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宠为患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君约
纪愉对他终究是舍不得的。
做了两辈子的兄妹,某些感情已经深入心骨,便是再恨也磨不掉。况且,真要说起前世,他心里到底是在意她胜过他母亲那些仇恨的,虽然最终还是没能保住她的命,但他也曾真心反悔了,努力护过她,不是么?
若说心里一点隔阂也没有了,那是假话。但如今,她至少已经放下了一大半,也想与他好好相处。然而,他却仍困在其中,似乎时时刻刻都记着那些,每日都翻出来戳自己的心窝子。这样得有多难受,她不能想象。
望着纪宣高大修颀的背影,纪愉突然觉得这个人比她可怜多了。仔细想想,这两辈子,他似乎没有一刻轻松过,没有一刻过得比她快乐。他心里藏着许多不能说的事,摆在面前的总是让他痛苦的选择,不管他怎么选,都有人怨他怪他。现在,一切都过去了,他却还是把自己绕在里头,始终没有放过前世那个做错事的自己,在她面前,更是格外的厌弃自己。
纪愉叹口气,走过去,握住了他垂在身侧的手。
“哥哥,我不怪你了,那些事,我都不怪你了,所以你也不要再怪自己。”她低声说着,将他的大掌握得更紧,感觉到他的身子颤了一下。
柔软的小手温温热热,紧紧攥着他的手,舒服得教人不由自主地贪恋,情愿站在这里,永远被她这样握着。
纪宣好一瞬才回过身,幽沉的目光望向纪愉,目中不见惊喜,反倒露出难以置信的迷惘。
“哥哥。”纪愉仰着脸,白净的脸颊露出笑,“你高兴坏了吗?”
纪宣的凤眸一下子就红了,什么话也没说,伸臂将她按到怀里,下巴抵着她发顶,半晌纪愉才听到头顶微微哽咽的声音,“杳杳在说真话?”
“当然。”纪愉的脸贴在他的胸口,声音瓮瓮地传出来。
头顶半天没有声音,抱着她的手臂却越收越紧。
纪愉没有动作,任他抱着,却听到他突然不安地问道,“为什么?杳杳,为什么?”
为什么?
纪愉心中微喟,沉默了一瞬,轻声问,“我若一直怪你,哥哥心里会一直难受罢?”
纪宣闷闷地“嗯”了一声。
“我不想让你难受了。”纪愉抿了抿唇,在他怀里幽幽道。
“……杳杳?”
纪宣心湖陡热,说不出话来,如同被一把炙火烘着,烫得浑身发疼,却又前所未有的痛快。
这般无声地抱了她许久,直到纪愉憋得快窒息,忍不住推了推他,纪宣才松手。
纪愉往后退开半步,抬眸望见纪宣的眼睛还是红的,温和地笑了一下,“哥哥……要哭鼻子吗?”
纪宣原本心潮起伏,情绪难抑,闻得这一句,难得地被她逗笑了。他薄唇抿笑,探手摸了摸她的脸,忽然肃了俊容,深眸带火,静静觑着她,“杳杳,从前的事始终是我错了,往后我都会对你好。”他神情郑重,复又道,“你相信我。”
纪愉桃花眼弯了弯,“我如今并不怀疑这个。”
纪宣满足地握住她的手,未再言语。
话说到这一步,两个人之间的不愉快仿佛一瞬间全都过去了,纪愉隐约觉得似乎回到了从前。这种感觉让她突生感慨。
谁料,这情绪堪堪涌上来,就见前面不远处的月门走进来几个打理园子的仆妇,她陡然意识到纪宣正牵着她的手,不知怎的,心里没来由地一慌,莫名地红了脸,赶忙缩手,但是纪宣攥得紧,她没能退开。
眼见着那几个人走近了,纪愉越发紧张,忙对纪宣道,“有人来了,哥哥快放开我。”说着,就去拨纪宣的手,在纪宣发愣时,顺利地收回了手,又一本正经地站好。
几个仆妇看到他们,忙恭谨见礼,纪愉的脸颊红红的,神情却十分正常,和平常一样对她们笑着点点头。待她们走远了,纪愉才舒了一口气,抬手摸了摸微微发烫的脸,谁知,一抬眸,就见纪宣目光深沉地望着她。
纪愉立时有些不自在,心口怦怦跳了两下,微微避开他的视线,尴尬道,“你做甚么这样看着我?”
