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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春之令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海青拿天鹅
“君侯谬赞!”她面上却是惶恐,忙道,“妾家蒙先帝天恩,得与陛下为姻亲,诚心感激敬爱,自当忠心追随陛下,岂敢有贪荣之心!”
杜焘着急不已,瞅着皇帝神色,用力咳嗽。
杜玄却全然未听到一半,道,“侯夫人不必过谦!”说罢,转向皇帝,“陛下,此老叟之愿,皆肺腑之言,伏惟陛下听之纳之,臣之幸也!”
杜焘无语之至。
他这个父亲,越老越糊涂,别人说两句话便总要当真,小儿一般。可事到如此,杜焘也无法,只得袖手旁观。
皇帝听完了杜玄之言,没有答话,少顷,看向纪氏。
纪氏神色惶然,目光却是亲切动情,望着皇帝,深深一礼。
“外祖父之意,朕自是明了。外祖父为朕操心,朕甚感念。”皇帝缓缓道,笑了笑,“全怪朕未曾及时告知外祖父,立后之事,朕已有属意,本月便操办。而侯女婚事,朕亦一直挂在心上,近来倒觅得一人,还未问怀恩侯府上之意。”
窦芸听着,只觉五雷轰顶。
众人面色皆是一变。
皇帝却转向纪氏,神色从容,“便是博阳侯长子,今年正十八,相貌英俊,年轻有为,怀恩侯在朝中亦当见过。朕欲培养重用,以为栋梁,与侯女正是门当户对。”
纪氏神色僵住,极力维持笑容,正当说话,却听窦芸在一旁道,“妾谁也不要!”
众人看去,只见她双眸中满是眼泪,望着皇帝,声音颤抖,“妾……宁死不嫁!”说罢,转身掩面跑了出去。
“芸!”纪氏急忙叫一声,匆匆向皇帝行了礼,跟去追她。
“这……”杜玄已经在榻上坐起,目瞪口呆,看看杜焘,又看看皇帝,未几,额上巾帕落了下来。
杜焘苦笑,叹口气,扶着杜玄道,“父亲,方才陛下不是说了?陛下要立后了。”
杜玄神色不定,看向皇帝,“果真?”
“正是。”皇帝微笑,将巾帕拾起,道,“外祖父如此操心,朕岂可教外祖父失望?”
杜玄大喜,问,“不知是哪家闺秀?”
“先太子太傅王兆之女。”皇帝道,“名徽妍。”
杜玄虽不识得徽妍,却知晓王兆,想了想,缓缓点头。少顷,面色却为难,“可怀恩侯家……”
“侯女甚好,可惜非朕良配。”皇帝微笑,“朕已命太医来府中,外祖父好好将养。过几日朕寿筵,朕领新妇来拜见外祖父。”
杜玄闻得此言,放下心来,笑逐颜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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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的寿筵在即,无论皇宫内的宫人还是宫外的贵眷,都在为此事忙碌。
而百里之外的弘农王家亦不例外。
王璟入太学为五经博士的诏令,不久即由一名黄门带到了王家,宣旨之后,他笑眯眯地向众人祝贺。
戚氏和王璟等人听着,几乎不敢相信。
“兄长真的要回长安了!”王萦首先欢呼起来,高兴地对戚氏和陈氏道,“刘公子果无虚言!”
“刘公子?”陈氏讶然,“哪位刘公子?”
“便是刘重光公子!”王萦道,“我第一次见到他时,他便说兄长会复职!”
“那是刘公子吉言。”戚氏亦是高兴,笑意盈盈,忙又谢过黄门,令曹谦取财帛来做谢礼。
王璟将诏令看了又看,惊喜之下,又不免诧异,问黄门,“烦请相问,诏令上所言赴任之日,就在五日后,可是写错了?”
