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姽婳将军传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纳兰朗月
他先时总教导安依依要多学学汉人姑娘温柔娴静,争耐金城民风剽悍,汉人妇女亦崇尚武力,哪有温柔的模板给安依依做榜样?他便用言语描摹出中原汉女的妙处来,令安依依也无限神往。
谁知第一个见着的从中原来的汉人女子,竟是这般不拘小节?若是安依依学了刘苏的样子,李诞深恐自己下半辈子的安逸都要陪进去了,因此慌忙打叠起千般言语,必要使安依依忘了刘苏的做派,仍如旧日一般才好。
只听一个清泠泠的女声道:“中原女子平日里头都是不逛楼子的,我们更爱打骂丈夫。你若想学,我教你。”
刘苏已负手立在后院葡桃架上问李诞,“我的马呢?”
李诞退后一步,神情便如见了鬼一般,“你……”
“是,我还活着呢,一时半刻且死不了。”





姽婳将军传 第61章 通灵犀
若不是因着“优释昙”余毒未解,师门浮戏山的解药混着优释昙的药性,使迷药在她身上难奏全功,此刻她已是阿琴手下亡魂了罢。
却不知为什么,对李诞并无痛恨——大约,是因为他待安依依很好罢。而安依依,总有几分像从前的她自己,那样有人宠着的姑娘,她不忍剥夺她的幸福。
刘苏知道被人剥夺幸福的滋味有多痛苦。
黑马在马厩内安心吃着草,不时喷个响鼻。
安依依鄙夷道:“李诞太过分!你若死了,马就是他的!”她只当是李诞贪心人家的好马,倒没去想刘苏为何会死掉。
他要我死,小半是因为潋滟,大半却是怕我对你不利。可我为何要不利于你?我只是羡慕你仍旧天真快活而已。
“想去中原么?”刘苏坏心眼地发问,诱导着安依依,“中原有金鱼,有燕子,有杨柳,还有很多温柔的美男子。”
“!”安依依双目亮晶晶,悠然神往。
李诞大惊,他辛辛苦苦养了十多年的小媳妇,就要被这个汉人姑娘拐跑了!
慌忙拉着安依依回到房中,不敢让她再去答理那汉人姑娘。如今她只是开玩笑,若是惹急了,想起自己引她入圈套的事情,天知道她能做出什么事来?
次日刘苏手书一封,请李诞送去五泉坊。半日后李诞带来回信,老老实实窝在皋兰邸店后院里,连逗安依依的心思都歇了。
刘苏只是对着含青剑发呆,并无他事。
黄昏时分,幂离遮面的胡姬带随从十部乐来到皋兰邸店,李诞跪地迎接,安依依大为惊诧。
要知此时中原盛行跽坐之风,跪地互相行礼致意是常态,跪地之人并不低人一等。然而在胡人以鞠躬为礼,唯有奴隶才会对主人行跪拜之礼,以示身份低贱。
潋滟扫李诞一眼,曼声道“起来”,径直绕过发呆的安依依去寻在后院相候的刘苏。
安依依拉起李诞,大声问:“她是什么人?”
李诞恍悟刘苏要约潋滟来此的目的——她是在报昨日自己引她入陷阱的仇,让安依依看到他最卑微的模样……
他脸白了白,低声道:“她是我的主人,我是她的奴隶。”依旧不肯说出潋滟确切身份。
安依依气的挥拳打他,见他躲也不躲,怔怔受了,自己便如吃了汉人药物里头的黄连一般,苦涩之极。一连串珍珠似的泪便从眼中滴下。
自十多年前收养安依依始,她安静过,胡闹过,刁钻令人难以招架过,却从未掉过一滴眼泪。
李诞初次见她在自己面前掉泪,心中大恸,忙拉着她道:“咱们去看热闹。别的事,等外人都走了,我细细说与你听。”
别人都是外人,显见得自己就是内人了。安依依心性单纯,再次被狡猾的李诞转移了注意力,“她们会打架?我要看!”
李诞按着额角青筋,她们打起架来,那是寻常人能招架的么?别说是看,我只恨不能送你远远躲开,再也不见那两个凶残的女人。
谁知葡桃架下,那二人并未大打出手,反而客客气气说着话,猛一瞧去,真是再和谐没有了。
潋滟得了刘苏书信,这汉人姑娘自称亦是落雁故人,并非前来寻仇,而是在寻找两年前失踪的人——或者尸身。
误会解去,气氛依旧微妙,两人周旋间充满尖刻而隐晦的敌意。
在潋滟,她与刘羁言的“旧”,远非他人可比。她一直以为刘羁言只她一位“旧人”,才费心替他减除仇敌。如今这新冒出来的“故人”,令她不舒服极了。
眼前虽是汉人姑娘,却颇有胡人神韵,那略浅的眼珠、高挺的鼻梁、雪白的肤色,令她又是刺目,又隐约有些得意——这个旧人,不过是个自己的影子罢?
