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当前位置:首页  >  武侠修真

坤宁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时镜
这倒难怪。
朝野上去都知道谢危这人好相处,但甚少听闻他同谁过从甚密, 关系很好。从来都是旁人想要巴结他,登门拜访,还没有听说他主动造访谁的。
因知一会儿便要行加冠礼, 众人都不敢多言耽搁他的时间。
当然, 谢危原是他们先生,本也没有太多的话好说。
是以寒暄过几句后, 管家便引着谢危, 从回廊上走过, 绕治后方的垂花门, 往承庆堂方向去了。
眼见他身影远去,姜雪宁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心里松下来, 手上的力道便也松了。
那不安的小花猫得着机会, 立时便两腿一蹬, 从她怀里窜了出去,“喵”地叫唤一声, 一溜烟地跳上栏杆,消失在水边堆叠的假山之中。
直到这时,她才感觉到有细细的刺痛之感,从手腕上传来。
垂眸一看,腕上不知何时竟划下了一道血痕。
一看就知道该是抱猫时候被它扑腾的爪子抓伤的。
只是刚才她心神太过集中,注意力完全不在这上面,是以竟唯有任何感觉,直到这时候精神松懈下来,才觉出痛。
沈芷衣还看着谢危消失的方向,忍不住用胳膊捅了捅燕临,调侃起来:“满京城勋贵子弟,往后就属你燕临面子最大了,竟能请得谢先生来为你取字,可不知要羡煞多少人了。”
燕临也这时才收回目光。
他微微垂了垂眼帘,道:“多半都是看在父亲的面子上吧。”
延平王却不管这么多,径在一旁起哄,道:“不管不管,总归是好事一件。眼看着还要个把时辰才举行冠礼,今日大家来都是客,燕临你是主,主随客便。我们好不容易来一趟,你可得招待招待我们吧?”
燕临笑看他:“你想干什么?”
延平王年岁还不大,朝左右看了看,像是怕被谁发现似的,才眨了眨眼道:“有酒么?”
众人听见便一齐笑起来。
虽然是延平王提议,不过众人还真少有这样能聚在一起的时候,连沈芷衣都跟着赞同。
燕临便也无法,只好叫青锋与下人们取了些酒来摆在那樱桃树下,同众人坐下来玩闹饮酒。
管家在承庆堂前停下脚步,只往前轻轻叩门:“侯爷,谢少师到了。”
里头传来咳嗽声,倒像是起身有些急切所至,有些苍老的声音里更暗藏着些旁人无法揣度的情绪:“快快请进。”
于是管家这才推了门。
谢危在这门前伫立片刻,才走了进去。
冬日的天光本来便不如夏日明亮。屋内的窗户掩了大半,也未点灯,是以显得有些昏暗。
空气里浮着隐约苦涩的药味儿。
那金钩挂着帘帐的床榻上,勇毅侯燕牧短短这段时间已添上许多老态,两鬓染上少许霜白,一双目光却已经锋锐如电,一下便落到了那从外间走入的人身上。
一身的克制,满是渊渟岳峙之气,沉稳之余又带有几分厚重。
高山沧海,行吟采薇,像圣人,也像隐士。
长眉淡漠,两目深静。
燕牧仔细地盯着他的五官,似乎想要从这并不熟悉的轮廓中窥见几分熟悉的影子来,可无论他怎么搜寻自己的记忆,时间已经过去了二十年。
当年再清晰的脸庞,都被岁月侵蚀。
何况那只是个六七岁的小孩子,要从一名已然成熟的青年的脸上找见昔年的轮廓,也实在有些天方夜谭。并非人人长大,都还是幼时的模样。
只不过是,人心里觉得像时,怎么看怎么像罢了。
燕牧又咳嗽了两声,轻轻一摆手:“谢少师请坐,燕某有病在身,这些日也不得出门,慢待了先生,还请见谅。先生肯来,真令敝府蓬荜生辉。”
谢危默然坐在了旁边的锦凳上。
燕牧道:“犬子顽劣,多蒙圣上恩典,被选召入宫进学文渊阁,听说多得先生照拂。他没给先生添麻烦吧?”
