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火器称王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顽城
不远的桂平城上,很多人都趴在城墙上呼喊着。金士麒决定了,回去之后就宣布这次搁浅是一种战术。
而武腾号还在半里之外,它正在高速赶来救援。
但贼兵来得更快!他们就像嗅到了肉香一样!
原本逃跑的贼船,毅然掉头杀来;原本追在后面的,正加速赶来;原本犹豫不决的,立刻信誓旦旦地扑杀过来。足有0多条贼船从四面八方赶来参加龙泽号的盛宴!
它们迅速游来,箭矢如雨般洒落!
龙泽号上的火箭一箱箱射出去,四处白烟弥漫、火光闪烁。一条贼船被射中,就有更多的贼船在逼近。它们也领悟到了龙泽号的射击死角,便从头尾两端靠近。
甲板上已经陷入到沸腾阶段,火铳手们一轮轮齐射,之后开始乱了节奏变得七零八落,有人把火药撒在裤子上腾起一团大火。随后贼兵们也开始放火药箭——就是那种上面包裹着火药和松脂球的箭矢,落在龙泽号的船帆上就会燃爆!
竹帆接连被点燃,在水兵们头顶翻腾着熊熊燃烧,一片片一团团洒落下来。有的水兵没射翻在地,又有火焰落在他身上。但身边的同伴正慌忙救火,几个人抬起熊熊燃烧的竹帆丢下船去。甲板上越来越乱了,外面的贼船越来越密集,终于最后一箱火箭也被射了出去。
“火铳手,上铳刺!”甲板上嘶吼响彻,“抓藤牌,不要救火啦!”“重新列队!回到各自炮位,只眼前,不要管身后!”“呀,武腾号就在二百步之外了!”“振作!贼子不会一起上来,听都司的号令!”“注意武腾号,他会射箭过来!我们要卧倒!”
金士麒的袖子被烧掉了半只,手臂上**辣的疼痛,他连瞥一眼的时间都没有。大约20条船,至少200名贼兵们即将冲杀上来。
火铳还在一阵阵地射击,眼着贼子们被一片片地射死在那些小船里,但更多的船只已经逼近龙泽号的船身。
“轰”的一声,第一条贼船轰然靠在了龙泽号的船舷上。
“抓住啦!”“跳帮!”船舷下面的贼子们在吼道。紧接着就有抓钩、绳梯丢了上来,随后就到几根钩镰枪、爬杆的晃动。“上去砍死他们!”“我***你老母柳州水营!”
“我等的就是这个!”金士麒大吼道,“我等的就是这一刻!”他心中不禁狂笑:这火器时代,谁跟你他娘的玩接舷白刃战!
明末火器称王 第138章 时来运转
当那些贼兵们围困了龙泽号,他们要冲上去痛痛快快杀一场。刹那间,从高高的船舷上飞下一个圆滚滚的小家伙。它只有拳头大,一端还插着手柄,正冒着白烟凌空翻落下来。
很多贼兵在生命中最后一刻到的就是它,“天启七式系列手雷”之“浔州展销会纪念版”,限量生产000枚啊亲!
每枚手雷的内部采购价钱银,用水兵们的话来说,“价值一条大蹄膀啊,轰隆一声就没了!”
此刻的金都司气势如山!“手雷,丢他00两银子的!”
