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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多愁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狐狸不归
不过,还是让他再想一想吧。
无论元德帝怎么说,这些都不是称心该答应的话,他就像是个了无气息的木头一样立在原处,动也不动。
直到元德帝唤了他的名字。
元德帝沉声道:“南疆地势险要,错综复杂,虽不富庶肥沃,但易出是非。朕欲重用雪青,也知晓他忠心,不过,到底没有亲眼看过,称心,你愿意当朕的眼睛去看看吗?”
这么些年,元德帝看似重用夏雪青,可那些都是面子上的宠幸,敷衍极了,其实连南疆的大权都没有放给夏雪青。可现在不同,时机已到,他需得一个完全忠心于自己,而不会是那几个皇子的将军。他想过如何监察夏雪青的忠心,可到底那些朝臣都会有私心,一朝天子一朝臣,他们难免想着日后。可太监不同,他们是没根的东西,只能依靠主子,更何况像称心走到了这个位置,日后即便新帝即位,也不可能再用他。
所以元德帝想不得不用称心。
称心能听到自己的声音在轻轻地颤抖,他道:“奴才,愿为陛下效犬马之劳,再死不辞。”一般太监都不愿意去战场上,因为够资格能代替皇帝监军的太监已经身处高位,除了伺候皇帝外,比宫里头的主子过的还舒适安全,没人敢得罪不说,全都得捧着。而战场刀剑无眼,要是真丢了性命,也不过是寻常事,皇帝也总不可能真为了一个太监而处置了三军统帅。
而称心不同,他愿意去,再愿意不过了。他从未想过有离开这里的一天,连短暂的离开也没有,或许只有他死了,尸骨被运出来的时候,才能瞧见外头的天是什么模样,可现在不同了,自己可以去南疆,和陈桑一起过去,只有他们,在一起待足几个月。
一想到这里,称心的脚步不自觉轻快了起来,他想快些等到那个时候,甚至有些迫不及待了。
大约是因为夏雪青在三日后离开,时间紧迫,元德帝难得放了他假,还要夏雪青去照看他收拾东西。
他们俩难得正大光明的见了面,副官守在门外,注意着外头的动静。
称心抿了抿唇,很规矩地低着头,一言不发地收拾着自己的包裹。他衣柜里除了平日里穿的衣裳,能在外头穿的没有几套。
夏雪青瞥了他一眼,道:“南疆的气候与京城很不同,别收拾这些了。到那再新替你做几身。”
称心从不做没准备的事,他低声问:“还是带着吧,那要是来不及怎么办?”
夏雪青笑了笑,几乎是不加思考道:“那又有什么要紧,到时候先穿我的,不过你身量瘦些,大约不怎么合体。”
称心红了红脸,将手上的衣裳攥紧了些,声音越发低了,“衣裳怎么能乱穿,叫别人瞧见,瞧见,不大好。”
夏雪青笑得越发厉害了,他移了几步,站在称心的面前,“嗯?怎么不能乱穿,到时候周围全是我的人,况且,你又不是没穿过,往常不是总穿吗?”
