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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多愁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狐狸不归
景砚一怔,笑眯了眼,掩住眼底的光,“不必了,外面瞧不见的。”
锦芙在后头将两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她瞧太子和忽悠不知世事的小奶猫似的忽悠乔玉,差点没笑出声,好歹是憋住了。
乔玉喝了口甜水,烫的舌头尖都红了,景砚仔细看了几眼,锦芙赶紧端了凉茶上来,乔玉瞧见了,含含糊糊道:“这,这不是还有一个人知道吗?让锦芙照顾……”
他的话音到这里一顿,说时没过脑子,总觉得不对,不想如此,他不想让锦芙照顾太子。因为这样就会在同张床上睡觉,一偏头就能瞧见对方的脸。
锦芙立刻笑不出来了,她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团,不叫景砚瞧见,“公子说笑了,男女授受不亲,奴婢怎么能伺候殿下?”
乔玉的思绪又被打断了,顺着锦芙的话想下去,又有些茫然,“还有这等事,我小时候身边跟着好多侍女,她们还哄着我睡觉呢。”
景砚不再笑了,装似漫不经心地问道:“怎么,小玉这么不愿意同我睡一起吗?”
乔玉怔了怔,不知想着什么,随口瞎编了个借口,湿漉漉的眼睛不敢往景砚那边瞧,“床太小了,我总怕睡不好,蹬着殿下了。”
这话虽是假的,可是从乔玉嘴里说出来,就有了八分真。
景砚拿汤匙搅拌着滚烫的甜水,眉眼低垂,敛尽了对乔玉的喜欢,他盛了一口甜水,喂进乔玉嘴里,轻轻骂了一句,“小没良心的。”
第二日,典给署便来仙林宫内殿量起了尺寸,因暂时没有合用的床,先换了张小些的,却还是比原来大的多。
景砚打趣了一句,“现在不嫌床小了?”
乔玉默不作声,原先就是假话,不敢说了。
虽说景砚出太清宫一事早在京城传的沸沸扬扬,可到了景砚真的入朝那日,百官还是吃了一惊。其中景旭的脸色尤为难看,几乎都顾不上掩饰,要让人重提景砚的身世。不过元德帝不耐烦这些,那些人只开了个头,就被打断了话,其中一个还想继续,直接掉了乌纱帽。
下朝后,元德帝特意唤了景旭和景砚过来,似笑非笑,“朕的东西,到时候都是留给你们的,你们是兄弟,本该再亲近不过。”
景旭恨景砚入骨,哪会同他亲近,勉强应了,便退下了。
而景砚,从不把景旭放在心上,他和冯南南,不过是元德帝选出来的狗,不足为患,甚至最大的用处,是用来反咬主人一口。
景砚已经又在他们的脖子上系上一条缰绳。
近来无什么要紧的节日,只有一个秋收,元德帝诚心要将景砚推到众人面前,便携百官,并着三个皇子去郊外收稻谷,统共要去三天。
乔玉在仙林宫待了许久,这里比太清宫好了很多,可再好的地方,没有景砚相伴,也无趣得很。
他拘在宫里两天也等不到景砚,最后实在忍耐不住,要去御膳房先长乐安平。锦芙替他收拾了东西,随乔玉一起去了,跟在后头,就像影子一样,一步不移。
□□年前,江南发了场大水,流民四窜,全北上到了京城,却被元德帝下旨拦在了城外。死的人太多,又没人管,最后起了场瘟疫,锦芙的父母都死了,只留下她一个。她那时候还小,饿得要命,以为自己快死了,被人救了回来。锦芙还记得陈皇后派人给她们馒头,热汤和温暖的被子。可陈皇后的财力有限,后来太子来了,替他们安排了活路,挑了些人出来为他做事。
锦芙是毛遂自荐的。她没有父母亲人,就孤零零的一个人,无牵无挂,心里很感激陈皇后和太子,只想为他们做这事,以尽绵薄之力。
后来她做的事越来越多,成了太子的心腹。
锦芙望着乔玉活泼的脸庞,还记得前些时候调入仙林宫,重遇太子,只听殿下道:“替孤看好他,孤不在的时候,不用在乎别的,只别叫他受委屈。”
夜色正深,景砚站在烛光中,他的身影修长,将乔玉全收拢进去,低头抚了抚他的眉角,笑了笑。
这是锦芙头一回听到太子的语调里多了丝温暖,从前的太子太冷了,冷的不像个活着的人了。
锦芙扣首,很郑重地承诺,“属下拼了性命,都会照顾好乔公子的。”
乔玉避着人群,这一路走的都很顺畅,到了御膳房,里头的掌事见了他都忍不住巴结讨好。毕竟从前他还只是和称心沾亲带故,而现在宫中谁人不知,废太子起复,日后皇位之争不知谁胜谁负,良玉又在太清宫陪了六年,其中主仆该如何情深?
