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宠为患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君约
听到这个消息时,纪愉并没有太大反应,倒是纪沁知晓了,跟受了很大打击似的,哭了好几场,又去了两回崇峦庵,到底也没劝回孙氏。
自此之后,纪沁蔫了不少,任纪愉怎么哄着,她也提不起劲来。
她这个样子,纪愉心里也理解,毕竟是亲娘,饶是纪沁怨孙氏待她不好,心里对孙氏到底是在意的。好在孟绍霆晓得了这事,跑郡王府跑得越发勤了,没事就带纪沁一道去玩,如此过了一阵子,纪沁的心情总算恢复了一些,纪愉也安心了,对孟绍霆很是感激。
一场初雪过后,天越来越冷,没几日,就到了年关。
前两日,纪愉进宫时,得知四皇子已经回京了,然而纪宣却一直没有回来,也不曾有只言片语传回来。只是在纪沁生辰时,托人带了礼物回来。
虽然纪愉可以轻易从四皇子那处打听,但她并没有去问。
这小半年以来,她几乎没有提过纪宣这个人。纵是孟绍霆偶尔说起,她也从不接话,就那般淡淡地略过去了。府里的管事、嬷嬷、丫鬟们有时说到他,她只当没有听见。谁也不晓得她心里是怎么想的。
许是快要过年了,纪沁这几日格外想念纪宣,忍不住在纪愉面前叨念了好多遍。
然而,一直到这一年的最后一天,纪宣也没有回来。
乾元廿一年的除夜,郡王府比往年更加冷清。
年味儿就在这种冷清中逐渐散去了,正月一过去,就到了二月。
纪愉在十四岁生辰这日收到了纪宣的礼物。是一块血玉玦,与她旧年收到的生辰礼物一样,上头刻了她的小字,用朱色的锦线圈好了,是挂在脖子上的。
这礼物是孟绍霆拿过来的,说是一位同僚从西疆归来,纪宣托了他带回。
纪愉将那玉玦握在手心里摩挲着。
坐在她对面的孟绍霆看着她,几次欲言又止。
纪愉看出来了,温声道,“孟二哥有什么话,就直说罢。”
孟绍霆愣了一下,琢磨了一会儿,下定了决心一般地开口道,“阿愉,容修在西疆过得并不好。”
纪愉摸着玉玦的手顿住。
孟绍霆不再迟疑,一口气道,“有一件事,我一直瞒着你跟念念。”
“什么事?”纪愉抬眸看他。
孟绍霆拧眉道,“去年腊月,西戎勾结了庭州属官,西疆乱了好一阵,容修打了几场硬战,后来西戎设了诡计,四殿下受困,容修在营救时受了重伤,伤及心脉,险些没命。你也知道,西疆气侯恶劣,容修的伤养了个把月,至今不曾大愈,期间又染了风寒,如今已变成咳症,反反复复总不见好,他请求四殿下不要告知府里,连我也瞒着,还是四殿下说漏了嘴,被我晓得了。”
他的话说完,瞧见纪愉的脸色变得很难看,登时有些后悔,忙安抚道,“阿愉,你也不必太担心,只是西疆委实不宜养伤,他才拖坏了身子,照我看,容修身体底子好,回来随便养一养,定然会恢复的,”说着,他想起了什么,又皱起了眉,“只是,他一直耗在那里不回京,实在难办,我一连去了几封信都说不动他,这才告诉你,想着你和念念说的话,他大抵更在意一些,阿愉,你……”
“孟二哥,”纪愉突然打断他,微颤的嗓音低低道,“我去写封信,你稍等。”
娇宠为患 第45章
纪愉的信写得极简单,只有三个字,但是的确比孟绍霆那几封信都有用多了。
纪宣是三月十八抵京的。他回到郡王府时,刚过了四更,天还是黑的,外头正淅淅沥沥下着小雨。
许是家仆们看到离家太久的郡王突然归来太过激动,又或是他们这段日子里听三姑娘做主已成习惯,也不晓得是谁,一高兴就在这大半夜把纪宣回来的消息传到灵缈苑去了。
纪愉过去时,纪宣刚换下了外衣,正要去浴房。
因为出来得有些急,纪愉没有绾发,身上只裹了一件薄披,霜清撑着伞跟在她身旁。
纪宣并没有想到她会来,待看到廊上走过来的身影,有些发怔,脚步顿住。倒是他身边的韩业瞧见了,十分高兴地道,“郡王,是三姑娘来了!”
