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夜唱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波波
“你得罪圣人了,你怎么这么不小心,竟然得罪了圣人?”不待杨国忠回应,虢国夫人又道。
在她看来,全天下敢于杀杨国忠的唯有一人,也就是李隆基。而以杨国忠现在的权势,错非将李隆基得罪得透了,李隆基也不会要治他罪,更别要杀他。
“非是圣人,欲杀我者,叶畅是也“
“叶十一?”听得这个名字,虢国夫人又坐回了木桶之中,不紧不慢地用毛巾拭擦着自己的身体,过了好一会儿,才冷笑了一声:”只怕是你想要杀也,而不是他想要杀你吧?人家怕你了,都躲到辽东去了,你还不想放过他?“”二姐有说不知,叶畅自辽东返回了……此前洛阳不是有些骚动么,据说圣人给了他密旨,要他来处置这骚动,他却意图将骚动归罪于我,置我于死地
“杨国忠道:”他手中既有圣人密旨,那要什么口没有,故此今次我来向二姐求助,唯有二姐,才能说动圣人,收回圣旨,另择贤能,彻查此案“
“另择贤能……谁还能比叶十一更贤更能?就凭你身边那些吹捧奉迎之辈
虢国夫人如此毫不掩饰自己对杨国忠身边人的轻视,让杨国忠有些尴尬,然后他不服气地道:“论打仗,我确实不如叶畅,但论理财,他也就虚名大了,怎能比得上我?二姐,你莫看他如今几个商会赚钱,那只是他占了先机,若是这些商会我掌控,每年获取之利,至少要再增数成”
“幸好你没有说再增数倍。”虢国夫人冷笑了一声:“这等话少说了,你问问天下人,谁信你比叶十一会理财?”
“二姐,你只说帮不帮我吧”杨国忠听得恼羞成怒:“咱们杨家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是我被叶畅掀翻了,大伙都休想讨得好去
“你这是何意?”虢国夫人柳眉竖起。
“圣人还能庇护咱们杨家几年?”杨国忠声音低下去:“这个二姐清楚,娘娘也清楚,这些年我在忙着什么,二姐很清楚,娘娘也清楚,若是太子登基,咱们仇家遍于京师,谁还能有活路?”
盛唐夜唱 第一卷谁乘星槎破虚空 第434章 江南两道警相连
杨国忠担心的事情,同样也是杨家其余人担心的事情。
杨氏如今的荣华富贵,都系于李隆基一身,但李隆基已至古稀,还能活多久?杨国忠虽然并不是真正的杨家儿,他的生父应当是张易之,但是他如今的利益,却是与整个杨家一体的。
“你既然知道这个,何还要去与叶十一难?”沉吟了会儿,虢国夫人扬起眉:“若是有叶十一臂助,你想想看,你那心思,岂不更易得手?”
“唯有我的位置稳固,方才可能得手,叶十一已经威胁到了我的位置”杨国忠脸上红了红:“故此……”
“休要胡说八道诳我,我虽是妇人,却也知道,叶十一对官职并无多大兴趣,便是现在这个工部尚书的帽子,也是你们强行戴在他头上的,的不过是将他与边军分割,同时赶出京城到各地去修路修堤”
杨国忠不曾想虢国夫人竟然连这个都知道他们的用意,当下涨红脸:“那又如何,只要他在朝中一日,我便难以安枕,少不得有人要拿他与我相比……他若在边关,圣人又夜不能寐,叶畅岂是久居人下者,他必有反日”
“所以你宁可逼反他,乘着他去辽东时,引发长安、洛阳骚乱,你原以圣人会此责怪于他,而他便会起兵,却不曾想到圣人竟然会给他密旨,他也敢在如今情形下又回到中原?”虢国夫人噗笑道:“原是想要嫁祸于他的罪名,却不曾想圣人与他配合得甚默契,反而对你下手?圣人必然是对你有所不满,借叶畅之手敲打你罢了,用不着如此紧张。”
“我就实说了吧,要想废了李亨,就必须令朝中群臣群起攻之,但更换国储岂是小事,我又空不出这许多官位,能怎么办?”杨国忠情知虚言瞒不过这位堂妹,当下抱怨道:“唯一之计,便是以利诱之,除了拿三大商会的利益之外,还能从哪儿寻出利益来?”
