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色当道

许天佑转头对王福强道，“那好，我们现在先去省体育馆看下状况。”
经历了一系列的事情，许天佑的心理素质已经得到了锻炼，他清楚的明白，自己现在理应去省体育馆里。一来，是稳定民心，避免那些病人误以为自己隔离起来是被政府抛弃，从而产生误会及对政府的信任危机；二来，通过刚才的对话，许天佑已经隐约发现目前健康的工作人员同样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他的出现，能起到一定的激励作用。
许天佑直起身子，刚向前走了两步，突然感觉到脑袋一昏，脚下虚软，一个踉跄险些就要栽倒在地上。林在天和王福强连忙一左一右拉住肩膀，扶住了他。
在一瞬间，许天佑甚至感觉到心脏停跳了数秒。许天佑手摸着额头，轻轻晃了晃头使自己清醒过来，感觉好一些后，便伸手拨开两个人的手掌，“我没事，别担心我。”然后，又面向王福强，故意稳住语气道，“我们快点走吧。”
之前在办公室，许天佑已经发生过与此时相同的状况，而且刚才触摸到身体时，许天佑全身软绵绵的，没有一丝力气。林在天敏锐的感觉到事情不对，连忙问道，“天佑，你究竟是怎么了？”
怕林在天看出破绽，许天佑忙道，“只不过最近太累了，我真没事，睡一觉便好了。”说着，又从两人中间挣脱，甩开他们径直往前走去。
不行，现在不能再让人继续为我担心了，我不能倒下，整个临海市，还等着我去拯救呢！许天佑眼皮越来越沉，呼吸也越来越沉重，强撑着走了两步，终归还是晕头转向，身子歪向一边。
以林在天的敏锐性，怎么可能没发现他这反常的状态，连忙跨步扶住他，“到底是怎么回事？这绝不正常！”





权色当道 0452 临海的末日15
王福强在旁边心中一痛，劝道，“天佑，不如……就告诉他吧？”许天佑本不想说，但看着林在天咄咄逼人的目光，也知道自己无法掩饰，只好默许了。
王福强说道，“市区被中央下令用军队封锁住进出口，这件事你知道吧？”
林在天点点头。
王福强继续道，“病毒的厉害程度我们大家都知道，所以市民都争先恐后的向外边逃，中央在这时候为了顾全大局下令封城，由此而激发的矛盾，使群众与军队在出口处形成对峙，并且，最终爆发了流血冲突。”
王福强将当时那种一触即发的危急氛围详细描述了一遍，“……许天佑他，为了说服大家，让群众散去，这才将那瓶有毒药的河水喝了下去。”说完，王福强看看许天佑，目光流露不忍，似乎至今为许天佑感觉到不值。
林在天目瞪口呆，望着许天佑瞳孔逐渐缩紧，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来。他从没想到，许天佑竟然为了一些不相干的市民，会做出这种无异于自杀的举动来。他咬着牙，颤抖着嗓音道，“为……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许天佑浅浅一笑，浑不在意。然后摆摆手道，“不碍事的。”
“你又不是不知道，那种病毒至今没有研制出来解药，你这样做，和自寻死路有什么分别！”林在天抓紧许天佑的胳膊，不可置信的大声吼道。
许天佑摸上他的手掌，轻轻拍了拍，道，“真没关系的。反倒你这里才是至关重要的线索，出路与风险并存，你要小心行事呐。如果发生什么状况，一定要第一时间给我消息。”
拙劣的技巧没能成功岔开话题，林在天没有应答，依然是死死的盯着许天佑。他眼睛中闪动着微弱的光芒，那是一份关切，一份感动。
他抓住林在天的手腕，轻轻向外扯离。林在天则是用力揪住他的衣服，没有撒手。双方僵持着，王福强见他们这样，无奈的叹了口气，拍了拍林在天的肩膀，他这才将手松开。
“呵……”许天佑微笑道：“谢谢。”然后叫上王福强，强撑着走到车里。坐到副驾驶，许天佑像是刚刚跑完马拉松一样，整个人瘫在座位上。随后，他感到身体相当寒冷，像是坠入湖水中，情不自禁的微微缩缩，抱紧了双臂。