刹那间数十颗、上百颗的手雷,撕扯着道道白烟漫天飞舞,龙泽号好像一棵大梨树被狂风吹过,几百果子“噼里啪啦”被吹落在四周的贼兵群中。
这就是火器时代的接舷战!从现在开始,那种冷兵器殊死拼杀的壮丽景色将一去不复返。水兵中没有“掷弹兵”的编制,但自从天启七式系列“燧石拉发”手雷诞生之后,投手雷变成了一种简单粗暴的工作。无论你的本职工作是什么呢,火铳手、火箭手或者舵手,都可以轻易上手。
不需要任何的技术,只需要勇气和力量。
手雷被一箱箱地被抬上甲板,掀开盖子,它们乖巧地躺在干草上等待着实现使命的一刻。天启七式手雷的外壳已经进化为熟铁制造的球形构造,那是藏宝港工业技术的结晶。制铁所中的锻压机将熟铁压成2毫(06毫米)的厚度,然后趁热送到水力锤锻机上,用500斤的铁锤反复捶打,连续0次之后就锻造成半球形铁壳。
随后那些铁壳就被送到兵工厂去,交给那些勤劳善良的女工。她们动用灵活的手指,把铸铁弹片、硫磺燃烧剂贴合在铁壳里面,再拼合在一起,形成一个可爱的小铁瓜。再灌入火药,再安装手柄和引信,外面还要贴一层防潮、缓冲的纸料。
在金士麒的眼中,她们工作的时候真是格外美丽。她们就像给孩子的纳布鞋一样仔细操弄着那些引信;像是给丈夫烹制午饭一样调配着火药,真是伟大的女人。
目前藏宝港的手雷生产线上有0名女工,每天可以组装00多枚手雷。在浔州江口这一战中,龙泽号一分钟之内丢出了天的产量!
船体四周立刻火光闪烁,如一片狂雷般不停地炸响,火光犹如一朵朵血莲在河面上盛开。那凄美的一幕稍纵即逝,转瞬间又在咫尺处再次释放。河面上青烟弥漫、血肉横飞。每条小船都分摊了数枚、甚至十几枚手雷,那些几乎不着寸甲的贼兵们当场被炸翻了天。
水兵们陷入了极度的亢奋中,他们在船舷上迅速探头,顺势就把手雷丢出去。手雷落在贼兵的船舱里蹦跳着冒出滚滚白烟,然后轰然炸裂!红艳艳的火光伴随着爆炸力,把船体炸开木头碎片,还有兵器、绳索、衣服、脚丫子、眼珠子……四处横飞。虽然黑色火药爆炸力有限,但在有限的距离内仍势不可挡,整面的藤牌都被生生撕裂,连同后面的贼兵一起炸得翻飞。
若是“防御型手雷”,还有有百余枚铸铁弹片肆虐横飞,凶残地切割着方圆二十步之内的一切**。若是“燃烧型手雷”,则在爆炸处轰然涌现一团红艳艳的火苗。手雷即便掉在河水中也会炸开,伴随着一声闷响,河面上轰然涌起一股白浪,随后就有鲜嫩可口的鱼虾浮上水面。
这一刻,龙泽号的船身被道道光芒映照着,它傲然于一片火焰和浓烟的花海之中,它在丛中笑得浑身颤抖。它们的船舷木板厚达寸,即便是“防御型手雷”的铸铁弹片也无法炸损,只能在上面留下一片片青灰色的烧灼和密集的弹痕。
正如金士麒反复强调的那样:它们是兵船。它们不仅有大象的体魄,更有犀牛的披甲。
这种手雷接舷战术,非职业兵船请勿模仿!
杀戮之下,贼兵们溃败而去。
但只有远一些的贼船才有逃命的机会,那些贼子们被惊恐捆缚着,疯狂地划桨撤退胡乱找着方向逃去。而近处的贼子们全都沉浸在火力的肆虐之中。那些船只被震裂、在河水中翻腾着,其余的都是满船的死伤。
00枚手雷攻击完成!
转瞬间,河面上忽然寂静下来——那是一种奇妙的寂静,它并不是没有声音,到处都是呻吟声、哭嚎声,还有滚滚的水声,火焰烧灼的噼噼啪啪的响声,零星地火铳声音。这种寂静是来自那些士兵的内心之中——他们站在甲板上,手扶着船舷或者桅杆,或者握着火铳和长矛,都惊愕地着船下那血腥的一片。
短短的分钟,甚至武腾号还未抵近过来,这一切就结束了。
龙泽号的手雷接舷战迅猛、残暴、绚丽、一边倒地结束了。贼兵们留下了0几条河船,正被河水冲着逐渐飘散。到处残船断木,残破的尸体在河水中荡漾着,血水蔓延了几十步的江面,在江水流作半里长的一道暗红。
目睹这一切,金士麒也浑身颤栗!
