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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骄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一手消息
没想到李廷恩前因后果都如此清楚,李廷文又畏又愧,偏又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只恨自己当时看到姨母写来沾了斑斑泪痕的信就软了心肠,红着眼睛道:“大哥,是我的错。”
家中几个兄弟,连同同母胞弟李廷逸,李廷文是最早懂事,亦是最稳重的一个,从不见惹出什么是非。见他是真的明白,李廷恩缓和下语气,“你记住这次教训。大哥告诉过你们,不要去欺压比自己弱的人,那只会侮辱你自己。廷逸在西北,与人飞鹰跑马,我从不去过问,只因那些人与廷逸都有一样的本事,即便碍着我让廷逸三分,却不会一味奉承,毫无还手之力。而百姓,面对权贵富户,他们只能任人□□。你的身份去欺压他们,就是用巨人之身殴打襁褓稚子!”他起身拍了拍李廷文的肩,温声道:“廷文,最艰难的时候,大哥都不容许别人欺负你们,可你们,亦不能肆意妄为。”
“大哥!”李廷文喉头发哽。
李廷恩收回手,骂他,“男儿之泪,何等贵重,你落在蛮人手中,差点丢了性命都不曾流泪,如今更不能哭。至于你姨母的事,大哥知道她做人续弦,膝下又无子嗣,立身不易。但你不能用这种方法帮她在谷家立身。”李廷恩沉吟片刻后道:“你写封信给谷正阳,就说探听到我的意思,近日有意派督粮使去江北道监军。”
李廷文愕然的看着李廷恩,“大哥,如此一来,谷正阳只怕是要……”虽说如此一来显得姨母是有大用了,可要让谷正阳有了异心那却是得不偿失。
“他不敢。”李廷恩冷冷的笑,“此人既重权势,又无忠心,奈何欠缺野心谋略,他自己亦深知这一点,故而才会顺势第一个归降我。他在江北道并无大恶,贪点粮商的银子也就罢了,敲打他一二就可。至于涂天刀……”他眯了眯眼,没有将后面的话说完。
李廷文心下颤了颤,识趣的没有去追问,而是转了口风与李廷恩说起李廷延的事情。
“在沙洲认识了宿山书院山长的次子宿裕民,经常到宿山去游玩。上月初六宿山诗会,五弟就留在宿山住了两晚,晚上正好撞上宿家三姑娘落水,五弟跳下去把人救了起来。宿先生托人传话,想要把三姑娘聘给五弟,大伯和大伯母都不答应,说宿三姑娘被人退过婚,又比五弟大了两岁。大伯母怕宿家纠缠,就让我把五弟带到滁州来。”李廷文说起来都觉得不好意思。
宿家虽说不是世家,宿先生更只是个举人出身,可宿家三代贴钱办书院,也栽培出不少秀才,还出了七八个举人,在沙洲是颇有清名的。这样的人家,怎会逼着人家娶自家的女儿,再说就是宿家不要脸面,也不敢到大都督府头上寻晦气。奈何大伯他们把五弟当个宝,还想拖两年给五弟娶个贵女呢,唯恐一不小心五弟就被宿家给算计了,非逼着自己把人带到滁州来。
可等大哥大军开拔,五弟又要给谁去管?
