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师姐的剑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吃书虫子
杨夕看着那张被折磨得几乎脱相的脸,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忠爷,您不用骂了,仙来镇已经没有程家了。”
(修真)师姐的剑 第27章 水牢里的囚徒
程忠抬起头,因为太久不动,脖子有点生涩的僵硬,因为光源在自己身上,所以反而看不清对面的人。“什么人?你不是送饭的?”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杨夕从未想过,自己会在这样的情景下,以这样的方式见到程忠。昔日威风凛凛的程府大管家,一言断人生死,一语定人半生。在小丫鬟的眼里,是要拼了性命才能杀掉的人。
可眼前这个锁在柱子上,被洞穿了琵琶骨人,披着花白的头发,一身破烂的法衣,形容枯槁,任人宰割。
如同任何一个穷途末路的糟老头子。
“你不是给家主办差去了么,怎会在这?”
“呵,他是这么说的啊……”程忠像条老狗一样喘了半天。喘息着道:“我手上握着程家最大的秘密,你既然不是程思成派来的,那么只要你把忠爷救出去,法宝、丹药要多少有多少……”
“忠爷,我是杨夕。”
程忠的声音戛然而止,怔怔看着面前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许久,才嘶声道:“啊,是珍珠,放你进来的吧。嘿嘿,养不熟的狼,都是养不熟的狼啊……”
杨夕从背后抽出【玄铁剑】,剑尖抵上程忠的脖子:“忠爷,我要给翡翠报仇,你没意见吧。”
利器抵在喉咙上,这老货死到临头,却连眼皮都没眨一下,淡漠的问:“你刚才说程家没了,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人死绝了。姓程的,不姓程的,全都死无全尸,没能入土。”
“报应啊!”程忠忽然狂笑起来,风箱似的胸膛起起伏伏,直笑得吐出一口黑血:“程思成,看看你这五十年几年处心积虑,最后剩下了什么?哈哈哈哈,断子绝孙,老天有眼呐!”忽然,又转过脸看着杨夕,森森的说:“小丫头,你现在还要为你的小朋友报仇,五十年后我们再看,到时候,你手上死了多少小姐妹,小朋友,大恩人,你最后又是死在哪个小情人儿,小兄弟手里的!”
杨夕心里无波无澜,果断的一剑刺出,戳穿了程忠的喉咙:“我不是你。”
人血从剑伤处狂喷出来,因为水流的压迫争先恐后的从血管里往外挤,溅了杨夕一脸。
“我就是死了,也一定是死而无憾的。”
程忠的喉咙被长剑钉在石柱上,一双凶恶的眼睛终于黯淡了下去。胸口的一点幽绿,却亮得愈发饱满起来。生命的最后一刻,他说:“告诉珍珠,忠爷不怪她……”
杨夕收回长剑。摸索到那一点绿光,用力拔下来。光芒消失,现出一颗小小的钉子,色青白,形如骨。
正是程思成的成名法器【五骨断魂钉】,却又觉得与之前从齐嬷嬷那里的来的一颗不大一样。隔着老远,就能感觉到一股强烈的恶意扑面而来。
杨夕阖上手掌。这才开始打量周围的环境。
然后,她震惊了。
刚刚因为处在光源下,看不清远处的情况。而现在却可以清楚的看见,五六米外的地方,同样有一点幽幽的绿光。再隔一段距离,就又是一点……
密密麻麻的一行,不知排出去多长的一列。
杨夕倒抽了一口冷气。若每一点绿光都是一个被钉在柱子上的人,这小小的一个程家水牢,到底关了多少人?
“一,二,三,……”
杨夕走一段,游一段,她觉得自己在水牢里已经趟过了上千米。开始的时候,她还会过去摸一下那些人的脉息,然而只摸到一具具冰冷的干尸。
一身血肉都好像被什么东西,生生的吸干了去。
其中大多是穿着法袍,长发披散的修士,不少人身上同时钉着三五颗钉子。还有一些是束着头发,布衣打扮的凡人,只在胸口处钉了一颗骨钉。杨夕甚至还在其中看见了一个穿着程府家丁衣服的男人。
对于死亡,杨夕有种天生的敬畏。她觉得,这世间最大的正义是“杀人偿命”,这世上最感人的句子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这世上最有哲理的一句话是“生死之外无大事”。
杨夕一直觉得,杀人不过是头点地。
再多的折磨,那是造孽。
可眼前这些人,一看就是被锁在柱子上打熬了很长一段时日,才被活活吸干死去。眼前这炼狱一般的程家水牢,令心黑手辣的杨小驴子,也不由的怵了。
想起满地残肢断臂的程家大宅,杨夕脑子里轻轻的响起程忠的话“报应啊!”