这一刻,他竟然感受不到得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种“释放了妖魔”的震撼!他虽然早就知道手雷会有如此的威力,但这一幕真真切切地展现在他面前,并且是以如此残暴的形式铺展出来时,他也被震撼了。毕竟“手雷”这东西,在他的印象中不过是稀疏平常的武器。但在这个时代,它们竟显得如此突兀和凶残。
正如查应才所说的那样,它会彻底改变战场。在柳州水营和迁江陆营的未来战场上,恐怕再也没有白刃战了!
“龙泽!”欢呼声爆发出来!
“金士麒!”水兵们呼吼着主将的名字。“胜利!”“威武!”“水营!”“杀光他们!”水兵们接连跳跃着、扑倒在地上,把最后的手雷投向最后的残敌!
不远的桂平角楼上,也旌旗摇动,无数双手在那城墙上挥舞!
城门也开启了!
成百上千的军将、平民、士兵们奔涌而出直跑到岸边来!他们雀跃狂呼着柳州水营的名字,呼唤着金士麒的名字。东边、北面的两座码头还在燃烧,但那些硝烟已经压抑不住整座桂平的亢奋!
姚孟阳在武腾号的船头拼命地挥舞着拳头,那船上的士兵们也咆哮着高举武器向战友们欢呼着。他们毫不停歇,挂起满帆继续逆郁江而上。去追杀那些逃跑贼船。水营其余的6条河船分作组,它们在江口四处去剿杀那些重伤的、濒死的贼船。每条船上都有20名水手合力划桨操帆,只有组水兵负责射箭。若是距离近了,就丢出手雷去轰杀贼子。
整场战斗,小半个时辰就结束了。
打扫战场,花费了个时辰。那些流落在江上的贼兵只有零星的抵抗。他们的斗志比辽东的建奴差远了,只要把船靠过去,大多残兵就哭嚎着高举双手跪地求饶。
武腾号沿着郁江一路追杀出去,2个时辰之后才回到浔州。
最后战果统计——贼兵来70条船,最终逃走了约0条,被烧沉、烧坏了20多条,俘虏了20条。
贼兵兵力约一千数百人,战死400余人,获首级50;俘虏00人,全都带伤,其中半数人活不过三天,其余的也会被当作逆贼处死。
桂平县北码头上停泊的民船、浔州卫运粮船大多被焚烧殆尽;东边码头停泊的两广各部的军船损失了三成。两地被杀害、烧死的军民也有数百人之多。
柳州水营战死20人,受伤的近百人。龙泽号和两条大河船受损,主将金士麒的眉毛胡子也被烧掉了好几片,右手臂上的烫伤虽然只有铜钱大,但很疼!龙泽号依然搁浅在沙洲上,它的半数帆装都烧毁了,两根桅杆也着火。
金士麒正组织着救人救火,忽然到桂平东港口开来了几条小船。
它们前追后赶地冲向龙泽号,好似在比赛一般。
最先冲到龙泽号身下的是一条小快船,船头站着一个消瘦的中年将领,上去略微眼熟……“哈!我先到了!”那家伙喜气洋洋地吼着,然后才一拱手:“金都司!这一仗胜的精彩啊,简直是气吞山河!”
“不敢当不敢当!”金士麒也拱手致谢,“敢问……你是谁啊?”