谢危道:“世子并不顽劣,甚是懂事,于文渊阁中进学时也少有令人操心的时候。侯爷家学渊源深厚,管教也甚为严厉,晚辈……才疏学浅,不过略加约束一二罢了。”
晚辈。
按年纪算,谢危确是算是晚辈。可朝堂上做官,便是萧家都要给他三分薄面,也从未听闻他在定国公萧远面前自称过“晚辈”。
燕牧的心紧了几分。
可过后却涌出几分苍凉来,叹道:“谢先生若是才疏学浅,这天下恐无饱学之士了。您看着燕临这打闹翻玩的顽劣模样都觉得好,那该是没见过真正乖巧的孩子。以前燕临是有位表兄的,读书学文,皆是过目成诵,聪明伶俐讨人喜欢。只除了弹琴差些,可却肯苦练。那样小的孩子便知道吃苦,太难得。我妹妹那时常带着他从萧氏那边回府来玩,我见着他呀,便想将来我那孩儿出生若也能像这样便好。只可惜,平南王与天教逆党叛乱,一朝重兵围成,还没等到燕临出生,那孩子便没了……”
“……”
谢危垂下眸光,轻轻放在膝上的手指却是颤了一颤,慢慢握紧了攥成拳,才坐稳了。
燕牧眼眶便红了起来,仰在床榻上,目光有些放空,有些沧桑的声音里却藏着对着艰险世道的责难与苦痛:“那样小的孩子,六岁多还不到七岁呢。大冷的天,雪盖下来冻到一起。他母亲跌跌撞撞疯了似的从宫里出来,扯开那些拦着她的人,一直到了那雪堆得高高的宫门前,就用手去挖,挖不动便去夺旁边兵士的刀剑,抢他们手里的铁钎,一下一下地砸着。那冰雪实在是太硬,太厚了,连着淌出来的血冻在一起,铁钎敲上去,震得人手麻,磨破皮也浸出血来。挖出个孩子来,五六岁年纪,冰雪却粘下了皮肉,根本看不出到底是谁。还是家里人哭着,才把她拉了回来……”
谢危坐着一动未动,若一座雕像。
燕牧却重看向了他,眼底含泪,声音里倾泻出那压不住的悲怆:“他才那么大点年纪啊,连京城都没出过。那个冬天,又是那样地冷,也不知宫里面点没点灯,生没生火,夜里会不会有人为他盖上被子。多狠心肠的人,才舍得将他推出去呢?若老天有眼,发了慈悲,还叫这孩子活在世上,不知该长成什么模样?”
谢危终于慢慢地闭上了眼,喉结一阵涌动,过了很久很久,才像是把什么强压下去了似的,重新睁开眼。
他想朝着燕牧笑上一笑。
然而唇角太沉,太重,弯不起来,只能木然着一张脸,低低道:“吉人有天相,既是上苍垂怜,便该叫他劫波历尽,琢磨成器。”
“好,好……”
燕牧竟是笑了起来,尽管笑出了泪,却是觉着这二十年来积郁之气,尽从胸臆中喷涌而出,化作满腔豪情升起万丈!
“该是历尽劫波,该是琢磨成器!”
他妹妹当年一怒之下和离回了家,却始终不愿相信那孩子葬身于三百义童冢内,含痛忍辱,多方找寻。只可惜天下之大,杳无音信,不过也是个小小的孩童罢了,便是再聪慧,又怎能逃过那围城的劫数?
终究是找不到。
所有人都觉得不过是为人母者不相信孩子去了罢了,直到大半年前,竟有平南王余党在被他们的人抓住时声称,当年他们与天教屠戮京城时,定非世子并不在那三百义童之中,而是被天教的教首带走了。
燕牧不敢去想,若这些人说的是真,那出身两大高门、身具贵胄血脉的孩子,落入那等凶残狠毒的乱党手中,过的该是怎样的日子,又经历了多少人所不知的苦痛……
只要一想,便觉五内如焚,不得安定!
此刻他只向着眼前这名青年颤颤地伸出手去。
谢危起身来,走到他塌边,伸出手时,便被燕牧紧紧地攥住了,那力道之大,竟握得人生疼。
再抬眸,对上的却是燕牧一双睁大的满布着血丝的眼!
那里面充斥着的是滔天的仇、泼天的恨!
