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赐良媛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半壶月
拐到后院后,谢良媛用钥匙打开了一间无人的废旧瓦房……。
谢良媛摸回谢府时,已近申时,在青荷的侍候下,穿上百雀华裳,勿勿前往谢老夫人苑里。
谢府花园的甘泉湖是引西凌的甘泉河之水,广华苑依着甘泉湖畔呈弧形而建,苑中的数十根两人环抱的圆柱皆采自西南的深山老林,是当年宁家最鼎盛之时,耗费数万两白银运送到西凌帝都,相传,广华苑揭匾之日,圣上亲临,还题了字。
可惜后来,宁家贱卖家产时,那匾被摘了下来,如今落到谢家人的手上,只能请个稍体面的人题个新匾。
谢府曾两次在此设宴,一次两年前谢府新迁,宴请了西凌帝都各界的商贾,第二次便是去年的年夜宴。
申时一刻,谢良媛便随老夫人等一起到谢府大门迎接杨夫人的到来,除了谢府内眷外,连谢大老爷谢晋河和三老爷谢晋元也站在了红地毯上恭候着。
蔡氏的小女儿谢良敏今日着一袭浅粉裙,衬着她白皙的肌肤显得十分青春逼人,头上一个金步摇,耳后又插了根嵌玉金簪,脖子上带着个金嵌玉的麒麟锁。
蔡氏娘家是开金铺的,大女儿早已出嫁,两个儿子如今跟着谢卿书学做生意,这次谢卿书南下,也把他们带在身边。
今日把女儿打扮成一个小金人的样子,难道是听说了钟夫人要来谢家收玉女,把以把女儿打扮得如此喜庆,想把她这个病怏子比下去?
谢良媛只瞄了眼就从谢良敏兴奋的小脸移开,若有若无地定在周玉苏身上,看她脸色红润,眉目开朗,偶与身傍的钟夫人低语几句,看来,这身子养得不错。
也难怪,今晨青荷打探到,谢卿书过几天就要回府了。
至于夏凌月,今儿这里连她站的地方也没有,只好呆在寝房里独自伤春悲秋。
谢老夫人担心谢良媛久站累着,吩咐青荷和绿莺两人左右搀着,紫莺劲大,人又粗壮,几乎半抱着她,谢良媛病歪歪地贴着绿莺站着,时不时是享受着众人的嘘寒问暖,甚至连少言寡语的谢大老爷,也就是她前世的公公谢晋河,还过来问了几句,吩咐家丁在风口处放两个屏风挡一挡风,以防她受寒。
谢良媛心里越发不解,凭着她一个谢家二房的嫡女,一个父亲早亡的病怏子,在大宅门里,是不配到这么多人的关注的。
申时三刻,钟亚芙的轿子到了,轿子为八人抬大轿,看轿夫的衣着,排场不在一品诰命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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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赐良媛 10 戏幕拉开
乌木轿子落地,四个桔红宫装的丫环左右两旁侍候,一人揭开轿帘,缓缓扶出一位年过三古的美妇。
一身浅紫暗纹宽袖收腰宫装,外罩一件半透明的轻纱罗衣,堕马髻,右插一只金丝雀钗子,双耳是拇指大的紫色东珠耳扣,虽韶华已过,周身却涣发出岁月沉淀后的从容和风华!
谢良媛做了几年的生意,与钟亚芙有过三次交道。
在她眼里,钟亚芙是个极聪慧的奇女子,父亲虽是名门,可惜早亡,母亲瑞安公主,夫亡后,再次下嫁于当时的户部尚书沈越山为平妻,后脱离沈家,流落民间数载,被钟亚芙找到,养于西凌郊外的别苑中。
钟亚芙虽说嫁给西凌书香府第杨家,却无子傍身,被杨老夫人嫌弃,她毅然舍掉一切,带着唯一的胞妹钟亚楠,净身离开杨家。
所幸,丈夫杨邹奇有情,为她宁与杨家脱离关系,与她另设宅门,两个相守。
钟亚芙后经西凌皇商,也就是当时的皇后沈千染指引,走上经商之路。
不到十年,绣庄开遍西凌繁华之地。
“真是天大的福气!”谢老夫人喜出望外,在两个儿子的搀扶下,齐齐向钟亚芙跪下,“草民叩见郡主殿下。”
身后的一群家眷也激动起来,虽然说府里这几天都在传这件事,但真的看到杨夫人莅临,又是不同。
钟亚芙可是在当今皇太后沈千染面前说得上话的人,居然能来谢府过家宴,这是何等的荣耀!