来将忙自报家门,这位姓李的将军竟是南宁卫的一名指挥同知。这个职务相当于“副指挥使”,是从三品的武将。金士麒忙亲自抛下绳梯,亲自伸手帮李将军上了龙泽号,然后才恭敬地上前参见:“将军辛苦了……属下感激将军前来助战。”
金士麒暗想:如此迫不及待地跑来,一定是来分战绩的!刚才敌兵压境是你在干嘛?刚才我被围困的时候你去哪儿了?真无耻啊……
“助战?不是!”那李将军使劲摆手,“我是赶来采买货物!金都司,你那火箭还有吗?”他说话的时候,还往后面的江上着,满脸焦虑的样子。那后面的江水中几条小船正高速追来,眼着也到了。
金士麒豁然明白了,这帮军将们倒是鬼精啊!他们到水营的战斗力强悍,就来抢购了。
“多少还有点……”金士麒木然地四下,“这也不是时候啊!将军你,我们是不是应该先救火,再把伤兵们安顿一下……”
“那些让底下人去做,我们谈正事。”李将军急道。他眼着后面几条船已经靠近了,忙一把扯住金士麒,“你们剩下多少火箭?有没有五百箱?我全要了!”
紧接着,其他几条船也赶到了,“金千户!”新来的客户们吼着,“快!拉我上去!”“我带着银子来的!”“我是来火箭的!我要那种冒绿烟的!”
首先上船的李将军立刻怒了,朝下面吼道:“先到先得!”
“屁!金士麒又不是你的属下,他属于两广各部!”紧接着抓钩就被抛了上来,下面的人开始往船上攀爬。
“那也先到先得!”李将军冲过去咆哮着,恨不得把竞争对手踢下江去。
金士麒不禁莞尔。他再往外,码头上更多的船只下水了,都是冲着龙泽号奔来。此刻战斗还没完结,龙泽号还在冒烟,水手们还在流血,河面上贼船还在逃窜,那些军将们就已经迫不及待冲到金士麒的身边花钱。
他们在龙泽号的甲板上拥做一团,李将军紧紧抓着金士麒:“你是南丹卫,我是南宁卫,我们都是‘南’人,应该好好亲近亲近!”
“是是!”金士麒擦了一把汗,心想我的大人啊,你这个笑话很冷啊……
旁边又有一位老军官汹涌地扑上来,他操着一口广东腔,“金都司!我要买你那个……最后出场的砰砰砰……”
金士麒擦掉被喷了一脸的唾沫,“你说的是手雷?”
“对对!你给我个好价格!”
“好说好说!”金士麒连连求饶,“能不能先帮忙,把我这船拖到岸上去?”
“那可不行!”几个军将一起吼起来,“你上去了,就会被那帮人抢光了!”“我们可是坐船来的,这是诚意啊!”“我们是明年的先锋部队,先给我们出货!”
金士麒不禁大笑,“放心吧,我在藏宝港有一万工匠,两广的兵工采购我能全力供应!”
明末火器称王 第139章 生意兴隆
江上的硝烟还在弥漫,两广各部的军将们就络绎不绝地扑向龙泽号,好像赶集一样。
他们把金士麒团团围住,撕扯着把他拖进入龙泽号的后舱中。“金士麒!你给我说清楚,正月之前能不能交货?”“你听着!手雷第一批货必须给我!”“金士麒你小子说实话吧,5两银子一箱你也有得赚啊!”
在那场水战过程中,这帮军将们都蹲在城墙上望着柳州水营的表演,他们心情很复杂。他们亲眼目睹那狂暴的火力倾泻,那凶残的杀伤力,还有水营奋勇追杀贼兵把他们一船一船地杀死在战场上再点燃熊熊大火那淋漓尽致荡气回肠的一幕。于是,他们彻底被打动了!
