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触即燃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猎人瞳
于燃立即捂住自己的乌鸦嘴。
从这堂课开始,历史老师就记住了于燃的名字,经常对他提问。于燃也很捧场,能答则答,答不上来乱编,时不时还能抓到老师讲课卡壳嘴瓢,就带领同学们起哄,历史课的气氛总是从头热闹到尾,基本不会有人开小差。
“我国古代专`制主义中央集权制度伴随着哪两组矛盾?于燃,你起来说。”
“嗯……国家和人民,工业和农业……对吗?”于燃观察着老师越来越诧异的脸色,“嗯……不知道!”
“这都不知道?我问的难道不是初中知识吗?”
“实不相瞒啊轩哥,初中知识我早忘了。”于燃诚恳地说,“但你放心,我还会背‘唐宋元明清’……”
“你你你快给我坐下忏悔!”
于燃每次让历史老师气急败坏的样子都能让同学们发笑,在教室一片和睦的氛围里,唯独楚眠的眉头愈发紧皱。
在他从小到大的上课经历里,极少有人不举手就大声接老师话茬,更没人会为了学习以外的话题跟老师抬杠,同学们也都严格遵守课堂纪律,全神贯注听讲。而现在呢?明明是实验班,可周围同学很多态度散漫,随便开口说话、大笑、起哄……甚至有人想上厕所都不肯忍到课后。关键是,台上这位年轻老师还一而再再而三地纵容他们,师生关系未免太轻浮。
楚眠心里的确对这种课堂风格不满,但他明白既来之则安之的道理,只好无视掉所有人,面无表情地低头自习。
“同学们,下午二三节课大扫除,我现在分配一下大家的任务。”历史课后,班主任手里拿着学校的安排通知,进来宣布,“一二组女生扫地,男生拖地;三四组都从班长那里安排;第五组同学负责前后门窗;还有男生班委负责擦四个风扇。”
于燃作为体委,想从班长那里了解一下这次跟自己合作打扫的同学,结果向雪桦告诉他,男生班委只有两个,另一个是学委楚眠。
“哦。”于燃撇撇嘴,找向雪桦领了块新抹布。
楚眠对班委名单漠不关心,他只要能规规矩矩做完自己的工作就好。踩着桌子擦完前两排吊扇后,楚眠发现于燃还在擦第一个,效率低下的原因恐怕是身高不够,站在桌上还要踮起脚尖绷直胳膊,刚擦几下就身体晃晃悠悠,然后重新开始。
楚眠二话不说,淘洗一遍抹布后就径自上桌,擦拭后排最后一个吊扇。
他正处理灰尘,忽然感觉到脚下的桌面被人敲了两下,低头一看,于燃在下边仰脸望着自己。
“下来,这边电扇是我负责的。”于燃语气强硬。
楚眠不为所动,居高临下地说:“我擦也可以。”
“班长分配的就是你擦前俩我擦后俩,现在你一人擦三个,合适吗?”于燃梗着脖子,很不情愿,“别替我干活儿,我可不想欠你的。”
楚眠听出他这话有点耳熟,琢磨几秒想起来似乎前天自己说过,于是顿悟过来于燃是故意找碴的。
没想到那件小事都过去两天了,他居然还跟自己怄气,楚眠不知道该说他斤斤计较还是无理取闹,只好沉声道:“你擦一个的时间够我擦两个了,你怎么不想想自己的原因?”
“那也用不着你替我完成。”于燃寸步不让,“既然你那排打扫完了,你就去旁边休息,别过来碍我事。”
对方的命令语气让楚眠不耐烦地深呼吸,说:“你没看见拖地的人在门口等半天了吗?早点擦完电扇把桌子挪走,他们才能过来。到底是谁碍事,于燃?”
两人处在一高一低的位置僵持不下,各自视线在空气中交汇的瞬间就感觉到了彼此的敌意。楚眠不想跟他浪费时间,轻慢地剜了一眼于燃,想转头继续擦拭风扇叶。
于燃的目光已经移到了楚眠头顶,忽然脸色一变,大声道:“别抬手!”
