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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闺玉堂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莫风流
“二太太向来办事周全。”春银笑着道,“不过二小姐虽年纪小,可也是聪明稳重的,等一年一年的长大,也能助太太一臂之力。”一顿又道,“再者说,大少爷翻年就十七了,指不定明年就要成亲了,到时候有大少奶奶帮衬,可不更轻省,您就放心吧。”
“我竟把她忘了。”想到周文茵薛思琴闻言顿时笑了起来,“有她在,我也就放心多了。”说着放了茶盅又想起幼清来,按理说她实该和母亲更贴心,可瞧她那样子,以往只当她仙女菩萨供着,她也两耳不闻窗外事,大家虽走动不多但也相安无事……如今突然变了态度,竟不分好赖连母亲的脸面的也不顾。
春云做的虽不光彩,可也没有瞒着掖着,出发点总是好的,她倒好打着孝道的名头把春云送走,以为旁人都是傻的不成……母亲舍不得管方幼清,那就她来做这个恶人,虽不指着她能帮忙,可也不让她添乱戳母亲的心窝子。
这边,方氏在和陆妈妈对着过年采购的清单,幼清坐在一边指着桌子上的账本就道:“单咱们府里一年,就这么多进出开支?”方氏闻言笑了起来,点着头道,“可不是,咱们家还不算多的,若是那些个人多的大户,这到年底光账本就要堆个半丈,对账就要花好些功夫。”说着揉了揉额头。
“那可真是费功夫。”幼清走过去给方氏添了茶,又道,“这么说二婶那边是所有铺子和庄子里的账本岂不是更多。”
方氏一愣停了手里的算盘,叹道:“可不是,你二婶素来比我能干,这些年真是辛苦她和二叔了。”幼清心头直皱眉头,她当年在锦乡侯府时也会看许多账本,虽辛苦可也不是不能做的,手底下养几个精明的丫头,她到时候端着茶听底下人念就成,哪里用得着事事亲力亲为。
“您主持中馈,姑父在朝堂走动,一家人守望相助,想必二叔和二婶就是忙心里也是高兴的。”她在提醒方氏,长房出仕二房走商当初是各自的选择,谈不上谁比谁辛苦。
方氏微微一怔呵呵笑了起来:“正是如此,一家人在一起就是要和和气气的。”
“二表哥明年要秋试了。”幼清在方氏身边坐了下来,“将来等二表哥出仕,二婶只会更加高兴的。”
方氏笑着点头与有荣焉的样子。
陆妈妈翻着账册的手一顿,猛然抬头起来朝幼清看过来,太太性子敦厚不会多想,可是她却听懂了,方表小姐分明就是在提醒在太太,二房手里抓着薛氏的财路,将来一旦二少爷出仕,二房如虎添翼,长房再想要二房敬着可就不容易了。
而长房呢,大少爷必定是走仕途的,三少爷年纪还小还未定性,不过看大老爷的意思应该也是读书无疑……
长房是一个打理庶务的人都没有,若是将来二房要分家,那长房不就断了钱财的生路了?!
薛家三个兄弟向来和和气气,二太太又是周全的人,陆妈妈虽比方氏的心眼多,可也从来没有往这方面想过,如今幼清一点拨她顿时如临深渊,满身的冷汗。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二老爷和二太太现在是很好,可难保将来会一成不变。
陆妈妈再没心思翻账册,她直直的朝幼清看去。
幼清颇有深意的冲着她微微一笑。
没想到方表小姐想的这样通透,她以往真的是小看了方表小姐,陆妈妈心里如巨浪翻腾难以平静。
幼清面色无波的坐了下来,陆妈妈是姑母的陪嫁,姑母也向来倚重她,她这番话虽姑母没有听懂,可若让陆妈妈起了警戒之心,也不算白说了。
她不再说话,安静的端茶吃着。
外间传来叽叽喳喳的说话声,幼清放了茶盅朝门口望去。





春闺玉堂 013 姐妹
“娘,娘!”
