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唐]鞭子底下出贤夫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叶虔
王良媛恍然大悟,还想问成姬干嘛阻止她呢,原来是把这烫手山芋传出去。
不过这招,还真是绝了,进东宫以来,她不曾见过元氏有什么特别的才华,如今被成姬摆了这么一道,她又是当朝太子妃,量是心里有怒气,也不能怎么样,还要在众人面前表演,怎一出好戏了得?
面对诸多投过来的视线,恪靖停下送桂花酥的动作,别有深意地看了眼成姬,然后也同样站起身。
“元儿……”
独孤伽罗面上挂着担忧,恪靖瞧得清楚,那是真实的担忧。
“回皇上的话,小女尚在养病中,恐怕不适合。”
恪靖有些意外除了独孤氏之外还有人帮她说话,转念一想,也不难猜出那人的身份。
清瘦的身材、充满正气的脸,即便过了中年,也依然能看出年轻时的那抹清秀。恪靖意识到,这是她第一次直面面对元氏的亲生父亲,元孝矩。
史书上对这人的记载不多,寥寥几字就一笔带过了,只说他是忠臣,然后便是一片空白。能在自家女儿生病期间不来探望的父亲,突然在这时候帮她说了话,不能说他不关心自己的孩子,只能说他的心所装的是天下,是百姓。
她欣赏这样的人,也讨厌这样的人;她敬仰这样的人,可也恨这样的人,只因她生前的父皇,大清的康熙皇帝就是如此。
“父皇,孩儿愿为演一出,给大家助助兴。”没有推辞,没有矫情,她穿过人群,走到站在门口的侍卫面前,要了一把佩剑。
独孤伽罗不敢置信地看着她,本来元氏身体就没完全好,现在不是跳舞不是抚琴,而是……舞剑。此刻,独孤伽罗的眼里除了担忧,还掺杂着怒气。
对杨勇的怒气。
妻妾多,是非也就多,女人之间的争风吃醋,是家中必演的戏码,夫君就一个,妻妾却不止一个,女人为了夫君能在自家那边多停留会儿,昔日好姐妹也能反目成仇。即便历代以来,男人三妻四妾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而身为女人的独孤伽罗,对感情的精神洁癖也自然深知与另一个女人分享夫君的痛苦。
所以,她才对杨坚提出不得设立三妃,不得设立后宫的无力要求。
也所以,她才心疼元氏,才迁怒于杨勇。
“父皇,孩儿愿为……爱妃咏诗”。在短暂的停顿后,杨勇到底还是把那两个平日里无比熟悉的字给生硬地吐了出来。他还能怎样?母后的眼睛都喷火了,他若再不闻不问,只怕最后逃不了一顿板子。
识时务者为俊杰,与其受皮肉之苦,倒不如放聪明点,不要和母后对着干。
不过以后,恐怕不能对云儿用“爱妃”这两字了……他抓抓头发,那表情很是惆怅。
交代了乐师一些事后,恪靖站定在殿中央,尚未等乐师奏乐,她便挽了个剑花。殿上的光流淌在剑身,随着她的动作忽明忽暗,折射着光线,晃得人们不得不闭起眼。
乐师在面面相觑端起自己的乐器,合着恪靖的动作奏起了音乐。
一挑、一刺,一转身、一弯腰,没有武者的凌厉,也没有舞者的柔软,可就是这种处在凌厉与柔软之间的风情,这种要倒不倒的姿态,才别有一番滋味。
杨勇是在白晃晃、冷森森的剑头刺过来时才回过神的,而这个时候,恪靖已经舞剑舞了一会儿了。发觉自己看得入迷,他是又窘又懊恼。又不是没见过舞剑,怎么会看入迷呢?可想到自己还有任务在身,他就把心里的那股烦乱扔到一边,念起自创的诗。
剑、诗、音乐的配合,让这次的舞剑多了一种新元素,特别是杨勇的诗才,着实让人见证他过人的才华,与恪靖的舞剑更是让彼此间达到首次无言的默契。
“看来,勇儿和元儿也并非如传言所讲的那么不合嘛。”杨坚凑近独孤伽罗的耳边如此说道。
独孤伽罗斜眼睨着他,不做言表却只是从鼻尖冷哼来表达她的不满。
什么知子莫若父,她倒觉得这个父是一点也不了解自家儿的!