语落,望见纪愉走近了,忙行了个礼,“三姑娘。”
这时霜清也赶紧朝纪宣见礼。
“霜清,你去叫她们先把药煎了送来。”纪愉侧身吩咐了一句,霜清应声走了。
“韩业,小厨房准备了吃食没有?”
韩业一愣,随即赶忙道,“原是叫她们准备的,但是郡王说不用,所以就……”说着,偷眼觑了觑纪宣,却见他一双眼眸只瞧着纪愉,压根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那现在就去准备,弄些清淡的来。”纪愉语声温淡,并没有责备的意思,韩业闻言连忙应是,溜步往后厨去了。
廊下这一方地方突然安静了,只有滴滴答答的雨声。
两个人面面相对,中间隔了半丈余远的距离。不过是半年多未见,如今在这昏黄的笼灯下再见,彼此都有些恍若隔世之感。
纵是光线并不明亮,纪愉也能感觉到纪宣灼人的目光。但她并没有回避,视线在他明显瘦了一圈的身子上打了个转儿,缓声道,“孟二哥说你病了,我叫人备好了药,你喝了再休息罢。”说罢,也没有等他应声,转身沿着回廊往前走。
纪宣愣了半晌,急步跟上来。
“杳杳……”急切的声音从身后传过来,纪愉顿足,以为他要说话,谁料她一回身就撞到他身上了。
夜晚的风有些凉,纪宣穿得不多,刚换上的袍子温温凉凉的,散着极淡的萧兰香味儿。他比从前清瘦,胸膛却更硬实了,纪愉的脑袋没有防备地撞过去,委实有些疼。
纪宣显然也没有料到他才喊了一声,她就停了步子,两人就这般撞上了。
她的乌发散了一背,已经长得快及腰了,可她的身子仍是那样瘦,那样小,他微微一拢臂就能将她整个人都抱进怀里。但他现下却并不敢抱她,只虚扶了一下她的肩膀。
“杳杳,撞疼了么?”他的语气很急,声音却很轻,仿佛怕吓跑了她。
他小心翼翼的态度,和语中的一丝无措,让纪愉心口一酸。
“我没事。”她低着头从他怀里退开,“你方才要说什么?”
“我……”纪宣语结。他其实并没有要说什么,只是怕她就那么走了,一时着急罢了。
“你、你要回去了?”他低声问。
纪愉抬眸,“我只是要去堂上,你不是去沐浴?”
“不急,我晚些沐浴也无妨,”纪宣立即接话,声音带了一丝欣悦,转瞬语气又紧了紧,十分小心地道,“我同你一道去堂上,可好?”
纪愉看了他一眼,轻轻点了头,纪宣却有些不敢相信,既惊讶,又欢喜。但他不敢多问什么,深怕说错一句话就会破坏此刻的局面。
两人一路无言地去了正堂,隔着桌案坐下。
堂中灯光明亮,纪愉这才看出纪宣的脸色有些憔悴,唇色苍白,明显带着病气。
想起孟绍霆说的话,她微微蹙眉道,“你的病如何了?时常咳得厉害吗?”
这话里的关心已十分明显,纪宣受宠若惊,深邃的凤眸仿佛落了星子似的,一扫病气,望向她时,目光明亮灼热。
纪愉敌不住他那样专注的凝视,有些不自在地别开脸,视线瞥向门口,淡声道,“我只是随便问问。”
“只是小病而已,不碍事。”纪宣眸中跳跃着欢喜,嗓音温柔得不像话。
纪愉“嗯”了一声,视线始终没有转回来,恰好此时仆婢端着膳食进来了。
“你先吃一些,过一会,药就该好了。”
纪宣已经好久不曾听过她温糯的嗓音轻声细语地与他说话,此刻纪愉说什么,他都是要听的,别说吃饭喝药,就是让他服毒,他也是甘之如饴的。所以,他虽然并不觉得饿,还是十分高兴地吃了不少。
没有等多久,药就送来了。
纪愉吩咐霜清将药放下,遣她到门外候着,对纪宣道,“才用了膳,药过一刻钟再喝,你喝了药就歇着罢,明日再请大夫来诊脉。”说罢,起身挪步。
纪宣看到她站起来,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待瞧见她迈步朝外走,心里陡然一慌,霍地站起来,伸手拽住她的手腕,“杳杳?”上一刻还透出欢喜的语气此时变得惶然不安。
纪愉伫足,偏首望向被紧紧握住的手。
纪宣察觉到她的视线,瞥了一眼自己的手,慌忙松开。