那都是在床上的事。
称心一怔,呆呆地望着夏雪青,他这时候笑起来,又同从前的陈桑,似乎没什么两样了。
夏雪青望着称心难得呆呆傻傻的模样,没忍住揉了一把他的脸。称心的脸颊很瘦,平常都看不出有多少肉,只有在睡着或者现在这个时候,才显得有些肉。
称心从前不是这样的,他看管库房的时候才十几岁大,是个活泼生动的少年人的模样,很爱笑也有些小脾气,难过了也会掉眼泪。他现在不再哭了,即使再痛,咬破了嘴唇,将血咽回去,也不再哭了。
陈桑微微叹了口气。
这两个消息是在当天晚上送到景砚的案头的。
景砚披散着长发,撑着额头,漫不经心地将信件往烛火上撩了撩,火苗腾地窜起,烧的很旺,又渐渐小了些,最后被景砚轻轻吹灭了。





许多愁 51.生病
夜色已深。
太清宫的灯火一贯昏昏沉沉, 景砚的面容也是模糊的, 他微敛着凤眸,提笔用左手写了封信, 又折了起来, 递给了单膝跪在一旁的萧十四, 吩咐道:“叫他们照着这上头做, 不要太明显。”
萧十四有些不解, 那人在景鸿身边安插了多年,只用了这一次, 这一次就太狠了,直接让景鸿远走,而不是继续留在宫中,一母同胞的兄弟两个内斗,且不是更好。
景砚看了他一眼,解释了一句, “他们两个斗,永远也斗不出个所以然来, 直到元德帝死, 都不会有输赢。你以为他瞧不出来景鸿心有不忿?不, 他一直都知道,且希望他们两个争起来。”
说到这里,景砚笑了笑, 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很有趣的事, “只是可惜了, 没能斗得起来,已经非得逼走一个了。”
再接下来的事,景砚已经不必再多言了。
他的神色隐藏在昏沉的灯光中,隐约又模糊,“至于景砚,得生一场大病,他才能放得下心。”
萧十四到底跟在元德帝身边许多年,已全听明白了,哑着嗓音道:“殿下为什么要用这样的法子?生病总与身体有碍,前朝已布置妥当,又韬光养晦了这么久,何不慢慢等着元德帝改变心意。”
元德帝虽然为了保住景旭而流放走了景鸿,却又不愿意将景砚放出来。只待着朝堂上重臣呼声越来越高,逼迫他立皇储之时,他大约才会真正下定决心。
景砚的嗓音是冰冷的,“不必再等了,时候已经到了。”他是很敢于冒险的人,只要值得。可提早出去并无太多好处,本不该用这样激进的法子,可乔玉被冯南南瞧见了,认出来了,现下还能瞒上一段时间。等禁闭一过,她头一件大张旗鼓要办的事就是找乔玉。
他不愿意乔玉再担惊受怕,再多受委屈,仅此罢了。
思及乔玉,景砚面上多了一分笑,连眼底都有了丝温柔的光,他道:“下次来,再带些颜料。”
萧十四咽下了快要冲出喉咙的话。
太子并无欲望,这么些年来,从未要求过一件外头的东西,他就真的想一个身处冷宫中的人,他的每一次多余的要求,都是为了乔玉,甚至还要为此多在另一个暗卫面前遮掩。
冯家人都是祸害,冯南南如此,冯嘉仪如此,连流着冯家血液的乔玉,也继续耽误着太子。
称心奉旨同夏雪青走后,大约得到年底才能回来,乔玉闷闷不乐了好几天,连惠泉按照称心的意思,连着几日给他送了好饭菜都不成。
过几日又下了雨,天气又湿又闷,乔玉睡了小半天,满身都是汗,醒来时天色昏暗,阴雨连绵,且下得很大。乔玉呆呆地望了会天,也认不出来是什么时候,无聊至极,就要去腻着景砚了。
走廊也在漏雨,乔玉躲懒没带伞,短短的一小截路就淋湿了头发和外衣。他站在景砚的寝室门前,有些怕挨教训,可又想着到时候撒娇卖乖,躲过去就罢了。
最近殿下好像比从前待他更好了些,连教训都是轻轻两句,舍不得说重话。
想到这里,乔玉推开了门,一眼朝书桌前看过去。景砚大多数时候都在那里看看佛经,也会用刻刀雕刻些小玩意,乔玉每年都能收到一个新的小小玉,都与往年有些许不同,且栩栩如生。
有一年乔玉忽然长大了,拿到小小玉同往年的一对比才发觉,他问景砚:“殿下怎么刻得这样好,我自己都不知道。”
景砚的手指落在乔玉的额头,指尖顺着脸颊轮廓,眉眼模样,高低起伏的五官轻轻描摹,最后落在了尖尖的下巴那处,缓声道:“小玉的样子我都记得,去年长胖了些,今年又抽条了,个子长了,脸颊又瘦了,下巴尖了许多。我很期待,明年小玉会长成什么模样。”
乔玉抿着唇,有点害羞的笑了,转身就跑开了,连小小玉都没拿回来。他成长的每一时每一刻被人妥帖地记在心中,还是他喜欢的太子,也太叫人害羞了。
不过,太叫人欢喜了。
可今天太子既没有看经,也没有雕刻,屋里一片寂静,乔玉愣了片刻,直接进去,朝里屋屏风后头走过去的。
四周关的严严实实,没有多少光亮,乔玉绕过屏风,能瞧见床上躺了个人,盖着被子,他能隐约听到略急促的喘息声。
乔玉加快脚步,朝床边走了过去,着急地点了一旁的壁灯,火苗一下子烧了起来,映亮了床头一小片地方。景砚躺在被子里,紧闭着双眼,皱着眉头,脸色通红,却没有一丁点的汗水。
是发烧了吗?
