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骄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一手消息
所有人都被李廷逸杀气四溢的话惊住了。
李廷逸定定看着李桃儿,“姑母,廷逸记得您数年照拂疼爱。可这西北,是大哥的西北,这天下,会是大哥的天下!佢梁王曾为厉戎王,至今仍有余孽在外伺机而动,大哥远征在外,我决不允许西北有任何差错。没有大哥的话,谁敢将佢梁王放出来……”他视线移向李珏宁,“休怪我李廷逸翻脸不认人!”
李珏宁又羞又恼,瞪了他一眼,“你以为我会这样不分轻重。”
李廷逸没接话,却用冰凉的视线锁住了地上的李桃儿,“姑母,我知道你手上有一面出城的令牌,今日情形特殊,还请您先交出来罢,待此事过后,廷逸自会向您请罪。”说罢不等李桃儿反应过来,他一个眼色,就有人上去解下李桃儿腰间的令牌,接着他断然一喝,“来人,送大姑太太去厢房休息。”不给人明白辩驳的时间,强压着已然无话的李桃儿去了厢房。
看着这一切发生,众人噤若寒蝉。
许久李珏宁打破沉默,面色复杂的看了一眼依旧将虎口卡在刀鞘上的李廷逸一眼,叫来崔嬷嬷,叹息道:“嬷嬷,你进去把廷逸的话告诉俣俣夫人,是生还是死……”她犹豫了一下,随即接着道:“全看她自己了。”
崔嬷嬷没有多言,给两人福了福身,进了产房之中。
之后姐弟两人一直站在院中等待,谁也不曾再开口说话。直到天色昏沉,崔嬷嬷从产房中奔出,脸上还有一丝残存的心意,“四少爷,五姑娘,俣俣夫人生了位公子,母子均安。”
李珏宁只觉浑身憋着那股劲都松了,不由自主就往后倒,好在被丫鬟们扶住了。李廷逸推剑还鞘,眉宇间却窜起一丝凝重,他抬头望着夜空,喃喃道了一句,“是个儿子。”
夜色渐深,李珏宁的车驾跟随在李廷逸后面出来,待出了大门,李珏宁掀开车帘,望着李廷逸。
李廷逸与她对视片刻,喝令周围的人到周围警戒,丫鬟们离开十步远等候传令。
“廷逸,大哥到底吩咐了你些什么?”李珏宁殷红的唇瓣颤抖了两下,“你,是不是与戴成业来西北有关?”
李廷逸惊讶的望着她,没有说话,许久之后他抬头望向天空,“我一直记得在李家村的时候,那时候一大家子住在一起,每回你牵着我的手出门,村里人人都夸我生的好,命更好。五姐,你知道么,我那时候喜欢让你带着我出门,并非贪上村里人给我的那点零嘴,我只是喜欢听别人一遍一遍的告诉我,我有个怎样的大哥!”
“廷逸……”李珏宁红了眼眶,她声音中带上了哭音,“难道你以为我会不一心想着大哥么,我……”她竭力控制住自己不要哭出来,“我可是大哥救回来的!”
“你也带大了我,除了大哥,你是我最亲近的家人,连爹娘他们都比不上。”李廷逸翻身下马,过去给李珏宁擦了擦泪珠,他的动作又轻又柔,像是在对待一个疼爱的孩子。
看到站在面前的小弟,李珏宁才发现,那个昔年张着嘴让自己喂蛋羹的弟弟已然长得挺拔如树,腰挎宝剑,眉目锋利,从军阵中几次杀进杀出了。他成了庇护自己的大树……
“廷逸,你到底知道什么?”李珏宁再一次追问,她其实隐隐明白了许多,此时此刻,她的难受和心痛到底是为了胞兄与胞弟将要承担的,还是悲痛将来发生的惨剧,抑或伤心自己无法阻止,她其实也并不清楚了。
“咱们都长大了,迟早要有这一日的。”李廷逸再次给李珏宁擦去眼角的泪水。
正如大哥所说,长久以来处心积虑派人到西北来实行离间之计的杜玉华可恨,大燕朝廷可恨,然而自己没有软弱之处,又如何会畏惧外面的风霜刀剑呢?说来说去,这是宗族里那些人自己的选择。别人可以口蜜腹剑,能添油加醋,他们不动心,将来富贵共享,他们动心,只能刀剑相向,胜者,便掌控他人命运,败者,永世沉沦。
这个道理,从第一天上战场他就明白了,只是他没想到,有一天这个最简单的道理会用在自己曾用性命保护的那些人身上。
李廷逸望着黑黢黢的天空,长长吐出一口浊气,他轻轻的道:“姐,天黑了。”
消息传到李廷恩耳中时,李廷恩颇有感触,欣慰的道:“廷逸长大了。”
从安笑着给李廷恩倒茶,“四少爷将来要做您的左膀右臂,没点本事怎么成?”