“杳杳,”纪宣薄唇微翕,低沉的嗓音因陡然升腾的情绪而有些发哑,顿了一顿,他拉住她的手,“你随我来!”
“诶?你……”纪愉疑惑不解,还未发问,就被拉走了。
纪宣带着她绕过园子,一直到了藏书的阁楼。这里应该是整个郡王府最僻静的地方了,除了一周一次的洒扫清洁,平常压根没有人来,楼里格外幽静,若是大声说话,都能听见淡淡的回音。
纪愉扶着乌木书架,喘了几口气,诧异道,“哥哥要找书吗?”
“杳杳,”纪宣凤眸深热,忽然靠近,盯着她的眼睛道,“我不是要找书,只是要找个地方与你说话。”
纪愉愣了愣,桃花眼儿迷茫地眨了眨,乌密的长睫蝶翼一般,仿佛扫到了纪宣的心湖,他幽邃的凤目愈发的深,眸底烧了一簇火。
纪愉再傻,此刻也能感觉到他眼神的变化,不知怎地,她突然就想起那一回七夕节在美陂湖畔被他强吻的事,登时心音激跳,耳根子陡然烧起来,脸颊上晕出红霞。
“哥、哥哥?”纪愉心里翻着浪,连话都说不利索了,禁不住他的凝视,微微别开脸,“哥哥不要这样看着我。”
“杳杳,”纪宣哑声轻唤,咬了咬牙,伸手稳住她薄瘦的双肩,“不要躲我。”
纪愉越发不自在,仍是偏着视线不看他,嘴上却说得硬气,“我没有躲你啊。”
“杳杳,你喜欢段殊吗?”纪宣没有迂回,闷声问出口。
纪愉的脸立马偏回来,有些惊讶地瞪大了眼,“我没有喜欢他,你不要误会!”
她否认得如此迅速,不假思索,毫不犹豫,显然取悦了纪宣,他紧绷的下颚放松了,嘴角翘了翘,有些开心地道,“那我就放心了。”
纪愉一愣,正要发问,纪宣却没有给她机会,一鼓作气,没有停顿地道,“杳杳,我今日要同你说个清楚,我不知你怎么想,但我对你不仅是兄妹的情谊,我还存了其他的心思。”
说到这里,瞧见纪愉脸颊通红,檀口怔怔地翕了翕,却没有说出话,他更加紧张,握在她肩上的手掌已经渗出汗,但他并没有退开,仅是微微垂目,觑着青木地板,低声道,“我知道我这样的心思很龌龊,兴许你很厌恶,兴许我上回亲你,教你觉得恶心,”他突然淡笑一声,颇有些自讽的意思,“不只你,连我都觉得自己这个样子很讨厌,毕竟,我们做了那么多年的兄妹,可我……可我却在肖想你。”
他将自己的心思剖白,然而话语间却又透出自厌,纪愉望着他,心中潮起潮落,喉咙紧得发不出声音。
纪宣终于抬目,不躲不避地对上她的视线,眼神突然变得坚定,连声音也有力多了,他徐缓却认真地道,“但是,就算这样是错的,我也并不打算回头,杳杳,既然你心中无人,请你给我一个机会。”
说完这话,他薄唇抿紧,目光凝在她眉目间,静默地等她说话。
纪愉傻站了良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她眸中腾起湿雾,竟有些瞧不清他的样子。
望了他一会儿,她抬手揉了揉眼睛,干涩的喉嗓发出微颤的声音,“我没有厌恶你,上一回、上一回你那样,我也没有觉得你恶心,只是……只是被吓到了。”顿了顿,她抬眸望他,“……可我们、可我们是兄妹呀。”
“不是,”纪宣抬手抹去她眼角冒出的泪滴,“杳杳,你晓得我们不是。”