真的,只是个影子么?
刘苏想起卫夫人说过“他规矩?”“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这位胡人“殿下”,正是她所不知道的。她究竟是他的……
她以为阿言对她的好独一无二,却不料有人比她更早,更美……阿言之所以收留她,是因为她长得有一二分像胡人——像眼前这位美人么?
心思百转,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的霸道,“承蒙殿下关照我家阿言,刘苏代他谢过。昨日不曾与殿下说清楚便动手,是我鲁莽,还望殿下海涵。含青剑我带回中原——”
潋滟先还听着,待听到这一句,长眉一挑:“你想带走剑,总要凭些什么。”
她穿两年白衣,便有服丧之义,她刘苏空口白话就想带走那人留在这世上的唯一见证?你又凭什么,能代他谢我?
刘苏忽地一笑,“你不要凭证便罢,既然要了,就让你看个痛快。——你知道含青不是单剑罢?”
含青剑不是单剑,却也并非双剑。与它同出一炉的,是“灵犀”。
刘苏从腰间解下匕首拍在桌上,“要不要验一下?”
“这是……”潋滟怔忪着,竟果真拿起细细查验。
匕首外观绝类含青剑,银色面上有着自然形成的菱格纹。以手指试其刃部,手一抖,殷红血珠沁出,她蹙眉放下匕首——真的是灵犀。
灵犀——汉人的语言里,这个词有着极为特殊的含义,心有灵犀一点通。
那年最情热时,刘羁言也不曾将灵犀送与她。
刘苏究竟做了什么,竟让他送出了含青的配偶?
这柄匕首就像个*辣的耳光甩在潋滟脸上,令她无法克制自己的情绪。
灵犀是她始终不能到达的羁言的心底,是她求而不得的信任。打掉了她以未亡人自居的窃窃得意,留下无限耻辱——她向他要求过灵犀,彼时他一言不发,默然拒绝,之后却给了别人……
潋滟神色微黯,面上令人不敢逼视的神光也似乎褪尽。刘苏大获全胜,却殊无喜意,默默收起灵犀,“你不必再为他穿孝。”
她的意思,本是阿兄的死讯尚未确认,她仍有希望找到他。在潋滟耳中,却成了胜利者的嘲笑:有我在,还轮不到你来为他服丧。
潋滟面沉似水,咬牙道:“刘羁言盗我元红,你当他是什么好人么?”
说罢,带着痛苦的快意,看那汉人姑娘变了脸色。唯有女人,才知道怎样最深最利地去伤害另一个女人。
潋滟带人匆匆离去,李诞伏地送别,潋滟以眼角扫他一下,目示十部乐。阿琴上前将他一脚踢开。
安依依惊叫一声扑上去,见李诞口角渗血,脸上却带了轻松的笑意。“依依,我是自由人了。”
潋滟殿下的规矩,只要是自己治下子民,即便是奴隶,也不会任人随意打骂。
李诞是潋滟家族世代奴隶,奉命在金城开设邸店,作为消息前站。这一次引可疑人物到五泉坊的任务并不算失败,但他的身份暴露在刘苏面前,刘苏还活着,他就再没了利用价值。
殿下碍着那汉人姑娘,未能取他性命。这一脚,便算是潋滟殿下放他自由的利息。
李诞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咳得厉害。安依依自幼被他收养,每每见他高兴便下意识要跟着他笑,又因他伤势急得泪珠儿滚滚,被他一把抱在怀里道:“又哭又笑,你怎么这样呆?”
安依依果真呆了片刻,跳起来:“你,你,你……”你怎么抱我!
“我什么?”李诞气息微弱下去,嘴上不肯有半分积德,“我养活你十几年,你当是白养活的?吃我的穿我的用我的,你就该做我娘子!”
安依依被他的歪理惊得目瞪口呆,细细思索竟完全无法反驳,蓝瞳长睫的大眼睛看向刘苏,“我要去中原!我要嫁给中原的美少年!”
养活我就为了让我做他娘子的李诞大叔什么的,好可怕……
李诞欲哭无泪,一急竟晕了过去。
安依依大惊,摇晃着他喊:“李诞,我不嫌你老了,你醒醒!”
刘苏:“安依依,你再摇他一会子,他再也醒不来了。”
“……”安依依窘然放开手,让刘苏替李诞摸摸脉搏。不放心地问这与自己年纪差不多的汉人姑娘,“你能行么?他真的不会死么?”