钟亚芙平静地受了大家的跪礼,眸光微微流转后,落在谢良媛脸上,唇角扬起,含笑招手,“过来让我瞧瞧。”
谢良媛在众人惊疑、羡慕的视线中,缓缓走到钟亚芙的跟前,微微福身,“民女见过郡主殿下。”
钟亚芙双手扶起她,端详了片刻,朝谢老夫人赞道:“果然是个美人胚子。”
谢老夫人乐呵呵,“杨夫人谬赞了。”
钟夫人撇着嘴,心底暗自冷嘲,“眼睛长屁股上了,这黄脸皮,干瘪瘪的病丫头,哪有半分美人胚子的底。”
钟夫人只道钟亚芙是嘴上寒喧,却不知道亚芙在童年时,遇到年幼的沈千染,那时的沈千染被毁颜之毒缠身,被同龄的孩子取笑为丑丫头,可她却看到沈千染拥有一双皓如星辰的眼睛。
如今,西凌谁不知道当今皇太后,是驰名天下的美人。
眼前的谢良媛恰恰拥有了一双好眼睛。
钟亚芙与谢家两位老爷寒喧几句后,对冒牌货的夏凌惜道:“少夫人,这阵可好?”
周玉苏略略欠身,“阿惜承杨夫人之福,一切尚顺,多谢杨夫人抬爱。”
钟亚芙又牵了谢良媛之手:“几岁了?”
“回郡主殿下,民女过三个月就满十五。”
“都读些什么书?”
“除了四书五经外,还喜欢看些奇谭札记,解解闷。”
钟亚芙失笑,“这孩子,倒还老实。”
一行人边寒喧边进了内府大院,谢府的男子自然不便相陪,便齐齐告退。
钟亚芙刚落座,视线复又落在谢良媛的脸上,“第一次见面,也没什么好东西,这次我刚从东越带回来的一盒东珠,喜欢的话可以打造一套首饰,余下的可以磨成粉,早晚服半钱,对女儿家养生是极好的。”
谢良媛端出小心谨慎的模样睢着谢老夫人,谢老夫人笑,“六丫头还不谢过杨夫人。”
这就是说,可以大大方方地收下?
谢良媛当即起身,谢过后,接过锦盒,在谢老夫人的默许下,打开——
一粒粒拇指大的粉色、浅紫、浅橙的东珠在宫灯下闪着莹莹七彩珠光,迟在咫尺的钟夫人竟一时忍不住“哇”地一声轻喊出声。
饶是谢良媛见多识广,也没见过这等奢侈的提议,拿一颗价值百金的东珠磨成粉养生……。不会给雷劈吧!
谢良敏拼命伸长脖子,想见识一下,被身边的蔡氏重重拧了一下腰肉后,委屈地扁扁嘴,端坐下来。
申时末,晚宴开始。
除了谢老夫人、谢良媛和钟亚芙外,上主桌的也只有三个夫人,及假冒谢家长媳身份的周玉苏。
第一道菜是鹿胎炖东越野山参。
鹿胎还好,大户人家只要有银子都可以买得到,但东越野山参就不同了,它形状比普通的山参小,一根成年的野山参只有人的一根尾指大小,它仅产于东越长青山一面背阳的山坡上,年产不过十斤,是东越皇家御贡之名品。
谢良媛身子不好,谢老夫人托人到东越到处打点,一年下来,也只弄个五两左右的野山参给谢良媛补子身。
这次能请到杨夫人,谢老夫亲自吩咐厨子用这完整的一根野山参炖鹿胎招待客人,但也仅限于主桌,边上的三桌也是炖鹿胎,但只用了普通的老山参。
绿莺用白瓷碗给每人装一碗野山参汤。
周玉苏暗自欢喜,低着头,很快将汤喝光,连参渣也不放过。
钟夫人知道她胎息不稳,便把自已的一份也留给了她,谢良媛看在眼里,周身疯狂的恶劣因子在叫嚣中舞动:吃吧,吃吧,娘儿俩一起吃吧!