乔玉心里一惊,半跪在床头,用手背去摸景砚的额头,烫的厉害,他越加着急,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又朝前挪了挪,拿自己的额头去抵景砚的,滚烫的温度似乎从两人那么一小块接触的皮肤处传了过来,连乔玉也烧了起来。
他是因为着急。
兴许是乔玉的动作太大,景砚像是慢慢醒了过来,他睁开眼,眼瞳里满是血丝,有些费力地抬起手,摸了摸乔玉的眼角,嗓音几乎哑到听不出来话,他道:“怎么又哭了?”
乔玉都不知道自己哭了,努力将眼泪憋回去,至少在这个时候要装作坚强勇敢些,他紧紧地握住景砚的手,是冰冷的,“你生病了,生病了要怎么办?我要去找太医,找太医替你看病。”
在他心中,太子是无坚不摧的。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景砚都会站在原处,他会替自己遮风挡雨,会哄自己开心,却永远不会倒下,永远不会生病。
可现在会了。
景砚低声道:“讲什么傻话,出不去的。”
确实是出不去。太清宫里的规矩如此,即便是死了人,门不能开就是不能开,废太子一步也不能迈出去。
乔玉咬着嘴唇,一点也不愿意妥协,他一字一句道:“那就这样吗?不行,殿下烧的这么厉害,我要去找太医。”
他平常傻里傻气,又软又甜,谁都能轻易欺负,可到底骨子很硬,不然当初也不敢孤勇地闯进太清宫,他想要做的事,谁也阻止不了。
而乔玉想要做的事别无其他,只与景砚相关。
景砚病的厉害,脑子都混混沌沌,不太能想得清楚事,可还是能制得住乔玉的,他手上没什么力气,却还是反握住了乔玉的手,另一只手勾住乔玉的脖子,往下拉了拉,直到两个人面对面,能彼此瞧得清对方眼瞳里倒映的影子。
他偏头咳了两声,道:“不许做傻事。我都病了,还要招我生气,让我担心?小玉乖一些,别离开我,就在这里照顾我就好了。”
话到这里顿了顿,“并不是什么大病,热伤风罢了,等到明天就该痊愈了。若是不好,明天就能正大光明地出去了,也不迟,对不对?”