汉人少女单手提着昏迷不醒的店主,将人拎到他房里那张描金大床上。
“他死不了。只是这伤养起来费劲,须得有人悉心服侍照料,令他胸襟畅快,笑口常开才好。”
顿了一顿,“照料病人最麻烦了,我们去中原看美人罢!”
中原有浮戏山主那样的美男子,便是潋滟殿下也不如他美。还有沈拒霜那般风流不羁的青年,听说洞庭水帮的少主云梦泽亦是年少英才……安依依,你总能找到你喜欢的那一款。
安依依偷眼看看兴致勃勃诱惑她的刘苏,再瞧瞧脸色惨白的李诞,羞红了脸,生生变成了依依不舍的安依依:“等李诞醒了,让他带我去中原看美人!”
刘苏微笑,我就知道,你舍不得他。
摸着腰间的“灵犀”。我比她还要舍不得你啊,阿兄。没了你,浮戏山主那样的美人,都失色了。阿兄,你几时才能回来呢?




姽婳将军传 第62章 长安悦
既然西北关于刘羁言的消息都是潋滟故意使人放出,刘苏只得怏怏回中原去了。
此时天气转凉,她人和着西风一路走来,每到一处,眼见得满目葱绿渐次转为枯黄,倒显得自己如司秋风霜般,这样想着,又不免叹口气。
可恨这些年在莺歌海下了许多工夫打探,也只知道阿兄当年是去了金陵。他到底遭遇到了什么,一概不知。
潋滟得了含青剑,却也因转手多次,前头消息一概不可查了。
不日抵达长安。说来也巧,她在偌大帝国的千山万水里兜兜转转,却是第一次来到这繁华靡丽的国都。
长安在南山下,远远望去,方方正正的城池在秋日阳光下泛着微金的色泽,尤显富丽堂皇。
长安本是前朝都城,前朝末年黄巢作乱,几乎一把火烧了这千百年来从未有过的堂皇帝都。
多亏晋太祖赵胤及时攻入城内,救下了这座举世无双的都城,连同城内未及逃脱的数十万人性命。之后晋太祖攻杀黄巢,平定纷乱扰攘的天下,建立晋朝,仍旧定都在这意味着“长治久安”的长安。
因宫室未毁,晋太祖厉行节俭,并未大兴土木,因此宫禁还是前朝三大内——大明宫、太极宫、兴庆宫,再加上位于都城东南的曲江苑,百年间偶有修补,也壮丽威严地到了如今。
前朝才子有诗云“百千家似围棋局,十二街如种菜畦。遥认微微入朝火,一条星宿五门西。”说的就是长安城方正的坊市布局中,官员早朝之时,一线灯火的景象。
刘苏从西北来,午后进了郭城金光门,向前两坊,便是西市。
长安城内不许私人跑马,却有官办马车,按时刻奔驰在各坊之间,一人乘坐一次只需三枚通宝。
刘苏到西市,寻一家邸店住下,将马寄养,自己背着裹成一长条的含青剑出了坊门,拦一辆双马拉的公车,递出三枚黄灿灿的通宝钱,入内跪坐好,向原有乘客点头致意。
车夫亮嗓喝一声,马鞭一甩,马车便轻快向前驶去。向东过了延寿坊,左手边便是皇城,依次有含光门、朱雀门、安上门,右手边是太平坊与光禄坊。
车夫听得这姑娘不是长安口音,便要显示天子脚下的优越,因扬声道:“姑娘看好了,眼前要驶过去的便是朱雀大街!”原来马车已行到光禄坊东北角。
刘苏揭起深蓝麻布车帘向外望去,高大坊墙徐徐向后退去,眼前豁然一亮!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她仍是被这阔大的街道惊到了——朱雀大街是长安城内最为宽阔的一条街道,仅宽度便有四十五丈!
路面是夯实的黄土,纵向分为三路,最中一路植满垂杨的便是御道,从郭城南正门明德门到皇城南正门朱雀门,一路通向太极宫南门承天门,唯有天子大典出行可用。两旁较窄的才是官员与庶民通行的大道。
马车一拐向南去了,刘苏便问车夫:“这是怎么走的?”
车夫笑道:“姑娘从外地来,想必不知道长安城的规矩。朱雀大道正中是御道,不可横跨。姑娘要去平康坊,咱们须得先出了明德门,再拐回城中来。”
刘苏便不再问,淡淡看着车外壮美的都城。
车夫心道:“不知是哪里来的姑娘,连个使女也不带,急吼吼便要去平康坊。那是什么好去处,只怕是未婚夫婿流连平康坊,这姑娘远道而来是去捉奸的罢!”