[隋唐]鞭子底下出贤夫 第十四章 :
仿佛回到了沙场,漫天的黄沙,呼呼的风声,还有将士们震耳欲聋的嘶声呐喊,再者就是战马的嘶吼和马蹄得得,即使闭上眼,往日的那一幕幕也依然清晰浮现在眼前,似乎不过是发生在昨天。
恪靖不知道她舞了多久的剑,因为在她的眼里,早已不见了皇宫,不见了那一张张陌生又熟悉的脸,不见了那些或嫉妒或惊讶或羡慕的目光,有的只是一道道闪着冷冽寒光的刀光剑影和散落在沙土中的鲜血,和那风过耳的干涩。
随着恪靖舞剑舞得越来越忘我,乐师们也被她的情绪所感,配合她的动作奏乐,乐曲渐扬,竟与她的舞姿融合成一体。
王良媛早已在一旁看得双目喷火了,本来是想让恪靖在众人面前出丑的,想不到非但不能让她出丑,最后还成了全场的焦点,这叫她怎么高兴的起来?
夫君杨勇呢?停止了咏诗不说,双眼还直直黏在了殿中央的女子身上,眼里还流露着叫惊艳的神色。
该死!她忿忿地瞪了眼成姬,眼里写着『看你出的好主意』的愤恨。
成姬也万分诧异,她没料到一次绝佳羞辱元氏的机会,最后竟演变成涨他人志气。令她最料想不到的是,元氏还留了这么一手,还真是大意了。
“元儿,什么时候会舞剑的?”独孤伽罗不愧是冷静睿智的女子,即使心神也被恪靖的舞剑给吸引过去,她还是能保持清晰的头脑找出疑惑。
元氏是她亲自把关亲自挑选的儿媳,她从来不知元氏还会舞剑,明明记得那个时候,元孝矩告诉她元儿稍稍读过一些书,性子稍倔而已。
“你又不是经常去勇儿那边,指不定是元儿闲来无聊,偷着玩呢。”杨坚倒是一点也不怀疑,“而且舞剑对强身健体也是好的,你看元儿最近的起色不是也好了很多?”
不去接杨坚的话,独孤伽罗的双眉蹙得更紧了。
就算是闲暇里耍着玩,也绝不会舞出这种惊艳的剑法,她虽不懂剑术,但看儿媳的每一个动作就知道,这绝不是偷着玩才会有的流利熟练,反倒像是正在和人……战斗着。
对,战斗,即便没有敌人,没有擂鼓,那也是上过战场的人才会有的气势。
她没上过战场,但她看过战争,亲身感受过,也就明白一二。
在独孤伽罗为心里的疑问大惑不解的时候,殿中央却发生了意想不到的事。
恪靖在转身时忽然感到脚下踩到圆圆的东西,脚底一打滑,她猛地睁开眼,迅速稳住身体扭转了方向,谁知另一只脚也踩上圆润的东西,然后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倾倒。
太过突然的意外,令许多的人都来不及回应,几个胆小的女眷们都惊慌失措站起身,捂着嘴尖叫,似乎那个即将摔倒的人不是恪靖而是她自己。
做好了等着被看笑话的准备,恪靖认命闭上眼,等待身体撞上地板的那一刻。
并不是说她没在众人面前出糗过,只是在这举目无亲的朝代,凡事要靠自己,最后还是免不了被摆一道,还是会觉得悲凉而无助。
她只是一个人,所以跌倒了也没有人能扶着她。
几乎是在她认命的同时,手腕忽地被一只温热的大掌紧紧握住,手的主人用力一扯,将她倾倒的身子拉回来。
恪靖感觉到她的后背被人轻轻托着,手腕是被紧紧抓着,身体急急转了几个圈,发间的银簪本来就受不住太大的力,一拉一扯再加几个旋转,便从她的发髻上掉了下来,跌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响声。