纪愉半侧了身子,视线转过来,将他手足无措的模样尽收眼底,心里某一处突然就软得发疼。
她叹息一声,垂目盯着地面,低道,“从前的事,我不再去想了,你也让它过去罢,不必这么……”
不必这么小心翼翼。
她没有将话说完,微微抬眸,果然望见纪宣惊异的神色,忽然勾了唇淡笑着唤他,“哥哥。”
纪宣呆呆站着,背脊僵住,闻得这一声,长身一颤,心口翻腾难抑的情绪尽数上涌,从胸腔到喉头皆被塞得满满涨涨。默然觑她良久,他突地别过脸,背了身,伸手抹了一把眼睛,好一瞬,胸口仍是起伏不平。
“你……早些歇着罢。”纪愉眼中也泛了酸意,强自抑下心绪,踅身走了。
次日清晨,纪宣还在睡着,纪沁就来了韶光院。她本要奔进纪宣的寝屋,幸好被韩业劝住了,纪宣这才得以睡了个好觉。
巳时初,纪宣起榻,纪沁终于见到他的面。小丫头委实太过激动,又是哭,又是笑的,折腾了好一阵才安静下来,陪他用了早膳。
晌午时,纪愉正要遣人去请大夫,宫里的两位太医就过来了,道是奉了四殿下的旨意前来为景阳郡王诊视。
纪愉得了消息,也去了韶光院。
太医诊视之后,只道是心肺受损,又因长期积郁,故而伤了底子,晨起或天气冷时最易犯咳症,须好生将养,不宜受惊动气,且要注意保暖。好在如今已到了三月,天气只会越来越暖,倒是适宜调养。
太医回宫之后没多久,宫里就有一堆赏赐送过来,其中有不少养生药材、补品,纪愉全叫人搬进韶光院里,又按照太医的交代吩,咐后厨每日如何炖补炖药。
纪沁跟在她身旁,对她态度上的前后转变感到十分惊奇,一连“咦”了好几声,纪愉权当没有听见,害得纪沁越发好奇,转而跑去向纪宣打听。谁知,纪宣不但没有说出什么有用的信息,而且还反过来向她询问。
然而,因为纪愉有意隐瞒,纪沁对孙氏和纪愉之间的事一概不知,她又如何能回答纪宣?
不过,纪宣如今也并非十分在意这内里的原因。昨日纪愉说的话,给了他意料之外的欣喜。自从纪愉知道了真相,他不曾奢望她能原谅他,更不敢贪心地期盼她能将那一切彻底放下,是以昨日听到纪愉说出那话,他已是十分满足,直到她离开许久,他仍是激动得难以自抑,一直到天大亮才迷迷糊糊睡着了。
如今这局面,他舍不得破坏,所以绝对不会多嘴去问她。
如此过了半日,傍晚时,孟绍霆下值,特意过来探望纪宣,四个人一道在韶光院用的晚膳。
饭后,纪愉带纪沁走了,孟绍霆与纪宣叙话到戌时,当夜就在韶光院挑了间屋子宿下了,次日一早才走。
因为纪宣刚刚回京,且又带着病,皇上暂时没有让他再管南衙禁卫之事,如此清闲地过了好几日,到三月廿四,圣意降下,朝堂与宫闱最关心的太子储君定下,如大多数朝臣所料,乃是四皇子无疑。与此同时,其他几位皇子也一一或封亲王称号,几日内尽数出宫开府。
圣上指定的储君人选虽然不算出人意料,但这时机却是超出了朝臣们的预计,原本大伙儿以为还要再等几年,没想到圣山如此雷厉风行,这么快就下了旨,一时间,朝中风向也有些明显的调整。
这样的家国大事原本与纪愉扯不上多大干系,但没成想,太子人选一定,为太子选妃一事立马就被提上了议程。
也不晓得是哪位好事者放出的风声,京城权贵圈中竟风传景阳郡王府的纪三姑娘是最有可能的太子妃人选。这消息没几日就席卷了京城大街小巷,竟连各大赌坊都开始拿此事开赌了。
事情传到纪愉耳中时,她正在喝茶,当下就惊得喷了纪沁一脸的茶水。
娇宠为患 第46章
纪沁没有想到,这个消息让她的阿姊震惊成这个样子,不仅喷了她一脸水,还活像被雷劈了似的,脸都白了。
其实也不能怪纪愉反应这么大,作为重活一世的人,这一辈子因为自己的重生给人生带来一些偏差是可以接受的,但突然偏到这么惊人的程度,那可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了的。
要知道,前世的太子妃死得可比她惨多了!