乔玉对这些讨好都没耐烦,他摆了摆手,问道:“我要找安平和长乐,他们在吗?”





许多愁 58.不再见
那掌事一笑, 对乔玉道:“良玉公公先去院子里歇一歇, 我去屋里看看,叫他们出来。”
这么些年来,乔玉天天在御膳房和太清宫开往,也不必也有领着, 推门去了后院。
锦芙立在不远处的走廊里,藏在阴影处,不仔细根本瞧不出来那里还有个人。
没多一会, 长乐同安平自前院走过来, 从景砚生病后,乔玉只来过一次, 前后几个月, 他们已经许久未曾见面。
安平吃的多,还是胖,不过天天被长乐踹着溜圈, 倒也显得结实, 不是虚胖。他一瞧见乔玉,就笑呵呵地扑上来, 很羡慕似的问他:“我听师父说,仙林宫现在是宫里除了大明殿最好的地方了, 是不是这样?”
乔玉扬着眉, 很得意地同他介绍仙林宫, 无一处不好。
如今元德帝极看中景砚, 连冯贵妃和景旭都排到了后头, 自然什么都好。
两个人热闹地聊了一会,下面的小太监送了碟橘子过来,安平嘴馋,要去剥着吃,被长乐拍了下手。
安平同乔玉一同愣了。
他一直未曾坐下,就站在那处,望着乔玉,良久,叹了口气,轻声道:“良玉,你以后别来找我们了,好不好?”
乔玉的手一松,拿着的橘子往地上一跌,滚了好多个圈,到了长乐的脚边,他弯下腰,将橘子拾起来,放回石桌上,如往常一般平稳冷静,只是很轻,只有他们三个能听见,“现在阖宫上下,无一不想讨好殿下,讨好你。可我却不敢。宫里的事,是说不准的,陛下从前宠幸二皇子,现在又是大皇子,以后没人知道。更何况……”
长乐顿了顿,到底没说出口,他是个看的很清楚的人,没多少雄心壮志,只想保个平安,“我和安平,就想待在御膳房,什么事都不牵扯进去。你现在飞黄腾达,还能记得我们,我很高兴。只是以后的事牵料不准,那都是贵人的事,我们命贱,不敢沾染这些。”
他一贯谨慎小心,从前就很注意他们之间的关系,不轻易叫外人知晓,也不愿意沾称心的名头。他确实是挺喜欢乔玉,也愿意帮帮他,可现下却不行了。
长乐没说的太清楚,可连乔玉都能明白。景砚出太清宫,必然要同景旭和冯贵妃对上,乔玉在外的身份也不一般,和他交好,无异于站在景砚这边。若是景砚成事,那他们自然富贵登天,可谁知道期间冯贵妃会不会看他们不顺眼,伸根指头都足够碾死御膳房的两个小太监的了。
乔玉瑟缩了一下,干巴巴得哦了一声,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从小体弱,没有玩伴,后来好了些,又因为长年囚在屋中,和族里那些堂表兄弟玩不到一处去。他长到这么大,称心像是他的哥哥,可玩伴却只有长乐安平。
可现在说断就要断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乔玉的长睫毛轻轻颤抖,又难过又伤心,偷偷望着一边怔愣着的安平,看起来很可怜的模样。他捏着拳头,犹豫了片刻,终于道:“我明白的。也不该牵扯到你们,是我没想到那么多,对不起,我以后,以后不来了。”
他站起来,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把橘子往安平那边推了推,自己拿了一个,“这橘子看起来挺甜的,不吃可惜了,你也吃吧。”
话到这里一顿,“那我走了。”
他们的对话虽轻,可锦芙习武多年,耳聪目明,几乎全听得清楚,也不能说错,只是个人选择不同罢了。
长乐看着乔玉,没忍住往前跟了一步,声音压的极低,飞快地说了一句,“即使殿下待你再好,还是小心他一些。”
乔玉有些迷惑,却没问出口,锦芙正好从走廊里出来了,她对长乐安平两人笑了笑,没说话。
临走前,乔玉扭头望了长乐一眼,“他们要问你,我怎么现在就走了,你就说我吃不惯这里的茶水好了。”
这是把锅往自己身上背,不过乔玉但觉得没什么,即使以后不怎么能再见面,可他心里还是喜欢着长乐安平的,也并不责怪他们。况且他一直有景砚,不在意这外头的风言风语,可他们俩就不同了。
他们俩走后,刘总管过来问他,“良玉走的这么快,不是特意来找你们的吗?”