薛思琪笑的眉眼弯弯,跳着进了门,她披着件桃粉的狐狸毛披风,个子不高白白胖胖的,肉嘟嘟的脸上嵌着两个深深的酒窝,眼睛又圆又亮娇憨可人,像做扇坠的福娃。
不等幼清看清楚,就见她一阵风的朝方氏扑了过去:“娘,您在做什么,我想吃老德昌的栗子糕,你让胡泉给我去买好不好。”
“原来急着进来,是打的这个主意。”薛思琴跟在其后,也是满脸的笑容,“娘,您不要理她,瞧她胖的,去年做的衣裳今年穿不见短倒见窄了。”
方氏搂着薛思琪呵呵笑了起来,满脸慈爱的道:“就是,听你姐姐的话,不准再贪嘴了。”
“最后一次。”薛思琪嘟着嘴拱在方氏怀里撒娇,“我往后一定控制食量。”
房里几个人都笑了起来,连陆妈妈也忍不住抿唇露出笑意。
幼清的视线却落在随后进门的周文茵身上,她穿着一件葱绿色素面立领对襟夹袄,外头是水蓝色妆花缎褙子,梳着随云髻,发髻上头别了一只银烧蓝的蝴蝶簪子,簪子做的巧妙,那蝴蝶的触角随着她走动微微颤着,栩栩如生。
周文茵身材高挑清瘦,皮肤清透似雪,杏眼如上好的墨玉般,一颦一笑都像是做了几百遍,既不会让人觉得轻浮,却又透着亲和舒心,所以她虽来了不过三个月,可上至长辈下至婆子丫头就没有不喜欢她的。
“清妹妹?!”周文茵一进门就看见幼清在这里,莲步轻移的过来,身姿如风拂柳般轻盈婀娜,惊喜的道,“大姐说你在我还不信,你身子好了吗?”
幼清已经站起来,朝着对面姐妹三人行了礼,“大表姐,二表姐,周姐姐好。”又回周文茵的话,“多些姐姐关心,好多了。”
“那就好。”周文茵掩面而笑,柳眉微挑眼波微转,便有股纤弱娇柔之美溢出,“我昨儿还和琪妹妹商量去看你呢,你能好了我真是太高兴了。”很为幼清高兴的样子。
幼清笑着道谢。
“她不是整日里都是这样的嘛。”薛思琪把脑袋从方氏的怀里拱出来,露出两只圆溜溜的眼睛瞪着幼清,“和三妹妹一样,风一吹就倒,没劲!”想到听那些婆子说幼清打大哥的主意她就膈应,还以为是好的,没想到憋着坏。
方氏听着便拍了薛思琪的背,愠道:“怎么能这么说你妹妹。”拧了薛思琪的脸,“你妹妹虽身子不好,可懂事乖巧的很,你看看你比她还大几天,整日里却和个没长大的孩子一样,羞不羞!”