“你可以与叶十一商量,他与太子关系,也不会好到哪儿去。”虢国夫人此时洗好了身体,径直站了起来,就袒裎于杨国忠面前,杨国忠忙上前去,用大毛巾擦拭她身上的水。
听得虢国夫人的话,杨国钊顿了顿足:“妇人之见,这是将刀柄送到叶畅手中,让他砍我们若他将此事露与太子,不仅弥补了与太子的关系,还……
“行了行了。”虢国夫人哼了一声,也知道自己一厢情愿了。
“这些年,叶畅给我们杨家的好处可不少。哪怕是你与他交恶之后,他也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地方……”停了一下,虢国夫人又道。
“那是因他怕了你与娘娘,是因圣人更何况,他若真心待你们好,岂有不知独孤明与我们杨家的仇怨?如今连天子都看独孤时不上眼,他却与独孤明走得甚近,独孤明依着他,可谓日进斗金”
对于虢国夫人来说,驸马独孤明确实是大仇,当初在香雪海争位,她曾被驸马府家人打出门外,当真是奇耻大辱。而事后曾经想将独孤明之女充公主,远嫁契丹或者奚,结果却因叶畅的边策论和数首诗而作罢。这口气,在她看来,是一直没有出尽的。
她虽然有几分眼光与果决,却没有多少远见与智慧,被杨国忠一旧恨,当下翻了一个白眼,张开双臂,杨国忠立刻上前将衣裳披在她身上。
“我有什么好处?”她直截了当地问道:“休要拿些小恩小惠来糊弄我,叶十一的家底我清楚,别的不说,那玻璃作坊、座钟作坊,都瞒不过我”
岂止瞒不过她,玻璃、座钟,乃是安东商会主要经营的奢侈品,以前大伙只道玻璃来自于什么“傲来国”,如今则大多数人都知道,所谓傲来国乃是叶畅编出来自保的借口,这玻璃应当是他改进了琉璃的配方与技艺而得。
“二姐之意?”
“你还不明白?玻璃作坊与座钟作坊,都得归我”虢国夫人竖着眉:“若不如此,我凭什么去助你,莫非只因你长着一张小白脸?人家叶十一比你可俊多了,而且比你年轻,身体健壮……”
说到这里,虢国夫人脸色微微泛起红潮,见她这模样,杨国忠暗暗骂了一声:荡妇
虢国夫人出的条件根不可能完全照做,杨国忠很清楚,叶畅凭借三大商会,在朝廷之上给形成了一个共同的利益集团,要想攻破这个利益集团,就必须给予他们更多的利益。他将自己的苦处再三向虢国夫人哀求,许与玻璃作坊的三分之一利益,虢国夫人才不理会他的苦衷,站在一面大玻璃镜前左看右看,根不理会他。
“二姐,不如这样,到时我将玻璃作坊的人手抽一半与二姐,咱们另起炉灶,也做一个玻璃作坊,只说是咱们自己研究出了玻璃的工艺一配方,你看如何?”
实在无奈之下,杨国忠转动脑筋,终于想出一个他自以两全齐美的法子。虢国夫人听得这个,觉得倒是不错,当下点了点头:“那座钟呢?”
“二姐,圣人那边,总也得有些好处”杨国忠急了:“到时二姐去寻圣人要就是,名正言顺”
“你想将座钟交与圣人?”
