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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多愁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狐狸不归
还是不说真话。
景砚的面色完全沉了下来,他起了身,落地是有些微的摇晃,但很快就克制住了,一把将乔玉抱了起来,搁在了床上,要去看他的小腿。乔玉挣扎着不许看,景砚就用一只手随意地圈着,也没使力,很冷淡道:“我现在病着,小玉还要这么不听话,是不想让我好了吗?”
乔玉惶然地望着景砚,眼里湿漉漉的,似乎那句话对他的伤害极大,乖乖地不敢动弹,只有长长的睫毛还在止不住的抖动。
景砚一怔,眼眸暗了暗,一言不发,掀起了乔玉的裤子,往上卷了卷,露出雪白的小腿来。
他的动作很轻,乔玉却还是没忍住,因为疼痛而往回缩了缩,可又想着景砚的那句话,强撑着不动。
乔玉的皮肤很白,小腿很瘦,腿肚处突兀的横亘着数十条红痕,那是下午被柳条枝抽出来的,一道一道,有些已经破了皮,渗着血丝。
景砚的呼吸一窒,他想要咳嗽,却还是强行咽了回去,半响,才紧紧阖眼,遮住里头的阴鸷,小心而温柔地拂了拂乔玉的鬓发,语调里却沾着些血腥气,“小玉,是谁动了你?”
乔玉微微颤了颤,不愿意说那些让景砚担心,病中都不能好好休息的事,顾左言他,最后被逼的实在没办法了,才缩成了一团,用胳膊挡住眼睛,皱了皱鼻尖,装作很不在意的模样,“我回来迟了,被门前的侍卫教训了一顿。其实也就看起来严重,并不怎么疼,就是我生的太白了,没有办法。”
他想好了,等太子的病全好了,自己一定要把全部的委屈都说给他听,但是现在不行。
景砚低着头,神情模糊,谁也瞧不清他在想些什么,目光却有如实质,落在了乔玉的小腿上。
从乔玉的角度看不到的脸,只有半个下巴轮廓与一小片薄红的嘴唇,他听景砚冷声道:“那你今天做了什么,都说给我听,一件也不许漏。”
乔玉小腿疼得厉害,心里又难过,很想要景砚抱抱哄哄,却没办法,便将从今早出门到现在的事,一件件说给了景砚听,不过到底还是瞒了些,就是为了找太医诊治,他把自己的玉佩送了出去。
景砚精力不济,却还是强撑着听完了,他知道乔玉对自己说了假话,因为方才抱起那个小傻瓜的时候,脖子上已经没了那块祖母留给他的玉佩,大约是当做药费抵押出去了。
那是乔玉最珍贵的宝物。
景砚明白,他感受到对于乔玉对自己的心意,却不知该如何言语,回应。无论说什么,都似乎太轻浮了,比不得乔玉做的这一切的重量。
乔玉将整个人都奉献了给了自己,所有的勇敢,温暖,和热烈的感情。
景砚心里又恍惚又柔软,或许是病的昏了头,他总觉得这些还不够,想要掠夺,想要占有,想要得到更多。
而且这些都由自己独占,谁也不该看到他的光,他的小玉。
他不再想这些,而是轻声道:“我从前和你说过的话,你是不是总记不得?说过了,你自己的命比什么都重要,对不对?”
乔玉支支吾吾地点了头。
景砚俯下身,贴着他的小腿,一条条将伤痕的数清楚,看明白了,一道不落。又偏了偏头,看到地面上有一个微弱的光点,那是暗卫在上头看着盯着他们。
他都记得,这一切都记得。
乔玉哼哼唧唧地往景砚的怀里钻,景砚替他找了伤药,慢慢地涂抹好,再将他揽入怀里,对着他的耳垂,轻轻地说了一句话,那句话极轻极浅,除了乔玉,谁也听不见。
他道:“以后不会了,再也不会让我的小玉吃苦了。”
再不会了。
第二天醒来时,天光微亮,是个好天气,景砚醒得早,他不能痊愈,只能这么病下去。
景砚眉眼低垂,对跪在地上的萧十四吩咐,“时机到了。”
萧十四将这件事禀告给了元德帝。
元德帝坐在龙椅上,穿着厚重尊贵的龙袍,他近来旧疾发作,又苦夏,瘦的厉害,在宽大的龙椅上更显得伶仃。
他微合着眼,思忖良久,问道:“你是说,废太子患了心肺之疾?荀太医说这病不用好药,便会留下隐疾,一辈子都精力不济,体弱多病?”