水牢的尽头,杨夕见到了更造孽的场面。
一个赤身*的男人,全身各处关节、大穴被钉了足有三十颗【五骨断魂钉】。唯独没钉那一颗最容易致命的心脏。
密密麻麻的幽绿光点,直把这一片照得亮如白昼。
本就刀削斧刻般的五官,因为瘦弱得不成样子,愈发显得深邃。整个躯干,只剩下一把摇摇欲坠的骨头,在苍白的一张皮里支撑出个人型。
而这个男人,竟然还睁着眼睛!
“你终于来了。”
杨夕敢拿老道士的骨灰坛发誓,如果她曾经见过这样一个铁血的汉子,不可嫩会忘掉。不自觉的,就带上了尊敬。
“您认识我?”
男人看着杨夕,一双深邃的眼睛,像是在看着什么期盼多年的宝藏。“你是昆仑弟子,我等一个昆仑弟子,等了二十年。”
杨夕那贫乏的想象力,无法勾勒出在这暗无天日的水牢,日日忍受吸髓食肉的折磨,是怎样一副光景。对着这样一个人,一句“不是”,都好像成了难以启齿的残忍。
“对不起……虽然我可能会拜一个出身昆仑的师父……但即使是他,也是个昆仑弃徒。”
男人似乎对杨夕的否认有点不以为然,淡淡的陈述:“可你身上,开了昆仑剑府。”
“我只是个剑仆,借了程家小姐的光,才能去昆仑看看。”
男人低低的笑了,那样子好像是听到了“鸭蛋其实是公鸡下出来的”。
“昆仑剑修,不都是从剑仆做起的吗?而且什么时候,昆仑弟子竟可以私带剑仆了?”
杨夕因为贱了太多年,惯性的第一反应是被骗了!我一定是没有资格去昆仑的。随后又琢磨出一点不对,心脏快速的“嗵嗵嗵”跳了三下。
难道……被骗的其实是……程思成?
可是白先生为什么要这么做?脑子里响起一句白允浪反复提起的话,“昆仑崇尚,有教无类”。
杨夕“啊!”了一声,几乎不知所措起来。
饿了许多年的小驴子,在久旱的平原上经年累月的啃着草皮,高兴的啃出一朵蘑菇,以为终于可以解解馋。一口咬下去发现这朵伞状物竟然是个修行了千年,已经可以化形的灵芝马!小驴子叼着灵芝马就傻掉了!
“您,您怎么知道呢?您确定吗?连程思成都不知道的……您也是位昆仑剑修吗?”
“不,我是昆仑的守墓人。”
杨夕一脸呆滞的看着他,本就卡住的脑袋完全不能理解为什么一个给人看墓地的,都能有这么厉害。
“我不是守某一个人的墓地,我是看守整个昆仑覆灭的坟墓。”
杨夕更傻了:“可是昆仑剑派不是在昆仑山上好好的么?六十年一开山,昆仑今年还要收徒弟的……”
男人这一次没有马上回答,而是长长喘息了几声,“我的时间不多了,只能再回答你三个问题,然后,你要帮我做一件事。”
杨夕担忧的问:“您要死了吗?”
男人笑着,一副十分欣慰的样子:“不,不是死。”
杨夕点头保证,“好,我帮您做事。”热血上头,甚至连什么事都没有问。
“那……您能先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吗?”
