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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走薄刃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尼罗
沉沉的思索了足有十几分钟,最后她认为自己是真想清楚了,便下意识的抬手打了个响指——打完之后她怔了一下,想起这是陆克渊常做的手势,自己什么时候学了来?
容秀上了二楼,正好听到了她的响指,于是开始对着希灵皱眉毛,认为这不是个好做派。哪知道希灵此刻心情好,用双手一勾两边嘴角,向她咧了个吐着舌头的大嘴。
这回容秀的眉毛彻底皱成了八字——这个鬼脸比响指更恶劣了。
希灵放下手,用轻快的调子说道:“我还要再睡一会儿,别叫我吃饭了。”
然后不等容秀回答,她踢踢踏踏的跑回了卧室。
希灵好睡了一场,下午她醒了过来,又向陆公馆打去了电话——很好,陆克渊依然活着,并且能够接电话了。
一番密谈之后,她开始哼着歌洗漱梳妆。粉膏胭脂遮住雀斑,宽齿梳子划过卷发,她对着镜子抿了抿通红的嘴唇,然后眉飞色舞的站起身,用大刷子扫了扫肩头和前襟。
一个小时之后,她在利顺德和何养健见了面。
她清晨的冷淡显然是让何养健心中存了芥蒂,两人相会之后,他居然能在房间内对她以礼相待。希灵不在乎,大模大样的在沙发椅上坐了,她扇动睫毛看了何养健一眼——到了如今,她已经很会扬长避短的施展一点魅力和手段了,她不是一个富有肉感的成熟女子,卖弄风情是不占优势的,但她的黑眼睛里蕴藏着一点超出**的东西,说不清道不明,另有一种力量,让人忍不住回望过去。
何养健此刻就看向了她,感觉她对自己是有话要讲的。
果然,希灵笑吟吟的开了口:“表哥,你要怎样感谢我?”
何养健想了一下,随即答道:“我要感谢你的太多了,你指的是哪一样?”
希灵一歪脑袋:“你现在最关心的,是哪一样?”
何养健的眼睛亮了一下:“工厂的地皮?”
希灵向后一靠,垂下眼帘摆弄着自己胸前的蝴蝶结:“什么人,做什么事。你和那些人争了几个月,不如陆克渊开口说一句话。”
何养健在另一张沙发椅上坐下了,神情沉静,并没有狂喜:“他要什么条件?”
希灵扭过脸,盯着他答道:“厂房要由他建造。”
“他有经验吗?”
希灵笑了:“不就是盖房子嘛!他会连房子都盖不好?”
何养健沉吟了一下,随即又问:“除了这个,还有别的吗?”
希灵做了个无辜的表情,摇了摇头。
何养健又思索了片刻,末了慢慢的一点头:“这个条件,倒是可以接受的。”
说到这里,他忽然对希灵说道:“我没想到,你会认识这种人。”
希灵垂下眼帘,一张脸忽然冷淡了:“在旁人眼里,你会认识我这种人,大概也是不可思议的。”
“这有什么不可思议的?”
希灵苦笑了:“大哥,我现在是白子灏的姨太太啊!”
何养健从来不问白子灏的死活,仿佛白子灏是活在他嘴里的,只要他不提他,他就可以算是死了,希灵就可以算是独立自由的。
起身走到希灵身后,他用两只大手握住了希灵的肩膀。他一言不发一动不动,但希灵从空气中,嗅到了混乱黯然的味道。
那味道来自于他的心。名利结成的铁甲下面,他也有热血在流动。他一热,她受了传染,也要热了。
为了迅速冷却自己,她强迫自己侧过脸问道:“这次回北京,有没有和你的未婚妻约会?”
何养健坦白的、而又不带任何感情的答道:“见了一面,在她家里。”
“她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呢?”
“她的字很好,在国学方面也很有造诣。”
“相貌呢?性格呢?”