楚眠下意识停住动作,再低头时就看见于燃大步走向了教室后门,一把抓住正在清理墙壁的短发女生,同时快速拧动了下电扇开关。
耳边忽然一阵风拂过,楚眠抬头发现上面的风扇叶正缓慢地转动,然后归于静止。
“你干嘛?很危险你不知道?”于燃没有克制自己的音量,质问声吸引了周围同学的注意。
短发女生不敢抬眼与他对视,慌忙道歉:“对不起!我不知道那个开关这么松……本来只想把上面的胶带撕下来……对不起对不起……”
楚眠身手敏捷地跳下桌子,安稳落地,走过去用手肘轻轻碰了下于燃,小声说:“我没事。”
然后他看向那个女生,态度温和:“不要紧的,你继续吧。”
于燃叹口气,对她嘱咐道:“以后小心点。”
女生背脊一僵,以为于燃是在威胁她什么,吓得她忙不迭地点头。
反正都已经从桌子下来了,楚眠也懒得再折回去,免得于燃又针对自己。他把抹布往盆里一扔,出门去卫生间洗手,顺便下楼买块橡皮。
在小卖部里,楚眠看到了几个同班男生,其中一个平时总跟于燃厮混在一起,他有印象。
“哎,好巧。”方昭看见他,主动打招呼,“楚眠,你中午是不是睡过头了没吃饭啊,现在还行吗?”
“挺好的。”楚眠冲他淡然一笑,随手从货架上拿了瓶纯牛奶。
“干脆以后中午我们叫你起来吧,饿了更容易困。”方昭就这么决定下来,没给楚眠拒绝的机会,停顿了一下,他又随口提道:“于燃吃饭还惦记着你,本来想帮你带一份回来,但怕不合你口味就算了。”
架子上的牛奶叮铃咣啷倒了好几瓶,楚眠清了清嗓子,迅速把它们扶正。他没回头,若无其事地问方昭:“于燃很大方吗?”
方昭不假思索:“当然啊,他吃零食都会分给我。”
“只分给你?”
“因为现在就跟我比较熟吧……怎么了?”方昭想了想楚眠这么问的原因,“噢,你也想吃啊,那下次我提醒他先给你。”
“……不是。”楚眠抿抿嘴,犹豫过后,询问方昭,“他之前送了我很多糖,你觉得我给他买点什么合适?”
“这有什么‘合适不合适’,又不是送礼。”方昭理所应当的口吻,“于燃应该不挑剔,我看他每天吃东西都不重样的,还列了个下周零食计划表。”
楚眠点点头,随后在小卖部老板的推荐下选了一桶星球杯。
“你能帮我给他吗?”楚眠问。
方昭感到疑惑,“你亲自给他会怎样?”
的确不会怎么样,但楚眠就是不想当主动和解的那一方。
毕竟自己又没做错什么,当然,他也不觉得于燃哪里有错,只不过两人原则不同,摩擦在所难免。所以倒不如掀过这别扭的一页,换两人以后相安无事。他可不想为了处理人际关系,而浪费掉自己宝贵的学习时间。
方昭虽然不明白楚眠拐弯抹角的原因,但还是答应下来,提着那桶星球杯回去,趁于燃不在放他桌上了。
教室桌椅在大扫除完毕后重归原位,于燃看到那桶巧克力饼干以为是别人遗忘在这里的,就举着它到处问失主是谁。方昭把于燃拉到一边,悄悄告诉他是楚眠给的。
于燃望向楚眠的位置,发现对方在趴桌上睡觉。
“刚才还醒着呢。”方昭再一次感叹楚眠的入睡速度。
于燃什么都没说,回座位把星球杯放在地上,然后歪着大半身子,轻轻冲楚眠“欸”了一声。
楚眠没动静,脸深埋在臂弯,看起来应该睡得很沉。
于燃揭开星球杯的盖子,拿出几颗放在楚眠的桌角。
领导来检查了一遍大扫除的结果,之后同学们继续上课。楚眠仍然趴在桌面,半张脸探出手臂,悄无声息地睁开眼望着于燃的背影。
平常上课于燃总是坐不住,一会儿仰脖子乱晃看板书,一会儿又半个身子扭出座位找别人借修正带,经常遮挡住楚眠的视线。只有面对雷厉风行的语文老师时,他才能乖乖安静坐好。
“刚才等你们检查卫生太耽误时间了,今天不默写,我抽查提问。”语文王老师站在讲台上,打量着全班同学的脸色,“于燃,起来,我先问问你书下注释。”
于燃叹气,一脸苦涩地站起来。
“‘越国以鄙远’的‘鄙’是什么用法?”
于燃支支吾吾:“鄙、鄙视。”
“什么?”王老师提高了嗓门,声色俱厉,吓得于燃不敢说话了。
旁边组的同学试图提醒于燃,但因距离不够,内容没办法清晰传递。楚眠觉得他回答问题太磨蹭了,拖延上课时间,只好也跟着张嘴提示一句:“名作动。”
楚眠以为自己音量大小正刚好,结果于燃没什么反应,倒是王老师听觉灵敏注意到他了:“楚眠,你这么爱提醒他,那你起来替他答,‘鄙’什么用法?”