男人轻轻叹了口气,“你还真是选了一个复杂的问题。”可从他的语调里,却明显的听出,其实这是他最愿意回答的一个问题。
“昆仑,其实不能算是一个门派的名字。它是吸引了一类人的一种信仰。”男人顿了顿,形容枯槁的脸上,现出一分激扬的神采。
“仓颉造字之时,天雷震,百鬼哭;轩辕传道之后,终究是不得好死;神农井草之末,落得个肠穿肚烂。我还听说西方大陆,有男女因食智慧之果,被逐出乐园;有小仙传火种于凡人,被上神惩罚忍受海浪浸泡、苍鹰啄食之苦。你看,天道不愿凡人掌握这世间的法则与力量。”
男人停下来,微微的喘息了一阵。
而杨夕也跟着猛喘了一口,她刚才一直长大了嘴听着,竟是连喘气都忘了。
“凡人自然不甘心,汲汲以求,前仆后继,百万年的努力,方窥见了一点天机,后来,便有了我们修仙者。”男人停了一下,露出个微微自嘲的表情,续道:“可是大多数的修仙者,一朝得道,便自诩超脱众生,背义忘本,像天道打压自己一样,转过打压后人。以至于芸芸众生,难窥大道的头一个阻力,竟是得不到传承。
“功法敝帚自珍,道统固步自封,一个个恨不得把自己的经验捂在被窝里,也不愿后来人分享一点。结果,便是人人都需独自摸索,偶有得成大道者,却也终究聚不起改天换地的力量。昆仑,则是一群不愿忘本的人。”
男人把字咬得重重的,眉宇间愈发显出刚毅神色。
“因为与世事不容,昆仑历史上五次灭门,如今的道统与当年早已不是同一批。然而每当有人逆天改命想要重开民智的时候,打起的旗号,便又是昆仑。”
男人低下头,郑重又温柔的看着杨夕,“我听说,六代昆仑的山训,是有教无类。而我,是五代昆仑的守墓人,我信奉的教义,是道泽苍生。小丫头,你喜欢这样的昆仑吗?”
杨夕大大张着的嘴巴,一直就没有闭上,两眼睁得大大的,结结巴巴道:“我……我,我可以喜欢吗?”
当然喜欢,好喜欢!
如果真的可以进去这样一个昆仑,简直做梦都会笑醒,今天就能死而无憾!可是她又笨,又坏,又身份低贱,她凭什么去喜欢这么好,这么合心意的一个地方?
(修真)师姐的剑 第28章 昆仑守墓人
“这算你的第二个问题。”男人垂眼看着杨夕,钉在石柱上的手,动了动手指,似乎是个招手的动作“过来。”
手心里,有一枚“青色的火焰”。
杨夕福至心灵的懂了,撅着屁股,把脑门贴在男人的手掌心里。
眼前忽然一黑。
记忆的片段,如汹涌般涌进脑子里。
一群血染衣衫的修仙者,被逼到了绝境。
他们在一座山门前,手持长剑,背抵彼此。
几十名剑修在外围阻挡上千敌人。剑锋所过之处,枭首如稻,割命如草。
四五个阵法师在山门前,徒手作笔,鲜血为墨,散尽全身修为,布下绝世阵法。转眼间,乌首均成白发。
当最后一名剑修,因力竭而倒下,阵法终成。
仅剩的一个不曾死去的阵法师,已经鸡皮鹤发,形如凡人老翁。松弛的嘴角挑起一抹冰冷的笑意。
苍山雪岭之上,不同门派的上千名敌人,被阻挡在绝世阵法之外。
眼睁睁看着,巍峨古朴的昆仑山门,生生陆沉。
最后一个昆仑阵法师仰天长笑:“苍生不死,昆仑不灭!”
纵身跳入开裂的地缝当中,身殉昆仑。
乌云遮日,天地同悲。
山脚下,一个凡人打扮的少年,看着昆仑山顶的【葬山大阵】的炫丽光影,嚎啕大哭。
细瘦的勃颈上,静静贴着一枚青色火焰。
许久,少年擦干眼泪,抱着一个小小的包袱,消失在莽莽山林。
昆仑山在他的背后,奇峰渐成平地。
没有什么励精图治,泣血复仇的戏码。少年在昆仑陆沉之前,只是一个略得长辈喜爱的外门弟子。八目灵根,经脉狭窄,没有先天血脉的加持。
终其一生,也未能筑基。
他回到人群中,在一个小镇上落户,像个普通的散修一样,小心谨慎的修行。中途几次险些被人捉到蛛丝马迹,都被他侥幸逃脱。
为了掩饰那枚青色火焰,他终身未娶。却养育了十几个捡回来的孤儿。
临死前,他把那枚青色火焰,传给了自己捡回来的大弟子。并让自己的弟子,把自己悄悄归葬昆仑山。
大弟子在昆仑山脚遭遇围捕,九死一生,逃进一座小山村落了户。隐藏了自己修者的身份,娶妻生子。
遗憾的是,他唯一的儿子,并不相信他的故事。于是他在晚年,把这枚火焰传给了同村一个打猎的少年。
再后来,儿女,弟子,甚至路人。每一代昆仑守墓人,拥有着形形□□的身份。甚至有一位公主,因为意外坠崖,偶遇一个濒死的道士,继承了那枚青色火焰。
因为身份过于显眼,几乎被身为国师的另一个修真者发现。
聪明的公主把自己远嫁他乡,用纹身掩饰了那枚火焰,最终在临死前,把那枚火焰传给了她最忠的侍女。
千百年过去,曾经的昆仑,渐渐被人淡忘。新的昆仑,在大陆的另一边重建,打起旗号,有教无类!