“都还好。”
一只大手向前捂住了希灵的嘴,何养健深深的俯下身来,和她面颊相贴:“我们不要提她了。”
然后他嗅了嗅希灵的头发,随即将希灵拦腰抱起,扔到了大床上。希灵惊呼一声,下意识的想要躲避,可是望着何养健的身体面貌,她最终还是仰卧在了床上。
那身体那面貌都是她曾经很爱过的,都是她曾经爱而不得的,如今终于得到了,她不把他嚼烂吮净了,她不甘心。
接下来,一切都如她所愿。
陆克渊现在不便露面,所以派了个肥头大耳的“八爷”,去和何养健签订了一份合同。除了签合同之外,八爷还给何养健送了一万块钱——盖房子,陆克渊赚的是所有股东的钱,这一万元,则是他送给何养健一个人的谢礼。一万元,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但是根据希灵对何府的了解,她认为这也就够了。何府的经济实力定然不是很雄厚的,否则当时何养健不会被白子灏压迫得那样狼狈。
果然,何养健接受了那一万元——他需要钱,需要很多很多的钱,钱和权相辅相成,他是力争上游的人,单是年轻有为,单是栋梁之才,还不够。
一万元到了手,他没说什么,临回北京前,他给了希灵一只小方盒子,行色匆匆的,仍然是没说什么。希灵随手打开了盒子,发现盒子里面嵌着一枚钻戒。
钻戒很大,样式也好,是市面上难得一见的。取出戒指套在指头上,食指不合适,中指也不合适,非得套在无名指上才正好,可见对于戒指的尺寸,他是用过心的。
希灵把戒指看够也戴够了,便把它摘下来,扔进了首饰箱子里去。它本该是一粒种子,足以让她在看到它的一瞬间便怒放出无尽的心花,然而,可惜得很,花期过了,已经不是那个正当时令的好季节。
希灵想起了陆克渊曾经对自己做过的评价:“女人。”
忽然间的,她很想去见陆克渊——他是医生,能治她的心慌。





爱走薄刃 第70章 女人(二)
新年前夕,希灵带了一瓶药酒,去见陆克渊。
陆克渊身上那两处刀伤,已经愈合了,但是后背那一刀毕竟是扎得深了些,恢复起来就要慢一点。陆克渊不自觉的有点弯腰,不知道弯到什么时候了,他忽然自己意识到,便忍痛向上一挺,又对希灵说道:“老了,不比当年了。”
希灵反问道:“当年你是铜皮铁骨呀?”
陆克渊笑了:“岂止是铜皮铁骨,我还——”
话没说完,因为后半句是“金枪不倒”,这样的玩笑话,对着老兄弟们是可以随便说的,但对着希灵讲,他自己觉着,不大合适。
背过手拄着后腰,他背对希灵站在窗前,一边试着向后仰,一边头也不回的问道:“过年了,该有人登白家大门了。”
希灵坐在沙发上,将一条腿盘到了身下,盯着他的背影答道:“应该是有。”
陆克渊被背上的伤牵制着,行动都不自如,有了点老胳膊老腿的意思:“加点小心,别闹出乱子来。”
希灵笑了一声:“能有什么乱子?真出了乱子我也不怕,我找你帮忙就是了。”
陆克渊回过头,因为后背疼,所以咬着牙说话:“嗯,我是欠了你的?”
“谁让你充大辈,叫你一声叔叔,你还真答应了。”
陆克渊转回了前方:“有我这样一个叔叔,不好吗?”
希灵没说话,只是凝神注视着他的背影——不只是注视,简直就是欣赏了。
陆克渊又问:“你那位大表哥,这几天没再来?”
希灵摇了摇头:“没来,没来才好。”
“你若是个男人,这一手就称得上是完美了。”
希灵向前探了探身:“什么意思?这和我是男是女有什么关系?”
陆克渊左右扭了扭脖子,然后慢慢的转过了身:“大表哥运气不错,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希灵明白过来,一张脸红了一下:“那做牡丹的也是他。”
陆克渊不说话了,走到希灵身边,他拿起药酒的瓶子,仔细看那标签。
希灵在陆公馆,一坐就是小半天。若不是陆克渊有事要出门,她还能继续坐下去。
现在陆克渊为了她的安全起见,不肯带着她同行了,于是她回了家,也开始指挥家里仆人洒扫除尘,预备过年。对于人间的好些热闹,她的兴趣都有限,所以指挥了没有一个小时,她就把权力移交给了容秀。容秀如今在白府,说话已经是颇有分量的了,一手抱着小耗子,一手指点江山,她精神百倍的忙出了满头热汗。
忙归忙,她的心思都是条理分明的:希灵最近并没有兴妖作怪,小耗子也长得生龙活虎,还有楼上那只大耗子——她上午趁着希灵不在,给他送了一小盆热饺子,真是沉甸甸的一小盆,被他吃了个一干二净。容秀也诧异,心想他大概还是年轻,否则一个断了腿的、还有一口鸦片烟瘾的人,怎么能有如此可观的饭量?