乔玉用粗糙的袖口狠狠地擦了擦眼睛,将泪水都抹干净了,眼角红得厉害,像是受了什么大委屈,嗓音都被难过浸透了,却很坚定道:“好,我答应殿下,今晚我来照顾你。可是,可是你要是有什么地方难过了,也要告诉我,我才能好好地照顾你。”
景砚说话都太费力气,半阖着眼,朝他轻轻点了点头。
乔玉跪在床沿,卷起外套的袖子,抽出自己的里衣,用干净又柔软的布料一点点擦着景砚的额头,即使只有些微的汗意。他一边擦,一边想自己从前生病了,太子是怎么照顾自己的,这么擦了一小会,他就站起身,敞着衣服要往外头跑。
景砚却牢牢地捉住了他的手。
乔玉转过身,解释道:“我去拿干净的毛巾、热水和酒,替殿下擦擦身体,把温度降下来,你不要担心。”
他忽的笑了一下,温柔且乖顺,没有丝毫勉强的痕迹,像是从前太子哄自己的语气,又去哄景砚去了,“我答应你了啊,答应了就不会不算数,阿慈要相信我,今天都会待在你的身旁,好好照顾你。”
“阿慈闭上眼,睡一小会,等睁开眼,我马上就回来了。”
他撂下这么一句话,跑得飞快,从门口冲了出去,也顾不上泼天的大雨,往放酒的屋子去了。那些酒都是从前存下来的,太清宫的份例是没有酒水的,可也有例外的时候,宫中有喜事,连最底层的小太监宫女都能分上几杯酒吃,太清宫也能有些。乔玉年纪小,喝不了酒,景砚倒是够了年数,可对这些无甚兴趣,说倒不如存放起来,到时候生病用来擦身。
雨下得太大,乔玉将一应东西收拾好揽在怀里回来时,浑身上下已淋得透湿。他立在门口,将湿透了的衣裳全脱了,赤脚走了进去,只有怀里的东西还是干的,没沾一点水。雨水顺着乔玉脸颊的弧度往下滑,积蓄在下巴尖,最后从脖颈流入胸膛和脊背,即使是盛夏,也有透骨般的凉意。
乔玉随意地甩了甩头发,心里甚至有些感激这场雨了,否则他就遮不住自己的眼泪,要被景砚发现了。
至少现在不能哭了,他不能在太子面前哭,再叫他担心了。
景砚再抬头时,就瞧见乔玉站在自己的床前,他从头到脚都是湿漉漉的,一双小鹿般的圆眼睛盛满了水,也不知是泪水还是雨水。
可无论是什么,都不重要。
那是他的光,即使被大雨打湿,也固执的,顽强的,为自己发着光。




许多愁 52.病重
乔玉将毛巾烈酒放在一边, 自己半跪在床头, 慢慢掀开了那床薄被。
景砚正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脸色透着不正常的红, 胸膛微微起伏, 隐约传来急促的呼吸声。
乔玉心里又酸又涩, 比从前的任何时候都难过, 他的太子鲜少有这么虚弱的模样。
他一边解景砚的衣带, 一边为了缓解紧张和流眼泪的冲动而讲干巴巴地安慰的话,也不知道是安慰景砚, 还是安慰自己。
因为乔玉害怕极了。他在这世上并无什么依靠,除了景砚。
夏天的衣裳厚不到哪里去,乔玉再小心,也很快就解开了。
薄衫滑落。
乔玉是头一回瞧见别人赤.裸的身体,这么些年,他们虽然年年冬天都住在一起, 也都是裹得严严实实,不露分毫的。
他的脸颊因为淋了雨而冻得青白, 现在却染上了些许的红, 宛如覆上了层薄光。乔玉不敢多看, 只不过无论如何总躲不过。他们俩都是男人,脱了衣裳却很不同,景砚寻常时候除了读些佛经, 每日也会抽时间练一套拳, 连肚子上的肌肉都是结实的, 还不止一块。而乔玉只有一块软软的小肚子,除夕特别爱在上头睡觉。
除夕不知什么时候钻到了这边,它有些害怕景砚,寻常是不会过来的,今天大约是等得着急了,实在无聊,大着胆子过来了,腻着它小玉哥哥的腿,钻来钻去撒着娇。