想起这一茬,纪愉至今仍忍不住想呕吐。
说起来,这两辈子的事差别还真是挺大的。
单说立太子这件事吧,纪愉记得很清楚,前世四殿下是在乾元廿三年八月被策立为储君的,比这一世晚了一年多,且在两个月后就完成了选妃事宜,除了太子正妃,同时进宫的还有两位侧妃,两位良娣。
按照规矩,权贵家的未婚姑娘都是要进宫参选的,但那时纪愉已经跟段殊定了亲,故而没有她什么事,倒是惜妃私下里颇为惋惜,总是叹纪愉的亲事定得早了,否则若是参选的话,定然是要做正妃的。
不过纪愉自个倒是一点儿也不觉得可惜,她本就不喜深宫生活,那些宫闱倾轧争宠之事,单是想想都觉得骨头发寒,若是那样过一辈子,可真是太累人了。后来,她才知道,做太子的女人,不仅累人,还很危险,一个不慎,连命都要交代了。
那位可怜的太子妃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入宫不到半年,就在女人们的争斗中被其中一位手段毒辣的良娣给弄死了。
最让纪愉脊背发寒的是,那么好看的姑娘死前还被毁了容,整张脸没一处好的。这件事闹得极大,她当时恰好和皇上、惜妃在一处,宫人禀告后也跟着去现场瞧过一眼,当即就吓出了眼泪,回府之后一连做了几日的噩梦,梦里全是太子妃血淋淋的脸。
这件事给纪愉的阴影太深重,以至于现下一听到“太子妃”三个字,她心里就要抖上一抖,更别提听到这样的消息了。
纪愉好半晌才凝定心绪,问道,“这事从哪里听来的?”
“哪里需要听呐?一出门,到处都在说!”纪沁表情夸张地说道,见纪愉面色沉重,颇疑惑,“阿姊,你怎么这个表情?你就要当太子妃啦,我就要当太子妃的妹妹啦,你怎么一点都不高兴呢?”
“莫要胡说!”纪愉伸手捂了一下她的嘴,肃容训斥道,“外头传的话能当真吗?你这话在别人面前可不要乱说,要惹麻烦的。”
纪沁皱眉拨开她的手,不解地道,“哪有这么严重?全长安的人都在说诶,阿姊你可以堵我的嘴,但是哪里堵得住那么多人的嘴?”
纪愉一听这话,脸色越发的沉重了。纪沁说的不无道理,这事一直在外头传着,委实不好,也不晓得是谁起头传出了这话。若是假的倒还好,无非是自个的名头被外人消遣了一番罢了,但若真如那句“无风不起浪”所言,宫里那边儿真有这个意思,那她可就惨了。
这般一想,纪愉不免有些心焦。
谁晓得,意料之外的事一遭接一遭,到下晌时,段殊突然求见。
纪愉听到禀报,十分惊讶,但也没有耽搁,当即就赶到前院见他。
段殊今日一身月白锦袍,乌发束冠,颇显俊逸。
一瞧见她进了厅堂,他的眼眸登时亮了,举步迎上来,“纪姑娘!”语中既有焦灼,又有欢喜。
“段公子怎么来了?”
纪愉看了看他,发现他额上有汗珠,脸庞微红,似乎是急着赶过来的。
段殊微微怔了一下,似乎突然想起了自己的来意,恭敬地后退了一步,敛首朝她行了揖礼,温声道,“突然拜访,还请纪姑娘原谅胤之唐突。”
纪愉被他如此正式的态度惊了一下,一愣之后方淡声道,“不要紧的,段公子可是有何急事?”
段殊望着她,迟疑了一瞬,慎声道,“胤之是来向纪姑娘求证一事。”
“是何事?”
“你……”段殊俊朗的脸上赭色更深,顿了一下,他咬了咬牙,一口气问出口,“你是不是要入宫参选太子妃?”
“啊?”纪愉脸一红,想起那些传言,不大自在地垂目,“你也听说了啊?”
段殊闻言,却是大受打击,脸色白了一层,“原来是真的……你真的要做太子妃?”
“诶?”纪愉抬眸,疑惑地拧眉,“我没说要做太子妃啊,你问的不是外头的传言?”
“那些传言不是真的吗?”
“我也不清楚。”纪愉烦恼地摇摇头,“我不晓得外头怎么传成那样,我至今还未曾接到宫里的帖子。”
段殊眸光一热,心下稍安,温声问道,“那……你、你心里是想进宫的吗?”