楚眠起身不假思索开口:“名作动,以什么为鄙。”
“‘远’?”
“形作名,远方的土地。”
王老师又接连提问了他七八个书下注释,楚眠对答如流,与教材一字不差。
“于燃,还有今天没提问到的同学,你们以后站起来也得像楚眠这么熟练,问什么都不犹豫直接答出来,形成条件反射那种速度,记住了吗?”
大家纷纷点头,王老师才让他们俩坐下,开始讲课。
楚眠低头认真做笔记,忽然听见前方“嗒嗒”的轻微动静,抬眼瞥见自己桌角又多了几枚星球杯。
他视线上移,注意到于燃那只悬在空中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的手……正对自己比划着一个代表胜利的“v”字。
一触即燃 9.玛丽嘉
楚眠放学走在路上,余光发现有人在背后悄悄跟着自己。
他路过一家店铺时特意停下来片刻,借着门口金属牌匾的镜面反射,确定了尾随自己的那人身份。
“于燃,出来。”楚眠冲着一棵白杨树喊道,“你还要跟多久?”
少年的身体两侧早就从树后露出来了,他还一直掩耳盗铃地闭上眼以为楚眠看不见自己。楚眠走过去,被于燃漆黑书包上的双龙戏珠刺绣吸引了注意,再往上瞧还有个硕大的金色狮头门环,看得出这人品味非常的……霸道。
楚眠二话不说,握着于燃书包上的门环,把他从树后拽出来。
“我怕你走路睡着被车撞死。”于燃耸了下脖子,“我本来只想跟你到车站的,结果你还要继续走。为什么没人接你回家啊,爸妈不担心吗?”
一桶星球杯让两人和解后,楚眠没想到于燃管得还挺宽,他斟酌措辞,回答:“我还没严重到得时刻被人照看的地步,你不用再这样关注我了。”
“我没照看你啊。”于燃理直气壮地解释,“我这是暗中保护你。”
楚眠淡淡地说了句“用不着”,又好奇于燃持续向自己示好的原因,便直接问他:“我看起来就那么需要被人保护?”
“白老师说的啊,她让我们多关怀你,给你人间温暖。”于燃说着还手臂伸出去探了半圈,仿佛在播撒希望的种子,“而我,作为成骏中学高一一班首席男主角,更要肩负起罩你的任务。”
还真是莫名其妙的责任感。
楚眠对于燃的回答无动于衷,静静地盯了他一会儿,再次沉着声音开口:“于燃,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弱?”
听到他语气很严肃,于燃也不自觉地收敛起脸上散漫的笑意,回以同样认真的表情。
不等于燃答话,楚眠继续说:“你只是觉得我这人得了怪病,所以很脆弱,需要被照顾,而且关心我还能满足你的个人英雄主义幻想,是吧?”
他发现于燃没有立即否定,就像是默认。楚眠仍然心情平气和:“我劝你收一收没意义的同情,别把我当成弱势群体,我除了每天睡觉更多以外,跟你们没有任何差别。”
大概是被自尊心驱使着说出了这番话,楚眠忽然觉得心头轻松不少,注视着于燃的眼神也更坦然了几分。
最后,他对于燃说:“如果你能明白我的意思,那我们以后应该可以和平相处。”
于燃很快就“哦”了一声。
他抬手提了提肩上的书包带,若有所思地盯着楚眠的脸,缓缓道:“原来你怕被人关心啊。”
轻飘飘的一句结论却准确地击中了楚眠那点微不足道的傲慢,他下意识想反驳于燃,但心里除了“才没有”三个字外就找不到任何更有力的解释,他只好欲言又止地别过脸,不去理会对方。
“楚眠,”于燃叫住他,“你的意思我明白,如果你不喜欢被人担心,那我就相信你一个人也可以。但不管你觉得自己是弱小,还是强大,我都会继续保护你。”
这种不容置疑的爽朗语气令楚眠无言以对,于燃重新露出笑容,理所当然地口吻:“谁让咱们是同班同学呢。”
楚眠哑然。
他发现到于燃这个人身上有一种会令人觉得很荒谬的真诚,既不像是在居高临下地怜悯着谁,也不像是在哗众取宠地展现自身,可是这份关怀对于楚眠来说,实在有点麻烦又棘手。
毕竟“友情”这种东西,他已经不需要了。
“行了,我现在要回家吃饭了,拜拜!”于燃还没经历完变声期,但声线仍然响亮又干净,“你现在要去哪儿?”