长乐低眉道:“从前大皇子还在太清宫的时候,曾在御膳房有过几面之缘,不过算不得什么,良玉公公就过来问几句。”
刘总管嫌他有些不识趣,“你该多和他说说话,哪怕问问知道殿下爱吃什么也好。”
安平在一旁帮腔,“师父不是不知道,师兄一贯闷得很,就菜做得好,不怎么会说话。”
他知道,长乐哪里是不会说话,就是不想说罢了。
回去的时候,乔玉飞快地走在前头,偷偷地抹眼泪,橘子也不要了,往锦芙怀里一扔。
锦芙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只好装作没看见,在后头给他剥橘子,又一把抓住乔玉的衣角,往他的嘴里塞了几瓣橘子。
那橘子果真很甜,就是冰得很,比乔玉的眼泪还冰。
乔玉慢下脚步,垂头丧气地走在前头,咽橘子时不小心打了个哭咯,声音挺大,想让锦芙当没听见都不行。
非常丢脸了。
乔玉抬起眼,睫毛上挂着亮晶晶的水珠,眼底含泪,旁边一小圈的皮肤洇着薄红,凶巴巴道:“不许笑,也不许和别人说。”
又后知后觉添了一句,瞪圆了眼睛,“我没哭。”
锦芙原本还强忍着,听了这话很不受威胁地笑了起来。
乔玉拿她没办法,他又不可能真做什么,就叹了口气,小声道:“殿下不在,你们都欺负我。”
锦芙剥着橘子,“这话可不能瞎说,谁敢欺负你,殿下得剥了那人的皮,就和这橘子一样。”
乔玉不太习惯除了景砚之外的人喂自己,自己接过来吃了,“好,那今天的事你别告诉殿下。”
锦芙一愣,问:“为什么?”
乔玉很认真地吃着橘子,“没什么,不想叫他不高兴。我想称心了,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
锦芙还在犹豫这要不要违背殿下吩咐下来的话,把这件小事瞒下去,可没料才到了仙林宫,几个小太监就迎了上来,说是景砚回来了,正等着乔玉。
那头话音刚落,门一打开,景砚就立在院子里头,他一抬眼,眉如远山,凤眸微敛,朝乔玉招了招手。
乔玉心道,什么也别想了,瞒不住了。




许多愁 59.表字
院里起了秋风, 枯叶落了一地, 天色昏昏沉沉,远远看过去, 景砚不过是一个模糊的人影。
乔玉有点犹豫,低着脑袋,朝景砚那边走了过去, 他虽然心里想着瞒不住, 可到底还是没有坦白, 先一步岔开话题,软声软气地问:“不是说要到明天, 殿下怎么现在就回来了。”
景砚笑了笑, 走过去拉着乔玉的手,也不在乎周围的人, 漫不经心道:“没什么,出了些意外, 陛下先摆驾回宫, 本宫待在那也没什么意思, 不如回来看你。”
周围的太监宫女全低眉敛目, 视而不见, 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他们往前走了两步, 景砚捏了捏乔玉柔软的掌心,问道:“是衣服穿少了吗?手怎么这么凉?”
乔玉一怔, 摇了摇头, 却不敢抬, 含糊道:“没有,衣服穿多了,都跑不动了,大概是刚刚剥了橘子吃。”
景砚瞥见他微红的眼窝,声音略带了些哑,却状若未闻,只问他,“那橘子好吃吗?”