王福强担忧的看了他一眼，默默发动了车子。一路上，许天佑的状况越来越糟糕，头越来越晕，如果不是他暗暗掐自己的大腿，只怕几度便要昏厥。王福强瞧在眼里，急在心里，但看许天佑固执的模样，也只能抿着嘴唇不说话。
车子终于到了体育馆门前，许天佑紧了紧眉头，提奋下心情，这才勉强打开车门走下车。王福强连忙担心的跟了过去。他们径直向里走去，却被门口一名保安拦住。“这里是病患隔离区，闲杂人等不能进入！”
许天佑憋着一股气，急切的大喊道，“我是市长！为什么不能看情况？”
守卫上下打量着许天佑，王福强连忙见他不相信，连忙说道：“这位是许天佑许市长，不然你以为谁会在这种时候来跑来这里受罪。”
守卫大惊。本来以为报出名号对方一定会放行的，岂知他惊讶过后，竟是双手一齐拦住许天佑的身体，说道，“这样就更不能让您进去了！”
许天佑眉毛一扬，“为什么？你敢拦我吗？”
守卫连连摆手，“当然不是。只不过现在病毒的感染已经变异到人传人的地步了，这里面全部是市区里的重症患者，市长您进去实在是太危险了！”
许天佑暗道原来如此，火气先消了一半，但还是十分坚决的说，“这个你就不用操心了。我们今天一定要进去看看情况！”
守卫面露犹豫，不知道如何是好。
许天佑不想与他纠缠，便直接迈步就向里走。
守卫见状连忙拦住，妥协道，“如果您一定要坚持，那至少请穿戴好面罩衣服。”
许天佑一呆，向王福强方向瞧了一眼，对守卫道，“那拿一套来。”
王福强从那眼里读出些信息，忙改口道，“两套。”
守卫看着意见无法统一的两人，一时间没有主意，不知道该听谁的。
许天佑看着王福强，眼里有点闪烁，“你知道我的身体，也知道这里面的危险性，你不值得……”
“有什么不值得的？咱俩的关系，你这样子做可就太让我伤心啦！”
见王福强如此坚持，许天佑没有办法，只好转头对守卫表示，“听他的，拿两套吧。”
体育馆内部是病患专用，即使是医生护士等人员，都是单独在临近体育馆的地方租一个住所，而一些防范用具，也都放在那里。
不一会儿，守卫将整套面罩与防护服拿来两副，并喊来护士帮助许天佑王福强两人穿上。
穿戴整齐，守卫担心的目送他们一点点的靠近大门。“吱呀——”随着推开大门的厚重感，一副人间地狱图展现在他们的面前。
人们横七竖八的躺着，每个人手上都插了根管子，往病人体内注射葡萄糖，维持他们的生存。他们脸上全都是惨白的脱水症状，头发黏在湿润的额头上，糊成一片。身上裸露出来的部分像是被泡在水中许久，都起了褶子。随地都是湿哒哒的一片，像是用洒水车扫过一般，屎尿混合，整个房间又脏又臭，空气中更是弥漫着痛苦与绝望的气息。
见有人开门，重病动不了的人，僵硬的转过头来，眼睛中随即散发出希望的光彩。而另外一些感染较轻的，则是拔开扎在手背的输液管，像是饿了数十天乍一见到食物的猛兽一样，朝着门口冲了过来，“放我出去！”、“我们不想呆在这里！”……
跑的快的，已经冲到许天佑的脸前。凄厉的叫声中，一张没有血色的脸庞扑面而来。看身材，那应该是个年方二十左右的年轻男子，但是由于疾病的折磨，原本光滑的皮肤满是干褶皱纹，干裂的嘴唇透着根根血丝。许天佑做不出任何动作，竟是吓的退后了一步。
两边眼明手快的守卫，连忙上前拉住年轻人。他不肯放弃，伸出手试图抓向许天佑。但毕竟没有力气，还是被逐渐拉离。那狰狞而绝望的面孔，那五指空握无力的手掌，却深深萦绕在许天佑的脑海，无法驱散。
许天佑默默的咬紧了牙，终归再也看不下去，挣扎着跑了出来。
身后传来厚重的关门声，但并不让他觉的已经把身后事隔离开来。许天佑摘下面罩，无力的垂着双臂。小孩的哭闹声，老人的呻吟声，女人的无奈声，参杂在激愤男人的吼叫声中，形成了如在地狱受苦般的惨叫，不断的回荡在他的耳旁，这让他的精神濒临崩溃，终于……他绝望的跪了下去，低垂着头，边摇头边不断喊道，“没救了，真的没救了……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啊？”
王福强看他痛苦的样子也不好受，正要过去安慰他，手刚搭在许天佑的肩膀上，岂料触手处肌体柔软。紧接着，许天佑的身子一瘫，往侧旁栽了下去。