楚眠转过身子,面向这条街上那家最大的店面,“就这里。”
于燃抬眼望去,看见了金光闪闪的“铜雀台商务会所”几个大字。
“啊!我知道这个地方!”于燃睁大了眼睛,“我妈说这里是‘鸡窝’,你来这儿干嘛呀?”
“我来找人的。”楚眠直接向店门走。
从暑假第一次见到那条双头变异洪都拉斯奶蛇,到现在正式开学一周,他时不时都要来这里找那个叫徐四的男人,然而每次都被员工拒之门外,理由是未成年。
“找人的……?”于燃疑惑地喃喃重复楚眠的话,随后他恍然大悟,“原来你是这里的常客。”
楚眠硬生生停下脚步,向于燃投去一个滋味复杂的眼神。
“别这样,楚眠。”于燃忧心如焚地抓住了楚眠的手臂,使劲把他往回拉,“这种事,脏!你还年轻,回头是岸。”
楚眠没忍住悄悄白了他一眼,沉着气反手握住于燃的手腕,“我有正事。”
于燃将信将疑地跟着楚眠,他们都背着书包,一到会所门口就被人拦住了。不等侍者张嘴,楚眠直接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粉红色钞票,拍在了他的西装上。
就算是未成年,出手这么阔气也会被敬让几分,侍者收好钱便让他们从后门进去了。
但楚眠不想在这里多待,香水味和酒气弥漫在空气里,有点刺鼻。他直接找到大堂经理,开门见山询问对方徐四人在何处。
女经理不耐烦地撩撩头发,“你怎么又来了,我不都说了他在外地忙着呢。”她掌心朝下,手指并拢向外摆了摆,作驱赶状,“走吧,这不是你这种小孩儿该来的地方。”
楚眠不慌不忙:“我进来时见到了他那几个跟班,之前他们都不在的。”
“那又怎么样?”女经理撇嘴,“徐四是给我们老板干活儿的,他要是出去办点事还能拖家带口?放心,我没骗你,你不就是想找徐四买那长虫嘛,有什么好急的。”
楚眠问她徐四联系方式,她摇头不给,就算掏出钱递过去,她也懒得正眼看一下,只顾着敷衍地低头抠指甲,“你一个未成年别给我找麻烦,赶紧哪个门进的就哪个门出去,你要是能老实点,我下次见到徐四就帮你问他从哪里整的那些玩意儿。”
“那些玩意儿”指的就是爬行类宠物,楚眠饲养的球蟒fiona也是属于此类。
临走前,楚眠还是不死心地问了一句:“你见过徐四养的双头蛇多长吗?”
女人自然是没关注过这种细节,她避开那种吓人的宠物还来不及,不过徐四确实把蛇拿到店里来炫耀把玩过,她回忆当时,手指比划了一下,“他就把蛇放在这个吧台上,从这儿,到这儿,这么长吧。”
楚眠目测着长度,点头道了声谢,总算肯离开这个风月场所。
回到外面再次呼吸到新鲜空气,于燃如释重负地伸了个懒腰,“原来你是找上次跟你在网吧打架的人啊……我还以为你是来‘那个’的。”
楚眠用力拂了拂自己的衣袖,想拍散残留身上的气味,顺便轻描淡写地说:“也不是不行。”
“啊?”于燃哈欠打到一半停住了,鼻痒难耐,“我靠,我看错你了!方昭他们还说、说你是高冷男神还挺纯,你怎、怎么现在就来这套啊你,也太那个了……”
见他又把自己的玩笑话当真了,楚眠瞥着于燃,心里默默浮现出两个字:麻瓜。
两人按原路线返回,走到半路,于燃好奇地问:“你为什么要找那个男的?你想跟他买东西?”
楚眠缄默片刻,思绪迎风交错。
半晌后他才告诉于燃:“我初一的时候养过一条很稀有的双头蛇,我带它去了一个展销会,结果被人偷了。”
“天……报警了吗?”
“那时候不敢,怕被父母知道,但过了几天他们还是发现了。”楚眠不经意地放慢步子,眺望着余晖将尽的暗蓝天边,“我爸说责任在于我疏忽大意,我妈懒得管,直接给我买了一条新的。警察后来也没帮我找到,所以就那么算了。”
“怎么能算了?”于燃反应有点激烈,“宠物也是一条命,换成是人类不就跟拐卖儿童一样吗?你相当于是个可怜的妈妈啊!母子分离,他们凭什么不帮你?”