当代的守墓人,喜极而泣。可是他却没有力量去到大陆的另一边,山太高,水太长,而他,却是一个没有灵根的凡人。
他做了一个决定,带上妻子儿女,赶着马车,一路经商,向着昆仑的方向出发。
有生之年,总会到的。
纵然到不了,我的儿子,也总会到的。还有孙子,孙子的孙子,孙子的孙子的孙子!
天有不测,人有祸福。小商贩守墓人在路上病死了。
他的儿子终于赶到昆仑山脚时,亲眼见到了一场以昆仑剑修为首的血腥杀戮。
儿子是一个极其纯善的儿子,他知道自己守护的东西对于修仙者是一比巨大的宝藏。他觉得,不能把宝藏交给如此嗜杀的人,即使,以正义之名。
经商的马车,又被一家人,坎坎坷坷的赶离了新昆仑。
青色的火焰,依然代代传承,每一个守墓人,有不同意志,各异的思想,迥然的境遇。新昆仑创派一千八百年,仍未得到上代的传承,却在一片风雨飘摇中,茁壮着长大了。
“天下第一剑”的称号,再度归属昆仑。这一代的守墓人,是一个惊才绝艳的年轻人。他继承“青焰”的时候,昆仑刚刚闭合山门。资质惊艳的青年,大多容易滋生一个缺点——急躁。
他等不及昆仑再次开山,作出了一个出奇不意而又胆大包天的决定,先去把昆仑的墓藏打开。五代昆仑的遗址现世,肯定能引来六代昆仑的关注。
反正,葬山大阵重新开启,也还要十年才能真正进入。到时候,昆仑的人早就赶到了,六代昆仑战力强大,狂的都没边儿了,难道还能抢不到?
可就是这样一个草率的决定,把他的后半辈子,葬送在暗无天日的水牢之中。
那个俊美不似凡间的男子,竟然有着那样一颗狠毒狡诈的心肠。他竟然不知通过什么渠道,早早的就盯上了这块埋着昆仑遗址的地皮。
竟然能花上三十年耐心,日复一日,折辱他的身体,磋磨他的意志。
年轻人花了十年的时间来反思,终于承认,不是敌人狡猾,而是自己太轻狂。
错了,总是要改的。
年少轻狂的代价,从来是人生最大的沉重。
然后,就是二十年漫长的等待。
他被困在一根石柱上,周围是稀薄的灵气,吃的是泔水馊饭。境界一次次掉落,筑基一层直落到练气五层。
可他抓紧了每一丝那男人不来折磨他的时间,以前所未有的刻苦来修炼。不是为了逃出去,他知道那【五骨断魂钉】离体的一刻,就是自己的死期。
他只是要自己活得更健康一点,等到终于有一个合适的传承者意外来到自己面前,他希望还能有力气跟他或她多说几句话。
能多传承给那人一点记忆,把守墓人世世代代的意志,尽量多的留给那个人。
杨夕猛然惊醒,她是听说过这个人的!从她入府以来,这个人的故事就被程家下仆编成各种版本,四处宣扬。
可是听的人只注意到了【五骨断魂钉】的可怕,和水牢里夜夜传出的凄厉叫喊。甚至从未有人细细想过,故事里那个承受如此可怕刑罚的囚徒,到底是不是一个纠缠男人的登徒子。而率性狠毒的程娇郎,其实是个心比天大的野心家。
青年坚毅苦修的面孔,渐渐与面前的男人形销骨立的身影重合。
“小姑娘,你明白了吗?”
杨夕被这贯穿了千年的记忆碎片深深震撼,久久不能回神。仔细想了一下,她点了点头。
昆仑不歧视任何人。
对于昆仑来说,身份,资质,悟性,甚至一个人的性格,原则,这些通通都不重要。它唯一的要求是,共同的信仰。
“我要你做的事,就是成为昆仑第三百二十七位守墓人。”男人的眼睛,黑沉沉一片包容:“自身为钥,守护昆仑的墓藏,直到一个你认为合适的时间,把它还于天下,造福苍生。你,愿意吗?”
“我愿意的,先生。”杨夕忐忑又坚定的回答。
相比较记忆的传承,钥匙的传承要快得多。不过片刻,杨夕的手背上,便多了一朵小小的青色火焰。
男人眼里始终幽幽亮亮的星火,却渐渐黯淡了。身上三十颗【五骨断魂钉】陡然放出璀璨光华,仿佛大吸了一场生命的盛宴。
杨夕大急,扑上去拔那些钉子,可这些骨钉经年累月,深入皮肉,根本拔不出来。不由惶急道:“先生,您不是说您不会死吗?”