杨夫人赞道:“传闻钟夫人对媳妇如同亲闺女,看来外面所言非虚。”
钟夫人轻抚了一下周玉苏的发际,婉声道:“我这媳妇比儿子贴心,又肯上进,杨夫人若愿意,请多多指点。”
“指点不敢,只是我与令媳有也数面之缘,令媳年纪轻轻有此等成就,将来造诣定在我之上。”
周玉苏刚好把第二碗汤喝光,用帕子掩了嘴,悄悄地打了个饱嗝,嗔道:“杨夫人过誉了,阿惜哪里敢和杨夫人比。”
这几日辛苦养胎,胎息虽稳了下来,但毕竟她身子落过两次胎,多有亏损,所以,能吃到这等上陈补品,还真是粘了杨夫人的光。
一罐的鹿胎很快分完,接下来的菜式虽花样繁多,但在大户人家的桌席上还是常见的,谢良媛体弱,胃口不开,一旁的刘氏便吩咐丫环挑了些肥瘦适中的鹿肉切成薄片,给她粘点醋吃。
另一边,钟夫人突然注意到,周玉苏有些坐立不安的样子,有些不悦,低声警告,“现在宴席才过一半,身子再不爽,也要忍忍。”
周玉苏忍着全身微起的异状,含笑摇首道:“母亲,媳妇知道。”
谢良媛慢吞吞地喝汤,眼角不着痕迹地看着周玉苏一会挪着屁股,一会用手肘摩擦一下腰际,咬着唇,憋得一脸通红的模样,眯着眼开始等好戏揭幕。
很快,愿望成真!
站在周玉苏身后的珞明突然大惊小怪地叫了起来,“少夫人,您的脖子。”
众人循声一瞧,只见,周玉苏的脖子上一粒一粒,豆大的白点交叠一起,密密麻麻,伴随着周玉苏的吞咽动作,如白蛆在颈项上游动。
坐在周玉苏身边的蔡氏先是嫌恶般地挪开身子,猛地,似乎想到了什么,一蹦跳得老高,手脚乱舞,尖声大叫,“天花,是天花……。”余音未落,倏地推开椅子,在碰撞中,桌面上的碗叠应声而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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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赐良媛 11 惊悚一刻
天花于任何一个国度都是梦魇般的存在,西凌举国名医对天花患者束手无策。
所以,西凌从开国以来,便颁下严令,一旦发现天花,感染者必需马上被隔离,且与感染者有接触的人全部被禁止出行,直到天花感染后的死亡周期过去。
蔡氏这一喊,霎时炸得所有人魂飞魄散,尤其是站在周玉苏身后,时不时地递茶端水侍候的丫环,扔了手上的端盘便往四处散去。
周玉苏吓得全身颤抖,脊梁骨上飕飕发冷,本能地抓住身边的钟夫人,哀声求助,“娘……”
钟夫人看到周玉苏揪住自已袖子上的手背粒粒浮肉,如被毒蛇蜇了似,倒抽一口冷气,尖叫一声,猛地推开她,厉声喝道:“别碰我,离我远点!”钟夫人这一喊,无疑是雪上加霜,坐实了周玉苏身患天花。
周玉苏一时不备,身子失了平衡,踉跄后退,被蔡氏推翻的椅子绊了一下,惨叫一声,摔了个四脚朝天,手掌瞬时被地上碎瓷刺穿,鲜血淋淋——
谢良媛倏地把自已的脸埋进刘氏怀中,堵住在唇腔里四处激荡的空气,憋得小肩膀一抖一抖:呀!戏都没还开唱,怎么这么快咬上了?嗯?