见她不言语,一双桃花眼却更湿了,纪宣有些束手无测,紧张道,“你不要哭,你若是不喜欢这样,只想做兄妹,那就、就不给我机会,不要紧的……不要紧的……”
“那样……哥哥不会难过吗?”纪愉嚅着唇,轻轻问他。
纪宣眸光滞了滞,“当然会难过,但是……不要紧的,你别哭、别哭。”他的手轻柔地抚着她的脸颊,温言安慰。
“哥哥,我不想你难过。”纪愉突然抬起手,覆上他的手背。
娇宠为患 第48章
“杳杳,你、你这是……什么意思?”纪宣眸光热切,不敢相信地道。
纪愉拉下他的手,脸颊红若桃花。她不大好意思看他,挪步靠近,环住他的腰,脑袋抵在他的胸口,不让他瞧见她越来越红的脸。
“我是喜欢哥哥的。”她低声道,“我从前就很喜欢你,但那时……是对兄长那一种,哥哥的心思我明白的,可我怕……怕不能给哥哥同样的心意,毕竟我从前都拿你当亲哥哥嘛。”
说到这里,她的语气似乎有一丝烦恼,“如今变成这个样子,有点怪怪的,”轻柔的声音低下去,顿了顿,她突然仰头,云遮雾罩的桃花眼儿清亮许多,“我不晓得能不能做到以男女之心待哥哥,但我会对你好的,你给我多一些时间,我、我再努力一些,好么?”
纪宣眸光极亮,怔怔然地望着她,一瞬之后,紧紧搂住她,倾身俯首欺近她,然而薄唇即将贴上她的唇时又极克制地停下了,移到她的侧颊处,柔柔地亲了一下,激切狂喜的声音传入她的耳,“当然好,我不急,我们还有好多好多时间。”说着,又亲了一下她的耳廓,温哑的嗓音低道,“杳杳也不必太努力,你对我已经很好很好了。”她不仅没有拒绝他,还说了这么好听的话,他已经很满足,此刻心里只有欢喜。
他这样突然亲过来,纪愉仍是不大习惯,脸颊烧得厉害,在他怀里微微缩了缩,窘得不敢说话。
纪宣低声笑了笑,薄唇从她的耳边移到发顶,亲她的乌发,心底经年积郁一扫而光,竟是难得的痛快。
“杳杳,我会好好待你。”他将她抱紧,温声承诺。
阁楼里静悄悄的,安逸静谧,浸在淡淡书香中的二人沉默地相拥,谁也不忍心打破此刻平静的快乐。
不知过了多久,纪愉唤了一声“哥哥”,纪宣松开了她,纪愉觑了觑青木地面,拉他坐下。
两人并肩坐到地板上,背后靠的是坚硬光滑的乌木壁,高高的木书架挡住了从窗牖照进来的日光,将这一处笼在阴影下,一如幼时他们在这书阁中度过的时光。不同的是,那时纪愉心中是不开心的,因为纪宣宁愿每日待在这里,也不陪她玩,所以每回都是她巴巴地跑到这里来缠着他,惹他的生气的次数也不少。
如今忆起从前,纪愉不由失笑。
纪宣诧异地侧目看她,眸色温柔,“笑什么?”
“我想到过去的事了。”纪愉眸子浸着笑意,“那时,哥哥好嫌弃我。”
纪宣怔了一下,随即面色微窘,捏着她的葱指,认真道,“我那时并不是嫌弃你。”只是心中矛盾纠结,不知如何对待她黏人的亲近罢了。
幼时的她很可爱,总是一副招人疼的样子,他心下明明是很喜欢的,却总是别扭地疏远她。如今想来,自是后悔得紧。
纪愉瞧他说得这般认真,低低笑了一声,反握住他的手,“我同你说笑呢,其实我并不怪你。”顿了顿,她眸光微动,忽然歪了脑袋觑他,半是认真半是玩笑地问道,“那……哥哥是何时开始喜爱我的?”