李廷恩喝了口茶,问起李廷延,“廷延最近如何?”
一说起这个从安就想笑,“五少爷这些日子一直按您的吩咐读书习武。上回为了背一篇南先生安排的经义,五少爷挑灯夜读,还让把头发绑起来拴在房梁上,结果后半夜的时候瞌睡,边上服侍的人一个去给五少爷打水,一个去给五少爷端羹汤,五少爷没人注意着,一头栽下去,听说被拽掉好大一把头发,额头上还撞的不轻。”他说着没忍住噗嗤一声,“第二日五少爷嫌头上秃了一块不好看,非让身边服侍的保宁和保康各剪了一撮头发给上去。后头说是用的浆不好,头上生了疙瘩,还叫庆春堂的大夫过去瞧过。”
李廷恩嘴角动了动,虽然李廷延的表现看似正常,他心中却难以喜悦。
心头装了大事,仍似以往一般作为,不是将西北的事情彻底放下了,就是将事情深藏心中,总有一日待西北消息传来,便如火星入了雷池,瞬间燎原。
这两种可能无论哪一种,都不是他所希望的。
他放了茶,“涂天刀那儿可有消息?”
从安立时正色道:“昨日已有传信,说涂天刀带着人已到王县,离尧山还有五日路程,算一算,此时只怕应当已到尧山脚下。”
李廷恩嗯了一声,随手拿起桌上的一封军报翻了翻,看到十河府的知府周嘉奏报谷正阳连日捉拿十河粮商审问之事,唇角溢出一丝淡淡的笑意,对从安道:“让谍卫司的人动手罢。”
从安在边上也看见这封奏报,心中唏嘘,“谷正阳是让大都督吓破了胆,好在这回阴差阳错的没办错事。”他转身出去按李廷恩事前的吩咐传令。
一日后,十河府内谭,萧,梅,黄,海五大粮商主事人尽数被狼骑军统领朗威捉拿下狱,淮南淮北江南江北四道震动!也是此时,众人才在这迅如雷霆的抓捕中察觉,大都督竟果真到了江北道,只是并不在传言之中的九江府,而是到了十河。
消息一传开,九江府内潜藏许久的余汜河不由傻了眼,他心头更是气恨交加。
他舍了正妻,舍了嫡子,舍了在九江府多年打下的基业,把九江府弄得人心惶惶,四处戒严,没想到功亏一篑。那李廷恩不愧是闻名天下的西北王,竟如此狡诈,刻意隐藏行踪,又将仪仗半遮半掩做出来,又将涂天刀召回去问罪,四处令人买粮送往河西。诸般动静,谁想到头来阵仗不小,人偏偏去了十河府!
余汜河气的一巴掌甩报信人的脸上,冲到后院就将躺在床上咳嗽的焦美娘拽到地上,怒道:“贱人,你不是说涂天刀伤重必死,运河上停的粮船一旦烧毁,西北大军必然来不及筹备粮草,李廷恩定会亲自来九江府平定乱局,为何他没有过来?”