刘氏只道她害怕,连搂带抱欲把她带离桌席,嘴里不迭地安慰,“媛儿没事,我们娘儿俩离她远,不碍事!”
谢良媛一口笑憋得更苦:娘亲呀!我要看戏呀!
绿莺想扶谢老夫人离开,谢老夫人毕竟年纪大,腿脚不便,一时没站起,想撑一把桌面,惊慌焦急之下,竟扯了红桌布,霎时,桌上所有的罐、碗、叠被掀倒,齐齐倒在老人的衣袍上。
谢良媛脸色一变,低喝一声,“青荷,还不快点扶祖母到一旁坐下。”
青荷这才恍然大悟,虽然明知道今天是六小姐布下的局,可万万没想到,效果如此惊悚!
她忙扶着谢老夫人离开桌席,绿莺抬着太师椅跟了上去。
饶是经历过无数风浪的钟亚芙一看到周玉苏裸露的颈上的一粒粒,亦心生恶寒,马上起身,退到五丈开外,思忖片刻,冷静道:“西凌没有谁染天花的消息,或许只是症状想似,大家先不要乱,先退到安全距离,是不是天花,郎中来了自然知晓。”
可这时候,人心已乱,焉是一句话能平息得了?
如同秋日野火燎原,围在主桌边的几张桌席,也跟着涌动起,纷纷离桌,混乱中,杯子打了,椅子掀翻了,有人滑倒了,小孩被撞——
哭声、惊叫声、骂声、交错迭起。
周玉苏发髻倾斜,钗环皆落,眼眦欲裂地看着手背上愈来愈密集的浮肉粒,那样的恐惧,仿如在蛮荒之中,成千上万的蜘蛛争先恐后地从四周爬向她——
“救我……。”她无助地环视人群,张了口,想说什么,却发现所有的人远远地躲着她,用惊恐的眼光看着她。
“我……没有!”周玉苏声泪俱下,想说她没有天花,她怎么可能无端端地得天花呢?
她挣扎起身,伸出血淋淋的双手,跑到人的跟前,拼命地想跟人解释,她没有天花。
可那浮起的白粒,正在疯长,不过是片刻,已游浮至她的脸上,众人看了,如见恶鬼,吓得连滚带爬,哭爹喊娘
场面变更慌乱,人们避如蛇蝎,惊慌失措中,也不知道是谁被谁绊了一脚,谁被谁撞了一下,只听得一声惨叫,“卟咚”一声,周玉苏落进了湖中。
五丈外,谢良媛被刘氏抱在怀,小脸舒舒服服地慰在母亲的胸堂,慵懒地眯着眼,嘴角带着毫不掩饰地欢畅,腹诽着:把我形象搞坏了,要赔偿哦!
谢家男人的宴席设在不远处的承阳阁,闻讯跑来,纷纷护在谢老夫人身边,又吩咐人照顾好钟亚芙。
“都给我站着,谁敢再添乱,打死了扔到乱葬岗。”谢晋元是一家之主,加上男子声音雄厚,果然,场面安静了下来。
谢晋元冷着脸走到杆栏旁,看着在水中扑腾的周玉苏,也没有差人下去捞,水不深,闹不出人命!
“你说说,你脸上是怎么回事?在玉窖别苑里,接触了什么?”