“你又不是不知道,圣人对座钟当真是欢喜,自天宝十一载他从叶畅手中得到第一具座钟起,如今宫中已经有三十余座各式座钟,他甚至想再建一处宫苑,专门陈列座钟”杨国忠道:“若非将此作坊、工匠充入宫内,他如何愿意扳倒叶畅?”
“哼……既是如此,就暂依了你,但那成衣制造,却是要归我”
“我将最好的裁缝寻来给你就是”杨国忠按着额头,只觉得自己这位堂妹比起叶畅还难对付。
成衣制造亦是新兴之产业,在棉布的产量飞速增加之后,叶畅进一步推出成衣制造业,按照唐人的体格,列出各种码号的成衣规格,然后依规格制衣。这样制出的衣裳,价格比起自家裁剪要便宜大约三分之一,特别是对于那种需要一定规模统一服饰的人来说,更是方便了不少。象杨家府里的管事、仆役,所着衣裳,都是在成衣作坊里订制。
只不过大多数人家现在还是靠着家中女眷进行裁剪,虢国夫人看中了这个,只是因她一来喜欢成衣作坊推出的各式新款,二来则是信任叶畅的眼光,觉得叶畅既然敢办这一产业,未来便有前途。
说来也是讽刺,这些想着对付叶畅之人,心中却甚是信任叶畅的眼光与能力,包括杨国忠,虽然对叶畅千百般不服气,却从来不敢说叶畅没有眼光与能力。
杨国忠将这个要求胡乱应了下来,再三催促虢国夫人,虢国夫人却又改了主意:“明日圣人欲排新舞,此时天色已暗,不好入宫,待明日觅机与圣人说——一夜功夫,你都等不得?”
杨国忠有些急了:“安知这一夜叶畅能做出什么事情来”
“那些杂碎商会的事情,你若是做得漂亮,一夜之间他能得出什么东西”虢国夫人哼了声:“要去你自个去,若是要老娘去,就得等明日”
杨国忠无奈,虢国夫人还欲留他作乐,他哪里有这个心思,当下回到自己宅中,窦华此时已经离开,不过却有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在等候求见。
“吉温?他来做什么,不见,不见”杨国忠看到那名剌,直接扔了出去:“让他滚远些”
吉温这几年与安禄山走得非常进,离杨国忠却疏远了些,杨国忠的探子曾转回来消息,安禄山不只一次说,朝中宰相不得力,非吉温相不可。杨国忠对叛徒甚憎恨,只不过现在一要对付叶畅,二要设法换太子,故此还分不出精力来收拾吉温。现在他心中有事,吉温却跑来求见,正好他所迁怒。
管家捡起名刺,出来见到吉温,甚傲慢地道:“相公如今甚忙,没有时间见闲杂人等,你回去自便吧。”
吉温面皮狠狠抽了一下,只觉得羞愧难当,而坐在杨家门房处等候传见的其余一些访客,也都诧异地看过来。
“你回去禀报杨公,说我有要事……”吉温道。
“说了不见就是不见,你这人好生无趣”
“住口,狗奴无礼”吉温忍无可忍,厉声道:“事关重大,若是误了杨相事情,你这狗奴性命不保”
杨国忠性子就是飞扬跋扈,他的门房当然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当下嘿然一笑:“把这狗官给叉出去”
几个仆人上来,真要叉走吉温,吉温无奈,总不能真与这些下贱之人厮打纠缠,他只能一抖衣袖:“好,好,我走”
他心中暗恨,出了杨府大门,正待离去之时,心中一个念头突然闪了出来:他奔走于权贵门下,从李林甫到叶畅到杨国忠到如今的安禄山等辈,的不就是有一日能够权倾天下吗?
现在,他离此目的,仅仅只差一步罢了,一跃登顶的契机就在面前,他如何能了些许羞辱,便将之放弃?