当着几个姐姐的面被方氏训斥也就罢了,竟然还当着幼清的面,薛思琪顿时臊红着脸不依道:“娘就是偏心。”又瞪了幼清一眼。
待薛思琴和周文茵都落座,幼清才在对面坐了下来,方氏问周文茵:“听说你在给你大姐绣百婴戏莲图?那东西太费时了,咱们家不讲究那些,若真是需要去外头找人绣便是,你何必费那功夫伤了眼睛。”
“我反正也是闲着。”周文茵和薛思琴相视一笑,“舅母不用担心,我如今已绣了一小半了,到明年五月也该成了,到时候给大姐添箱讨个好彩头。”一顿望着薛思琴红着脸道,“早日给我们生个白白胖胖的侄儿。”
“看我不撕了你的嘴。”薛思琴一听便也红了脸,隔着方几伸手过去掐周文茵,“这样的话你也能说的出口。”
周文茵咯咯笑着,面颊绯红娇艳的像枝头盛开的牡丹。
“表姐可是一片好心。”薛思琪过来帮忙,护着周文茵对薛思琴道,“大姐既是要出嫁,这侄儿侄女的早晚要添,羞什么嘛。”
“娘!”薛思琴跺着脚去找方氏,红着脸指着薛思琪道:“您看看妹妹像什么样子。”
方氏故作不悦,指着薛思琪道:“你周表姐知道给你姐姐绣百子戏莲图,你呢,给你姐姐绣个什么添箱。”
薛思琪女红连七八岁的小丫头都不如,她讪讪的在周文茵身边坐下来不说话,周文茵笑着打圆场:“琪妹妹说要给表姐绣对枕套,今儿下午还和我商量用什么花样子呢。”
方氏眼睛一亮露出喜色,“是吗,那我可小看她了。”又叮嘱薛思琪,“可要好好绣,别又和以前一样半途而废,我和你大姐都等着瞧呢。”很高兴的样子。
幼清就看见薛思琪偷偷扯了扯周文茵的衣袖,周文茵朝她点点头,投去一个你放心有我呢的眼神。
薛思琪松了一口气,昂着头道:“你们就等着吧。”又想起幼清还坐在对面,就指着她道,“清妹妹呢,你绣什么!”
大家的视线就都朝幼清投了过来。
周文茵端了茶低头喝着,余光却注意着幼清。
“我也不知绣什么。”幼清朝周文茵看去,羞愧似的道,“和周姐姐比起来,我无论绣什么只怕都是拿不出手了。”
薛思琪正要说话,方氏却先开了口:“你仔细养着身子就成,你大姐这里都准备好了,什么都不缺。”又瞪着薛思琪,“别事事拼着你妹妹,她和你不一样,你安心做你的事,到时候我只管找你要那一对枕套。”
“哼。”薛思琪一脸不高兴的咕哝道,“偏心!”
周文茵目光动了动。
房间里气氛便不如方才那样轻松欢快。
陆妈妈适时的插话进来:“……是夫人和小姐们先用膳,还是等大老爷和大爷,二爷回来?”
“等等吧。”方氏也不想多说薛思琪顺势转了话题,“你去门口问问,大爷和二爷今儿几时回来。”
陆妈妈应是出了门去。
薛思琪嘟着嘴一脸的不高兴,周文茵低声和她说了句什么,她噗嗤一声脸上又绽开了笑容,惹得方氏也跟着笑了起来,指着她无奈的摇着头道:“就跟个猴儿似的,没个正形!”
薛思琪嘻嘻笑了起来。
房间里的气氛也随之一松,方氏笑着吩咐春柳:“胡泉要准备去延绥,就让禄子跑一趟,捡着几位小姐爱吃的各买一些回来。”春柳笑着应是出去,薛思琪一蹦而起扑在方氏怀里,“还是娘对我最好了。”
方氏满脸的宠溺搂着她,薛思琪却是昂起头来,纳闷的问道:“胡泉要去延绥?怎么不等过了年再去?”
“就是因为要过年了,所以我才不放心你舅舅。”方氏说着叹了口气,朝幼清看去,“胡泉走这一趟,知道你舅舅一切都好,也能安你清妹妹的心,免得她思虑太重伤了身子。”
“那广东那边是不是也要派人去一趟才好。”薛思琪指着周文茵,“表姐今天还哭了呢,说想姑父和姑母还有原表弟了。”
方氏一愣,惊讶的望着周文茵:“可是有什么事?记得来和舅母说,广东那边的年节礼下个月就能到了,你母亲定会派妈妈一起跟着过来,到时候你仔细问问家里的情况。”
周文茵垂着眼帘点了点头,复又抬起来眼角微红:“我没事,大约因为到了年底有些思念父母罢了。”一顿又道,“舅母家就是我的家,我在这里也是一样的。”
周文茵的父亲周礼去年升任广东布政使,听说年底考核得了个优,幼清记得景隆三十四年,周礼连任了广东布政使,景隆三十七荣升凤阳巡抚,成了统管一方的封疆大吏。
薛家姑奶奶薛梅带着幼子周文原陪着周礼赴任,却在今年七月临去前将周文茵留在了薛家,周文茵比她大三岁,今年五月已经及笄,两家人只等薛霭明年春闱高中,就把婚事办了!