一头青丝披散开,发梢划出一个个圈,和她身上那件高腰印着大朵牡丹的红色长裙一同画圈圈,宛若展翅欲飞的蝴蝶,迷离了人的眼。等到身体完全停下来时,她只觉得脑袋有轻微的晕眩,双腿站不住,身体往前冲了几步。
那人见状,连忙用手去扶,这才避免让她摔倒。几缕青丝黏着她的唇角,迷茫的眼神在告诉他,她还没从惊吓中回转过来。
在杨勇的后宫中,元氏并不是长相出众的那个,顶多算得上是清丽。而此刻的她,红唇、青丝、凝脂,红黑白的三色组合和那双尚未从惊吓中回神而装载着慌乱的水润眼眸,竟有种吸引人的魅力,让人舍不得移开视线。
“娘娘受惊,属下失礼了。”站在恪靖面前的男人松开双手,后退一步对她抱拳说。
等心口的慌乱沉下去,恪靖才打量到那个帮助她的男子。
好巧不巧,帮她一把的不是别人,正是之前在酒楼见过的,也是今天宴会的主角之一,讨伐吐谷浑立功的年轻将军李渊。难怪在她跌倒前瞥到一抹青影飞了过来,原来是他。
放下安抚胸口的手,恪靖笑着摇头,“多谢将军出手相救。”
李渊保持着低头抱拳的姿势说:“这是属下分内之事。”
“哎呀!李将军的功夫真是了得,那么快就使姐姐化险为夷了。”王良媛率先回过神,带着七分假意三分不甘的笑容说。
李渊不去理会那充满敌意的奉承,自顾自弯腰捡起地上的东西,捏在手里细看。
小小的圆圆的一颗红色珠子,色泽润和,一看就是价值不菲的物件。
“那不是本太子送给王良媛的珊瑚珠项链吗?”杨勇一眼就瞧出李渊手里的那物。
这串项链还是他花了好些银子从店铺里买来送给王良媛做生辰礼的,因为是他亲自去挑选,所以他一眼就瞧中了这串项链,想着以王良媛那种象牙白的肤色,戴这串珊瑚珠项链绝对好看,二话不说就掏银子买下了。
长安不常见珊瑚制品,海里的东西可是贵着呢,因此买下这东西着实让他废了不少力,那时还差点跟另一个看上这项链的男子打起架来。要不是身边几个手下有点用,估计那天被揍的就是他而不是对方了。
捏着手上的红色珊瑚珠,李渊看向王良媛,目光灼灼道:“那么娘娘,您的珠链断了。”
王良媛一摸脖子,果然空空的,她“啊”地叫了声,慌忙说:“这项链怎么会断的?明明今儿个戴上去时还好好的……”
“估计三嫂的项链配扣老化了吧。”
“是是是,应该是这样的。”对着帮她说话的杨广连连点头,王良媛想了会儿,面上带着委屈说,“都怪下人当时没有细看,还差点害了姐姐,对不住姐姐了,妹妹回头定会教训教训那丫头。”
“那倒不用了,怕只怕,那是人有心这么做,而且没有主人的允许,下人也不会这么大胆行事。”
恪靖看向杨坚身旁抢了她话的独孤伽罗,神情有点古怪。
皇后娘娘,这么明显的护短会不会太张扬了?即便您喜欢元氏,也不能这般明目张胆呐,会拉仇恨的啊娘娘。
不过……她低下头,嘴角轻扬。这种被护犊似的感觉,还真的不赖。
“母后,王良媛并不是那种人。”杨勇上前替王良媛辩解。
独孤伽罗眼一横,怒瞪杨勇,“哪种人?本宫有说哪种人吗?要不是你妻妾成群,会……”后面的话被杨坚安抚性地轻捏她手的动作中,给打散掉。她轻咳了声,掩饰自己的失态,小鸟依人状倚进丈夫的胸怀。
“消消气,大伙儿还在呢。”杨坚在她耳边低语,惹得爱妻投来一娇嗔的瞪眼。
杨勇吃瘪了,心塞得厉害,明明母后暗着骂王良媛的不是,身为夫君的他自然有义务要出来替妻子开脱了。谁想帮忙不成,还把独孤伽罗的怒气迁到自己身上来,当和事佬这种事,还真是吃力不讨好的活儿!