权色当道 0453 临海的末日16【三更】
王福强大惊失色，将手探过许天佑的胸前，连忙环揽住，这才没让许天佑倒下。“天佑，天佑你怎么了？”王福强扳着许天佑的肩膀，用力的摇晃着。
许天佑的脑袋就像是没有知觉般，东倒西歪，随着用力的方向随意摆动着。他双目依然紧闭，没有丝毫苏醒的迹象。
体育馆前的工作人员，刚刚将暴动的人群镇压完毕，一回头却发现市长晕倒，登时吓的不轻，手忙脚乱的喊叫起来，“快、快去搭担架来，市长晕倒了！”、“给救护车打电话，快点！”……
这是什么地方？头好昏，而且……好渴啊……
“我……我要喝水。”嘶哑到极限的嗓音从自己喉咙里发出来，连许天佑自己都吓了一跳，这是自己的声音吗？怎么这么陌生？
不过他却没心思在意这些。此时，他的脑袋像是灌满了浆糊，而这些浆糊正在以高速旋转着，头晕目眩的，短暂丧失了思考的能力。而喉咙里，像是烧着了一般，干渴的厉害，极度的渴望水。估计就算眼前摆着一条洗脚水，许天佑都能毫不犹豫的一饮而尽。
近乎本能的说出上句话后，许天佑久久没有得到回应，他费力的撑开眼皮，阳光让他感觉到有些刺眼。他向四周看去，然后就看见了面色凝重的王福强。他穿着隔离面罩、医疗防护服，两只手握的紧紧的，正紧张的望着自己。
“福……福强，我要水，给我水……”许天佑想抬起手抓住王福强，但不知道什么缘故，大脑发出神经信号后，仿佛泥牛入海消失无踪，整个手臂一动不动，估计是麻痹到虚脱了。
透过面罩，许天佑发现王福强的眉头轻微紧了一下，跟着，他摇了摇头，“不行，我不能给你喝水。”
“为什么！？我都渴成这个样子了，你为什么不给我水喝！？”许天佑心底闪过一丝怒意，本想就此翻脸，但是强撑着身子，刚刚起到一半，便后力不继，重重的倒了下去。许天佑惊讶的环顾四周，发现自己现在是在病房中，右臂输液管滴答滴答，将透明液体缓缓输入自己体内。他的视线定格在输液瓶的贴纸，发现上面写着“葡萄糖溶液”，他猛然醒悟过来自己目前的处境。
他歉意的看了王福强一眼，老老实实的躺在床上不再反抗，也不再执着要水，只是眼神里，却多了几分颓唐。
王福强靠近一步，替许天佑塞好被子，道，“你别激动，没事的。”
“没事的，呵呵……”见多了感染这种病毒的患者，许天佑也明白王福强的安慰是有多么的虚伪和欺骗。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缓解干裂的疼痛，然后将唾液珍惜的咽下，这才轻轻摇了摇头，自嘲道，“原来，得了病是这种感觉啊，这还真是一次奇妙的体验呢。”
王福强默默偏过头，不忍直视许天佑。不论是市长高官，还是平民老百姓，强悍的病毒一律一视同仁。此时的许天佑面无血色，皮肤皴裂，像是一下子苍老了七八岁。幸好王福强事先将镜子、玻璃杯等一切反光物全部收好，否则许天佑看到这幅情况，绝对会发疯的。
许天佑似乎突然想到什么，微微昂头，略带焦急对王福强道，“这病不是已经变异到能在人与人之间传染的地步了吗？你……你快出去吧。”
王福强伸出戴着手套的手，敲了敲头顶的隔离面罩，然后摊开双臂，笑道，“这个不用担心，医生早就告诉我了，我也有所准备。你看，我还戴着面罩和一体防护服，全副武装的程度，都能在生化灾难里存活啦，保准没事！”
见王福强还能故作轻松，许天佑在他身上扫了一圈，这才稍稍放心了下。然而，这一沉默，就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屋子里顿时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王福强几次想张嘴挑开话题，但一看到虚弱的许天佑，就不想浪费他的精力，希望他能保持住体力，能再多坚持坚持。
而许天佑的情况则是越来越糟糕。伴随着清醒的时间增长，他的手臂、大腿逐渐恢复了一定的知觉，已经能做出轻微的动作，不过，身体内病情的恶化却越来越严重。
现在的他，喉咙越来越干，让他几乎认为自己一张嘴便能喷出火焰来。五脏六腑各项机能都在衰竭，呼吸变的愈发困难起来。他能清楚的感受到自己的心跳，一下一下，越跳越无力，仿佛，下一秒就要停止一样。