“我自然是不想的。”纪愉蹙眉,“可按照惯例,宫里应该会来帖子,到时我恐怕没法拒绝。”说到这里,纪愉颇为忧愁,然而段殊闻言,却有些欣喜,但转瞬他就意识到自己不能再拖下去,倘若再不行动,恐怕就真的没有机会了。
段殊按捺住鼓噪的心,鼓起勇气对纪愉道,“纪姑娘,我有话对你说。”
纪愉微讶,望见他的脸庞发红,眼神灼热,心中不由地窒了一窒,登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还未等她反应过来,段殊就一鼓作气地道,“纪姑娘,我心悦你。”话音未落,他的脸就涨得通红,额上的汗珠更多了。
纪愉被这突如其来的表白震懵了脑子。
段殊却在这时鼓着最大的勇气,上前将她的手握进手心,望住她的眼睛,声音既郑重又温柔,“纪姑娘,我是认真的。”
他的手掌热得烫人,因为紧张,手心里渗出了汗,他却顾不上,只将她的小手攥得紧紧的。
纪愉望着他,眸光有些恍惚,分不清前世今生,谁料,她尚沉浸在懵然之中,突然有个身影急步进来,在她还未看清之时,猛地将段殊推开,一拳朝着段殊的脸揍上去。
段殊毫无防备,被那运足了力气的重拳揍得跌到地上,从右脸颊到嘴角立即红了一大块,血丝沿着嘴角滑出。
纪愉瞳眸一缩,惊喊出声,“段殊!”
段殊抬眸,看清了眼前揍他的人,一时有些怔愣。
纪愉看到段殊的惨样,连忙过去扶他,却被纪宣一把拽开。
“你做甚么打人?”纪愉有些气怒地冲纪宣道,纪宣并不理他,森冷的目光直直地觑着段殊。
这时,段殊已经自己从地上起来了。他抹了一把嘴角的血丝,拱手朝纪宣行礼,“胤之见过景阳郡王。”
“滚。”纪宣铁青着脸,眸光锐如冰刃,仿佛要在段殊身上戳两个窟窿。
段殊不以为忤,仍是十分有礼的道,“方才的确是胤之唐突了,但胤之并非有意轻薄纪姑娘,若郡王同意,胤之今日便回府准备,明日即可过府提亲。”
一旁的纪愉闻言,陡地一怔,正欲开口拒绝,就听纪宣低沉的嗓音冷冷道,“提什么亲?你想都别想!”
“我对纪姑娘是真心的!”段殊急了,说罢急切地抬头望向纪愉,恳挚道,“纪姑娘,我方才所说绝无虚言,我……”
“你住口!”纪宣忍无可忍,拎起拳,又要砸过去,纪愉连忙拉住他,朝他直摇头,“哥哥,不要这样!”
纪宣眸珠发红,眉心皱成了一团,听她为段殊说话,心中更是酸味儿弥漫,却还是听了她的话,垂下了手,朝外头喊道,“来人,送客!”
话音一落,立即有人应声进来请段殊出去。
段殊自然不愿,漆黑的眸子一直望着纪愉,纪宣忍受不了,一边命人把他带出去,一边捉着纪愉的手腕,将她带出了厅。
纪宣腿长,步伐匆匆,可怜纪愉被他拽着,一路小跑着跟随他的脚步。一直走过影壁,上了后院的回廊,纪宣才松开手,却没等纪愉喘气,径自往前走。
纪愉呆愣了一下,看到他的身影已经进了月洞门,连忙跟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走了好一会儿,纪宣的脚步才慢了下来。
纪愉偷眼瞧了瞧他,轻声唤道,“哥哥……”
纪宣没有回头,仍是缓步走着,视线朝着前头,生涩的嗓音却传过来,“你同他……已经到这个地步了?是我不在的时候……变成这样的?”他语气徐缓平静,似乎已经稳下了情绪,言语间听不出怒气。
纪愉微愕,顿了顿,方明白他在说什么,耳根立时有些发烧,瓮着嗓子道,“不是你想的那样,只是……只是碰见过几回。你知道,他从前一直待我很好,我也不忍心不理睬他。”
这般回了话,半晌也没有听到纪宣应声,纪愉踌躇地望着前头的墨色背影,低声问,“你生气了吗?”
纪宣突然顿步,高大的身影站在那处,莫名的有些孤单冷清。
纪愉站在他身后,不明白他为何突然停下了。
隔着三步的距离,纪宣的声音传进她的耳。
“我没有资格生气。”
娇宠为患 第47章
他话里的自厌感如此明显,纪愉怎么会听不出来?她知道,他定然又想起了前世之事。
上回她对他说不再想从前的事,的确是真心话。
纪宣离开的大半年中,她将这两辈子的事都想厌了,先不说想得透彻与否,单说对纪宣,她是恨不下去了。孙氏有一句话说的倒是没错,她死得冤,纪宣也没比她好半分,前世随她去了,若今生她再那般怨着他,他这一辈子也是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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