过了延祚坊东南角,出五架高楼、飞檐翘脚、黑瓦覆顶的明德门,车夫笑道:“车里几位客人住在永宁坊,我们便不从明德门进城,索性从启夏门入城吧。姑娘放心,误不了你的路。”后一句,是专说给刘苏听的。
马车便又向东,从启夏门入了城。因是公车,城门口的金吾卫也不加查验,挥挥手便让通行。
进了启夏门,车夫笑道:“姑娘留神看右边大雁塔。”
晋昌坊慈恩寺内大雁塔是前朝高宗为纪念生母文德皇后所作,后又经女皇重修,两百年来这七层青砖塔早成了长安盛景之一。
过了晋昌坊,再向前两坊便是永宁坊。车上几位客人下了车,车里便只余刘苏一人。车夫边赶车边笑问:“姑娘来长安是做什么?”
“……找人。”车夫心道,果然如此。因敢去平康坊大闹的姑娘都不是什么善茬,车夫缩缩脖子噤声,甩出几个鞭花来。
再向前,能望着皇城东南角的地方,便是平康坊。车夫撩帘子请刘苏下车:“坊内许多人家,姑娘若要找人,还须问准了。”不要被刁滑的帮闲哄骗了去。
刘苏对车夫一笑,露出两颗尖尖虎牙:“多谢。”大步进了这脂粉流香的千古风流胜地。
车夫在后心想,这姑娘笑得好生招人爱,也不知是谁家郎君这般好福气,竟也不知珍惜。
因此时天色尚早,还不到平康坊最热闹的时候。姑娘进了坊门,四下便如清晨一般静寂,她负手径自向前走去,边走边想,自己这算是与秦楼楚馆结缘颇深么,怎么一个两个的,都约在这种地方见面?
想了想,多半是自己太不像个姑娘的缘故。自嘲一笑,折向长安城或者说整个大晋最为有名的妓馆——媚娘家。她要找的人并未给她相见地点,但按着他的做派,定是在媚娘家无疑。
媚娘家如今当家人便唤作李媚娘,年不过二十许,因着盛唐富丽风味而驰名天下。——本朝士人崇尚清雅,独她这里存了前朝一味奢靡,反而大受追捧。
妓馆帮闲均是训练有素,一听得“沈郎君”三字,虽是神色古怪,却也极快地将刘苏引到李媚娘房内。
彼时风气,一家妓馆至多有三两名女妓,自小便有专门女教师教导弹琴吹箫,吟诗写字,画画围棋,打双陆,抹骨牌等等百般淫巧,一俟学成,便是那风月场的魁首,温柔乡的状元,引无数人倾倒。
尚未进屋,便听得一阵铮铮淙淙声,帮闲见刘苏驻足细听,面上似无通常来寻人姑娘娘子的怒色,因笑道:“媚娘好箜篌。”箜篌流行于前朝,本朝并不多见。
只听房中一个男人声音道:“昆山玉碎凤凰叫,芙蓉泣露香兰笑。十二门前融冷光,二十三丝动紫皇。”吟的是前朝“诗鬼”绝唱《箜篌引》。
她便知自己找对了地方,这位沈郎君并非别人,便是那在白帝城见过,相约完成阿兄愿望的“沉鱼”沈拒霜。
“一代倾城逐浪花,吴宫空自忆儿家。效颦莫笑村东女,头白溪畔尚浣纱。”刘苏也不进屋,随口拿首诗压住了房中箜篌曲调与沈拒霜声气。
沈拒霜听得这人是拿西施典故取笑他名号“沉鱼”,也不动气,大笑出门:“你来了。正好今日曲江灯会,金吾不禁夜,官家在紫云楼与民同乐。咱们也携手同游曲江去?”