当与死亡近距离接触，人才能认识到生命的脆弱与珍贵。许天佑隐约间看见，那死神就站在自己的脚边，挥舞着手中的镰刀，冲自己发出诱惑而不可抵御的邀请。
许天佑摇摇头，强迫自己稍微清醒。他吐出一口热气，望着天花板，嘴角泛出苦涩，“福强，我现在……是什么情况？是不是……快死了？”
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等待死亡的过程。
王福强没料到许天佑竟然会这样问，愣了下神，随即摆了摆手，笑道，“只是发高烧而已，有什么好怕的？再说，你自己之前都说了，你跟阎王爷命相犯克，你要是下去了，阎王自己的乌纱帽就不保啦，谁会甘愿养虎为患呐。他不收你这个威胁他地位的家伙，你就是想去也去不了啊，正所谓阎王要你不能死，哪敢留人去做客？你就快省省心，好好呆这吧，别搅合人家啦！”
许天佑一听，挤着嘴唇勉强笑了笑，用细若蚊蝇的声音道，“你这王八蛋，这时候了还能说笑，哈……”
王福强颇觉得意，美滋滋的望着他，尽量想以乐观心态感染对方。忽的想到什么，他忙道，“啊，你这药快挂完了，我给你去叫医生换瓶葡萄糖。”
“嗯。”许天佑点点头。
王福强冲他一笑，说着他立刻往外走，然后轻轻的关上房门。就在门关上、许天佑的视线被隔绝的一瞬间，王福强全身一颤，四肢发软。他虚弱的背靠在墙面上，头微微昂起，后脑勺抵住墙壁；脸上的强颜欢笑，立即变成愁苦绝望的表情，眼泪像是决坝崩堤似的喷涌而出。
然而，最痛苦的是，他又不能放声大哭。只能强咬住嘴唇，尽量使自己不发出声音，免的被仅有一墙之隔的许天佑听见。
王福强咬着牙，因为极度的悲愤，全身轻微而剧烈的颤抖着。闭上眼睛，回想起刚刚将许天佑送来时，医生检查过后对自己说的话。一句一句，像是针扎枪刺，蚕食摧残着王福强的心灵。
那些话逐条出现在王福强的脑海中。他的眉端皱着一团，膝盖一软，身体忍不住贴着墙面慢慢的滑下，坐倒在地上。然后，像是受委屈的小孩一样，将头深深埋入膝盖间，哭声渐大。




权色当道 0454 临海的末日17【四更】
自从许天佑在体育馆门前晕倒后，在工作人员的帮助下，王福强直接开车将他送到市第三医院。病毒爆发以来，各大医院人满为患，这种情形一直持续到昨天才得到改观——病毒发展为人传人后，全部患者被转移出去，因此医院的病房也空了出来。
赶到医院，王福强抱着许天佑就跑向大厅，去找医生救治。许天佑身材要比王福强还要高大沉重，纵是王福强力大，当院方准备好单架将许天佑接过时，他也累得双臂发麻，肩膀几乎要坠掉了。
对于这种古怪的病毒，虽然在解决方案上没有进展，但是在确诊上，各大医院已经轻车熟路。病毒的症状太过明显，一开始医生还不愿接，直到王福强亮出许天佑市长的身份，他们这才进行一系列的检查。
检查完，在办公室中，主冶医生拿着一叠叠的数据单，反复察看着，表情变的愈加凝重。王福强等了半天，最后忍不住急道，“许市长到底怎么了？”
医生摘下老花镜，抬头扫了王福强一眼，沉吟片刻，却又是将那几张数据单翻来覆去，愁眉苦脸只是不说话。
王福强心急，一把抢过数据单，全部扔到地上，大叫道，“许市长到底怎么样？你他妈快说呀！”
“希望你能做好心理准备。”医生抬头，沉默一会儿，郑重的向他说，“许市长他……”
王福强有些害怕，但明白逃避不是办法，还是按捺恐惧，问道，“他怎么了？”
“他……他已经快不行了。”
“什么！？”王福强一听犹如五雷轰顶，愣在当场一动不动，过了好久，他才茫然的看看医生，脑海中回荡的依然是刚才那句话，“怎么……怎么会这样？”
医生叹了一口气，无奈的说道，“病毒开始不断的分裂复制，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快速的生长着。你也知道，依我们目前的技术水平，根本没有任何办法能够遏制病毒的扩散。”
王福强双手按在桌面上，上身前倾，思考了许久，才认真的问道，“许市长他……还能坚持多长时间？”几个字，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说完，王福强额头已是布满微汗。