幼清想到了薛霭并不顺利的举业,以及坎坷的婚姻,神色默然。
“这孩子……”方氏叹了口气,“你自小没离过家里,如今想家也是常理。”便没有再说什么。
周文茵拿帕子压着眼角,脸色微暗,余光瞥了眼幼清,只见她坐在那里发着呆不知在想什么,她一时有些意兴阑珊。
就在这时,外头一阵喧哗声传过来,方氏皱了皱眉问门外的春荷:“外头在吵什么?”
幼清也侧着耳朵在听。
“夫人。”春荷进来,朝几位小姐行了礼,“是钟大……”微微一顿朝幼清看了一眼,面色古怪,“拉着春云过来,要给表小姐赔罪。”
众人一时间都朝幼清看过来。
是搬了救兵来了?幼清眼角微挑,露出一丝兴味。




春闺玉堂 014 闹事
“赔什么罪?”方氏不悦的揉了揉额头,愠怒道,“这好事也被他们父女俩闹腾的糟心,没个眉眼的,让他们回去。”
薛思琴微微一愣朝幼清看过去,心里一动望着方氏就道:“娘,钟大也是家里的老人了,也不是没有分寸的,既是来了这脸面总是要给的,女儿出去看看吧。”
这话就有些听头了,幼清是体恤钟家让春云回家尽孝,如今钟大拉着春云过来,名头却是赔罪……薛思琴说钟大不是没有分寸的人,这话里话外不亚于在质疑幼清。
所有人都知道,春云是陆妈妈调教出来的,正院里排的上名字的大丫头,如今就这么在方幼清手中不清不楚的打发出去。
岂不是打方氏的脸。
“我也去。”薛思琪站了起来,“钟大是快要死的人了,别没把女儿打死,先把自己给气死了。”又拉着周文茵,“表姐也一起去。”幸灾乐祸的看了幼清一眼。
大过年的,若钟大在正院里有个好歹,实在是晦气的很。
方氏犹豫的点点头,让春荷和春杏陪着薛思琴过去,又吩咐薛思琴:“你父亲该回来了,你把道理和钟大说清楚,别让他说糊涂话办糊涂事,若是不听就让人把他们叉出去。”
薛思琴望了幼清一眼点了点头,方氏又对幼清道:“外头冷,幼清留下来陪我说说话。”
竟不打算让幼清出去。
这一次连薛思琴脸色也难看了一分,母亲护方幼清的心思太明显了:“让清妹妹一起去吧。”薛思琴笑望着幼清,眼神却是清冷的,“清妹妹年纪也渐渐大了,总要独当一面处理事情的。”又看着方氏,“娘把她护着爱着,瞧着是怜惜心疼她,等最后说不定是害了她呢。”反过来给方氏说道理。
“你说的也对。”方氏犹豫的望着幼清,“要不然你也去看着,跟你表姐学学,她有时候做事比我都要周到几分。”
事情是因她而起,她当然没法拒绝。
幼清从善如流的站起来点头应是。
春柳掀了暖阁的棉布帘子,一股冷风扑进来,采芩忙将斗篷给幼清裹上扶着她出去,待幼清出了门,果然就瞧见钟大和春云跪在院子里,钟大嘴里原是骂骂咧咧的说着什么,见她们姐妹出来便收了话。
果然是个有些分寸的,幼清视线落在春云脸上。
就看见她两只眼睛肿的跟桃子似的,白皙的面庞上深红的手印明晃晃的,她半垂着头低声哽咽着,跪在雪地里裙子已经湿了大半。
父女两人一个谦卑一个无助,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
“这快过年了,你闹腾什么。”薛思琴站在前头眉色不悦的呵斥钟大,“知道的是你有事求太太,不知道还以为太太苛待了你们,你们这是要求青天老爷昭怨呢。”