李廷延的事情已有人告诉过李廷恩了,不过他并未当什么大事。李廷延注定一辈子都是个富贵闲人,一次娶妻不好,再娶一次就是,想必长房不会介意。
“既然来了,去河西前我会安排好人教导他功课。”李廷恩语气轻描淡写,却叫李廷文心里暗暗为李廷延捏了一把冷汗。
第二日李廷文迷迷糊糊还睡着,李廷延就来咚咚咚的敲门。
李廷文将门一打开,李廷延就神秘的蹦进来关了门,小声道:“三哥,咱们要有大嫂了。”
“什么?”李廷文还以为李廷延是想要出门或是又缺了银子使,手都摸到枕边装银票的匣子了,结果一下被李廷延这话将睡意弄得无影无踪。
“你说清楚,哪儿听来的消息?”李廷文坐起身靠在床头瞪着他。
李廷延眼珠子咕噜噜的转,目光落在匣子上不放,“三哥,我这消息也不是白来的。我走得急,没顾得上收拾散碎银子,你是要跟大哥……”
“行了行了。”李廷文知道他的德行,哭笑不得的打开木匣,抽出两张面额五百的银票塞到他手上,“省着花。”
“知道了。”李廷延笑嘻嘻把银票塞到身上带的锦囊里头,而后把自己听到的消息赶紧说出来,“三姐不是在戴家住着么,大哥练兵回来就去戴家住了两天。头一天晚上就看中了个在戴家做活的绣娘。”他嘿嘿笑,“这不第二天才知道那姑娘祖父以前是朝廷的大官,好像还封了什么茂忠公,跟大哥的恩师石大人是好友,大哥就说要娶那个孙姑娘做正室,还给孙家在东大街安排了栋大宅子,眼下孙家几兄弟都有了差事做。”





天骄 第12章 心思
李廷文半天没回过神,许久才不敢置信的问,“你这都是从哪儿听来的?”要真定下亲事,大哥为何不写信回西北呢?难道是因为……李廷文心里就咯噔一声,攥着李廷延的胳膊催他,“赶紧说!”
“是三姐说的。”李廷延甩开他的手,撇嘴道:“三姐说大哥有安排,先叫别到处传消息,为这个还特意敲打了戴家的人。外头的人看孙家几兄弟有了差事,还都以为孙姑娘是要给大哥做妾呢,就是这样,孙家天天都有不少的人上门,戴家的人看着都眼红了。”他说着说着就朝李廷文身上靠,“三哥,你跟大哥说一说,戴家的戴成浩说要请我去金雀楼吃酒,今儿就让我出门罢,都是亲戚。”
李廷文瞬时从恍惚中抽回身,瞪着他,“大哥眼皮底下你还敢不老实!”
李廷延把头朝李廷文怀里拱,他力气又足,顶的李廷文胸口差点喘不上气,“行了行了!你去罢,不要乱收戴家的东西。”
李廷延一副你当我傻的模样看着李廷文,又自己打开匣子抓了两张银票,而后蹦跶着出了门。
李廷延前脚一走,后脚就有人将消息告诉李廷恩。
李廷恩想了想问,“戴碧芝伤势如何?”
“照您的吩咐,戴老太爷后头又在她腿上添了几棍子,一年半载,她出不了门。”从安笑道:“想来戴家这回请了五少爷去,是想探问能不能找人给戴碧芝治伤。他们也知道,正经大事,五少爷做不了主。”
李廷恩从桌案上取出一封早就备好的名册,“让人送到戴家,若上面的工匠一个不差都到了吴山上的墨坊,就让庆春堂派个精于正骨的大夫去戴家。”
“是。”从安拿了名册,出书房去把冯保国找来,“你把这东西,送到戴家给戴老爷子。”
冯保国原本是西北的农户,李廷恩到西北后,冯保国之父从军立了几次大功,又看着李廷恩优容军户,就把全家都改为军户,时不时教家中的子侄一些军中学来的拳脚功夫。后来李廷恩偶然之下见到冯保国,觉得他资质颇佳,又机敏圆滑,且不缺忠心,便将人带在身边,眼下是八品的小校,随着长寿担任护卫职责,只是因军功和阅历不够,尚不能正式加入金甲卫。因他年纪小,诸人都照顾他,这回去戴家送信是个肥差,从安特意点了他。
冯保国嘻嘻笑,把名册揣在怀里,“从大哥您放心,我必然叫戴家都老老实实的照着大都督令办事。”
从安横他一眼,“没了你,他们也都得老实!”不知好歹的东西,现成大都督给体面不敢收,还想依仗亲戚身份,将手中的工匠捏起来打算跟大都督多要点好处。迎面碰上大棒子知道痛了才肯老实!