她不知道白子灏如今采取了骆驼的生活方式,得吃就猛吃,因为怕容秀明天不来,自己又得啃干饼子喝凉水。
至于这家里的其他人,他从来不想。他现在只想自己,除了自己,谁也顾不上了。其实他偶然感觉,自己应该感谢希灵供给自己的这一口鸦片烟,没有这东西,他一定熬不过最初的痛苦。
那一阵子若是熬不过,也就熬不过了,也就没有现在了,也就没有将来了。以手撑床靠着床头坐稳当了,他从头向下摸索自己的身体。他父亲当年有个老朋友,从他记事起,那位朋友就已经是个老头子了。老头子年轻的时候跑战场,被炮弹炸断了一条腿,后半辈子一直是个金鸡独立的状态,然而照样活得有家有业,有儿有女,喝醉之后撒酒疯,还开枪毙过一个姨太太。他有时候往宽里想,认为自己和那老头子相比,只不过是少了一条腿,相差并不算太多。
他如今能吃能喝,能坐能爬,断腿已经长得囫囵了,只要天气别太糟糕,床单别太肮脏,他躺在床上,也能有长久舒服的时刻。
他又想快过年了,亲戚朋友登门拜年,那个小婊子不能不让自己露一次面。这对于自己来讲,是个机会,到底应该怎么办,自己得想清楚了才行。
因为他不知道自己能否活过下一年,希灵随时可能要了他的命——反正她现在是勾搭上陆克渊了。
大年三十这天,有心过年的家庭,都已经把一切都预备齐全了。
希灵坐在家里读报纸,看见头条新闻是一桩杀人案。法租界里新死了个大混混,是在汽车里被人堵住了,乱枪打死的。她知道这是陆克渊报了那两刀之仇——这些日子陆克渊没干别的,专门研究那位大混混的行踪,她早就看出他不能善罢甘休。
她让陆克渊到自己家里来过年,横竖大年三十,不会有客人过来拜年走亲戚。但陆克渊不肯,说是不像话,问他到底是怎么个不像话法,他却又只是微笑。希灵没办法,只好由他去。
其实她这个年,倒像是给容秀过的——容秀一身的烟火脂粉气,虽然老大不小的还没嫁出去,但是也不着急也不愁,带着小耗子活得美滋滋乐呵呵。希灵现在是不缺新衣裳了,于是容秀专门出门去百货公司,给她买了一顶喜气洋洋的红色小礼帽,帽子上本来还沾着一簇翎毛,被容秀揪了下去,换成一朵黑地白点子的蝴蝶结。
给希灵买了帽子,给小耗子缝了几套鲜艳的裤褂小袄,她对着希灵一指楼上,问道:“今天他是不是得下楼呀?”
在得到了肯定的回答之后,她开始派男仆去伺候白子灏洗澡——并不是她懒,是有的活计她真没法干,因为她还是个黄花大姑娘,只能贴身伺候小耗子这种人事不懂的异性。
到了吃年夜饭的时候,仆人用轮椅把白子灏从房间里推出来了。
这是他几个月里第一次出门,被仆人背下楼梯时,他竟然已经不适应了客厅里明亮的电灯光芒。容秀让人给他换了一身簇新的长袍马褂,坐上轮椅之后,又用一条毯子遮盖了他的腿。双手紧紧抓着轮椅扶手,他面色苍白的垂了眼睛,像是有些呆,也像是有些怕。
希灵站在几米开外,面无表情的扫了他一眼,提防着他胡闹。容秀抱着小耗子站在另一角,看看白子灏再看看小耗子,也有些忧心,只怕小耗子真会越长越像他。
然而他并没有胡闹,全府的仆人排着队来给他们磕头拜年,他和希灵一起往下发红包,手伸出去,有些哆嗦。等到发完红包了,年夜饭也吃过了,希灵终于对他开了口:“要回去吗?”