焦美娘刺杀涂天刀,虽是趁着对方意乱情迷之时,却也并非没有付出代价。涂天刀毕竟是久经沙场的猛将,就算被焦美娘迷晕了头失去戒备,受伤之后的反击亦非同小可。况涂天刀当时毫不留情动用火铳,焦美娘仓促之下避开已十分不容易,再有西北将领手中的火铳与兵士用的不一样,子药威力更猛,内中散弹更全是实心铅弹,上有火毒。焦美娘没被打中,一颗散弹在飞散时却陷入她腰上的皮肉中。原本只是皮外伤,可焦美娘事后急于躲藏,使铅毒与火毒没有及时清除,随着伤口进入脏腑,外伤未得良药,伤口也跟着溃烂。眼下的焦美娘早已宛如一层破棉絮,连说话都十分费力了。
她被余汜河一拽,丁点反抗的力气都没有,只是不住咳嗽,帕子上全是黑黄的浓痰,还夹杂着血丝。
余汜河厌恶的撇过头,“贱人,还不说话,是不是你没有打听清楚,涂天刀给前线筹集的粮草还有些藏在其余的地方!”大战在即,粮草是重中之重,若那一百多艘粮船就是西北军全部的粮草,李廷恩怎会丢下九江府不管,跑去十河府。
天骄 第29章 暗涌
焦美娘手捂胸口等着余汜河,一双妙目中藏的是深切的恨意。当然,她更恨的是自己那群如狼似虎的父兄!
她没有多说什么,一手撑在地上垂头,嘴角不断溢出鲜红的血渍。
余汜河被她这幅浑不在意的模样气的七窍生烟,心里却也明白,他拿焦美娘没有法子。他能凌虐她,折辱她,唯独不能真的要了对方的性命!
余汜河气冲冲离去后,服侍焦美娘的丫鬟莲环从外面端着药进来,看到这副情景泪水一下就滚落出来,半抱半拉把焦美娘弄到床上靠着,哽咽道:“姑娘,这可怎么得了。”她心中惶惶不已,全然不知该怎么办了。
焦美娘反手擦了把嘴角的血迹,眼中一片死寂,“还能如何,且等着罢。”没要到一个真相,她就是熬也会熬下去,无论如何不会如他们所愿就仓促的去死!
余汜河从焦美娘嘴里掏不出话,随着九江府到处大肆的搜捕,他心头渐渐开始发慌。
他这回干的,可不是不用本钱的买卖。
和手底下的人商量过后,余汜河决定把手下的心腹余好派去十河府打探打探情况。余好前脚进了十河府,后脚便被早就守株待兔的谍卫带到李廷恩面前。余好被李廷恩秘审了四个时辰,接着被送往十河府外的一座农庄里。
两个壮汉一直守在李廷恩下榻的宅院外,眼见一辆遮挡的严严实实的马车离开,互相对视一眼,小心翼翼穿过小道去康安坊禀告谷正阳。
谷正阳在瑞祺堂来来回回走动,晃的谷夫人眼花。
谷夫人是李廷文嫡亲姨母,自嫁给谷正阳后就一直养尊处优,谷正阳连句重话都舍不得对她说,对谷正阳,她并没有该有的惧怕,当下不耐道:“老爷,明明是九江府出的事情,大都督亲自过来亦是查探涂天刀的差错,您担忧甚么。”她漫不经心的看了新染的蔻丹,撇撇嘴,“再说了,就是有个甚,还有廷文在呢。”
“你懂什么!”谷正阳眼睛瞪得像铜铃,厌恶的看着谷夫人。看她被吼了一句不敢置信傻呆呆的模样,他心底涌起一股暴躁,捏了捏拳头,挥挥手打发人走,“回你屋子歇着,外头男人的事情,你少插嘴。”
谷夫人气的倒仰!
这会儿就是外头男人的事情不要插嘴,那当初前头那女人生的儿子闯了祸,还低声下气的让自己给姐姐外甥他们写信求情?
男人,果真是没一个好东西!