可是不替妻子解围,也不成啊,而且王良媛待他确实尽到妻子的责任,做事尽心尽力,怎能被人这么说呢?哪怕那人是自己的亲生母亲。
当和事佬这种事当然不好做了,一边是母亲,一边是小老婆,不论哪一方都不能得罪,何况杨勇的母亲还是大隋的皇后,高高在上的一国之母,千岁千岁千千岁的大女人,身后还有个万岁给撑腰。
所以,跟母亲斗,只会把自己给赔进去。
只是杨勇没明白这一点,也注定了以后在这方面,他还要继续遭罪。还有一点他不明白的,就是女人心海底针,口是心非的往往是女人,两面三刀的也容易是女人,特别是后宫女人,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心思比缠绕在一起的线团还要复杂,还要不容易解开。
杨勇不明白,而独孤伽罗明白,她才敢在众人面前这么说,还差点动怒。
好在到了最后,众人的注意力被杨广的一句话给转移。
他说:“像父皇母后这种伉俪情深,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结合,实在是我大隋的骄傲。”
此言一出,大隋的马屁家族们卯足了劲儿趁机拍上了,并且一个比一个拍得响亮。这个说皇上皇后的结合乃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那个说皇上气宇轩昂、皇后母仪天下,是天赐的良缘;更有人扬言,大隋的其他人就该效法皇上皇后的一双人。
马屁拍到最后,这些人的小妾们的脸色都黑了,而正妻呢,一个个都是得意的神色,脸上写着『就该这样』的舒爽痛快。
杨坚大手一挥,这才把马屁精们的嘴给封上。
也是这时候马屁精们后知后觉发现,背后冷森森的感觉就跟寒冬腊月似的,明明是个温暖的日子,偏偏身后阴风阵阵,让人忍不住想缩脖子。
想起之前所拍的马屁,一个个都蔫了。
完了完了,这下子回去之后非得要好好伺候姑奶奶了,否则接下去的日子都别想安生!
[隋唐]鞭子底下出贤夫 第十五章 :
回到自己的位置,恪靖对着独孤伽罗颔首,表示对她的感谢,随后她以身体乏想回去休息为由,率先离开宴席。
只是前脚才跨出皇宫大殿不久,后头就急急追上来一个人。恪靖停住脚步,转身看向来者,那人一撩衣服下摆,单膝跪地。
“下官元孝矩,拜见太子妃娘娘,还请娘娘借一步说话。”
随着元孝矩来到一处人少的地方,恪靖打量着这具身子的亲生父亲同时,也等着他开口说话。
她对这个人谈不上感兴趣,即便他是元氏的亲生父亲,相较于独孤伽罗,她更喜欢独孤伽罗一点。至少独孤伽罗在她大病那几天会抽空过来看望她,而这个元孝矩,身为父亲的他却从未踏进东宫一步。
在恪靖打量元孝矩的时候,元孝矩也定定看着这个大病初愈的女儿。他对她不是没有愧疚,在得知她得病的那一刻,他就想快点办完手头的工作前往太子府探望女儿一面,只是……
身为朝廷官员,有太多的身不由己,也有太多的无可奈何,在家事和国事面前,他选择了国事,也注定要亏欠这个唯一的女儿。
事实上,他已经不止一次亏欠过自己的女儿了,从小元氏就由妻子一手拉扯大,包括家里大大小小的家务事,也从未让他插手,为的就是让他安心处理朝廷或者地方事。直到正妻在离去的那一天郑重把女儿托付给他,要他好生照顾,他才从女儿那双对他充满了陌生疏离的眼眸中,惊觉忙碌的生活让他与自己的女儿成了熟悉的陌生人。
答应了的事,最后还是未能兑现自己的诺言,这是他一生的痛,也是一辈子的无奈。
所以当他看到今日,于大殿上舞剑的那个女子时,他都在默默问自己,这人是否就是流着自己血液的女儿。因为他竟不知道,自己的女儿还会舞剑。
“阿媛会怪为父心狠吗?”