乔玉没敢用手摸除夕的脑袋,完全俯下身,轻轻地在小猫耳边细语,“年年乖一些,不要吵到殿下休息,好不好?殿下生病了,很难受,等殿下好了,我再同你玩。”
除夕似乎能听懂人员,翡翠似的绿眼睛瞪圆了望着乔玉,脚步轻轻的,跳到了窗台上,回头喵了一声,一跃而下。
乔玉松了口气。他满心的心思全在景砚身上,那毛巾蘸了酒,又拧干了,先擦了擦景砚滚烫的通红的脸,很快速小声道:“殿下不要害怕啊,我会陪着殿下,陪着阿慈的。”
景砚似乎听见了,又似乎没有。
乔玉不在意这些,擦遍了景砚的脖颈、后背、胸膛、腰腹,最后是腿,大约算是浑身上下都好了,体温降下来了些,变得冰冰凉凉的。
忙完了这些,乔玉才想起了自己,衣服上的雨水都快要被体温烘干了,只是半干不干,黏糊糊的很不舒服。乔玉一眼都不想离开景砚,就蹲在床头,脱了衣服,从里到外一件也不剩,用毛巾随意地擦了擦身体,又将方才从景砚身上剥下来的衣服朝自己这边勾了过来,匆匆忙忙地穿上了,一套动作如行云流水,半点都没错开
他们俩的身形不同,乔玉是过分了的细长纤瘦,还是比景砚矮上一截,更何况是横着的体态,差别更大。景砚穿着正合身的衣服落在乔玉的身上,就松松垮垮,连袖子都长了许多。
乔玉皱着秀致的眉,嫌这样行动不便,偏头将袖子卷了上去。他的脸贴着肩膀那处,用力嗅了嗅,似乎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却又怎么也想不出来。
忽然,他的脸红得厉害,浓长的睫毛抖了抖,说不出话来。
因为他现在,满身,满身都是太子的味道,就像是太子将他整个人团团抱住,每一寸皮肤都相贴。
乔玉吃多了糖糕点心,连衣裳似乎都透了甜,而太子礼佛,又常与木石相伴,身上总有一股清远悠长的檀木香气。
他兀自镇定下来,想着这不是很寻常的事吗?他偷穿了殿下的衣裳,还是,还是才从身上脱下来的那种,留了些气息又如何?
又不是不好闻。
殿下的味道好闻极了。
乔玉是这么想着的,可再转过身替景砚敛被子时,差点连一床薄被都拎不动了。
这个雨夜深且漫长。
乔玉沉默地坐了小半夜。他是吃不得苦的性子,娇纵惯了,即使是在太清宫,也是景砚将他的一切照顾得好好的,什么事都不需费心,只要快快活活地活着就好了。可今日却不同,他连眼睛都不曾合过,甚至都没多眨,再多的困乏与疲惫都抵不过对景砚的担心。乔玉心里难过极了,却又无能为力,只能歪着脑袋望着睡得昏昏沉沉的景砚,数着他长长的睫毛,每数一根,就在心里默念一句铭刻在佛珠上的一句祝福的话。
那是景砚赠给他的,可现在乔玉惟愿满天神佛都能保佑他的阿慈。
大约到了夜深的时候,乔玉隔了一会,又去摸景砚的额头和掌心。额头愈烫,而掌心却冰冷了,在这样闷热的天气里却没有一丝能感受到的温度。不仅是掌心,乔玉又去摸了四肢,都冷了下来。
这不对头。
乔玉太过紧张,没注意到脚下,踩着过长的衣摆狠狠跌了一跤,左边膝盖到小腿全都震得麻木了,疼过了劲,连直觉几乎都没有了。
他拖着瘸腿,不知如何是好,很后悔从前没有多读些书,此时什么用处都派不上,只能这样望着景砚生病受苦,却无能为力。
总有自己能做到的事。
乔玉心想,不能任由景砚的身体这样凉下去,而此时去烧火煮水也来不及了,况且乔玉还从未动手做过那些事。
他怔怔地瞧着景砚,摸着那滚烫的脸颊,又勉强笑了笑,声音轻的像只小老鼠,“别担心,我会把阿慈焐热了,小玉不会让你冻着,让你难过的,好不好?”