乔玉跟着他走进了内殿,以为没被发现,偷偷松了口气,很认真答道:“好吃,很甜。”
景砚低下头,往乔玉身边靠得更近了些,从他的角度,恰好能看到乔玉的微微翘起的嘴唇,上头还沾着橘子的清甜味,似乎非常美味可口。
景砚笑了笑,慢条斯理道:“真的吗?那我也想尝尝。”
乔玉道:“那让锦芙送几个进来。”
景砚眼底含笑,“我想吃的不是那些橘子。”
乔玉就不明白了,可也问不出个什么所以然来,又不敢抬头,怕被景砚瞧出什么端倪。
屋内没有一个伺候的人,景砚也不用别人,自己拿了火折子去点灯,里头一下子亮堂了起来。趁着这个时候,乔玉脱了外衣,钻到了被窝里,缩成一团,就留一个背影给景砚,似乎困极了,瓮声瓮气道:“我困了,要睡一会,等用晚膳的时候殿下再叫我。”
他其实是装睡的,可大概本来就心情不好,又吹了冷风,装着装着,就忘了自己是在装睡,真睡着了。
景砚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呼吸也很缓和,看来是睡安稳了。他替乔玉敛了敛被子,没忍住笑了,俯身轻轻碰了小傻子的唇角一下,确实是甜的。
就是傻成这个样子,得再费心护着。
景砚走了出去,锦芙一直停在门外,想着太子进门前看向自己的眼神,十分痛苦地叹了口气,明明不是她的错,可太子不在的时候小公子哭了伤心了,到最后还是要自己背锅。
果然,锦芙将那件事同景砚交待清楚,最后干巴巴添了一句,“属下看着小公子在仙林宫待着的确有些无趣,毕竟这花花草草都看腻了,连小猫都不乐意逗了。小公子又不愿意出门,怕给殿下惹事,被冯南南那边的人认出来。”
景砚坐在方椅上,撑着额角,目光透过窗棂,心里其实很明白,乔玉是天生爱热闹的性子,这么些年能在太清宫过得开开心心,是因为有自己陪着他。
只要有景砚在身边,乔玉就心满意足了。
可出了太清宫,反倒却不能同往常那样,日日夜夜相伴了。
景砚思忖良久,他对待乔玉的事一贯比别的认真,“他胆子小,又一贯离不得我,现在才出太清宫,也没别人陪,周围都不熟,估计是有些怕了。孤先不去宁河了,那一去没有十天半个月回不来,在宫里陪着他。”
宁河是京城不远处的一个地方,最近起了贪污案,元德帝正想安排个人去调查。景砚出来后,只和别人一样寻常上朝,并不多提什么,所以面上没做什么事,旁人也不知道他的本事,朝臣只还审量着他这个前废太子,不敢轻易下决断。所以景砚安排了这次宁河的事,让被县丞逼走土地的贫农来京城上告,正好撞上元德帝秋收。
元德帝大怒,这还是天子脚下,就发生了这种事,连秋收都未完,直接让大理寺的人带着那贫农回了宫,估摸着最多后日,就能审出个所以然来了。
这不仅是一桩贪污案,其中更牵扯到了冯家的事,以元德帝阴沉的脾性,肯定会将这件事交给景砚来办,还会借机多给他些权柄,挑拨两个儿子,让他们斗得更厉害些。
景砚不缺暗地里的东西,只是这些暂时都不能摆在明面上,得借着能见光的壳,才能正大光明的使出来。
锦芙有些想劝他,毕竟大局为重,却被景砚打断了,才不过片刻,他已重新想了个对策,“没什么,孤不去宁河,便让景旭去,他去了才更有意思。”
冯家是景旭的外家,也是他的依仗,他会想尽办法隐瞒下这件事,可元德帝已经知道了,到时候看到景旭交回来的结果,更显这个二儿子手伸得太长,最后与景砚去的结果殊途同归。
景砚摆了摆手,让锦芙下去了,恍恍惚惚想起乔玉嘴唇的味道。
他舍不得乔玉,一如往常,舍不得乔玉哭,舍不得乔玉难过。
可这次乔玉的难过,景砚却没办法了。他可以强迫那两个太监,制造出一个模糊的假象,可那不是乔玉想要的,知道了会更伤心。
虽然方才他说让景旭去最后的结果也没什么两样,可到底是不一样的,景旭是个活人,即使没脑子,也不能完全照着景砚的控制走,不会有景砚亲去的稳妥。
可他并不把这件事看得多重,顶多以后再费些心思。
归根究底,大约是因为景砚生平只有两件事要做,一是拿回自己的东西,二是护着乔玉。
景砚生性内敛,越重要的东西,越要放在最心底,旁人都碰不到的地方。那些东西可以慢慢拿,总是在那里,不必着急,可是乔玉却不同,他一时片刻都放不下。
景砚看了会折子,眼前总是晃过乔玉的脸,便收拾了一下,带上笔墨纸砚去了寝宫,在床边搭了桌子,边看折子便看乔玉。
到底,到底是美色误人。