谁与你携手?知道沈拒霜惯会调戏女子,刘苏只不理他,朝房里看了一眼,却是只瞧见温软帘幕低垂,看不见那一身盛世风流的李媚娘的倩影。
不是他说,她都忘了今日是中秋节。
“如此甚好。”灯会那样热闹的场所,才是最能保守秘密的地方。
定下约,刘苏依旧回西市去,找一家胡人食肆要一碗馎饦、十串炙羊肉慢慢吃完。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眼见店里店外众人都是一副按捺不住的神情,已有不少姑娘郎君身着盛装向曲江方向去,便也随着人流慢慢走去。
曲江岸边早已架起灯火,尤以曲江苑为盛,苑中最辉煌灿烂之处,便是紫云楼。
沿岸枝头树梢无不挂满丹绡、文锦蒙裹的各式花灯,有美人灯、故事灯、动物灯、花草灯、亭台楼阁灯诸种,远远望去,便如星河倒注一般;又似数斛萤火倾泻于曲江岸边,倚草附木,不愿离去。
自大慈恩寺起,人流已汹涌如潮,摩肩接踵。慈恩寺庙门悬一横幅,上书:禁车马,禁烟火,禁喧哗,禁豪门家奴辟行人。
刘苏这才晓得为何今日一到傍晚,所有公车便不肯行往曲江,而游人皆是步行而来。
长安城市坊制度与宵禁令极为严密,然而每年上元、中秋、下元节是例外。
便有心思灵活者席地坐于地下沽酒,偶一抬头,树上无不悬灯,灯下无不设席,席畔无不坐人,人无不歌唱鼓吹者。甚或有年轻人好热闹,仿前朝风俗燃起篝火,少年男女挽手成圈,踏歌起舞,极尽风流婉转。
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刘苏只在人群中随波逐流,心道:“若是蓦然回首,那人可会在灯火阑珊处?”
终究不敢回首,只当那人便在身后灯火尽头处看着自己,这一回头,便会被沉重现实惊飞他的影子。
随着人流来到紫云楼下。早有传旨内官站在紫云楼上呼喝:“官家尚未离宫,众人可自便。”楼下熙熙攘攘,众人只等着看当朝官家、大晋天子——天华帝赵钤。
过得一时,那内官又喝到:“官家已入夹道!”夹道便是自大明宫、兴庆宫,沿着郭城东墙修建而成,专为天子巡幸曲江的便道。
人群吵嚷起来,刘苏正微笑间,忽觉背后如中利箭,猛一转身,看向目光来处。
只见沈拒霜揽着一名高髻女子,二人俱是盛装华服,坐在一株梧桐树上对她微笑挥手。




姽婳将军传 第63章 襄王府
刘苏便分开众人走向沈拒霜与李媚娘二人,趁人不注意,攀着枝条轻飘飘上了树。纵有金吾卫看见,只当是少年人活泼好动——各处树上均有人攀爬,并不少这一处。
刘苏似笑非笑:“怎么忽然要在长安见我?”她倒不防着李媚娘——既是沈拒霜带她来的,自有沈拒霜去防备她。
拒霜倚在媚娘肩头,轻笑道:“我突然有了一个绝妙主意,正是要借这长安城的力量,才能成事。”
忽地树下山呼万岁之声不绝于耳。
刘苏顺着他视线看去,只见紫云楼头,着白色箭袖常服的帝王高高伫立,俯视着芸芸子民。心头一跳:“你要借朝廷的力?”
自古以来江湖的规矩便是远离庙堂,沈拒霜这样的打算,无异于与虎谋皮——或者说,身为江湖人,他们有何资格与朝廷谈条件,要庙堂帮助他们打击另一拨江湖势力?
侠以武乱禁,高居庙堂之上的人只希望江湖平静无波,不要扰乱了治下百姓安居乐业。又怎会容他们平地生乱,打乱如今甚是稳定的江湖势力?
沈拒霜打算得轻巧,总要给她一个理由使她信服。拒霜便道:“媚娘,你说与她听。”
因要与人说话,李媚娘便摘了幂离,眉间鱼鳔花钿闪闪发亮。“奴家哪里懂得郎君与姑娘的弯弯绕绕?不过是送往迎来,识人多些罢了。”
刘苏神色沉凝,自来欢场便是消息最为灵通的地方,李媚娘这般说,是有甚重大消息?
“月余前奴家曾接待一位客人,据那客人的说法,代地那一位,不安分得很呢。”
代王赵壅乃当今天子叔父,因代地紧邻朵颜族,代王常要替天子守国门,手底下势力非同小可。
大约是国门守的时间太长,代王不耐烦,便生出些替自己守国门的想法来,大肆招揽能人贤士。如今朝廷不一定知晓代王的心思,江湖上却是人心思动,已有不少人投了代王。
“代王的谋划风险太大,我可不参与。”自来叔叔想夺侄儿权力的,成功者便少。
她过去所知晓的历史里头,倒是有一位,那也是因为叔叔极强势而侄子仁弱。当今官家天华帝仁慈是有了,却不是弱到可欺的主儿,代王只怕打错了算盘。
沈拒霜嗤地一笑:“我何曾说要与代王合谋了?正统便是正统,岂能轻易推翻?”
那便是要与当今朝廷合作?他一个谋划着推翻自己师门正统的人说出这样维护正统的话,教刘苏好生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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