谷夫人对谷正阳也不是甚么夫妻情深,她肯嫁给谷正阳,是为了以后的威风八面,眼下既然不要她管,她懒得开口。再不济,就是谷正阳倒了,她回娘家就是了,还能少一碗饭吃不成?
谷夫人起身带着丫鬟仆妇往后院走,谷万军和谷莫敌兄弟两正好焦头烂额的从外面进来,远远瞧见,就垂头避让到一边。谷夫人对这两个比自己小不了多少的继子,不说是当成眼中钉,也差不了多少,加上心头有火,哼了一声,神色傲慢的离开了。
谷万军望着她的背影攥起了拳头,恨恨骂了一句“贱妇!”
谷莫敌蹙着略有些稀疏的眉,削瘦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悦,声调发沉,透出十分的不悦,“大哥,都这个时候,您还与她计较作甚,眼下咱们家还用的着她,你可不要胡来。”说罢便以手掩唇咳嗽了两声。
被谷莫敌说道,谷万军原本有些微不悦,听到咳嗽声,立时就将这丁点不欢喜都丢到九霄云外。他伸手谷莫敌拍了拍背,看对方咳的比前几日更厉害,神情有几分凝重,忽一咬牙,“我去跟爹说,把东西献出去,为你在大都督面前求两颗圣药!”
“大哥!”谷莫敌让这句话激的打了个寒噤,他紧紧抓着谷万军的手腕,告诫他,“你不要胡来,咱们谷家今后的荣华富贵,全靠那东西了!”说着苦笑两声,“总不能为了我这个病秧子,把谷家数十人的前程都丢下不管。”
“呸!”谷万军面目狰狞的往地上吐了口唾沫,“老子的亲兄弟就只有你一个,管其余的人做甚!再说了,这一路都是你给我这大哥出主意,我不会看着你去死。你死了,让大哥一个人被那些人耍弄不成?”他顿了顿,声音压低,冷冷道:“就算是老头子,没了咱们这两个儿子,后院多的是女人给他生。那还有一个曾家的,一心等着定了天下,让娘家人给她出头呢!”
谷莫敌闻言一阵沉默。
许久后,他似是下定决心,沉声道:“既如此,咱们兄弟两想尽法子也要活下去!”
他侧身附到谷万军耳边,低语了几句。随着他的话,谷万军脸上神色变幻个不住,最终却重重的点了点头。
次日一早,李廷恩正在屋中看军中来的文书,从平进来,笑嘻嘻道:“大都督,谷家有动静了。”
李廷恩闻言哦了一声,面上带着似笑非笑的神色往后一靠,哂然道:“真是不容易。”
从平笑,“是不容易,他们兄弟两算是撑得住,几个谍卫花了不少心思。”
李廷恩端了茶,“接下来,就该是涂天刀了。”
从平听这话,沉默片刻,有些担忧,“大都督,涂天刀此去九死一生,即便成了,亦要背负万载骂名,只怕他未必肯尽心办事,他身边还带着不少精锐兵马,倘若……”
“涂天刀的确野心不小。”李廷恩放下茶盅,淡笑道:“不过算得上有情有义。即便明知是死路,为了在家中的妻小,他不会胡来。况他素来粗中有细,让他此时再去投效大燕,他绝不会肯的。”
一个是日暮西山,一个是如日方中。涂天刀这样的人,起于草莽,最大的心愿便是光宗耀祖,为儿孙后人谋富贵根基,哪怕一时贪花好色,对发妻仍是敬重有加,这样的人以小家为重,或许不会有多少忠心。可一旦拿捏到弱点,就是一柄最好的利器。
从平仔细想了想,知道李廷恩说的是大实话,少不得心中为涂天刀有些唏嘘。说起来涂天刀若一路老老实实的,以他立下的军功,将来少说也是个侯爵位,偏生不安分,一心要做军中大都督之下第一人,排挤同袍就罢了,横竖大都督是需要人站出来,和那些世家投效来的将领对立。不过涂天刀眼看大都督一路隐忍,胆气渐渐壮了,不仅要权势,还要金银,更要美人。到了南边富贵乡,身为督粮大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些豪商手段何其之多,一人一套花样,涂天刀原本就不是铜墙铁壁,终于犯下大错,落得如此下场。
想到此处,从平忍不住抬头看了闭目养神的李廷恩一眼,心下微颤,升腾起浓浓的惧意。
大都督说自己也被骗过去了,可大都督真是被骗过去了?