颤抖疲惫的嗓音和苍老的面庞,恪靖忆起在她还是公主时,父皇就把她召到他殿里去过。
她记得那夜,月儿很大很圆,夜风也很和煦,然而即使她身上披了外套,也还是觉得冷,是彻骨的冷,和对未来的未知的冷。
在她拜见大清康熙帝时,她的父皇也是以这种苍老的口吻问她相同的问题。
你会怪父皇心狠吗?
当时,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帝这样问她。
怪吗?那一刻,她动容了,也确实不怪了,在路上她满心的怨恨,满心的不甘,到最后因他的一句话,让她所有的怨、所以的恨、所有的不满,悉数烟消云散。
在昏黄的烛光下,她瞅着他模糊的侧颜,第一次发觉那个行事雷厉风行、英勇果敢,又集天下宠荣于一身的男子,在褪去明黄色龙袍,摘下通天冠后,其实也是个拥有一颗爱子女的心的平凡父亲。
而那个时候,她就因为那句话,戴着黄金的凤冠,披着一袭火红的霞帔,在仪仗队的吹打下向着她未知的地方去。
可是……
“你还是怪为父的……”元孝矩长叹了口气,本就沧桑的脸上更显老了,“也对,从你嫁给太子之后,我就没来看过你,你怨为我,也是理所当然的。”
“是我欠你太多……今日的这种局面,也是我一手造成,怨不得谁,看到你身体好转,为父……也放心了。”
放下戒备的姿态,恪靖垂了眼,说:“父亲找我就是为了这事吗?若是没什么其他的事,孩儿先行告退了。”
“阿媛!对不起……等过几天,我再来看你。”
前进的脚步在略微的停滞后继续往前行,风迎面而过,臂弯的画帛被吹得飞了起来。恪靖几乎是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去,故意忽略背后那两道透着悲伤的目光。
走到宫外,正看到靠在马车上打盹的车夫,她停下脚步,整理了下仪容走上前。
“娘娘不等结束吗?”车夫李伯是被恪靖拍醒的,春光绵绵,暖意融融,阳光打在身上懒洋洋的让人只想睡觉。他想着宴席不会那么快结束,就眯了一会儿,不料被太子妃撞见他打盹。
他在东宫也算是年长的下人了,虽然只是个赶马车的,但是他兢兢业业服侍那么久,加上年长,在宫内也受人的尊重,只是人老了,有些时候也受不住,就像这春日,春眠不觉晓。若是被太子看到,还不会怎么样,可发现他打盹的人是太子妃,整个东宫唯一一个脾气差的主,也就意味着……
恪靖跨上马车,没说什么就钻进了车厢。
李伯更提心吊胆了,正襟危坐驾着马鞭,就怕一个不小心,又得罪这高贵的主,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回到东宫,恪靖在进门前说了句“好好休息,半个时辰后去接太子他们”,就留下内心无比纠结的李伯,头也不回地离去。
“李伯,怎么了呢,还杵在这儿?”