荀乐的医术,元德帝一贯是知道的,他这么说,那必然就是如此。他最近唤太医频繁了些,朝中的那些人就坐不住了,言语间都捧着景旭,要不是还估计着他,恨不得早日立景旭为储。
朝中大臣越如此,元德帝对景旭越不喜,即使他们俩血脉性命相连,可也绝不能容许对方分了他的权柄。
若不是老四太过不中用,连见到冯南南都害怕,实在扶持不起来,否则他也不必用景砚了。
可事到如今,也没别的法子了。
元德帝挥了挥手,过了片刻,又让外头的太监进来,吩咐道:“让太医院的刘林过来。”
景砚的病的确应该医治,但却不能立即只好,必须要留下病根,日后体弱,不能做事。
他提点了刘林一下,刘林就立即明白了过来。在太医院这么久,医术算不得高超,但是却非常会体察人心,明白上头的意思,才能爬到现在这个位置。
第二天清晨,刘林拿着圣旨,敲开了太清宫的门。
刘太医被派入太清宫医治废太子的事很快传遍了整个后宫,甚至是前朝都有所耳闻。
在此之前,任谁都不能料想到,已经跌入低谷,永世不得翻身的废太子竟还能有现在的机会。
景旭虽然被禁足在御林宫,可到底看管的也不算太严苛,偶尔来沉云宫拜访他的母妃,他已长到了二十岁,一看到冯南南还是和个孩子一样坐在她的身边。
沉云宫内殿除了他们俩人,其余的宫女太监都退下了。
景旭咬着牙,想到外头传着的消息。他自认品貌才行无一不佳,却从小被太子压在下头,朝臣都几乎忽略了自己这个二皇子,几乎将景砚恨到了骨子里,好不容易陈家败落,他才终于出头。
他恨恨道:“母后,你说该怎么办,父皇要将景砚放出来了,他一出来,他出来了……”
冯南南替他斟了盏茶,抓住他的手,轻声细语地安慰他,她自幼就极宠爱景旭,她待景旭总比别的孩子宽容容忍得多,“旭儿,你不必害怕。景砚是逆臣之后,他身上永远就背负着这个名头,就翻不了身。我最近见不到你的父皇,不明白他在想什么,你自己小心一些。”
景旭回握住冯南南的手,“母后,父皇,父皇真的不顾我们吗?”
冯南南温柔地笑了笑,摸着他的脸颊,“我从来没指望过他,从来从来都没有过。我一直指望的都是你啊,旭儿,你才是母后的指望。”
她顿了顿,声音渐低,有了几分尖利,又似乎是安慰他,“他不出来,你父皇会一辈子护着他。他出来了,又这么多年未接触过朝堂之事,不过是个没有爪牙的兔子,又能成什么事?”





许多愁 56.山凝
大约是这个刘太医的医术不怎么高超的缘故,
景砚这一病, 就病了许久。
乔玉也病了,发了场高热,病得不省人事,刘太医很看不起这些宫里的奴才, 不过看在废太子即将起复的面子上为乔玉开了几贴汤药。乔玉的身体自幼就不大好,淋了雨挨了打还没倒下,是全靠毅力撑着的, 后来听到元德帝派太医来诊治景砚, 日日有源源不断的汤水补药送进来,再不会出现什么意外, 才放心地病了一场。
那些补药几乎都进了乔玉的肚子, 早上吃晚上吃,乔玉被喂得肚子滚圆,在床上眼泪汪汪地同景砚耍赖, 很恳切地求着, “不吃了,再吃要胖了。”
先前乔玉的小腿受了伤, 行走不方便,又要照顾景砚, 索性就睡在了这边。后来他自己也病了, 景砚不许他走, 夜夜都照顾着乔玉。
景砚断断续续咳了小半个夏天还未痊愈, 不能见风, 日日吃药,乔玉总觉得是这个刘太医医术不怎么高超的缘故。
他偷偷摸摸同景砚咬耳朵,“能不能求陛下换个太医,从前那个荀太医的药,殿下吃了几副就不怎么咳嗽了,现在这个吃了这么久药还不见好,再说那个荀太医还收了,收了我好多银子。”
乔玉险些说漏了嘴,把玉佩的事讲出去,又干巴巴地圆回去了。
景砚侧着身体,垂着眼眸,瞧见乔玉眨着眼,眼瞳里满是不曾褪去的天真的光,目光看似又轻又薄,不动声色地岔开了这个话题,“刘太医是太医院院首,医术自然不会不好。是不是我病了这么久,小玉厌烦照顾我了?”