想到这里,吉温转过身来,又迈进了杨国忠的府门。
此次吉温总算是见到了杨国忠,两人密议何事,谁也不知,只是知道杨国忠难得地亲自送了吉温出门。
大约是从吉温那儿得了一枚定心丸,杨国忠安心了些,这一夜好睡不。次日早晨,他再来虢国夫人府中,这次虢国夫人倒没有推三阻四,而是与他同车前往兴庆宫。
“听闻昨日吉温来拜访你,在你家可是闹得声势不小,最后你还送他出门……不知是何事啊?”虢国夫人问道。
“这厮如今与安禄山走得近,安禄山这胡狗,对我也甚是不敬……不过他有一句话说得对,安禄山易制,而叶畅不易制,他愿意我居中牵线,联络安禄山,共同对付叶畅。”
“安胖子?”虢国夫人想起那个肥猪一般的安禄山,厌恶地道:“待宰之猪罢了,如何对付得了叶十一……他们想做什么?”
“辽东打起来了。”杨国忠冷笑了一声:“叶畅擅起边衅,渤海、新罗两国围攻于他,安禄山有意夺叶畅治下的建安州城,先到我这里来烧烧香。”
“你同意了?”
“何不同意,叶畅经营三边,辽东、云南、安西都有他的人,但论及兵力,安禄山仍是第一。”
虢国夫人也只是一问,听得杨国忠与安禄山也达成某种默契,虢国夫人觉得,此次对付叶畅把握更大,当下没有再问。
护着车子的卫士,听得车里传出调笑之声,而且笑声甚放肆,就连站在路旁避让的行人,都听见了。
眼见就要到兴庆宫,突然间后边传来马蹄声,兴庆宫前的侍卫顿时紧张起来,各执兵刃向马蹄声传来处望去,只见一骑骑士背着个布包,飞奔而来,望见杨国忠车驾,那骑士大叫道:“杨相公,杨相公,江南东路急报,台州人袁晁起兵谋反”
杨国忠的车子停了下来,杨国忠伸出头,望着那骑士,面色一沉:“不过是些许百姓聚众闹事罢了,反从何来……休要大惊小怪”
那骑士急了:“台州已失,余杭被围,贼众十万……”
“住口”杨国忠同样急了,这百姓造反之事,说到底还是他这个宰相的责任,如何能在这大街之上宣扬?在此宣扬,岂不会扰乱人心,让长安城中不得安生?
他正待训丨斥那骑士,便又听得马蹄声雨点般来,又是一骑飞奔而来:“江南西道急报,歙州人方清聚众谋逆,已陷歙州,有众十余万”
杨国忠再也不能安坐于车中,他振衣出来,骂了一声:“来人,将这两个造谣惑众者拿下,待我回府后细细审问”
话声未落,第三次马蹄声急传而来,又是一骑士来报:“杨相公,江南西道陈庄破舒州,举兵围饶州”
连接三处急报,都是有人起兵谋反的,杨钊就是想遮掩也遮掩不住了。他勃然变色,立于街头,只觉得满街行人百姓,都用箭一般的目光盯着他。
何会如此?