末了又化作深浓的悲哀。
他沙哑着嗓音,望着他:“您来时,那庆余堂前,该有一棵樱桃树,栽了有二十二三年了。当年刚栽上还结果不多,那孩子啊便坐在屋檐下的台阶上看书,也看看树,一日日盼着那樱桃熟透。如今长得高了,茂了,一到了夏天,一片片绿叶底下,都挂着红果。来年夏至,谢先生不妨来摘了尝尝,比许多年前,甜上许多……”
谢危喉间已然哽住,许久后,才低得要听不见了似的,道一声:“好。”
燕牧说完了话,便有些累了。
他不曾问,假若那孩子还活着,还在这世间,为何不早早来与亲人相认。
谢危从屋内退了出去。
廊上的天光太亮了,刺入他眼底,也扎进他心底,胸膛里一片火灼似的痛,让他忍不住抬了手用力地将心口压住,脚下踉跄了两步,一手扶住了廊柱,指甲都陷进柱面留下痕迹,才撑着没有倒下。
眉头紧蹙,一张脸发白。
门旁不远处的管家吓了一跳,连忙走过来要扶他。
谢危却自己站稳了。
管家骇住,担忧得很:“您没事吧?”
谢危慢慢地松了手,眸底分明戾气冲涌,可却在这一刻深深地压进了那重叠的面具里,再抬眸时又平静如许,只是静到极处,便如死水无澜:“不打紧,只是有些体寒心悸的毛病罢了。”





坤宁 第091章 试剑
第091章 试剑
庆余堂前, 众人已经摆上了酒, 一面行酒令一面喝。
姜雪宁酒量着实一般, 也被沈芷衣扭着喝了一点。
她一沾酒, 面颊上便染了薄红, 煞是好看。
沈芷衣便忍不住拍了一下手, 指着她问众人:“看, 宁宁好看不好看?”
在场有许多都是燕临的朋友,俱是少年心性。
方才是碍着男女有别不好朝姑娘们那边看,可这时沈芷衣一问, 包括延平王在内的许多少年人都悄悄抬起眼来朝她看,一时有那情窦未开面皮也薄的便看红了脸。
唯有燕临看得坦然而认真,弯着唇笑:“好看。”
姜雪宁无言。
她原本是沾了酒才脸红, 眼下薄红的面颊却是因为这简单的两个字又红了几分, 变作绯红,越发有几分惹人注目的明媚娇艳。
众人又是笑, 又是闹, 酒一喝起来, 话一说起来, 仿佛什么都忘了,连烦恼都抛却于脑后。
萧姝等人耽搁片刻到来时, 所见便是这般场面。
人在廊下, 她的脚步停下了, 走在她身后的其他伴读与另一名华服少年也跟着停下了脚步。
沈芷衣刚举起酒杯要叫延平王喝,一抬头看见廊下来了人, 先是一怔,接着便笑起来:“阿姝你们也来了。诶,这不是萧烨吗?竟然也来了。”
站在萧姝身后的那名少年,下颌抬得有些高。
听见沈芷衣直呼他名姓,嘴唇便抿了几分,可碍于对方身份颇高乃是公主,又不好发作,只能勉强笑了笑,道:“萧烨见过长公主殿下。”
萧烨。
姜雪宁听见这名字便转头去看。
那少年十八九岁年纪,眉眼与萧姝像极了,穿在身上的是昂贵的天水蓝锦云缎,腰间更是挂了许多香囊玉佩,还佩了柄剑鞘上镶满宝石的长剑。虽然在同人打招呼,却并未看旁人一眼,神情间颇有几分倨傲。
这便是萧氏一族现在的嫡子了。
定国公的续弦所出,萧姝一母同胞的弟弟,据传当年乃是龙凤胎,很惹得京中赞叹,若不出什么意外的话,很快便能被封为定国公世子,承继偌大的萧氏一族。
身份如此贵重,也难怪倨傲一些。
只不过……
等过两年萧定非出现,他还要能倨傲得起来、笑得出来,那才算是真本事呢。
姜雪宁收回了目光。
沈芷衣招了招手道:“我们正在行酒令喝酒呢,你们也一起来。”
萧姝敛身一礼:“恭敬不如从命。”
燕临静静地看着,不出声也不反对。
萧烨走过来时,大大咧咧地坐下了,然后扫了桌上一眼,轻轻撇了撇嘴,道:“喝的是什么酒呀?”
延平王傻乎乎地回:“陈年的杏花酿。”
萧烨摇头:“这有什么好喝的。”
众人都看向他。
他今日来还带了一把描金的折扇,抬起来便敲了敲桌,道:“早知你们都来得这样早,要在这里喝酒,我便把我们家的紫金坛带来给你们,是江南一干人送来的,酒中第一。”
燕临笑笑没有说话。
萧姝眉头一皱,看了萧烨一眼。
萧烨便一摸鼻子,似乎反应过来什么了,但眼神中依旧透着些不以为然,端起放在自己面前的那一盏酒来,便道:“当然了,杏花酿也不错,老酒,好酒,将就也能喝喝。”
众人原本都喝得很高兴,听了他这话却是觉得大倒胃口。
在座的哪个不是勋贵子弟?