纪宣的呼吸窒了窒,俊颊泛红,不甚自在地偏开脸,“我也不知道。”
“怎么会不知道?”纪愉不满地凑近,“你诓我罢?”
“我的确不知道。”纪宣的目光转回她脸上,凤眸深黝,“一直看着你长大,不晓得从何时开始,就想这样一直瞧着你,每日瞧着,一辈子都不让你从我眼前走开。”
纪愉原要听他说实话,不想他说了这样的话后,她却是不好意思了,别开脸闷声道,“哥哥好会哄人。”
“并不是哄你。”纪宣淡笑着欺近,迫她迎着他的目光,“皆是肺腑真言,杳杳不信我?”
纪愉脸热,囔声道,“我没说不信你。”
纪愉朗声笑开,伸长双臂将她揽过来,他高兴到了极处,连笑声都格外的清朗温越。
纪愉何曾见他这般开怀过?一时间,又是惊奇,又是心酸,温顺地回抱他,沉默地听着他的朗笑,格外安心。
至于那些烦恼的事,这一刻,她一点都不想去想。
*
段殊被请出郡王府后,一路失神,沮丧地在外边游走了许久,直到日暮时分,才走回成国公府。
他走过前院,正要回自己的院子,却在半路碰见母亲章氏。
章氏穿着一身藕荷色衣裳,瞧着倒是好看,但是她的脸色有些暗淡,精神头似乎不大好。
瞧见段殊脸上的伤,章氏惊了一跳,“胤之,你这脸怎么了?”
跟在章氏身边的婆子也是一惊,“哎呀,大公子脸上伤得不轻哪!”
段殊摸了摸嘴角,朝章氏躬了躬身,“母亲莫急,只是路上不当心撞了一下罢了,不碍事。”
“怎么不碍事?”章氏关切不已,上前仔细觑了觑,心疼地道,“瞧你,这都肿了,这么大个人,走路还不小心,可不叫我担心吗!”说罢,便对身旁的婆子道,“林嬷嬷,快去叫人请大夫来瞧瞧。”
林嬷嬷赶忙应是,踅身就要走,却被段殊拦阻了。
“嬷嬷,不必如此麻烦,”段殊道,“我院子里还有些药酒,擦擦就是了,母亲莫担心。”
“你这孩子!”章氏无奈地嗔了一句,掏出帕子扬手替他拭了拭唇角的血丝,段殊接过来,“母亲,我自己擦罢。”
章氏觑了觑他,退了一步,见他擦完了血丝,便问道,“你今日去了何处?”
段殊脸色一滞,一抹失落凝在眉间。
章氏瞥着他,叹口气,“你这孩子,越长大,倒是越教人担心了,阿娘都不晓得你如今心里在想什么了,昨儿个我都和陈家大夫人约好了,人家陈大姑娘都过去了,你倒好,硬是把我的面子抹到天边去了,不去就不去罢,还教段林当着人家的面就那样传话给我,可真是过分了。”
“母亲!”段殊皱了眉,面色有些不耐,“我说了不想同陈家议亲,您偏要我去见那陈姑娘,这又是何必?”
“你都将满二十了,就要及冠了,还不议亲,要拖到何时?”章氏有些气怒,“你瞧瞧,旁人家的孩子哪个不是十五六就开始相看姑娘了,你倒好,从前在梁州,你瞧不上那边的姑娘也就罢了,如今回了京,你表妹也在,你瞧不上,我也没逼你,但那些出挑的闺秀贵女多的是,你还这般拖着,像什么话?”