冯保国点了二三十个寻常军士,一路威风赫赫到了戴家。对着戴家人的逢迎,昂首挺胸,迈着螃蟹一样的步子到了正院就往上位一坐,把名册摔在桌上,冷哼道:“咱们先把人点一点罢。”
戴老太爷看着名册上乌压压一串名单,心疼的厉害。
他要是真舍得这些工匠,当初就不会一到陇右就想方设法逼迫这些人都和戴家签了死契。本还想大都督不过一时意动才会想要这些木匠,自己糊弄糊弄,有亲戚情面在,加之大都督一贯不是强取豪夺的人,这件事也就过去了。谁知大都督令人在滁州组建商事局,还特许其它行业的商户们组建商行抑或商会与商事局合作供应军需,有几家商户子弟更被拔擢了个官职,唯有经营木料生意,手中掌握大批木匠的几户人家一点好处都没分润到。
直到这些人纷纷找上门,自己才知为了点蝇头小利装聋作哑是坏了大事!眼下大都督写了名册要人,自己不给也得给,给出去了,还在大都督那儿留不下一丝情面,真是折了老本!
想到以前李廷恩对戴家的礼遇,再看看这回派来的张牙舞爪的冯保国,戴老太爷一肚子苦水,脸上还得一副笑脸,唯恐得罪小人,“大人稍等,人是早就安置到了一处,只等大人来将人带走。”说罢给戴大老爷使了个眼色。
戴大老爷上前笑吟吟的自揭身份。
想到朱瑞成,冯保国站起身抬了抬眼皮,冲戴大老爷囫囵行了个礼。
戴大老爷寒暄两句,见请不动人去吃酒,就趁着冯保国带人出门的时候塞了个荷包过去。
冯保国捏了捏,上马的时候已是一副好脸色,还说改日再来拜会。
戴大老爷目送人离开,回去擦了一把汗道:“爹,他收了。”
“收了就好。”戴老太爷抽了一口烟袋,叹气道:“他收了,才说明这事儿大都督已经不计较。”
戴大老爷看戴老太爷面色不好,又想到戴大太太的叮嘱,犹豫再三仍是问,“那碧芝的伤……”
“等着罢!”戴老太爷冷冰冰的看着糊涂的长子,“不用多久,就会有大夫上门。治得好,就赶紧给碧芝寻件亲事,治不好,从家里管事挑个出挑的出来。”
要把宝贝的嫡女配给奴才下人,戴大老爷当然不满,就是放了籍,底细又怎瞒的了人?可戴大老爷也不敢再求情,只能将此事就此搁下不提,
陇右道商户手上的木匠都被送到墨坊后,李廷恩这几日除了料理军务,就是跑到滁州城外吴山上新建的墨坊看图纸。
李廷恩在滁州建一个墨坊,里面不是只有木匠,自然也不会整日只盘算如何打战船。墨坊有个叫崔木头的匠人,出身军户,以前给朝廷打造过一种火神锥的兵器。此物乃是用竹筒制成,将竹筒中装满碎石,再添火药,绑在一排七射的大弩上,点燃竹筒后方的引线,竹筒飞射出去如天女散花,对敌时杀伤威力十分强大。只是没有准星,竹筒往往不能准确的到达先前瞄准的地方,而且竹筒还极易提前炸开,引起己方伤亡。
到陇右道后,崔木头在山上寻到一种青竹可以极大的减少提前炸裂的情况,又在外面增添一种陇右道特产的木脂,用时整片撕下,误伤自己人的危险就被降低。崔木头还从竹蜻蜓中得到灵感,与几个匠人商量之后,在竹筒后添置用竹片所制的能够旋转的尾翼,以此增进平衡和推射力。新打造的一排十八射的强弩上试过后,就请李廷恩前来,由李廷恩赐名为崔弩。
匠人地位低下,尤其是打造军械的匠人。玉匠,画匠等还被人称呼一声雅,可以穿梭于文人之中,然而制造军械的工匠,士人觉得他们整日与血腥和杀戮打交道,十分鄙弃。虽说李廷恩对匠人自来优容,然而他给的更多的是银子,不让他们生活困苦,只要做出成绩,就能活的体面。
然则此次李廷恩以崔木头的姓氏为军械命名,崔木头之名就可名垂千古,一日有崔弩,一日天下都会记得崔木头三字。崔木头亲耳听到李廷恩赐名后,感激涕零,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发誓祖祖孙孙都要穷尽毕生之力效忠大都督。