便是萧氏一族显赫,高出旁人,可谁家能没几坛子好酒?若非碍着今日乃是燕临冠礼,只怕立时便拂袖走了,都懒得搭理他。
到底还是延平王老好人,看气氛忽然不大对,连忙出来打圆场,端了一杯酒便站起来,向燕临高举,道:“今日是燕临生辰,大家可好不容易能聚在一起,不如大家便一起敬他一杯,为他贺生辰,怎么样?”
沈芷衣当即道一声:“好!”
众人当然也无异议,齐齐站起来端酒,向燕临高举。
一个道:“我祝燕世子福如东海……”
燕临笑:“去你的。”
一个忙把前一个推开,道:“我来我来,当然是要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如……”
燕临叹气:“俗。”
轮到萧姝,她略一沉吟,举杯注视着燕临道:“我也俗,便祝愿燕世子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落在旁人耳中,这是祝愿燕临长命百岁。
然而落在姜雪宁耳中却变得格外刺耳,听见萧姝说出这几个字的瞬间,她面色便陡地一变,目光忽然变得锋锐了一些,向萧姝望去。
萧姝嘴角噙着淡笑,仿佛的确是出于真诚说出的这番话。
她竟无法判断,她是无心,还是有意。
燕临便坐在姜雪宁的对面,闻言也抬起头来看了萧姝一眼,倒是面不改色,显出了一种超乎他年龄的沉稳,甚至还道了声谢:“能得萧大姑娘一句祝贺,燕临该记上很久的。”
萧姝道:“客气了。”
燕临转头看向姜雪宁,方才那平淡的目光便柔和了许多,道:“你呢,祝我什么呢?”
姜雪宁没想到燕临会主动叫她,心里还想着在场的人这么多,也不至于每个人都说上一句,自己同众人一道,混过去也就是了。
这一下被燕临一点,所有人都看向了她。
她张了张嘴,脑袋里竟是一片空白。
燕临看她纤细的手指端着酒杯愣在当场,一副不知道要说什么的模样,不由莞尔,便伸出手去主动用自己的酒杯与她的酒杯轻轻碰了一下,道:“你想不出话来,那便换我来祝你吧。”
姜雪宁怔怔望着他。
那少年注视着她,十分认真地道:“愿尔明月长随,清风常伴,百忧到心尽开解,万难加身皆辟易。”
言罢径直仰首饮尽盏中之酒。
众人便齐声喝起彩,一道都将杯中酒喝了。
姜雪宁慢了片刻。
等到燕临放下酒盏来看着她,她才觉着一颗心都被今日醇烈的酒液浸着酸胀极了,也仰首把盏中酒干了,一双眼眸都被染得水光潋滟,明亮动人。
今日燕临是主,众人话都围着燕临说,酒都陪着燕临喝。
出身定国公府的萧烨自问身份地位都不比燕临低,可自坐下来之后却没谁搭理,于是越坐越觉得气闷,索性把酒盏一放,站起来在这庆余堂的院子里四处打量。
先前姜雪宁送给燕临的那藏着剑的剑匣搁在旁边。
他走过去便看见了,好奇之下拿起剑来,举在天光下看了看,不由摇头:“这剑看上去也太简单,太沉手了吧?人都言剑走轻灵,怎么这样的剑也出现在侯府?”
正在同人说话的燕临一回头,眸光便冷了冷。
连沈芷衣都紧皱了眉头。
燕临走过去,只道:“有的剑走轻灵,有的剑走厚重,剑不同,道不同,还请萧公子将此剑还给我吧。”
然后便从萧烨手中把剑拿了过来。
萧烨听着他言语平静,却完全没感觉出这人把自己放在眼底,且他从来是锦衣玉食,被人捧着长大的,自来不知什么是收敛,陡地冷笑了一声:“本公子的剑乃是京中著名的剑士柳燮先生所传授,燕世子这话的意思,是他说得不对?”
游侠的剑与将军的剑,不是一种剑。
但燕临也不想同他解释,只道:“你说对便对吧。”
他不这般还好,越这般,萧烨越发觉得他轻慢,原本就压着的傲慢和不满顿时发作出来,眼看着燕临持着剑弯身便要将剑重新放回匣中,竟直接手往自己腰间一按,立拔了自己身上所佩的宝剑!