男人笑了,被钉在石柱上的手,吃力的比了一个“三”。
消瘦的面庞上,依稀是当年天之骄子的风采,混含着时间与酷刑打磨出的刚毅。缓缓道:“这不是死,我此生无憾,不负传承,心中已经圆满。心一圆满,灵魂就可以离开了。”
杨夕急得说不出话,只觉心里比当年被亲娘老子卖了还要难受,憋得一双眼睛水润润的:“先生,先生您还没告诉我您叫什么名字?”
男人还是笑着,赤身*,消瘦支离,满脸疲态,油尽灯枯,弥留之际的笑容,却绽放着绝代风华。“小姑娘,你这是,第四个问题了。”
说罢,不再看着一脸要哭的小姑娘。已经渐渐迷离的目光,望着长长一条水道的尽头,仿佛终于打破牢笼,走出了这囚禁他全部青春年华的禁狱,忽然露出一个张扬肆意的笑:“苍生不死……昆仑……不灭……”
再无声息。
杨夕最终哭成了一个傻.逼。
在那断断续续的记忆传承里,三百二十六位守墓人,不论什么身份,什么性格,留下的都是关于墓葬的传承,以及针对昆仑“青焰”做出的抉择,对的,或错的。
三百二十六人,无一人留下自己的姓名。
杨夕擦干了眼泪,一边沿着来路往回游,一边默默的在那记忆的传承里,留下自己的第一痕印记:
昆仑第三百二十六任守墓人,死于程家水牢。
第三百二十七任守墓人偶然路过,被砸中。这个笨蛋不知道怎么打开昆仑墓葬,也不知道墓葬的具体位置,在程家地下的哪里。她觉得‘有教无类’很好,也觉得杀人不是问题。而且,既然上任守墓人想等到的是一个昆仑弟子,她决定去昆仑看看,他们应该有办法。嗯,就这样了,三二七是个嘴笨的人,没了。
整条水道似乎是没有入口,对于程思成平日如何进来,杨夕百思不得其解。
最后按照对距离的大概记忆,用【幻丝诀】探路,找到了那个,自己调进来的洞。出口在程忠的床底下?杨夕皱了皱眉头。
六柄削铁如泥的【玄铁剑】,配合幻丝诀,杨夕在一条窄小的洞里玩出了攀岩的绝技。神奇的是,她一路下来又是滚,又是游,背后的大包裹居然没丢!真是万恶的守财奴!
爬到洞口,杨夕再一次把【玄铁剑】插在头顶的时候,忽然插了个空。伸手摸摸,好像上方洞的侧壁,又有一个横向洞。里面传来轻轻的吸气声。
杨夕眯了眯眼,一个翻身折进洞里。没好气的蹲在洞口:“珍珠,死出来,别逼我进去抓你。”
洞里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有一双纤细的手摸到了杨夕的脚丫子,“杨……杨夕,真的是你?”
杨夕把那双手贴在自己的眼罩上,那手一颤,随即黑暗里传来珍珠的哭腔。
她被吓坏了。
“我还以为大家都死了——那个使假人的杀我们跟杀鸡似的,而且人死了还会站起来听他的话,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妖法!他手下有个十几岁的男孩子,简直就是个活兵器,护院在他面前跟纸糊的一样,连家主都没接得住他三招……”
“大家确实都死了。”杨夕握着珍珠的手,她从没见过珍珠一口气说这么多话。显然,这个姑娘被吓坏了。可杨夕又不大会安慰人,她想了想抱住珍珠:“起码你活着,这比什么都强。不然,我从小到大认识的人,就几乎死光了。”
珍珠忽然静了下来。许久才道:“对哈,出事的时候你是不在程家的……”在这个小妹妹的怀抱里,她僵硬的身体渐渐软下来,恢复了冷静,轻轻的道:“程忠死了?”
“死了。一剑穿喉。”
珍珠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我在洞里不知道躲了多久,漆黑一片,睁眼闭眼都是死人。然后恍惚间听见你说话,我就想打开石门放你进来一起躲,然后又想起来,你好像不应该在这儿。心里一怕,就又关上了。直到你滚下去,我也没看清。”说着顿了顿,声音淡淡的:“我又想着反正程忠在底下关着的,万一是那些人进来了,那就把程忠杀了给翡翠报仇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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