李廷恩另赏他白银千两,不仅如此,还道:“本将欲立讲武堂,广收学童,培养军中人才,内分数科,制械便为其中一科。你们崔家世代在军中打造军械,讲武堂成立后,你可选家中优秀子弟前往制械科讲学。”
崔木头被又一个好消息砸的头晕目眩。而崔木头的好运也如一颗火星落到油锅里,原本就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木匠们拿出全部尽头,想要一举将李廷恩要的战船造出来,好歹也要给自家儿孙弄条青云路。
木匠们讨巧,做了个芙蓉坊的模型献给李廷恩。
李廷恩带着模型去了孙家。
孙青芜正在做绣活,得知李廷恩来了,慌慌忙忙的就把手上的活计朝迎枕后头塞。边上服侍的绿琬看见,忍不住偷偷的笑。
还没换好衣裳,敦哥儿就欢天喜地的跑进来,抱着孙青芜的腿给她炫耀新得的礼,“小姑姑,你看,大都督送我的。”
木头雕刻的小鸡,下头装着两个轮子,一条银线绳拴在鸡脖上,一头被敦哥儿拽着,敦哥儿一跑,小木鸡就哗啦哗啦的跟着滚,还不时弯着脖子上下的动。
“呀,这是大都督给咱们敦哥儿的,叫嬷嬷瞧瞧。”魏嬷嬷蹲下身子哄敦哥儿,好让孙青芜顺顺当当的装扮。
敦哥儿被魏嬷嬷抱着还不老实的,絮絮叨叨的说话,“大都督说等我再大些,送我小马。”他睁开魏嬷嬷,扑到孙青芜怀里巴着她的膝盖,“小姑姑,小姑姑,我长大了,你让大都督现在就把小马给我罢,我能背诗给大都督听。”
“敦哥儿……”孙大夫人从外面进来,正听见幼子管小姑要东西,不假意斥责他,“娘怎么跟你说的,去找你哥哥他们玩去,不许来打搅小姑姑。”




天骄 第13章 解铃
因前生的缘故,几个侄子里孙青芜最喜欢敦哥儿,看敦哥儿委屈的嘟嘴,忙搂住他道:“大嫂,没关系,让敦哥儿陪着我罢。”
“这怎么成!”孙大夫人秉持闺训,愿意陪丈夫一道过苦日子,可不代表她想过苦日子。好容易恢复到以前,她重又成为当家夫人,呼奴使婢,她可不愿让小姑得罪李廷恩,一朝打回原形。再说女人家,谁不是顺着男人过日子的,小姑又不是委委屈屈的下嫁到寒门小户。先前教训敦哥儿还是作态,这次就是真的拉了脸,“敦哥儿,过来,别打搅小姑姑。”
敦哥儿不甘不愿的走到孙大夫人身边,抽抽噎噎的望着孙青芜。
孙青芜心疼,给敦哥儿求情,“大嫂,让敦哥儿跟着我罢,敦哥儿懂事的很。”
孙大夫人不好一再撅小姑的脸面,再看幼子实在委屈,只好讷讷点头,“要是待会儿敦哥儿不听话,你赶紧打发人送回来。”
孙青芜赶紧点头,她其实也希望敦哥儿和她一道去见李廷恩。
打扮停当,孙青芜抱着敦哥儿上了在院子里停着的青幄小轿,一路居然到了后院与前院相隔的洞花门。
她好奇的掀开帘子,正好对上李廷恩望过来的目光。
今日李廷恩穿着一身云白织锦的衣裳,外罩白狐皮大氅,头上的金镶碧玉冠在冬日微光下显得格外流光溢彩。他站在一丛花树边看着孙青芜微微弯起唇角,轻声道:“青芜。”
孙青芜望着这张面如冠玉的脸庞出神,被唤醒后飞快的放下帘子缩了回去。
坐在孙青芜膝上的敦哥儿童言童语,睁着圆圆的眼睛道:“小姑姑,大都督比我爹生的好看。”
孙青芜面上红霞更盛,又拿敦哥儿没法子,听见轿子外不知是谁噗嗤的笑了一声,她嗔了一眼敦哥儿,没有说话。
李廷恩走到轿子外低声道:“你随我去戴家一趟。”他停了片刻,“再有半月,大军就会开拔,戴家有个人,趁着我在,你要见一见。”
孙青芜满腹闺思都丢到九霄云外,沉默片刻后问,“您是要我去见戴成业么?”