今天这场袭城反击战虽然精彩,但对于剿灭胡扶龙战争来说只是一个小插曲,再过几个月就有一场大战来临。那将是持续数月的,几万官兵对几万贼兵的殊死拼杀,将极其残酷。这些军将们都将投身其中。虽然他们往日里过着混吃等死的日子,但他们对生命也很珍惜,对战功也很有需求。因此战斗一接近尾声,他们就争抢着跳下小船冲上龙泽号。
可怜的龙泽号,它搁浅在江水中央,桅杆和甲板上依然残留着火焰。却被两广各部的军船围困在中央,后面还有一条条小船赶过来,好像战斗仍在继续。船舱里的金士麒也吓坏了,生怕自己被热情的客户们活活挤死。他奋力推开几个人,狂吼着:“啊,拿开你的手!不可以,不能碰那里!我求求诸位将军、兄台、叔叔伯伯,我的船还在着火!今天我一个单子都不签!”
眼就要被憋死了,金士麒猛然吼道:“诸位,我还有好东西给你们!”
众人这才纷纷退开,稍微安静了一些,却都死死盯着金士麒怕他跑掉。金士麒终于长出一口气,把扯乱的衣服整理好。
“诸位大人,诸位将军,来自两广的诸位兄弟们!我要说的是……我卖的不仅是武器,还有战术!”金士麒悄悄走到船舱门前,透了一口气。一屋子的将领军官们瞪着眼睛,乖乖地听着。
金士麒最近领悟一个道理:做大生意,应从大处着手。
也就是说你要卖一个东西,不能直接吆喝它,而应该先贩卖一种“文化”。就比如卖汽车的,宣传的却不是汽车,而是一种社会地位和个人奋斗的成就感;卖烟草的,你可以讲述着男人桀骜不驯放纵自我的精神;卖照相机的,要珍惜美好时光、感动常在。
总而言之“文化”是一种凶残的东西,能杀人于无形之中。你一旦被“文化”命中心脏,就会乖乖掏钱。
金士麒是卖火器的,他今天给大家带来的是“火力压制学说”。
所谓“火力压制”,简单来说,就是用银子砸出一个胜利来!
他以今天的这场战斗作为范例,先说敌我力量对比。“诸位也到了,当然是敌众我寡啊,一千兵对三百啊,70条船对条啊!但为何是我们胜利了?因为我们能够释放更多的火力!火力,只有火力才是战场的决胜力量!”
他又分析战场布局、战役目标、敌我死伤交换比。虽然这场战斗的耗费很大,火箭用掉了400箱,手雷近500枚,但我们的收获更大。他也客观地提到了火箭武器受到风向和波浪的干扰问题,但他话锋一转就说这只是水战的弊端,在陆上作战就不存在这个问题。
“你说,一箱火箭6两银子贵吗?”金士麒指着一个六品的千总,官衔太高的他不敢指人家,“你再算算一条人命的价格,还有战功的价值,我觉得很便宜啊!”
“兄弟们,我今天消耗的弹药价值2000两。听起来是挺多,但我俘获20条大船就拿回了成本,而且还有的赚啊!”
“火力在手,懦弱的士兵也会变成英豪,瘦弱的汉子也会变得健壮。你们都不会相信,今天在这江上奋勇杀敌的水兵们,在两个月前他们都是纤夫啊。”
“我金士麒若是没这几百箱火器在手,现在我还能站在这里吗?我早都被劈死了!”
“兄弟有个不成熟的想法,准备开设一家训练营。凡是购买我兵器的都可以选派军官来参训。你们每订购一千两银子的货物,就有一个名额。”
满船舱的将领都听着金士麒一个人唾沫横飞。空气中充斥着汗水、火药、硝烟和荷尔蒙混杂的气息!那些军将们面色潮红,呼吸浓重,他们开始相信:只要收到藏宝港发来的一箱箱火器,他们的部队也会变成战场的主宰。
这就是洗脑!