大都督之前迟迟不肯下令攻打河南道,又在粮草被烧前不久突传令回西北让屈大人亲自押运粮草过来,而这些用良种所产的粮草本是大部分要留作明年给百姓作为良种的。粮草被烧后,大都督看似暴怒,给涂天刀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只是给涂天刀的兵马,准备的一应物品,庞大的谋算,又岂是短短一两日就能筹划好?
桩桩件件浮上心头,从平只觉得周身发寒,畏惧更甚,什么话也不敢说,退出去轻轻关了门。
李廷恩听到响动,睁开眼看了看,眼底浮出一丝寂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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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初三的时候,李二柱与林氏夫妻侍奉着李火旺到了滁州府城。这趟到滁州府,原本是林氏听说李廷恩有意中人后按捺不住心头的欢喜,又有边上人鼓动,想亲自到滁州府城看看将来的儿媳妇。哪知林氏都快滁州府的时候,李火旺不知怎的,也叫人撺掇了两句,拉上李二柱从西北跟着来了。林氏听说公爹和李二柱要来,便令人在路上停了半个月,等着一道上路。如此蹉蹉跎跎,到七月初三才到滁州府。他们三人一来,整个滁州府就像是过年一样热闹起来,整日前来拜访求见的人,如流水一般不停。
李火旺来倒不是见孙青芜。在他看来,孙子都是要当皇帝老子的人了,将来还能少女人不成,谁当孙媳妇,只要孙子喜欢,都不算是大事儿。他来滁州府,一是想看看孙子治下的疆土,再一个,便是想孙子想的厉害,憋不住了。
虽是土里刨食的农户出身,十几年养尊处优,早便把李火旺的脾气养出来了,连着见三日人,李廷恩又停留在十河府处理军务,他就很不欢喜。
初九一早,又收到拜帖,正刺溜刺溜喝粥的李火旺登时拉下脸,“不见不见,都撵出去。”
李二柱不识字,看李火旺的模样不敢吭声,悄悄问身边的李廷慎,“是哪家送来的?”
李廷慎是李家太叔公一脉的人,与李廷恩同辈,与李廷逸同岁,自小跟李廷逸一起长大,少时亦跟着读书习武,将李廷恩当做亲大哥一样尊崇。他习武不行,在治军兵法一道上却颇有天分,李廷恩原本要安排他驻军掌管一方,谁知李廷慎不肯,自愿留在西北辅佐李廷逸,同时掌管了两支卫护李氏族人的金甲卫部曲。这趟林氏等人远道来滁州府,都是李廷恩至亲长辈,不比先前李草儿的分量,故而就让最安稳的李廷慎亲自领兵出马护送。再有有李廷慎在,李火旺面前,亦有个转圜的人。
李廷慎放下银筷,接过拜帖翻了翻,小声道:“二伯,有夏家的帖子,还有戴家送了请帖来,说是家里叫了春生楼,请三爷爷去听戏。”
“夏家?”托戴成业的福,李二柱对戴家倒是记得清楚,可这夏家,他就弄不明白了。这也不怪他,李家发迹的太快,他本质上却还是那个乡间帮人做活挣点琐碎银子的木匠,要让他弄清楚姻亲故交层层瓜葛,着实太为难他。
“就是和四虎定了亲的那位夏姑娘家里。”李廷慎提醒了一句。
“喔……”李二柱一拍脑门,恍然大悟一般,却不由得觑了一眼李火旺,赔笑道:“爹,您看,这,四虎,要不咱,还是……”
“好好说话!”李火旺没好气的瞪着二儿子,烟杆子在桌上拍了拍,气呼呼道:“管都管了,还挂着个名儿,见就见罢。”