段殊的墨眉越拧越深,清俊的脸庞一片愁云惨雾,他不言不语地听着章氏的斥责,半晌才抬眸,闷声道,“我不喜欢表妹,也不喜欢母亲看中的那些闺秀贵女。”
章氏闻言,积攒多日的火气一把烧上来,克制不住地怒声斥道,“你这个不喜欢,那个不喜欢,你喜欢谁?你谁都不喜欢,就喜欢纪家那个姑娘!是罢?”
段殊愣住,惊异道,“母亲,你……”
章氏冷哼了一声,“你当阿娘是傻子吗?上回在宫里碰上,你一双眼睛就只盯着她,你是我生的,你肚子里有几根肠子,我能不晓得?”
段殊说不出话,想起今日在郡王府的事,脸色又暗了几分。
章氏不顾一旁猛使眼色的林嬷嬷,硬着嗓子道,“胤之,不是母亲说你,那纪家姑娘不是你能想的,咱们国公府攀不上人家,她若只是个普通郡王家的姑娘,也就罢了,她可是平北王的外孙女,惜妃娘娘的亲甥女,后头靠山硬着呢,那将来出阁,定是个郡主身份,外头传的那些你没听到啊,人家可是太子殿下定了的,咱们家是臣子,人家可是天子,你争得来吗?”
“母亲,”段殊肃了眸光,急声道,“那只是传言,还没有成真,纪姑娘说了,她并不想进宫,母亲,我只要在宫里的帖子送达之前跟她定亲,她就不用进宫参选太子妃,这个规矩,就是太子殿下也不敢随意坏了,母亲,请您帮我!”
“胤之!”章氏恨铁不成钢,“你怎么还不明白?这风声都传出去了,那纪姑娘身上就是盖了天家的大印了,哪个有胆子敢上门提亲?那不是公然不把天家放在眼里吗?你这孩子,明明是个心里通透的,怎么这会儿糊涂成这样?”
章氏眼睛都气红了,“那纪家姑娘当真好成那样,你要阿娘拖着全府的命帮你求亲吗?你怎不想想,你祖父刚退下来,如今已经回了江南,你父亲刚回京没多少日子,脚跟还没站稳,你就要为他树敌了吗?这仇家还是天子,你有没有良心?”
“母亲……”段殊有些无措了,他这几日心中乱得很,哪里有心思想得那般全,如今听得章氏这些话,才陡然认明白形势,登时有些绝望,想起那小姑娘桃花一样的眸子,只觉得心头发痛。
难道,他跟她真的有缘无分吗?
娇宠为患 第49章
章氏见儿子沉默了,也缓下了脸色,温着嗓子道,“不是阿娘不想帮你,我也知道,那纪姑娘模样生得好,听她说话也挺舒服,是个好姑娘,若放在平常人家,阿娘就帮你做主了,可如今她偏偏是景阳郡王府里的,你还是收收心思,莫要再有无谓的念想了。”
段殊沉默不语,漆黑的眸子此刻黯然无光,整个人都颓了几分。
章氏叹了一口气,也不忍再苛责他,只道,“快回院子里,先把伤处理了罢。”
段殊闷闷应了一声,抬步走了。
章氏瞥着他的背影,摇摇头,又是一声叹息。
一旁的林嬷嬷瞥瞥四周,很有眼力见儿地上前,搀住她的手,“夫人这几日尽操心去了,还是赶紧回院子里歇会儿罢。”
章氏应了一声。
回了院子,进了寝房,林嬷嬷将房门关严实了,这才开口道,“夫人今日实在太性急了些。”
章氏“唉”了一声,坐在小榻上揉了揉额头,“还不是那孩子太教人不放心了!你说说,他今日这是去了哪,要我看,还不是跟他老子一样,眼里心里都巴巴地瞧着那纪家的!”
说到这里,章氏又气又伤心,“你说,那女人究竟哪里好了?如今做了光头姑子,老爷还是惦着她,这么多年,我一心相夫教子,为他生儿育女,可他心里就没忘记那贱人,何曾给过我一方位置?”