“未错。”黄门喝一口水,笑而摇头,“正好陛下寿筵,就在后两日,从四百石以下官吏皆可携家眷赴宴。博士上任,总要谢恩,上头如此安排,当是想让博士在陛下寿筵上谢恩了。”
众人闻言了然,想到要面圣,又是紧张又是欣喜。
王璟却仍为难:“可总要拾掇物什,两日启程,总是匆忙了些,长安又无宅邸,恐怕……”
“此事,官署中早已安排妥当。”黄门道,“在下出来时,奉常府便已经交代,说博士宅邸已经安排好,就在建阳里。平准府周令丞与夫人正为新居添置家俬,博士可先收拾些日常之物先赴长安,后续之事徐徐图之,亦无妨碍。”
听到他提周浚和王缪,众人皆放下心来。
陈氏喜道:“有长姑与姑夫张罗,当时妥当了。”
戚氏想了想,却道,“要不,尔等先去长安,我在家中看着辎重,随后再去无妨。”
王璟不同意,笑道,“岂可留母亲受累,要去便一同去,母亲还未见过陛下,如黄门之言,到寿筵上拜见了陛下,再回来搬家不迟。”
众人皆附和,戚氏听着,不再多言,笑意盈盈。
陈氏方才听黄门提到奉常府,心中却多了想法,待得众人各去收拾,将王璟拉到一旁,“萦上回说,在长安遇到了何瑁,你可还记得?”
王璟一愣,颔首。
陈氏目光微闪:“官署此番行事这般周道,博士又归奉常府管辖,可是何奉常……?”
“莫多想。”王璟摇头,看一眼王萦那边,“不管是不是,此言切莫与萦说起,莫忘了那边早已退婚。”
陈氏讪讪,答应一声,与王璟各不再提。
两日后,王氏一家收拾齐备,各色物什足足装了五六辆马车和牛车,加上各人乘坐的马车,浩浩荡荡。
住得近的亲友和乡人早得了报信,过来送行。
王璟与众人别过,吩咐留下的家人们看好家,往长安而去。
天气晴好,一家人走得虽不快,心情皆是舒畅。路上,众人谈着长安,谈着王缪一家还有王恒和徽妍,想到要重回长安聚首,又是感慨又是欣慰。
未出四日,长安已经在望。
日中时分,恰遇驿馆,王璟吩咐停下,让家人看着车驾,领众人到馆中用膳。
驿馆中的人并不太多,小童们知道不久就要进城,十分兴奋,脚刚触地就迫不及待地往馆中跑去,王萦急忙在后面呼唤,让他们慢些。
忽然,王璟的三女儿王姌撞到一人,跌倒在地上,大哭起来。
王萦看到,连忙赶过去。
却见被撞的人是个少年,衣饰高贵,面容俊气。看着地上的小童和王萦,他皱皱眉,没说话。
旁边的从人却训斥道,“怎教孩童乱走,冲撞贵人!”
王萦听得这话,抬头白那人一眼,又瞅瞅少年,一笑,“如此,还望见谅。我等不知晓贵人在前,贵人从不说自己是贵人。”说罢,不理他们,弯腰劝着王姌,“莫哭啊,过两日我等要去宫中看陛下,还要看徽妍姑母……”
少年一愣,看着王萦。
“尔等是王女史家人?”他问。
王萦闻言,亦讶然,抬头。
却见少年看着她,目光意蕴不明。
“是,又如何?”王萦狐疑道。
少年瞥了瞥不远处正往这边走来的陈氏等人,扬扬眉,没答话。
“殿下!”这时,另有从人前来禀道,“马备好了,请殿下启程!”
王萦愣住。
“方才那话,我会告知女史。”少年看王萦一眼,昂首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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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家人到了长安的消息,没多久就传到了宫中。
徽妍高兴十分,向皇帝提出,明日出宫去见一见家人。
“又是去一日?”皇帝道,虽然面色如常,但徽妍近来跟他越来越熟,已经能从其中察觉到别的蛛丝马迹。
“不必一日,宫室落钥前便回。”徽妍忙道。
“再过两日便是宫筵,那时再见不好?”皇帝仍不松口。
“陛下,妾母亲兄长长途跋涉,劳顿四日才到长安,如今入了新居,必是忙碌,妾身为儿女,总该去探望探望,也看看家中有甚要帮忙之处。”
她每每讲起道理的时候,总是一本正经,语重心长,好像在教育一个任性不听话的小童。
皇帝无奈。
开口求一求朕,撒个娇很难么……
“朕陪你去。”他面上却是一笑,低低道,伸过手来搂她。
徽妍赧然,急忙把他的手挡回去,瞪着眼,示意蒲那和从音还在旁边。
皇帝瞥向一旁,果然,蒲那和从音望着他们,四只眼睛亮亮的。
“徽妍又要出宫么?”蒲那问。
“去市井么?”从音接着道。
徽妍忙道:“不是,我家人到了长安,要去探望……”
“我等也去!”蒲那马上说。
“胡闹。”皇帝板起脸,“女史是要去探望家人,尔等去做甚?”