盛唐夜唱 第一卷谁乘星槎破虚空 第435章 此身安危系天下
袁瑛抿着嘴,看着身后跟随的十六个人。
从天宝十一载看到大唐的虚弱开始,他与其兄长袁晁每年都要花半年时间,奔走于天下各地,结交各路豪雄。
淮南道的袁清,江南西道的陈庄,都只是他们结交者“豪雄”人物,但这些只是边缘地带,更重要的是这里。
河南道。
这是大唐腹心之地,也是大唐最富庶的地方,其间赋税粮食人口,都在大唐的版图之中占了巨大的比重。此间若乱,大唐必乱,此间若失,大唐必失
袁晁这个人喜欢学习,又识字会读,叶畅的几书,都专心读过。他们虽然不耻叶畅不识英雄、不重英雄,却从不否认叶畅人的领才能,故此,袁晁见了叶畅在《国富论》中对于大唐情形的分析之后,便觉得自己得了起事的方略。
兴于四边,定于中原。
“诸位都知道消息了,我兄长、方清、陈庄他们已经举事,而且很快就要渡过长江,直指河南道,诸位如今要做的,就是与我一起举兵响应。我等先能夺下洛阳,宛如当初瓦岗军夺下兴洛仓,开洛阳所聚之钱谷以募饥民,迎候我兄长大军到来。”
他身边的十余人一个个露出振奋之色:“理当如是”
“关中兵力原不足,如今都调去攻打我兄长等,我们等的,便是这一机会洛阳城中不过弱兵千余,就是再加上差役、民壮,数量也只有不足两万,且都未经阵仗,诸位现在回去,将声势做大,一个月之内,我要有三十万人啸聚于洛阳城外”
袁瑛命令下去之后,众人慨然应诺。
但有一人,却是有些犹豫,他的迟疑看在众人眼中,袁瑛便有些不快:“项忠臣,你犹犹豫豫的,莫非在担忧什么?”
“这个……袁五哥,有件事情,不知当讲不当讲。”
“大伙都是一起斩鸡头喝血酒的兄弟,什么话不能讲,你只管说就是”
“如今举事,时机…似乎还有些欠妥,那个叶畅正在洛阳,咱们围攻洛阳……”
袁瑛脸色顿时变了,心中烦躁,恨不得上去就给这个项忠臣两记耳光,让他哪壶不开哪壶。
他如何不知道如今时机有些问题?但是他又能有什么办法
他们原是挑着叶畅去辽东祭拜李林甫的时机举事,原以叶畅请了长假,在辽东少则要呆半年,长则可能再也不回中原,哪里知道叶畅在辽东连两个月都没有呆满,就又匆匆回到了洛阳等他们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袁晁等人都已经举事起义,而袁瑛自己也已经到了河南道,将人都召了起来。
势成骑虎,岂容退缩,现在唯有勇猛精进,才能克敌制胜
定了定神,袁瑛看了看周围,发觉那些豪强大侠们的神情也都有些异样。显然,这十余年来叶畅战无不胜的赫赫威名,让众人都心生忌惮。
“叶畅是药王仙人的弟子啊,据说他会仙术”有人忍不住小声嘀咕道
“你也听说过此事?我家乡与修武甚近,我可是听修武人说过,他身边常有仙人、金刚护持……”
“胡说八道”袁瑛可不敢让他们再胡说下去,坏了自己的大计,他打断众人,然后冷笑道:“叶畅在洛阳,那是再好不过”
“袁五哥何这样说?”
“你们想想,中原百姓何贫困,穷无立锥之地?无非就是那些权贵们了种棉织布,将百姓的田地尽数夺走这首畅棉布者何人?叶畅也可以说,叶畅乃是中原饥民之仇敌,只要和百姓说清楚此事,百姓哪个不恨之入骨?得民心者得天下,百姓肯与我等同心,我等如何不能取此天下,到时诸位兄弟,各个王爵,岂不美哉”
这些年在袁晁的逼迫下,袁瑛也学了不少东西,故此说起来倒是自有道理,听得众人都连连点头。但那个项忠臣却还是吞吞吐吐,袁瑛原是不想再让他说的,不过旁边人却催促道:“项驼子,你还有什么话,都说出来,让袁五哥你解惑”
“叶畅,当世良将,辽东、支南、安西,所到之处,战无不胜,咱们……五哥,小弟我说句真话你莫怪,咱们虽是自负武勇,可究竟是不曾上过边疆,未曾真正指挥千军万马作战过,咱们会是他的对手么?”