轻灵的剑身一晃,便压在燕临剑上!
他笑:“何必这么着急藏剑于匣?听说燕世子的剑术乃是燕侯爷手把手教的,柳燮先生也对侯爷的剑多有赞誉,今日适逢其会,燕世子新得一剑,不知可否讨教讨教?”
萧烨这柄剑是雪似的剑,长,窄,甚至有些软。
燕临这柄剑却是三指宽,陨铁铸成剑刃,有三分乌青的光华。
他还保持着先前要将剑放回剑匣的姿态,低垂着头,目光也下落,轻而易举便看见了自己那映照在萧烨雪亮剑身上的眼眸。
愠怒,肃杀,冷寒。
于是眉头轻轻一动,手腕一抖,燕临连脸上神情都没变,便抬了剑一震,竟直接将萧烨所持之剑震得倒转而回,险些从他手中飞出!
萧烨猝不及防,大吃了一惊。
燕临却倒持着长剑,剑尖斜斜指地,方才姜雪宁双手托着都觉得吃力的长剑,被他提着竟不觉有什么重量,意态自然,笑道:“‘讨教’不敢当,萧公子既有心试剑,比一比亦是无伤大雅的。”
萧烨的面色立刻阴沉了下来。
他自负从名师习剑,实在不将燕临这种跟着大老粗学剑的人看在眼底,又眼见乐阳长公主并京中勋贵子弟都在,有心要一逞本事,让众人都刮目相看,是以想也不想便大叫了一声:“好!看剑!”
话音落时人已随剑而上。
众人都没想到他们说比就比,吓了一跳。
姜雪宁也一下从座中起身。
反倒是沈芷衣兴奋起来:“呀,这下好玩了!”
燕临脚下没动,只一垂眸,侧身一避,便让开了这一剑。
长剑贴着他肩膀擦过去。
萧烨眉头一皱便想回剑再打,可燕临重剑在手倏尔倒转,那沉重的剑身便划过个弧线打在萧烨剑身之上。一时竟有火花四溅之感,剑身巨震之下,萧烨险些便没握住剑,忙回身抽剑才得以稳住。
甫一交手便吃一亏,他面子上更挂不住。
牙关一咬,提起长剑来便按着师父所教,使出种种眼花缭乱的剑招来,然而燕临不出剑则已,一出剑便往往击中要害。
“当!”
“当!”
“当!”
……
燕临一身深蓝锦袍,衣袂都似带着劲风,初时还给萧烨几分面子,也是想看看他深浅。可过了没几招之后便发现此人不过是花拳绣腿,学了点皮毛便自以为是,手底下遂重了起来。
一剑快似一剑,一剑重似一剑!
萧烨但觉虎口发麻,脚底下都站不住,燕临却背着一只手,闲庭信步般一剑一剑劈来。每劈来一剑,萧烨便往后退一步,最终竟退到了那樱桃树下!
“铮!”
一声尖锐的鸣响。
燕临面无表情,手中冷硬厚重的长剑剑身直接敲在萧烨手腕上,再一挑,那轻灵雪剑便如一道素练划过道亮光,径直从萧烨手中飞出!
落下时掉在那青石砌成的台阶上,“当啷”一声响。
廊上观看之众人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萧烨面上更是一阵红一阵青。
完全没有给他留半点面子!
燕临自小便跟随着父亲勤学苦练,虽也是京中勋贵子弟,可放到通州、丰台两处大营里,也能与兵士中顶尖的好手打平,不管习武还是学剑,都倾向于实用、直接!
战场上无法胜过敌人,死的便会是自己。
这也就导致他的剑势看上去格外凛冽冷酷,甚至带了几分令人胆寒的威重!
击落萧烨之剑后,他手腕一转,双手握着剑柄,倒持长剑连神情都与最初时没有两样,不带半分变幻,只长身而立,向对方抱拳道礼:“承让了。”
萧烨虎口尚在发麻,咬牙道:“你!”
燕临眉目间染上些许霜色,先前压着的那几分冰冷终于完全透了出来,甚至有一种京中勋贵子弟绝无的锋利:“怎样?”
萧烨看他半晌,竟退了一步,冷笑一声道:“罢了,武夫粗人,也就会这么一点东西。”
沈芷衣当即走了下来,盯着他道:“你说什么?”
燕临却没有动怒,只是上下打量着萧烨,竟是平淡地一笑,道:“若当年的定非世子在,恐怕不至如此废物。”
定非世子……
京中已经少有人听过这个名字了。
1...5556575859...149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