乔玉一听,果然把刘太医那事忘得干净,可怜巴巴地献上自己的真心,生怕病中的景砚多想,“怎么会!我说好了一辈子照顾殿下的,无论怎么样都不会变。”
景砚的眼神静默,忽的笑了笑,他摸着乔玉的鬓角,很认真道:“我记下了。那出了这里也算数吗?”
乔玉的圆眼睛瞪得更圆了,“我们要出去了吗?”
景砚应了一声,低下头,对着乔玉的耳垂道:“快了,就快了。”
乔玉心大,即使知道了这么个天大的消息,也照样入睡很快,景砚却慢慢睁开了眼。
那日是满月,月光极盛,树影婆娑,茂盛繁密,重重叠叠,映在了床边。
景砚偏过脸,凝视了乔玉许久,郑重地吻了吻他的唇角。
又软又甜,想叫他一尝再尝。
直到夏天快要结束,景砚才咳嗽得不那么严重,能出门透透风了,元德帝的旨意也一同下来了,说是陈家谋逆的事又过了那么久,景砚在太清宫读了多年佛经,陛下不舍得骨肉亲情,恢复了景砚的皇子身份,出太清宫,入朝处理政事。
景砚跪着领旨,身影挺拔,面色不变,与六年前入太清宫是别无二致。
他那时早已预料到如今的这一天。
刘太医正好在场,他的笑容更深了些,拱了拱手,朝景砚贺喜,“恭喜殿下了,只是这药一日不能断,还是要继续服用。”
因是心肺有疾,不敢寻常对待,景砚依旧待在太清宫,直到断了药,不大咳嗽,元德帝才为他新指了个仙林宫住下。景砚不再是太子,自然是待不得东宫的了。
搬离太清宫的那一天是个好天气,景砚这么些年也没积下多少物什,只有两箱笼的经书与一车的砖石,砖石上是乔玉画的画,乔玉都没想着要带出去,是景砚要典给署再推辆车过来,一块块收拾着运到仙林宫去。
景砚踏出太清宫的正门,这是二百余年来,正门头一次打开,数十个太监同侍卫一同用力,也费了不久的功夫,铁锈都落了厚厚一层,直到铁门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缓缓推开,景砚清癯的身影才隐隐显现出来。他身着宽袖玄衣,头戴玉冠,后头跟着个子矮了一截的乔玉。
门口的太监纷纷跪拜,而几个侍卫因为现在铁锈最厚的地方,无处落膝盖,只得退后一步,稍慢了些跪下。
景砚瞥了他们一眼,忽的转了个方向,朝一旁走了过去。
那两个守门的侍卫瞧见了双黑色的皂靴停在面前,忍不住僵了僵。
景砚定在那一处,迎着风咳嗽了几声,长眉微挑,抬脚朝那日下手的侍卫用力踹了过去,似乎有些疑惑地问道:“你是对本宫心有不敬,才连跪拜都这么不成体统吗?”
这一脚正踢在心窝,那侍卫向后一跌,脸色煞白,没忍住吐了口血,又迅速磕了个响头,“属下不敢,属下不敢。”
景砚慢条斯理道:“那便是没学好规矩,你在这里当了许久的差,是本宫的错,没教好你。”
周围鸦雀无声,连同那数十个太监都瑟瑟发抖。
他眉目低敛,微微一笑,慈悲至极,“拖下去,打折了腿,既然学了这么久都学不成,看来这腿是不中用的,也不必要了。”
说完了又顿了顿,特意多叮嘱了一句,“骨头都敲碎了,不许医治。”
那侍卫已吓疯了,想要去抱景砚的腿求饶,却又被一脚踹开。
景砚的目光如刀,冷淡地落在那一群太监身上,“怎么,本宫是使唤不动你们不成?”
那群太监如梦初醒,急急忙忙行动起来,拖着那侍卫下去了,走出去很远,惨叫声都不绝于耳。
景砚的脚步放慢,偏头对乔玉轻语,“小玉害怕吗?”
