的那个山洞,手里早已染了不知多少人命的他却感到了莫名的害怕。他坐在床边,双眼似闭似合,睡意已将他的恐惧压倒,他又回到了那个山洞,看到他的发妻衣衫褴褛的站在他面前,眼中淌出的血泪把整张脸都染成了一片血红色。他看着面前的李氏张开嘴,不,那已经不能说是嘴了,那是一张不能没了舌头和牙齿的血窟窿!李芙芳张开那张血肉模糊的嘴,张张合合的咿咿呀呀出几个字:“恨……我恨……”
赵天同提了刀子砍将过去,刀刃还没触到李氏的身上,李氏便委坐在地化成一堆血块。
赵天同站在原地,皱着眉头,眼中映出一片血光。
“爹。”
赵天同转身看见自己最疼爱的小儿子端着一碗汤,捧到他面前,“爹,饿了吧。喝碗汤吧。”八年前只有九岁的赵慕看到赵天同身后的那堆肉块,眼中霎时放出一片贪婪神色,连忙跑过去,用身上的衣服把满地的碎肉兜了起来。“爹,快回去吧,娘剩下的钱都花完了,没东西吃了所以李叔熬了汤,哥哥们都要把汤喝完了啊。”
赵天同跟着小儿子走进山洞深处,看见李忠守在汤锅旁边咂着碗里的肉汤,他其余的三个儿子分散着躲在角落里喝自己碗里的汤。老李抬头看看他,“大哥,你怎么不喝汤啊?”
赵天同这才想起八年前此时的自己正贫饿交加,除了端碗的力气以外什么力气都没了。他端起碗刚想喝光碗里的肉汤,浑浊的汤面上浮起一截断指和一截舌头,那截舌头在汤面上动了动,发出一个模糊的声音,“恨……我恨……”赵天同手一颤,汤碗掉到了地上,碎了一地,却没有汤洒出来,因为那截断指和舌头已经被他连同汤一起喝了下去。
……恨……
……我恨……
赵天同猛地睁开眼睛,去握自己习惯藏在床底下的砍刀,却摸了个空,“刀呢?我的刀呢!李忠!李忠!我的刀呢?”
李忠推门进来,怀里抱着那把大砍刀。
赵天同将刀从李忠怀里夺过来,将李忠一脚踹翻在地,“你他妈的拿我的刀,要造反了!”
李忠从地上爬起来,“大哥,你已经三天三夜没合眼了,我,我看着你好不容易才合上的眼,想着让你睡得好一点,就抱着这把刀守在了你的房门口啊。”
赵天同坐在椅子上,看了一眼李忠,沉默了半晌才道:“我刚才又梦见我们在山洞里喝汤。她说她恨。”
李忠擦了擦额头上莫名的冷汗,“就算她再恨,她也已经死了。当年要不是她,我们早就死了,她一个人死总比我们一起死要好。”
赵天同道:“我赵天同这辈子杀的人也不少,怎么能叫她一个女人给制住。”
“大哥,这几天风头已经缓下来了,两位少爷也在家里憋了半个月。”
赵天同一挥手,“让他们出去玩两天吧。前几天请的主持怎么还没来咱们府上?”
李忠道:“无念大师三个月前就闭了后山山门,说是抄完一年的经书以后才开后山。”
赵天同知道此事不能强求便没再说什么。
赵强和赵俊被自家老爷子在房里锁了半个月,听得李忠说自家老爷子肯放自己出去散散心,便约好一同去洛水畔的洛河馆。洛河馆是一条花船,平日停在洛水河畔,到了夜里便会在众多花舫的簇拥下高挂灯笼。
赵府的两个少爷在洛河馆折腾了大半夜,直到凌晨才带着一身的酒气下了洛河馆的大船。两兄弟互相搭着肩,歪歪斜斜的沿着洛水河畔往自己马车停下的方向走去。
“大哥,我听李叔说这几天爹把咱们锁家里是怀疑二哥的死跟娘有关。”赵俊看了一眼兄长,沉默了半晌,说:“毕竟,当年我们虽然小,但做了那样的事情,娘又怎么会不恨呢。”
赵强听三弟又提起当年的事情,酒立时醒了一半,“别说了,没什么当年。咱们现在能在洛河馆喝花酒就不错了,想什么当年啊。”他刚说到一半觉得胸腹中酒气上涌,便蹲到草丛里吐酒去了。
赵强吐完,拿袖子擦擦嘴,一转身却不见赵俊的身影,心中一凉,原先的醉意迷糊顿时烟消云散,他压着嗓子细细喊着赵俊的名字,却只有夜风吹过,道旁的洛河水面被夜风吹起一阵阵涟漪。此时赵强耳中除了呜呜似哭泣的风声,四下竟是连一丝人声都没有。
他心中惊惧至极,双腿酸软,后背被汗浆瞬时浸透,不由得嘶喊出声,转身欲跑,酸软的双腿却使不出一分力气,扑通跪倒在地。他生性胆小,再加上二弟无故身死时的诡异情景一直在他脑海中盘旋不去,此时的他只能跪伏在地,痛哭出声,“娘啊,我是你的亲儿子啊,你再恨也不能对你的亲儿子下手啊,当年我还只有十二岁,还不懂事,娘啊,你就饶了我吧。”
忽然一股巨力透胸而过,赵强还未来得及发出一声痛呼便被那股巨力拽到了洛河之中。
夜风吹过,似乎方才的事并未发生过一般,洛河水面泛起层层细碎的鳞光,连稍微大一些的水花都不曾出现。洛河河岸显得那样寂静而沉默。
赵家大少爷和三少爷失踪后,有人曾经见过他们当夜出了洛河馆,但他们出洛河馆后便再也没有人见过他们。直到半月后有砍柴的柴夫在苏门山的山涧里见到了大少爷顺涧流而下的尸体,那具尸体被扯断了一条左腿。又过了几天,洛河的打鱼人下网子时捞上了三少爷的尸体,那具尸体被扯断了一整条右腿。
赵天同抢来的侍妾碧娘正在收拾包袱,她想了很久才决定今天晚上带着红红一起离开赵府。现在的赵府不知遇上了什么邪祟东西,已经死了三个人,她不想被牵连上,而且,她入府八年每日净是受些打骂,早已苦不堪言,不趁着此时老爷身心憔悴没心思管她的时候逃,那还得等到何时?
碧娘收拾完包袱,把藏在床板子下面的银子揣在身上,推门去看一眼院子。今天,是她在赵府的最后一晚。




浮生荒延集 第15章 勾蛇(5)
“……碧娘……”一个声音虚虚的飘了过来。
“谁?”
“……碧娘……你过来……”
碧娘听着这个声音总觉得心智被这声音所俘虏,她不由自主的顺着声音的来源处走去。那道声音来自天水苑里的那口井,自从二少爷被人从那口井里头捞出来以后就再也没人进过天水苑更遑论靠近那口井了。
她伏在井沿上,向下看去,只见幽深不见月光的井底翻腾起一阵阵乌黑色的水花,碧娘从井沿上挪回身子时,双眼已是一片红色。
碧娘敲开了赵天同的书房门,赵天同一见是碧娘深夜来见他,眉头皱起,面色不悦的问她:“这么晚了,你来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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