男人毕竟见识多,虽然周玉苏的脸看上去很象天花,但他知道,天花的感染到爆发也要几天,不可能一个时辰前,站在谢府大门还好好的,这一转眼,就突然就病发。
“我没有……。我没有……。”周玉苏反复只会念叨这三个字,腹下又是一股热流流出,仿佛将她的塞进冬日寒窖般,黑白分明的大眼全是绝望,“我没有……”
钟夫人听了,猛地想起,周玉苏从玉窖别苑回来都快二十多天,若沾了什么不干净的,早就发作,怎么偏偏挑在这时候发作,况且,她腹中又有孩子,不到三个月的孩子是最脆弱,若真染了天花,不要等病发作,那胎儿早就化成一堆血了。
“老爷、老爷,不是天花,可能是中毒。”钟夫人拽过一个小厮,“快下水去救人。”
小厮吓得魂飞魄散,面如死灰,这是不是让他去死么?小厮当即双足一跪,“夫人饶命。”
钟亚芙这时也冷静了下来,走到池畔边,朗声道:“不会是天花,天花发病没有这么急,也不是中毒,否则,我等吃了怎么会没事,我看倒象是吃了什么忌讳的,起了反应!”
一番话如醍醐灌顶,周玉苏心狠狠一抽,猛地尖叫,“是箩卜,菜里有箩卜,我不能吃箩卜,会过敏。”
“对,必是误食了箩卜。”钟夫人这才想起,年幼的周玉苏刚到谢府,谢卿书知道她不吃箩卜后,曾故意拿箩卜馅的饼引诱她吃下,结果,她很快起了反应,密密麻麻长了一堆的白点,骚痒难当,足足吃了十多天的苦才消停。
如同被宣布秋后斩首的人,突闻天下大赦,周玉苏激动得语无伦次:“父亲,我年幼时刚来谢府,误食过一次,症状与今日一样,母亲她知道……您问问母亲就行了,父亲您要是不相信,可请个郎中给儿媳诊一诊。”
不知哪里发出“咦”地一声后,“嫂嫂以前不是很爱吃箩卜馅饼么?”
众人循声一看,原来是谢良媛,她正蜷在刘氏的怀里,似乎尚未从惊惧中缓过劲来,苍白地小脸微微泛红,“有一回得了几盒扬州馅饼,里头有箩卜馅的,与我平日吃的药性相冲,我本想送给祖母偿偿,刚好在花园遇到大嫂,就给大嫂吃了,大嫂您还夸味道正宗。”
这话自然是她编的!
可周玉苏敢否定?
周玉苏刷地一下,神情冻住!
这才记起,此时自已扮演的是夏凌惜。
夏凌惜对箩卜可不过敏……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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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招制敌有木有?下一章,来更狠的!
天赐良媛 12 箩卜引发的惨案
周玉苏脑子里一片空白,集所有的心智也不知道如何去辩解,只能求助地看向钟夫人,希望她能替自已圆谎。
钟夫人先是被周玉苏一句“我年幼刚来谢府”吓得一颗心吊到了嗓子眼上,接着又被谢良缘无意接的一句“嫂嫂以前不是很受吃箩卜馅饼”,如一根大棒,把脑子搅成了糨糊,哪还顾得上帮忙!
谢晋河见状,突然问不远处的夏凌月,“你姐姐是否对箩卜过敏?”
夏凌月象被雷霹中似地,抖了一下,茫然失措,不知道是该点头还是摇头!
夏凌惜吃不吃箩卜,是无法向所有的人查证,可问题是谢良媛与世无争,且性子纯良,她说出话,没有人去怀疑它的真实性。
如果老老实实回答,说不过敏,那周玉苏今天会怎么样?被当作天花病人隔离?
果真如此,周玉苏索性一做二不休,把自已的身份抖出来,那夏凌惜的死,很快就会被揪了出来。
如果谢家报官,她怎么办?
还有,万一谢府里有人知道真正忌口箩卜的是周玉苏,那她们会不会怀疑眼前的夏凌惜是周玉苏所假冒?
怎么办?怎么办?
夏凌月感到脑子里突然被塞满了尖锐之物,既痛又乱!