他紧握着轮椅扶手,仰起脸小声说道:“我再呆一会儿……外头该放烟花了吧?我看完就上去。”
说完这话,他扭头又去看旁边的容秀,容秀见他简直是在哀求希灵了,于心不忍,便开口说道:“大过年的,他爱看就看看吧!你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剩下的事情全归我管。”
希灵点了点头,心思不在这旁边几人的身上。




爱走薄刃 第71章 女人(三)
白子灏隔着玻璃窗,一眼不眨的看完了一场烟花,然后乖乖的让男仆把自己背回了楼上房间里。
小耗子熬不了夜,早被容秀放到床上睡觉去了。此刻容秀空着双手跟上楼去,进门之后先把窗户关了上——方才趁着白子灏不在屋子里,她打开所有窗户,狠狠的换了一通空气。
被褥床单都换了,房间各处也都抹拭了一遍,容秀站在屋子当中做了个深呼吸,感觉这房间今天确实是彻底的洁净了,便转身要走,哪知白子灏倒在床上,却是开**叫她一声。
他叫也不是好叫,不叫容秀,不叫姑娘,他叫她妹妹。容秀听了刺耳,就转过身板了脸说道:“我不敢当,你喊我的名字就成。”
白子灏费力的翻身趴稳当了,微微喘息着抬头对她说话:“好,容秀,我求你件事,明天你跟希灵说说,让她再放我下楼呆一会儿,我实在是在这屋子里躺够了,我不出门,让我到楼下自己转转就成。”
容秀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答应,所以犹犹豫豫的看了他一眼,她没言语。
大年初一,没等容秀鼓起勇气向希灵求情,希灵已经派人把白子灏又搬运了下来。白家确是有亲戚和朋友的,因为知道白家这个小姨太太很厉害,甚至和天津卫的大混混有交情,故而亲戚朋友们都很识相的直接尊她一声太太,把“姨”字彻底的省略了掉。
希灵心里不耐烦,但是脸上保持了微笑,同时瞄着白子灏的一举一动。白子灏还是有些呆头呆脑的,但真的是乖,一句错话不说。
白家的亲戚不多,京津本地的就更是少,白子灏现在落到这般田地,先前的酒肉朋友们也消失了大半,三姨太太只回来吃了一顿饭,便又回了庵里。至于老管家——老管家颇有资产,回到家关起门来也是一位老太爷,既然白府有小姨太太当家作主了,那么他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告假回家、歇着去了。
大年初一,白府短暂的热闹了片刻;到了大年初二,登门的客人就明显见少了;进入大年初三,全天就只来了一位“老九”,这个老九不姓白,姓李,但和白子灏有点九曲十八弯的亲戚关系。希灵始终也没搞明白老九叫什么,反正白子灏唤他一声老九,老九自己也很坦然的答应着。
老九是从关外过来的,仿佛是个退了职的旅长,现在手里既缺钱又缺人,所以决定跑出家门,找找新出路。大喇喇的坐在客厅里,他先恭维了希灵一通,又把叶东卿全家臭骂了一顿,最后对着白子灏的断腿,他开始大规模的长吁短叹,希灵一直以为他最后会开口借钱,然而老九高声大嗓的感慨完毕之后,抓起帽子告辞离去,倒是走得很利落。
老九一撤退,白府就彻底清净了。
白子灏赖着不肯上楼,可怜巴巴的求希灵:“我再坐一会儿,我看看外面的雪。”
希灵抬手拍了拍他的脑袋,因为心里对他没有爱,所以恨也恨得有限。容秀私底下劝她厚道一点,说他“罪不至死”,那好,她不管他了,由着他活到死好了。
希灵略一慈悲,白子灏从此便天天的找容秀,让容秀派男仆背自己下楼——只要下了楼,他便可以自己转着轮椅自由活动了。
他并不乱转,而是牢牢的跟住了容秀。容秀和小耗子是片刻不分离的,如今只要希灵不在家,她的身边又多了一只大耗子。和先前相比,大耗子可怜得像是变了一个人,对容秀连名带姓的叫了几天之后,他自作主张,开始喊她“秀儿”。要吃要喝了,他找秀儿;哪疼哪痒了,他也找秀儿。容秀不忍心彻底的不理他,于是只在心里作出回应:“烦人。”
然而大耗子不通读心术,不但不识相,还伸了手去抓了她的袖子晃:“秀儿秀儿,你跟我一起上楼回屋去吧,我烧口烟,你抱着我儿子在旁边坐会儿。”
容秀沉着脸一甩手:“我不去。”
白子灏当即低下头,极力的嗅了嗅自己,然后陪着笑容对容秀说道:“我今天挺干净的,身上没味儿。”
容秀被他说得羞了:“我没嫌你。”
白子灏听了这话,就牵了她的袖口又一晃:“秀儿?”