金士麒正讲得开心,忽然船动了。
“我马上回来,诸位不要离开。”金士麒忙出去,原来大船正被一道缆绳牵离了暗沙。
那是很壮观的一幕,那缆绳横跨了200步的江面直达岸上,那里竟有数百人在拉纤——他们大多是两广各部的士兵,也有当地的百姓,甚至最前面还有一些华美的官袍。而且从城门处正赶来一队队的士兵加入那行列中,让那拉纤的队伍更壮大。
转瞬间,近千人列着笔直的队伍合力牵扯着缆绳,他们喊着号子,他们用**辣的眼睛望着龙泽号,把龙泽号向岸上拉去。随着那绳子一尺一尺地缩紧,龙泽号船壳在河底发出哗哗的声音,整个船身都微微颤抖。
金士麒本想让水兵们上岸,故计重施用滑轮组把船拖上岸去。他没想到那岸上的人正在胜利的狂喜之中,他们靠着人力和热情,要亲手把英雄的大船拖出险境!
金士麒心潮澎湃!
但在感动之余,他也有些愧疚。他知道自己今天敢于率兵应战,更多的是想建立功勋,是因为憋着一口气想要向诸人展示他武器的效力,是想发出一声最嘹亮的“吆喝”。在半天的战斗中,他并没有太多地顾惜这座小城和民众,他觉得自己的内心已经不再单纯。
此刻他面对着那些民众的欢呼和热情,心头不禁有些酸楚。
猛然间,龙泽号的船身一轻,它重新漂了起来。甲板上众人齐声欢呼,船舱里的军将们也奔了出来。
这一切并没结束。岸上的人仍然不放开缆绳,继续牵着大船把它一步步地拉近河岸,把它牵向东边的码头方向。那边的黑烟依然弥漫着,在今天上午的“火船攻击”中,那边有三成的小船都被焚毁。若不是柳州水营的出击,桂平城不知道还会有多少危难。
那岸上已经接近千人,仍然有人不停地拥挤过来。他们无法凑近了为龙泽号出力,就跟随着人群缓慢移动,高声欢呼着说笑着,他们伴随着龙泽号一步步前行,一步步接近港口。他们要亲眼着英雄的凯旋。
太阳偏西!
煦暖的阳光洒在郁江上,贼兵留下的船只早就被一一拖到了岸上。龙泽号上的火焰已经熄灭,数十名水兵整顿完毕,各自站在所属的炮位和桅杆下面,手中握紧了武器。龙泽号上牺牲的0名水兵被放在前甲板上,肩并肩地躺在一起。
忽然间,船舷边几个军将惊呼起来,把手指向岸上。金士麒忙往过去,也惊得心口一震!
那拉纤的队列中最前面那个白袍的老者,竟然是两广总督商周祚。
虽然他只是扶着纤绳象征性地走了一段,随后就被别人请离了队伍,但船上的军将们全都傻眼了——让总督大人拉纤,这谁能承受得起啊。他们如坐针毡,满船都鸦雀无声。
终于熬到了岸边,大船小心地靠在码头上。在场的千百人都齐声欢呼着,隆隆地喊着“柳州水营”的名号。待到了金士麒的大个子从船上下来,现场立刻“翁”地一声,人群向前涌动了一下。
金士麒心中暗道一声“惭愧”,他跟着其余诸将慌忙奔到总督面前跪下,齐声道:“属下之罪!”
商总督忙请诸人起身,又双手握住金士麒,“金都司立下奇功,拯救桂平于危难之中。商某能有机会帮你脱困,也仅是表以寸心。”
真是太感人了,金士麒差点当场哭出来。他心中却有些委屈:表寸心可以用银子嘛,还有很多种方式嘛,何必轻薄自己呢。金士麒低着头:“不敢劳烦大人尊体。”
商周祚淡然一笑,“你不懂。”
金士麒立刻就懂了。总督此举绝是为了给予金士麒一份赞誉,而是他心中有愧。胡扶龙造反把浔州搅得一团糟,数千人惨死在乱军之中,数万计的百姓流离失所。这一切都在商周祚任上发生,他心中本就有愧,现在他眼皮底下有发生杀人、凿船、攻城、烧粮食的凄惨一幕,这老头的内心更是备受煎熬。所以说,总督大人这种自我作践的做法,是他的自我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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