“你是她亲妹妹,难道你姐姐平常有什么忌口,你也不知道?”谢晋河不耐烦地又问了一句。
夏凌月咽了一下口水,小心翼翼地斟酌字眼,“姐姐以前是不忌的,可是……姐姐曾跟我说,不知道玉苏……玉苏姐给姐姐吃了什么,害得姐姐后来就变得忌箩卜了。”
谢良媛再也忍不住“噗”地一声,把胸口里压制不住的笑喷了出来。
天哪,她这妹妹什么时候蠢得如此可爱?她确定是在帮周玉苏么?
哎呀,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什么乱七八糟!”谢晋河听得莫名其妙,心里烦燥,可夏凌月毕竟是外姓人,他也不好当众斥责,冷哼一声,双眉遽沉,“你说,玉苏害凌惜?玉苏为什么要害凌惜?”
“啊?”夏凌月愣了一下,脑袋瞬时象拨浪鼓,拼命摇头否认,“玉苏姐没害姐姐,我……我的意思是,忌口,只是忌口的事,嗯……原本是周姐姐忌口的,后来弄来弄去,我姐姐也忌口箩卜了。”
不光是谢晋河,所有的人都听得一头雾水,唯有谢良媛知道,这是夏凌月作贼心虚,欲盖迷障,反而越描越黑。
周玉苏最后残余的精气最后被夏凌月一句话折腾殆尽,心脏疯狂撞击着胸腔,有一瞬间,周玉苏甚至认为,这是夏凌惜的冤魂附在了她妹妹的身上,在作祟!
夏——凌——惜!
这三个字,如同附了诅咒般,瞬间将她的软弱和畏惧震住!
这三个字,让她想起从幼年开始的愿望,被这个人一点一点地割碎,辗成了渣!
这三个字,让她想起她曾有两个孩子悄无声息地来,鲜血淋淋地离去!
这一次,绝不!
撕裂的记忆腾生出一股置之死地的孤勇,她猛地脱去衣裙,解了让自已迈不开脚步的湿漉漉的长裙后,她手脚并用,一步一步地爬了上来——
湿发覆面,脸上白色肉粒若隐若现,匍伏前行中,活脱脱如一只水鬼,吓得钟夫人跌跌后退,丫环簇拥成团,不敢去看。
饶是谢晋河一个堂堂男子,也忍不住别开脸!
刘氏忙掩了女儿的眼睛,不让她瞧,谢良媛拼命睁大眼睛,从指缝间看到周玉苏的亵衣被水浸透后,身体轮廓凸显,站在风中,瑟瑟发抖,不看脸的话,还真是可怜兮兮!
谢良媛忍不住恨恨地嘀咕:
装可怜,破坏我形象,是要报应的!
这什么易容术呀,泡了水还能不现原型。还有那脸上的疱疹,怎么不把那张假皮给撑破?!
周玉苏缓缓站起身,神情凄凉,“父亲,媳妇忌食什么并不重要,也无需追究,现在最需要确定的是,媳妇脸上究竟是不是天花。”
周玉苏不待谢晋河开口,卷起亵衣的袖子,向众人展示肌肤上浮起的点点白肉,“天花发病三五天后,才会有人的额部、面颊、腕、臂、躯干等处出现皮疹,先是红色班疹,再经五六天后,方为疱疹,可您看媳妇,一时辰前,无任何异状,现在却出现疱疹的状症。请父亲问问西凌所有的郎中,这天底下有没有发作这么快的天花。”
谢晋河冷冷瞥了一眼站在钟夫人身后的丫环宝笙,“还不给少夫人添件衣袍?”
宝笙忙脱下自已的衣袍,忍着心头的怵意,走到周玉苏身边,飞快为她披上衣裙,便迅速挪回钟夫人身后。
钟夫人频频颔首,“是,这几日惜儿身子一切安好,没有任何异状,不会是天花。何况,这几日妾身一直陪着她,同饮同食,如果惜儿真有天花,那我如何能避免。老爷,您看,这病症来得太快,肯定是误食了忌口之物,请老爷明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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