乔玉抿着唇,趁着没人瞧见,捏住了景砚的衣角,偷偷去勾他的手指,又笑了起来,露出两个小梨涡,声音压的极低,“不害怕,我知道殿下是为我出气。而且,出了太清宫,殿下就又要受累了。外面全是坏人,殿下不要害怕。”
景砚眯着眼笑了,将乔玉的手握在自己的掌心里,“嗯,不害怕,有小玉在,我不会害怕。”
到了仙林宫,景砚只略看了一眼,元德帝的口谕就到了,说是要景砚去共进午膳,一叙父子之情。
景砚听了,也不着急,叮嘱了个嬷嬷,先去御膳房要些糕点鲜果和补汤回来,盯着乔玉都吃完了,再将寝宫收拾出来,服侍他睡下。
他本想摸摸乔玉的脸颊,到底忍住了,只是留了一句,“等我回来。”
仙林宫离大明宫不远,小太监领在前头,不多会就到了。
景砚走进大明宫,里头灯火通明,六年未见的元德帝正坐在主位,朝景砚招了招手。
他与景砚的记忆不大相同,太瘦,眼神无力,连气势都撑不起来,如日薄西山。元德帝似乎高兴极了,连问了景砚这些年来的日子,又亲自替他夹菜,景砚一一作答,看起来父慈子孝。
最后,元德帝长叹一口气,挣扎良久,才不得已道:“当年,陈家谋逆,你母后也曾想刺杀朕,父皇虽舍不得你,但迫于朝臣压力,才将你囚禁于太清宫,这么些年,你可曾怨过父皇?”
景砚放下筷子,不动声色道:“从前,年幼不懂事是有的,可后来就明白了,否则儿臣又怎么能在太清宫平安度过六年。”
元德帝站起身,很欣慰似的,“你一贯懂事,明白就好,从此以后,你就要入朝办事,该多学些东西了。”
景砚多咳了几声,低头领命。
元德帝不再多言,他居高临下望着景砚熟悉又陌生的面容,心中只有冰冷,仿佛从前并未与陈皇后有什么深情厚谊,曾经互许过终生,曾经也无比期待过这个孩子的降生。
景砚回去的时候,天近黄昏,屋檐下的灯盏才点亮了,柔柔地映着仙林宫。仙林宫还未收拾好,四处都摆着元德帝赏赐的东西,都整齐地摆在箱笼里。景砚去一个僻远的角落,拿了样东西,藏在宽袖里,径直朝寝宫去了。
乔玉在又大又软的床上翻滚,他虽当了这么多年可怜的小太监,却是天生的富贵命,现下被阖宫上下伺候着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他一瞧见太子,就从床上跳下来,连鞋也来不及穿,扑到了景砚的怀里。
景砚将他抱到了一旁的椅子上,轻声责备他,“怎么又不穿鞋袜,都到秋天了。”
顿了顿,他又笑了,摇了摇头,“是我想岔了,明日让他们将地龙烧起来,你喜欢赤脚就赤脚好了。”
乔玉连连点头。
他们俩说了会话,一个穿素衣的高挑宫女走了进来,手上端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放在了桌上。
乔玉催着景砚快喝药,又很认真地建议,“现在殿下都出来了,为什么不换个太医看看,这个刘太医一定是个庸医。”
景砚笑笑,端起药碗,往摆着的盆栽里全倒了进入,轻声道:“没病,不用喝完。”
乔玉这时候倒聪明了,一下子明白了过来,结结巴巴道:“殿下又骗我,竟然还骗了这么久,太太太坏了,我那么担心,坏人,混蛋!”
他生着闷气,连景砚去摸自己的手都要挥开,像只团成一团,满身尖刺的刺猬,非常生气了。
景砚便将他整个人都揽进怀里哄他,再硬的尖刺都软了,不过过了一会,乔玉就软了下来,很大度道:“算啦,看在阿慈没有生病的份上,这比什么都好,就原谅你了。”
在他心里,没什么比景砚更重要的了,所有其余的一切都不在意,不值得生气。
景砚都明白。
他从袖口里拿出一朵花,繁复重叠的花瓣,开的有碗口大小,颜色就像是黄昏时天边燃烧的云,动人极了。
乔玉喜欢漂亮的东西,没见过这花,想要接过来却被景砚避开了,不太开心地问道:“这是什么花,可真好看。”
景砚唔了一声,“这是山凝花,开在夏末,前后花期只有三天。”
乔玉更喜欢了,“这么珍贵吗?”
景砚轻轻一笑,抚了抚乔玉的鬓角,“不算得珍贵,你从前在陇南,大约没见过这种花,京城这边到了夏末,漫山遍野都是。”
他这话半真半假,山凝花的确开得多,却都是野生单瓣,颜色极浅,景砚手里拿的这朵,却是要培育多年才能开出来的,价值千金。
因为北方这边在夏末有一个节日,叫做兰河节,年轻适龄的男女都会到河边放花灯,手上拿着一朵山凝花,遇上了想要与之共度一生的心上人,就把这朵山凝送给那人,若是对方也有情意,便会将花簪到头发上。
这节日不拘男女,都能表白心意,所以重瓣山凝的价格越炒越高。
而今日正是兰河节,此时正是放花灯的时候。
景砚没告诉他兰河节的事,将那朵盛放的重瓣山凝花簪到了乔玉的鬓角,不许他避开,骗道:“你不知道,现在外头的少年公子都时兴簪花为美,我看到这花,与你很合适,才摘回来的。”
乔玉是世家子弟,从小便很有些风流,闻言害羞地摸了摸鬓角的山凝花,“真的吗?我都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模样,那我簪花好看吗?”