李伯慢慢转过头,看着穿粗衣衫的家丁,带着颤音问:“阿福,太子妃……没有生老奴的气?”
阿福摸摸脑门,回忆着说:“没看到她生气啊,怎么了?”
“阿福,我不用被遣送回老家了,”李伯喜极而泣,抓着阿福的肩膀前后摇晃道,“小花这个月的药材费,有了!呜呜——”
“我知道我知道,李伯您别晃我呀,哎哟喂,晃得我头晕。”
“呜呜……”
“慢点慢点啊,我的脖子我的脖子……”
穿过拱门,恪靖就看到坐在台阶上气得双颊鼓鼓的春苑,秋棠抱臂靠着柱子,淡漠的脸看不出什么表情。秋棠最先看到恪靖进来,而冲上去迎接的是春苑。
“娘娘,夏花……”
恪靖抬了抬手,只一个名字,她就知道这两人为何而生气。不过有一点,连秋棠都被夏花给气得不在同一屋檐下,看来事情并没有想象那般简单。
她提起裙摆,不动声色地进到屋里,见到恪靖进去,春苑一改之前的生气,神情变得轻松而舒爽。
只要太子妃回来,那小蹄子就有的好看了!
踏进凤栖苑的客厅,恪靖瞥见散落在地上的药草,只一眼她就知道,这药是水姒心专门给她配的。恪靖想起一直以来都是夏花煎药给她送药过来,想必是春苑去水姒心那儿抓药回来被她撞见而发生了口角吧。
“这么美味的水晶糕给病秧子吃,真是浪费!”夏花说话的声音含含糊糊的,但依稀能听出话里的意思。
春苑气得脸色都变了,太子妃不计前嫌地接纳她已经好多次,这骚蹄子还是这么犯贱!贱.人果然就是矫情,就跟狗永远改不了□□的个性一样!她想教训一下夏花,却被恪靖一把拉住。
『娘娘……』
恪靖安慰性地拍了拍她的手背,悄无声息地走到夏花身后。
“既然那么好吃,就全都赏给你了吧。”
水晶糕还未来得及咽下去,夏花腾地站起身,目光直直望着站在面前的女子,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就跟戏剧变脸那样。瞥到恪靖身后的春苑,夏花的眼里闪过一丝狠毒,急急把嘴里的水晶糕吞进肚里。
“娘娘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她把身体往旁边挪了挪,用以遮掩证据,却眼睁睁看到恪靖朝她走来。
“娘娘……”
恪靖不理她,径自拎着茶壶倒了杯茶,递给夏花,“喝口水吧,吃了那么多糕点,不渴么?”
夏花这回是真怕了,跟以前那个不顺心就对着下人拳打脚踢的元氏比起来,此刻平静的她更让人惊惧。若是以前,自己顶多也就挨几下过去了,可现在的元氏就是因为没什么情绪波动,让人揣测不到她的心理,所以才不晓得接下去该出什么招。
夏花想起在她很小的时候被狗咬过一次,那条狗在看到她时一点叫声也没有,而是安安静静地跟在她身后,那时她还以为狗喜欢她逗它玩来着,想不到下一秒就她被狗扑了还狠狠咬了口。
至此她深刻明白一个道理,就是会咬人的狗不会叫。怔怔望着端了杯茶水的女子,夏花觉得她当年的那种被狗咬过的恐惧感又回来了。
“怎么不喝?”恪靖笑看着她,把茶杯更向前靠了靠,说,“茶水还是早上备下的,虽然冷掉了,也能作为应急之用。”
猛地回过神,夏花的神色已经复杂到不知该用什么词去形容了。额上沁出细细的冷汗,她颤颤巍巍地从恪靖手中接过茶杯,迟迟不喝,那惊恐的表情反倒像是盯着随时能让她毙命的毒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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