钟大脸色一变,忙磕头道:“大小姐误会了,小人自小便进府当差,太太对下人一向宽厚,小人感激还来不及,心里断没有半分的埋怨不满。”一顿不等薛思琴再问话,他推了一下春云,“都是这个不孝女,能在表小姐房里伺候,是她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可是她却被猪油蒙了心做了错事,惹恼了方表小姐,小人心里实在是愧疚的很,便将她拖了过来,要打要杀全凭方表小姐发落,只求方表小姐消消气莫被这浑脑子的丫头气着身子了。”
三两句,就把春云回家去定成了发落。
幼清眉梢微扬审视的看着钟大,前一世没有这一茬的事,她在钟大去世后也没有见过他,更没有想到,钟大虽在马房做粗活,嘴皮子倒是利索。
春云是姑母给她的丫头。
被他这么一说,这要是传出去,她一个苛待奴仆,忘恩负义的名声就摘不掉了。
“说的什么浑话。”薛思琴瞥了眼幼清,面色不变,“不管是发落也好,还是恩典也罢,主子既是定了,你谢恩便是,闹腾什么,吵的大家都不安宁。”这是顺着钟大的话往下说的。
钟大听出了薛思琴话中的意思,眼睛骨碌碌一转连连点头:“是,是!”又转头一巴掌扇在春云身上,“你到底做错什么事还不快说,向方表小姐认错磕头。”
春云原本红肿的脸顿时肿的像个点了朱红的馒头似的,她扑在雪地里呜咽的道:“奴婢心太粗,前日打碎了房里的一个前朝官窑的香炉,昨儿给小姐炖药时也不小心把药汁煎干了……”她断断续续的说着,一众探头探脑的丫头婆子们纷纷低声议论起来,暗暗朝幼清投来打量的目光。
满以为方表小姐是真的行好,没想到却是发落,春云可是大太太房里的出去的,枉太太平日里那么疼方表小姐。
一时间院子里静悄悄的,大家不约而同的去看幼清。
采芩气的嘴角发颤,春云打碎的香炉,煎干的药小姐根本连半句责备的话都没说她,如今她竟拿这件事来反咬小姐一口。
欺人太甚,她正要说话,这边薛思琪却当先开了口。
“原来是这样。”薛思琪冷笑不已,望着不出声的幼清就讥讽道,“清妹妹好大的气量和手段,单这几件事就能变着法子把大丫头给打发了,我真是小瞧你了。”她话没说完,衣袖就被周文茵扯了扯,小声道,“你别乱说,清表妹还没说话呢。”
“事情不是很明白嘛。”薛思琪撇开周文茵,“按理说一个丫头打发了也就打发了,可俗话说长辈赐不可辞,你到好竟不但辞还是借着长辈的手,打着孝顺的名义,真是好心计。”她本就气方氏平日对幼清偏怜几分,如今得了理掉头就去找方氏,“让母亲也来听听,好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拉着周文茵进了房里。
钟大用胳膊肘拐了一下春云,春云略顿后哭声越发的高亮起来。
院子里安静下来,只有春云的哭声回荡。
钟大是老寒腿,这么跪着早就受不了,他急的便又扇了春云两巴掌:“哭什么哭,不好好做事,我今儿非打死你不可。”说完他脱了脚上湿漉漉的布鞋,攥着鞋底就朝春云背上抽过去。
春柳春杏几个人吓的一惊,陆妈妈更是三两步过去要拉,却瞧见薛思琴没有出声,她心里犹豫步子不由慢了下来。
噼噼啪啪的声音听的烦躁。
“表小姐。”春云一边躲着劈头开脸的鞋底,一边哭着道,“求求您让奴婢回来做事吧,奴婢是府里的人,若白拿着月例,奴婢心里真的是过意不去。”磕头不止。
事情虽在她预料之中,可幼清望着眼前乱糟糟的场面,依旧忍的很辛苦,若是在锦乡侯府,莫说这种事不可能发生,即便哪个人胆子肥了闹过来,她也是不问错对各打了板子再问话,还让他们颠倒是非指摘主子。
“住手。”幼清声音不大但却显得清冽,望着钟大道冷冷的道,“她是府里的奴婢,是死是活还轮不到你做主。”又朝旁边的几个婆子看去,“愣着做什么,还不把人拿住!”