这可真是没办法。这里是太清宫,只有他和他的阿慈,他的阿慈病成这样,谁能救他们?谁也不会来救他们。
这里一点也不好。乔玉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为什么想呆在这里,如果早一些出去了,殿下就不会这样了。
乔玉想着这些,眼眶蓄满了泪水,眼角泛起了红,像春天里才开的杏花,极浓艳的颜色。他解开胸前的衣带,朝床上爬了过去,宽大的衣服顺着肩膀滑落,慢慢贴近了景砚,想要将自己全部的体温都献给他的太子。
景砚的手脚被包裹了起来,这场病是实打实的,到时候要给元德帝看得,半点都不能作假。他病的意识模糊,睁不开眼,隐约间能感受自己被一个温热的,潮湿的,柔软的物什包裹了起来,那就像是烧热了融化了的糖稀,甜到发腻,却又叫他舍不得离开。
他很想知道那是什么,因为即使生着重病,他却也因此欲念上头,不能自抑。




许多愁 53.明路
景砚对自己一贯狠心, 既然要病,就是真的病入膏肓,不会露出把柄叫别人抓住,反倒功亏一篑。他下了一味猛药,此时病的很重, 意识模糊,昏昏沉沉, 不知今夕何夕, 连人影都瞧不清,却本能似的紧捉住了那只贴上来交握住的手, 片刻不曾分开。
那是乔玉的手。
他爬上了床,掀开被子,整个人团在了景砚的身边。因为是打算当一个人体暖炉, 便衣裳也不能穿了。可即使没人看到, 乔玉脸皮薄,掩耳盗铃似的解开前头的衣带, 披在肩头, 其实什么也遮不住,露出大片大片的胸膛与脖颈,皮肤莹白细腻,几近透明了。
景砚的手脚都是冰凉的, 乔玉揽过他的脚, 往自己的腿弯处夹着, 那一处是很暖和的, 皮肤相触的那一刻,乔玉的小腿立刻酸了起来。他本来是最怕身体难受的脾性,现在却不在意这些了。不过乔玉身体本来就偏寒,又才淋了雨,到处都不暖和,他想了片刻,牵引着景砚冰冷的手,贴在了自己胸口心窝处。
那里有心脏在跳动,是浑身上下最温暖的地方。
乔玉能感受到景砚手腕处跳动的脉搏,一下又一下,最后似乎与自己的心脏同调,让他稍稍安心下来。
床前只点了一盏蜡烛,灯火幽微,忽明忽暗,勉强映亮了周围一小片的地方,乔玉的姿势扭曲地歪着脑袋,借着昏暗的烛火,目光一错不错地盯着景砚。
景砚有一双狭长尊贵的凤眼,往日瞧起来有几分冷淡疏离,只对乔玉是含着笑的,让他清楚地感受到太子对自己与旁人不同。不过此时正紧紧闭上,眼睑下落了一片浓重的阴影,没有笑,也没有温柔了。
乔玉有点想掉眼泪了。
他望着景砚青白的面色,那是从所未见的虚弱的太子。
乔玉心想,他的阿慈病了,要快些快些好,如果,如果能把病过到自己身上就好了。
他不敢闭眼,也不敢睡觉,时时刻刻盯着景砚的脸色,感受着他手脚的温度,生怕又什么变化。
灯光摇摇晃晃,蜡烛烧的极快,烛泪堆在烛台上,灯芯噼哩噼哩得作响,剧烈地跳动了两下,又忽的熄灭了。
蜡烛烧完了。
灯灭了,乔玉就瞧不清景砚的脸色了,他着急换一根蜡烛,景砚却紧紧地捉住他的手,十指交缠,忍乔玉怎么挣扎都不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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