楚眠本来正沉浸在过去的记忆里反复品味那段哀伤,忽然听见于燃义愤填膺的语气,他一下子被拉回现实。
“倒没有那么严重,毕竟蛇没有感情,也不认主,而且双头蛇是基因突变,身体结构注定活不了太久……”楚眠喉结上下滚动,“但我从这件事开始就睡病发作,我不甘心。”
楚眠不想再仔细回想那段日子里的低迷心情,失去“玛丽嘉”后不久,他就出现了嗜睡的情况。
最开始犯困的一阵子,楚眠以为是自己哭的次数多导致疲惫,但后来他洗澡也直接睡过去,甚至上课回答问题都能中途闭眼睡着摔倒,吓得老师同学手忙脚乱叫救护车。
容港的临床医生认为楚眠是学习压力过大而持续犯困,母亲带他去了美国,才确诊为“发作性睡病”。
据说这种睡眠障碍多于青少年时期起病,发病机制不明,也无法根治,只能靠药物进行控制。
于燃声音有点沉重:“是那个男的偷了蛇吗?”
楚眠犹豫说:“我不知道……双头蛇确实很稀有,但在我之前也有别人养过,都没有能活下来的。”
暑假那次见到徐四的蛇箱时,楚眠其实没那么确定蛇的年龄,如果按照会所经理所描述的长度来判断,徐四的蛇大概只有七八个月大,而自己的玛丽嘉如果还幸运地活着,应该跟两岁的fiona差不多长了。
楚眠调整呼吸,下定决心似的:“就算不是同一条,我也很想找他买回来。”
于燃不解:“为什么?你看着它难道不会想起那么难过的事吗?”
“我可以把它当成玛丽嘉。”楚眠自然地说出了自己宠物的名字,“这样我心里就能好受一点,也许睡病也能缓解了。”
“哈?”于燃十分夸张地扯了下嘴角,“你这不就是用替代品自欺欺人吗?”
“你不懂。”楚眠斩钉截铁,“我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心里一直挂念它,要么找个机会忘掉它。前一个选项会让我睡病加重,所以我选后一个。”
于燃垂下头想了想,然后小声说:“好吧”。
他又补充了一句感慨:“幸好蛇没有感情,不然它多想你啊,就跟你想它一样。”
听到这话,楚眠原先好不容易压抑住的怀念又一次涌出来,猝不及防地心头泛热,差点连带他眼眶跟着湿润。还好天色已暗,就算眼睛里有光在闪,也不会被于燃轻易发现。
“嗯,所以我才喜欢蛇。”楚眠淡然一笑。
与玛丽嘉朝夕相处时,楚眠总是遗憾这种低智商动物培养不出感情,但失去它以后,楚眠却无比庆幸“分离”这种痛苦可以只由自己这个人类来承担,玛丽嘉只要继续努力生存就够了。
“唉……小偷真可恨啊。”于燃感同身受,“如果你的蛇没丢,你还会有睡病吗?”
“也许不会吧。”楚眠虽这么回答,可心里却清楚——更大的可能性是“会”。
即使有部分患者在发病前都遭遇过强烈的情感刺激,但这肯定不是睡病的直接病因。楚眠宁可认定自己是受到刺激,也不想承认是纯属倒霉才遇上睡病。
楚眠看到于燃这半天都闷闷不乐的样子,觉得他大概又是同理心发作了,便主动恢复轻松的语气对他说:“没事,我相信运气守恒,现在比一般人倒霉,那我以后肯定会比一般人幸运。”
他沉稳的自信很容易感染到于燃的情绪,于燃用力点头,说:“那我也分一点运气给你,让你早点好起来。”
“这倒不必。”楚眠望着于燃,目光温和很多,“我说了,你不用在意我的睡病,只要把我当成跟你一样的普通人就好。”
于燃张嘴反驳:“我可不普通。”
“……”
于燃声音明朗起来:“放心吧,我会把你当成跟我一样强的男人。”
楚眠嘴角笑容很浅,同意了于燃的话:“行。”
于燃松口气,既然楚眠都表示不想被关注身上的睡病,那自己也不该再为他大惊小怪了。只是还有疑惑萦绕心中许久,他实在快忍耐不住好奇心。
“其实我还有个问题,刚才你进铜雀台的时候我就想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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