景砚深深阖了一眼,压下心底的冲动。
乔玉唇红齿白,眉眼秀致,下巴尖尖,是个天生的美人,此时鸦黑的鬓角坠着一朵鲜艳浓烈的山凝,映衬得皮肤越白,整个人都仿佛发着光。
他哑声道:“自然是,好看极了。”
乔玉笑红了脸,对着镜子照了一会,却忽然摘了下来,往景砚的耳鬓簪了过去。
他拍了拍手,似乎很满意,左看右看,“殿下戴也好看极了,宫里在没有人比殿下生的更好。”
景砚的呼吸一窒,几乎要将那句话脱口而出。
那句,那句——“我心悦于你。”
没有忽然,只有从来。
景砚只有乔玉,过往今朝,从来只有乔玉这束光,他们年幼相伴,共同长大,又轻而易举地爱上了他。
他的人生中再容不下除了乔玉的任何一人,
只是从前还不明白,后来他在那场病中,在乔玉睡在自己身边,被燃烧的欲望烧得明白了。
却还不到时候。
现在太乱了,景砚还有太多的事要做,无法很好得让乔玉接受,安心下来,他的小玉还不明白。
景砚对着乔玉笑了笑,将那朵花戴的更牢实了些,道:“我收下小玉的山凝了,就不能后悔了。”
乔玉歪着脑袋,没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以后会明白的。
景砚最终还是没将那句话说出口。




许多愁 57.仙林宫
在仙林宫中, 乔玉依旧被景砚拘在同一个寝宫中, 同吃同住,晚上睡同张床,就是不一个被窝。
乔玉是天真,还傻了些, 但到底知道这样不合规矩。在宫里除了皇子妃,谁也不可能同皇子睡同一张床。
那天晚上,景砚从外头回来, 披了件厚实的披风, 在殿门前还迎风掩袖咳嗽了片刻,才踏了进来。
寝宫里只点了几盏灯, 乔玉坐在桌子前, 面前摆着上好的宣纸和几碟颜料,他手上拿着只小山竹,掌心里全是墨水, 连脸颊上都是。
仙林宫里拨了一堆太监宫女, 什么地方来的都有,到处都是刺探消息的。景砚巍然不动, 请旨让原先守在太清宫外的侍卫来守着仙林宫,那群侍卫都很感激从冷宫那边调离出来, 内殿更是护得严严实实, 谁也进不来, 平常只有乔玉在里头, 顶多还有一个名叫锦芙的宫女能够自由出入。
乔玉一抬眼, 就瞧见景砚进来,也顾不上手上的墨水,直接拽住他的袖子,犹豫了好一会,直到锦芙不声不响地进来,递了一盅甜水和几碟点心,他才一边吃,一边磕磕绊绊地开了口。
景砚对他一贯很有耐心,也不忙着处理政事,用毛巾细细地帮他擦了会手,才听乔玉道:“我,我现在住在内殿寝宫,是不是不太合规矩?”
乔玉才从太清宫出来,打定心思要谨言慎行,不能出错,给太子添麻烦。
景砚一顿,将毛巾放入盆中,洗了手,又抹下了乔玉雪白脸颊上的黑痕,动作很轻,笑着道:“你人小,想的倒是多,难怪个子长不高。”
乔玉没料到景砚竟然第一句话就人身攻击自己的个头,忿忿地啃了一口牛乳蜂蜜糕,满身的奶香。
锦芙个子高挑,面容普通,掌心满是老茧,交叉摆在身前。她穿着一套素色衣裳,沉默地立在乔玉身后,一言不发,就如同影子一般。
景砚瞥撑着额角,接着解释,“我病了,外人都以为我日日缺不得人照顾,夜里更是如此。我成天在外头还要咳嗽,装得很辛苦,要是夜里回来也还不能歇一歇,也太辛苦了。小玉,你说是不是?”
他这话说的十分狡辩,十分无赖,简直就是那自己当做围着。可乔玉满心全是他,就是吃这一套,为了他的太子左思右想,深以为然,最后勉强地点了点头,还很认真道:“那我以后要不要再装得像些,比如半夜起来给您端茶递水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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