章氏越想越委屈,想起段晙惦记的那个女人,心里又妒又恨,牙根直咬,“真没想到沈浓月那个贱人恁的命大,不是说她死了吗?现在倒好,不仅活得好好的,还嫁到那郡王府去了,老天可真是眷顾她,我真是千防万防都没有防到这一出啊!这下好了,咱们一家回了京城,她也在京里,就在老爷眼皮子底下,老爷还当我是傻子,以为我不晓得他去找那个贱人呢,哼!”
章氏说得脸红眼热,眼睛还掉了几滴泪,胸口起伏不定,气呼呼地哼着鼻子,全然没有了在人前那副优娴贞静的样子。
林嬷嬷在一旁听着,虽也着急,却还是温和地劝慰她,捏着帕子给她擦眼睛,“夫人莫要生气了,仔细气坏了身子,依奴婢看,那个女人如今可是郡王府的孀妇,又剃发当了姑子,想来是怎么也不会对夫人您构成什么威胁了!李肖不是说,老爷每回去都只是在外头站了一会儿吗,那女人一回也没有出来见,想来已是对老爷死了心,起不了多大风浪的了。”
林嬷嬷说到这里,换了口气,又道,“再说了,您可是给段家生了两位公子,两位姑娘,这功劳可大着呢,族里长辈心里可都是透亮的,单是老太爷那边儿对您就是极满意的,老爷虽然没有说什么,但他心里定然也是在意着您的,毕竟是夫妻啊,那个姓沈的女人怎么比得了?”
听她这么一说,章氏心里虽然熨帖不少,可是只要一想起前两日段晙又去了崇峦庵,心里就一阵不爽,脸色仍是差极了,“饶是我是这国公府主母,可再这样下去可怎么办?我的夫君心里总是惦记着旧情人,我还装聋子哑巴,问也不能问,这可教我怎么忍?”说着,眼泪又滚了下来,憋了许久的情绪都快崩溃了。
“哎呀,夫人快别哭了!”林嬷嬷连忙替她掖泪,“您这几日睡不好,眼睛本就有些肿了,哪能再哭呢,快歇了泪罢,老爷那头,您暂且还只能继续忍着了,老爷自个不把这事同您说,便是不想您晓得,您若是说出来了,老爷脸上挂不住,定然是要生气的,这一生气,可不就离您越来越远了嘛,你可不能做这样的事儿,免得夫妻离心,全便宜那姓沈的!”
章氏闻她这话,心里也是认同的。她虽然气,虽然恨,心里恼得恨不得当着段晙的面扇那女人几个巴掌,但她也晓得这事儿绝不能跟段晙撕开了,否则她这么多年的努力,她的隐忍可就全白费了,到那时捞不着半点好处!
想到这里,章氏定了定心神,眼泪也止住了。她吸了口气,稳住情绪,对林嬷嬷道,“这件事我暂且还能忍着,可那个胤之也教人不省心,如今那话是放出去了,外头说个不停,他还是对那纪家丫头念念不忘,可真跟他老子一个样,呵,天生的情种!”
章氏说着恼意又起,“你说说,你说说……怎么一桩两桩都跟景阳郡王府扯到一块儿去了,我跟他们纪家犯冲不是,早晓得这般,当初就该斩草除根,直接叫姑父把孙浓月弄死得了,现下也用不着这般折磨人了!”
“夫人说得严重了,”林嬷嬷抚了抚她的后背,帮她顺了顺气,“大公子毕竟年轻气盛,看上个把姑娘也没什么不对,再说了,夫人那法子不是已经有用了吗,饶是大公子还存了心思,也是没有回圜的了。”
“那倒是,”章氏想了想,心里总算有一丝顺畅了,“这法子倒是好,也不枉我想了两天呢!饶是东宫原来没有这个意思,这会儿话传疯了,恐怕怎么地也要顾忌纪愉后头那些大靠山的面子了,饶是天家忌惮一家独大这种事,不敢让她做未来皇后,收进宫做个侧妃、良娣应是跑不掉的,胤之到底还是轻稚了些,瞧不清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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