“有我在。”李廷恩知道孙青芜或许没有百变智谋,在许多方面心思却十分敏捷,“你不必担心。”
“您放心。”孙青芜这一次没有犹豫,“我不怕他。”
听着孙青芜掷地有声的话,李廷恩先是讶然,继而失笑。领着人将轿子抬到前院二门,又换了四人大轿,孙青芜戴上帷帽,上了正门外早就备好的青鸾如意车。而因要去的是戴家,敦哥儿只得不情不愿被留下了。
李廷恩要让孙青芜见戴成业之事,吓得戴家上下都不安稳。戴老太爷唯恐戴成业闹出事,又不敢不照李廷恩吩咐的话做,只得提心吊胆的亲自守在花厅的外面,打算听到点动静就进去。
哪知戴成业见了人,竟然恭恭敬敬给孙青芜磕了头赔罪。
李廷恩的目光变得有些玩味,孙青芜心里却五味杂陈。
怪不得那么多人汲汲营营想要的就是权势。就如自己,一朝家族败落,不得不到以前看不上的商户之家做绣娘。与李廷恩有了婚约,纠缠自己的人,甚至不用开口说一句话,就要规规矩矩的跪在面前请罪。
戴成业自始至终都没有抬头看孙青芜一眼,他退出去后,孙青芜起身冲李廷恩福了福,软语道:“多谢大都督。”
到戴家之前她还有些似懂非懂,然而戴成业下跪那一刻所感受的神清气爽,就像心里一个角落有块不起眼却十分沉重的大石头被搬走了。原来当真是高看了自己,当初到戴家做绣娘,被戴成业纠缠后束手无策之事,在心中并不是自以为的那般轻描淡写。
“你不必自责。”李廷恩负手垂眸望着她,沉声道:“世家望族施粥舍衣,百姓俱往颂扬,是因世家望族站在山顶,贫民跪于山下。所谓宽容大度,乃至怜悯同情,总是强者对弱者才能施舍。不过,你如锦对戴家,已可一笑了之。”
孙青芜如醍醐灌顶,再度心服口服的给李廷恩行了礼,“多谢大都督教诲。”
李廷恩拉起她的手,目光平静的看着前方的青石小道,缓缓道:“青芜,你会是我的妻子,你熟读诗书,当知妻者齐也。从此以后,我之身份便是你之地位,我之权势,就是你之脊梁,你对着任何人,都可理直气壮。”
“大都督……”孙青芜心里不知是何滋味,像是酸,又觉得懵懵懂懂的甜,停下脚步看着李廷恩泪盈于睫,哽咽道:“青芜不会辜负您的苦心。”
看到孙青芜眼中的坚决,李廷恩右手拂过她的脸庞,为她轻轻擦掉眼角边的泪珠,温声道:“我信你。”
这只手上面有厚厚的茧,贴在脸上有些微的疼,更多的是一股淡淡的暖意。孙青芜情不自禁侧身把脸贴上去辗转厮磨。
两人从戴家出来后,孙青芜回到家里就告诉孙太夫人过几日她想在家里举办场迎春宴。
孙太夫人先是愕然,看了在边上想要说话的几个儿媳一眼,笑呵呵道:“好啊,你们还年轻,就该多聚聚。”又吩咐孙大夫人和孙二夫人,“你们两个得多帮帮忙,她在滁州还不认识什么人呢。”说罢,孙太夫人看到孙青芜眼底一闪而逝的黯然,就知道自己说错了话。
孙二夫人机警,上去拉了孙青芜的胳膊,“二嫂是当娘的人,虽说是老了些,到时也要去小姑的迎春宴挤一挤,到时就一身姑娘家的装扮。”
“你要是都老了,我岂不是连杯酒都不好意思去吃。”孙大夫人配合孙二夫人,有意嗔道。
孙青芜知道两人插科打诨是为了给自己台阶下,心里十分感激。
搬到芙蓉坊后,许多人都给自己送拜帖,可自己有心结还不肯承认,自欺欺人的借口不愿让人以此攀交大都督,整日关在房中,家中来人也不肯出来见一见。几位嫂嫂都将滁州本地有名望的人家里的女眷熟识了,自己想通之后想办一个迎春宴连帖子都不知道该下给谁。
这样的自己,怎能做大都督的妻子!