又过了几天,宁河的事果然被翻了上来,那日元德帝本打算指派景砚去的,却先被人上了奏折,说是景砚已经二十又一,早过了加冠的年纪,却因为身在太清宫而错过了,到现在连个字也没有,如今出来了就很不符合规矩。正巧景砚的生辰将至,不若补办一场加冠礼,也堵上天下人的悠悠之口。
元德帝思量了片刻,他是最要脸面的人,这种事不得不同意,暂且想将宁河的事摁下来,景旭却自告奋勇,要将这件事揽过去,叫朝中百官看看他的本事。
元德帝一挥手,皱着眉同意了,他也想试试这个儿子的心,到底放在谁的身上。
宫里张灯结彩,为景砚加冠的事忙碌了起来,消息传回了仙林宫,乔玉听宫人们说这都是因为元德帝的重视,喜滋滋地高兴了好久,同景砚道:“殿下知道加冠的时候要取个什么表字?我知道殿下的每一个名字,这个也想比别人先知道。”
他的眼睛黑亮清澈,溢满了渴求,仿佛比旁人早知道一刻,就多一份亲密似的。
景砚摸了摸他的鬓角,不经意地碰到了眼角那一处敏感的皮肤,漫不经心道:“我还不知道,元德帝没空,也没心思替我取表字,大约会让从前的太傅替我随意取一个。小玉不知道也不打紧,不过是个表字,以后也不会有人用。”
乔玉抿了抿唇,他知道表字是很重要的,大多代表了父亲对即将长大成人的孩子的殷殷希冀,却没想到元德帝连这个都这样敷衍,不由有些难过,皱着眉头,连皇帝都敢骂,不过还是有点怂,比往常小声了点,“他怎么能这样坏,殿下的表字都不好好取,祖母说这个很重要的……”
是很重要,得跟景砚一辈子。
景砚望着替自己打抱不平,气呼呼的乔玉,忽的目光灼灼,轻声道:“既然这么要紧,不若你帮我取表字好了。因为我知道,小玉肯定把我放在心上,为我取一个极好的字。”
乔玉往旁边缩了缩,紧张过了头,脸都红透了,“我,我起?我没读过什么书,学识不好,大概不行吧,不能给殿下起个好名字。”
他悄悄锤了自己的脑袋一下,难得后悔小时候没努力读书,现在大脑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怎么能取得出好的表字?
景砚却不这么想,他的眉眼半阖,目光全落在乔玉的身上,很认真地添了一句,“等再过两年,小玉加冠的时候,我也会为你取一个极好的字。”
如果是这样,那么从此以后,他们不仅结发同枕席,连名字都有了彼此的痕迹,此生此世,才当真是纠纠缠缠,再也分不清楚了。




许多愁 60.从心
这事就那么定下来了。
乔玉为了替景砚取个表字, 在书房窝了好几天, 翻了不少书, 觉得什么字好就记下来, 最后积了满满的几张纸。
哪个都不能取舍。这世上的好名字那样多,大多是祝愿加冠后能够前程美满,德行有加, 学识丰富的。
乔玉伏在床上,尖尖的下巴抵着笔, 将看中的字一个个圈了出来, 叹了口气,更苦恼了些。他做事总是不小心,脸颊无意间被沾着朱砂的笔尖划过,染上了一抹红,与雪白的皮肉相衬, 像是春日里盛放着的花。
在这世上, 对一个人的希冀期盼是无穷无尽的。他的殿下已经很好了, 再好不过, 可所有人都盼着他更好。
那太累了。
乔玉想了很久, 最后直起身, 将几张纸拾起来, 打开玻璃灯罩,火一撩, 就全烧成了灰。
到了第四天晚上, 景砚从外头回来, 他脱了青灰色的大氅,掸落了满身的凉气,朝屋内走了进去。
乔玉正在一旁的桌子上勾着线条,听到动静便抬起头,三两步跑到景砚身边,一句话也没说,将写了表字的纸条塞给了景砚。他有些害羞,临走前任性地扔下一句,“这是我给殿下取得表字,想了很久,但是殿下不要在我面前拆,拆了,拆了后也不要和我说话。”
话音一落,就从旁边一钻,连蹦带跳地去了寝宫的另一边,再也不去看景砚。
他烧了所有的好字,只愿给他的阿慈最无负担的一个希冀,那个字既不贵重也没什么文采,直白极了。乔玉都想好了,如果景砚不明白,他就和对方解释清楚,如果这样还是不喜欢,自己就再去书房窝一宿,取个好名字出来。
不过这话现在不能同景砚说。
景砚一边展开纸条,一边打趣他,“是不是后悔小时候太贪玩,书读少了,现在该后悔了?”
他只是开个玩笑罢了,其实只要是乔玉起的字,无论是什么样的,景砚都会喜欢,都会在看到名字的下一刻夸起他的小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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