医生扫了地上的数据单一眼，道，“按照目前的情形来看，恐怕他……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时光回到病房门外的此时此刻，蹲坐在地的王福强，早已泪流满面。虽然他用力紧闭双眼，但一颗一颗滚烫的泪珠，还是从狭窄的缝隙挤出，噗噗滑落。
“明天的……太阳么……”他默默的睁开眼，摘下了面罩。医院走廊中带有消毒药水味道的空气，刺激着他的口鼻，让他逐渐清醒过来。
他伸出手，擦了擦眼泪，这才双手支地慢慢的站起，连忙朝医生那跑去叫他换药水。
整整一天的时间，王福强都守候在许天佑的病床前，如今是过一秒少一秒，他必须珍惜与这位老朋友的分分刻刻。王福强将许天佑照顾的无微不至，除了喝水这个请求外，其余要求一率无条件满足，甚至为了讨他的开心，王福强还许下“要不给你找个妞试试”的豪言，而许天佑也被王福强逗笑，嬉闹道，“你这么体贴我，下辈子你是女人我绝对娶你”的壮语。
对此，王福强嗤之以鼻，“切，为什么不是你变成女人，然后我娶你？”
尽管王福强与他欢声笑语，将这天过的充实而温馨，但每个人心底蒙上的那片阴影，却没有伴随着笑声减退，反而逐渐扩大。时光毫不留情的流逝，夜幕不可阻挡的降临，王福强不禁暗暗感叹，老天留给许天佑的时间，实在是太短暂了。
夜深，王福强服侍许天佑睡下，他自己则趴在床边，终归是身心俱疲太过劳累，昏昏睡去。
许天佑受病痛折磨太过难受，又怎么睡的安稳，不到半夜便被渴醒。他口渴难耐，只能通过时不时的吞咽口水加以缓解，但杯水车薪根本无济于事。他用手挠着喉咙，混身因为燥热出汗，变的湿漉漉的，最后实在忍不住，从床上爬了起来。
一坐起来，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趴在一旁戴着面罩的王福强。他身体有节奏的轻微起伏，发生微弱的鼾声，看来正睡的香甜。
许天佑望着他，心底升腾起一阵暖流，不禁无限感慨：幸亏现在有你陪伴在我身边，否则这段日子，我真不知道要怎么捱过去。能够拥有这样一个朋友，我许天佑这一辈子，也算是值了。
许天佑身体上的伤痛没有减弱，越来越严重，尤其是喉咙的干渴。他心中虽然铭记着医生事先告诉过自己的话，说越喝水病毒发作的就越快，但是人的忍耐与毅力终归是拥有极限。他已经强行忍了一整天，意志力被消耗的差不多，现在再也忍不下去，抱着“喝一点也没事”的侥幸心理，避过王福强，从床上偷偷爬起来。
现在不是画饼充饥的时候，为了避免许天佑的意念产生动摇，王福强早就将屋子里但凡与水有关的东西，全部清理出去。因此许天佑要想喝水，只能跑去外面。
他用一只手提着吊瓶，悄悄的穿上拖鞋，蹑手蹑脚的打开门，走了出去。
水……水在哪？许天佑一步一滞，拖着虚弱的躯体，缓慢的走在走廊里，寻找着饮水机。
住院区灯光被调的昏暗，长长的走廊，两旁静默着大同小异的病房。里面空无一人，安静的落针可闻。当许天佑走到值班室门口时，却突然听到一阵细微的交谈声。
声音极是模糊，许天佑一开始以为是幻觉，并没在意，但刚走没两步，便又清晰听到一个年轻女孩的声音，“那个许市长，真是住在我们医院吗？”
一听提到自己，许天佑感觉有点奇怪，便将耳朵贴近了门口仔细窃听。这时，又听一个浑厚的男声道，“是啊，就在360号病房。”看起来，里面是一个年轻护士和医生在对话。
只听护士惊讶的道，“那我们医院岂不是很牛b？连市长得病了都住在这里？”
“有什么可牛b的？”医生哼笑了声，“市长虽然地位不一样，但也还是普通人，是人就不可能不得病。到了这里，就和其他病人一样，而且……”
“而且什么？”
医生蔑笑道，“而且这个市长到了明天就变成是死尸一具，下一任市长，轮到谁还不一定呢！”
护士不太明白，惊问道，“为什么？”不知怎的，听到这话，许天佑脑海里甚至浮现出无知小护士掩嘴震惊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