想到在李廷恩面前的诺言,孙青芜心底腾起一股浓浓斗志,笑道:“好,那娘把大嫂二嫂先借我一回,先把这回办的热热闹闹的,往后就不用再让她们受累了。”
“哪里是受累。”孙大夫人和孙二夫人连忙表诚心,“这是沾你的光顽一回。”
孙太夫人看着女儿又恢复了些许之前在京都时的俏皮模样,虽不知具体缘由,倒能隐隐约约猜到是和今日李廷恩把她找出去有关,当下十分欣慰,笑道:“成,你们姑嫂这回好好乐呵,痛痛快快的迎春,要银子贴补,就找老四去。”
孙家以前的产业都在关内与河西,就是能收回来也是往后的事,总不能让孙家住在芙蓉坊的大宅子里呼奴使婢却月月往李廷恩这个大都督那儿去讨银子罢。不过此事并不用李廷恩开口,从平一早就拿了五万两银子给孙家,又找过滁州民生司下辖民生局的娄海,翻查了当初陇右道被攻下后,一些被划到李廷恩名下的产业,从里面挑出三个拢共五千亩地的庄子,又拨了几间玉兰坊临街的铺面给孙家。这些银子和产业不能说让孙家一下就富贵起来,但可保衣食无虞,至于剩下的,就得靠孙家自己去经营。
孙太夫人收了银子和地契房契,给了孙四爷一万两银子做本钱,将产业都给孙四爷经营。孙四爷在京都时就一直掌管庶务,十分擅长商事之道。他眼下做赞画又常与李廷恩麾下各司的人打交道,虽说孙大夫人几妯娌对此都有些不悦,到底不敢反驳。
如今孙家要用银子,都是孙四爷从外院支进来的。所以孙太夫人说要银子,就得找孙四爷。
女眷们商量的热热闹闹,孙二爷从外面莽莽撞撞一身臭汗的进来,也不说话,直接就坐到椅上灌了两口茶。
孙太夫人蹙眉,“老二,你这是怎的了,还有点规矩没有,不通传一声就进来,今日好在都是自家人,若有个别家的女眷该如何是好。”
哪有什么女眷,自己又不是傻子,不会先看看外头院子里有没有候着的陌生丫鬟?
孙二爷心里腹诽,嘴上乖乖认错随即便说起了件事,“娘,我是回来告诉您件事。”他看了眼孙青芜,“戴家的戴成浩叫了七乐街梁家长房的庶长子梁秉文还有知州府钱别驾的嫡次子钱晔并几个商户家的子弟去迎春坊陪那位李五少喝酒,结果闹出事端来。西康街玉家的玉五带着人也到迎春坊,两边撞上,玉五那边不知是谁,用酒坛子砸破了李五少的头,眼下整个州城都乱了。”




天骄 第14章 人物表
李家
李火旺:李廷恩祖父,先娶妻曹氏,后娶继室范氏。
曹氏:生长女李桃儿,长子李大柱,次子李二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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