幼清披着白绒绒的斗篷,拢手站在薛思琴身边,露出娇艳如花似的面孔,平日里大家都不怎么注意这位表小姐,只知道她漂亮但却胆小怕事,和人说话也畏畏缩缩的,明明乖巧无害存在感很低的方表小姐突然露出威严的一面,其气势俨然盖过旁边的薛思琴……她们一个个愣过之后,不由自主的听了令过去夺了钟大手里的鞋,按了钟大。
陆妈妈站在一边,想到前面方表小姐说的那一番话。
就连采芩也忍不住惊讶。
幼清无奈的抚了抚额头,她忘了这里是薛府,她是方表小姐。




春闺玉堂 015 名声
薛思琴望着幼清,只觉得这个在小时候就认识的表妹透着深深的陌生。
众人回神过来,皆用着探寻的目光望着幼清。
幼清神态恢复如初,仿佛刚才那一声冷喝并非出自她,她声音透着股难以言喻的失望,看着春云道:“没想到我竟好心办了坏事。”
春云正求着几个婆子放开钟大,按着钟大的婆子不自觉的望着幼清,幼清点了点头。
春云长长松了一口气,扶着钟大父女两人看对方一眼,心头皆是一喜。
他本不想闹,只是……如今方表小姐退让,他只要借势再闹腾一番,坏了她的名声顺便落了大太太的面子,这件事也就成了,钟大想想竟有些迫不及待。
可不等他们心思转完,幼清已经是微笑着道:“你说你向我赔礼认错。可是我这几日病着糊涂了,竟是不记得你打碎了香炉,煎干了药……”一顿望着春云,“让你回去伺候父亲原本是我的好意,我自己与父亲分隔两地想见一面也难如登天,如今你双亲在侧我便有心想成全你的孝心。”
只一句话就将钟大父女方才的说辞推翻了。
“是我想的不周全,你方才应该和我明说才是,我的性子你再清楚不过。”幼清苦口婆心的样子对钟大道,“是我禀了姑母,姑母也同意了让她回去尽孝,你竟是不分青红皂白的将她打成这样,到底是辜负了姑母的一片体恤之心。”轻而易举的将这事主角换成方氏,“我看你们也不用求我,去求太太罢,这主我也是做不了的。”侧过头去愤愤然的样子。
这事虽是我提的,可却是太太同意首肯的,你辜负了我好心没什么,如今崩坏的却是内院的规矩。
我不过借住的外人,你欺负便罢了,你们一唱一和这是在拿捏方氏。
不等薛思琴反应,陆妈妈已经是变了脸色,她方才就觉得的不妥单,可是太太没说什么,大小姐又有意要杀威顺便敲打方表小姐,她便顺势忍了下来不提,如今方表小姐说的对,家丑不可外扬,这主子间的决定,怎么能由几个下人一哭二闹就朝令夕改,往后太太还怎么管府里的中馈。
想到这里,她朝薛思琴看去。
薛思琴脸色已经很难看了,她以为钟大父女俩是打算演一出苦肉计,让母亲改了主意把春云再要回来,现在钟大这么一闹,不得不让她沉思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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