众人便又都看向袁瑛,等着他的回应,袁瑛暗自吐了口气,这个问题,在他得知叶畅回到洛阳之后,便也一直在琢磨,因此倒是能答上:“项兄弟说的是,但这正是我们的良机。若是叶畅在边疆,带着数万边疆虎狼之师回来,我们纵有数倍兵力,恐怕急切间也胜他不得。但如今却不然,如今叶畅只是在洛阳安抚民心,手中并不是精兵,就凭着那些软脚虾一般的官兵差役,如何能以一当十?何况洛阳城中,还有我们的内应叶畅原是我们大敌,此次乘着他手中没有强兵之机将他擒获,岂不是绝了一处后患?”
他停了一下,又继续道:“况且,叶畅名声显赫,擒了他,四方官兵必然都惧我等,而且他一身系三大商会之财,擒得了他,还怕那三大商会不乖乖支应咱们的军饷?有了三大商会支应的钱,咱们就是拿开元通宝去砸,也能将长安城中的李隆基老儿砸下宝座今后这三大商会,也就是咱们兄弟们自家私产
听得这里,众人都是欢喜,心中的那点担忧,被对权势与财富的渴望一扫而空。
不能不说,这也是叶畅这些年在民间有意无意推动百姓对财富的渴望起了作用。叶畅原的打算,是推动了百姓对财富渴望之后,他们敢于向外扩张,往山岭、戈壁与茫茫大海之外去寻找金银,从而推动华夏进一步扩张。结果他种下了龙种,却长出了一只怪兽,这只怪兽还没有向外伸出爪牙,便先疯狂地扑向自己的母体。
在袁瑛连番鼓动、许诺之下,这些豪强下定决心,各去召集人手不。此时已经是大唐天宝十四载的十月中,天气渐寒,虽是东南大乱,朝廷派出去征讨的两万禁军自洛阳开出,洛阳城只余少许兵力,但城中人心却甚安定,整座城市都是井井有条。
原因无它,不过是叶畅坐镇罢了。
“朝廷当真有些乱了手脚,朝中自有将帅,却不敢用,以边将统帅禁军出征。将帅互不相知,士卒又少有训练,此次征讨,未必能得利。”
叶畅在洛阳的临时府邸便设在大观园之内,刘长卿与叶畅相对跪坐,李季兰在旁边二人布茶,浅绿色的茶水泛着香味,刘长卿深深嗅了一下,抬头看了叶畅一眼。
若说叶畅大雅,他偏偏热衷于俗务,若说叶畅大俗,可这诗酒茶等雅物,他也是样样精绝。
自当年一别,刘长卿与叶畅是近十载未曾谋面,十载里他沉沦下吏,在不得意的职位上挣扎,始终没有展眉之机。而与他相对的是叶畅,生生从当初不被众人看好的局面中打出了一份天地,不但安东商会富甲天下,而且在三处边疆都立下殊功。
就连当初同样深沦不得志的岑参、王昌龄,如今都在叶畅幕中,杜甫虽不在其幕下,可办《民报》而声动朝野,亦是叶畅之助也。
这些变化,让刘长卿很是感慨,一时之间,不知说什么好。
见刘长卿有些走神,叶畅便不再军国大事,而是谈论起两人都认识的故人:“昌龄兄如今就在辽东,虽是年近六旬,却甚精神,刘公有暇,不妨去辽东见他。”
“久闻辽东一日一新,旅顺新进名城,长卿早有往访之心,只恐昌龄兄忙碌,加之不习风浪,故此未能前行。”刘长卿定了定神,徐徐说道:“只可惜了李公。”
李公是指李颀,他在众人当中年纪较长,已经在旧载去世。这让叶畅也很是惋惜,洛阳旧友当中,李颀其实是与他谈得最投契者之一,甚至杜甫等人都无法比拟,当初他才出经营边疆的方略,李颀便全力支持,甚至说动李白、岑参和他一起去了河曲。
“还有张公,亦未得见今日啊。”
同样去世的还有张旭,天宝九载之时,他便仙去了。
“不见也好,以张公耿直,必生闲气。”刘长卿回忆当初,慨然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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