李四虎出身特别,亲爹原本是宗房受疼爱的儿子,奈何行止不端,欠了银子后带着外室私奔。李四虎带着胞妹归来,宗房不肯认他,是李廷恩怜惜他才干,不顾李火旺阻拦将人认作弟弟,还叫李二柱收之为义子。眼下李四虎虽回归宗房,上了族谱,又认了外祖,可因此事和宗房的儿孙们弄下点心结,李火旺想想就觉得不舒坦。倒不是怕得罪宗房,只是觉得为个外室子不值。不过如今李四虎是李廷恩身边干将,李火旺看法就渐渐变了,但当初就不肯怪长孙,只是一味把罪过归到儿子身上的他,一提到此事,对李二柱依旧没个好脸色。
李二柱干笑两声,不敢吭气。
因太叔公的关系,李火旺对李廷慎这个堂侄孙疼爱照顾的很,李廷慎也不怕李火旺,见此情形就在边上插科打诨,嘻嘻笑道:“三爷爷,侄孙媳妇的家里人来见您,您是老太爷,可得把见面礼给备好,少不得要破费一番。”
“你这猴孩子,又看上三爷爷啥东西,说罢,三爷爷给你拿去顽。”李廷恩孝顺,李火旺手上好东西多得是,他不肯给孙女,对亲近的儿孙侄孙倒是一点不吝啬。况他一直记得当初太叔公的恩德,对李廷慎就更偏爱两分。
李廷慎冲李二柱使了个眼色,扶着李火旺起身,和他说笑,“那成,咱们这就去看看您压箱底的宝贝,您可别心疼。”
李火旺哈哈大笑着被李廷慎哄走了。
李二柱松了口气,让人推着他去见林氏。
林氏正在盘点东西,面前亦是一堆的拜帖,铺了满满的一个案几。这些还都是下头的人挑拣过来的,许多请安的帖子根本就不送进来,能送到他们面前的,都是林氏吩咐沾亲带故的必要送进来的。
“哎呀,你这儿也有。”李二柱看着眼睛就疼,“要不就别见了,让人送点礼就成。”
林氏面上一阵为难,嗫嚅道:“都是有点瓜葛的,咱们族里头这一年嫁来的就有好几个,还有好些是新搬来的。又有几家是族里叔婆婶婶们的姻亲,要是不见,只怕让人说嘴。”林氏富贵之后仍念旧情,最怕的就是别人说她翻脸不认人,因此哪怕是忙的撑不住,依旧想都挨着去坐一坐,说说话。
“你哪见得过来。”李二柱不是不知道这个道理,可看着一桌子帖子,还是忍不住叹气。
边上站着服侍的嬷嬷就出主意,“太太,您眼下是何等尊贵的人,不是老奴多嘴,哪还能让您一家家去拜访,您赏她们见一见,都是她们天大的荣耀。”她停住话笑了笑,“依老奴说,这些人家也是没规矩呢。不过太太慈和心善,要实在打算给他们一份体面,您不如办一场宴席,把这些人家都请来,散席的时候一家打发份礼,也就罢了。”
林氏听着有些迟疑。按着她年轻时候的规矩,这远道去看亲戚,那不都该上门拜访,把人请来,像是不太给脸的样子。
她是迟疑,李二柱却拍了板,一锤定音,“就这么办罢,前头要见爹,要见我的,不都是亲自上门,你是廷恩的娘,没道理弱了,弱了……”他仔细想了想,记起李珏宁说的词,“不能坠了廷恩的名头和声势!”
一听李二柱发话,又事关李廷恩,林氏立时便改了主意,“成,那就听你的。”
夫妻两个拿定主意,李二柱就打算和林氏商量戴家的事情。
说起来,他们这趟来滁州,有一件事便是关于戴家。
天骄 第30章 旧闻
李火旺得知林氏亲自去了一趟戴家,还打算为戴四老爷的嫡女戴碧榴谋一桩亲事,难得没有反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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