容秀不耐烦了:“我甭叫我秀儿,我有姓。”
容秀将白子灏训斥了一通,可是到了最后,她被他缠得没办法,还是抱着小耗子上楼进了他的屋子。她坐在床尾的一把木头椅子上,背对着大床看小耗子,看着看着,她感觉脖子上热烘烘的做痒,回头一瞧,她吓了一跳——不知何时,白子灏爬了过来,就歪坐在她身后,下巴都快要搭到她的肩膀上了。此刻她猛的这么一回头,嘴唇险些蹭过了他的面颊。
她霍然起身,一张脸瞬间涨了个通红,而白子灏力不能支的趴了下去,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就向上斜睨了她。
“你怕什么?”他收回目光,自嘲似的一笑:“我都这样了,还能把你怎么着吗?”
容秀向后退了一步,随口答道:“希灵马上就回来,你别下楼了,今天早点歇着吧!”
说完这话,她抱着小耗子就往外跑,一口气跑回了楼下的婴儿房里。小耗子一点也不知道她的心事,专心致志的摆弄着她鬓角的一缕乱发。她躺下去,把脸埋进小耗子软软的小肚皮上,一时间也不知道怎样才好,便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吸了满鼻子糖和奶的甜香。
她觉着自己是有点“过界”了,行善积德不是这样干的。要是希灵知道了白子灏现在对自己一口一个“秀儿”,希灵会是什么反应?饶得了自己才叫怪了!饶不了自己,更饶不了白子灏——希灵的心和手,多么的狠啊!
容秀把心一横,冷了白子灏一个礼拜。
这一个礼拜,她也不管他的吃,也不管他的喝,他支使仆人叫她上楼,她也不听。
白子灏自动的减了饮食,每天只吃必须的一点干饼子来补充体力。容秀现在是这楼里的总管家,谁打了个喷嚏她都能听见,他不信她不知道自己正在挨饿。
饿了一个礼拜之后,他并没有把容秀饿过来,再饿下去,又对健康十分不利。于是这晚他一点一点的爬下床去,又费了天大的力气,爬上了窗前的椅子。
打开窗户伸出头去,他由着寒风吹打自己。
希灵有希灵的方法,他也有他的主意——先前他说一不二,总是别人依靠着他,可是今非昔比,那么识时务者为俊杰,他也该给自己找个靠山了。
说是靠山,其实不甚准确,准确的讲,他要找的,是一双新腿。
一个多小时的寒风吹过去,白子灏如愿以偿,发起了高烧。
希灵是不管他的死活的,于是容秀不得不再次进了他的屋子。而他本来是别有所图,可是此刻见了容秀,他忽然心中一酸,真有见了救星的感觉。
于是在没有旁人在场的时候,他就一把抓住容秀的手,把那手贴到了自己的脸上眼睛上。又低低的问:“你不管我了?”
容秀咬着嘴唇,要把手往回抽。白子灏见状,忽然耍起了消失已久的少爷性子,把容秀的手向外一掼,他又委屈又生气,几乎带了虚弱的哭腔:“不爱管就走!我没求你来!”
容秀很为难的回头看了看门口,然后转过来,语气也不善:“给你吃完药我就走!”




爱走薄刃 第72章 怦然心动(一)
容秀恢复了一天上一次楼的习惯。
她本打算自己只负责到白子灏退烧为止,然而白子灏躺在床上,呢呢喃喃的总和她说话,不管她搭理不搭理。而她可以一言不发,却没法把耳朵也堵住,所以听得多了,她发现其实白子灏也是个平常人——就和邻居家又淘气又爱犯浑的臭小子一样,坏归坏,但也有好的地方;可恨归可恨,但是说不准什么时候,也能可爱。
希灵对于家务事并没有兴趣,像个男人一样,她从早到晚的在外面跑,容秀问她每天都在忙什么,她神神秘秘的,却又不说。容秀料想她吃不了亏,故而也就不再多问。
春节一过,天气就一天暖似一天了,这天晚上,容秀在白子灏的房间里多坐了一会儿——春天到了,万物生发,白子灏的病也跟着凑起了热闹。他并没有再受寒,然而无端的发作了肺炎,两条断腿也不分日夜的作痛,疼得他一身一身的出冷汗,止痛药和鸦片烟都压制不住。
疼痛让他懒惰了,蜷缩着侧卧被窝里,他深深的低了头,身体一阵一阵痉挛似的抽搐。容秀问他“还是疼?”他点点头,呼吸时有嘶嘶的响声,并且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容秀看他这反应挺异常,也着了急,伸手去掀他身上的薄被:“我看看你的腿——”
出乎她意料的,白子灏一把摁住了她的手:“别看!”
他的确是不喜欢旁人碰触自己的断腿,容秀也知道这一点。不过此刻不是由着他使性子的时候,容秀轻而易举的拨开了他的手,然后把被子一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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