“我想去看看宫外……”从音委屈道。
“舅父说带我等去市井,可一次也未去过……”蒲那也两腮鼓鼓。
“舅父……”从音泫然欲泣,上前来,抱着他的腿。
“舅父……”蒲那也跟着,抱着另一边。
两个小童摇着他,声音软软,可怜兮兮。
皇帝仰天无语,片刻,看看徽妍。只见她也望着他,讪讪然。
“朕准了,去吧。”皇帝终于叹口气。
两个小童一听,小脸立刻换上喜色,欢呼着便要往外跑。
“还未更衣,先去寝殿更衣!”徽妍连忙道。
小童们也不耽误,乖乖跟着宫人去更衣。徽妍正要跟过去,却被皇帝一把拉住。
“你们不想待在宫中,都走,扔下朕孤零零的,嗯?”他将她箍在怀里,低低道。
徽妍哭笑不得,一个白昼而已,说得好像他从前没这样生活过一样。
她忙道:“妾晚膳前便回……”
话没说完,唇却被堵住。
吻长而霸道,徽妍的唇上生疼,几乎喘不过气来。好一会,皇帝才放开她。
“去吧,早去早回。”他似乎解气了一般,笑笑,捏捏徽妍绯红的面颊,若无其事地走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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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家的新宅在建阳里。徽妍带着蒲那和从音,王恒领着侍卫护送,乘着马车辚辚驰出宫城。穿城而过,一直到城北的闾里之中。
建阳里很大,那屋宅却好寻,就在当街,为庆贺新居入住,门上结着彩。
徽妍和王恒领着蒲那和从音下车,看里面人来人往甚是忙碌,也不让侍从去通报了,径自进了家门。家人们看到他们回来,皆是大喜,忙去告知主人。徽妍好奇地四处张望着,才到中庭,就见王缪扶着戚氏,笑盈盈地走了出来。
“母亲!”徽妍唤一声,与王恒上前见礼。
“这是……”戚氏看到蒲那和从音,愣了愣。
徽妍忙道:“母亲,这是王子与居次!”
戚氏又惊又喜,忙领着家人与二人见礼。
蒲那和从音见过了许多大场面,人前受礼也不害臊,好奇地望着众人,两眼亮晶晶。
王缪笑着对戚氏道,“母亲,王子与居次可是一直知晓母亲,还知晓母亲家住何处,有几个儿女!”
“哦?”戚氏讶然。
从音闻言,立刻举着手指,“有五个。”
蒲那笑嘻嘻:“徽妍是第三个,王车郎是第四个。”
众人忍俊不禁,戚氏笑得眼睛弯弯,忙让王缪和王恒带着他们入内,又吩咐曹谦取些吃食来,招待贵客。恰好王缪的三个女儿和王璟的儿女都在,领来见了礼,蒲那和从音看到有这么多童子,小脸满是高兴。
戚氏对蒲那从音亦是好奇,让他们坐在上首,亲切地说话,问他们喜不喜欢长安,住得惯不惯。
这些话,二人常常会被问起,徽妍也早教过他们如何答得周全。听着这些话从两个稚龄小童口中说出来,规矩知礼,思及二人身世,戚氏又是感慨又是怜爱,目光简直像在看亲生儿孙一般,手里拿着饴饧和鲜果,不住地往二人手里塞。
徽妍见状,又无奈又好笑。早知道如此,当初回长安的时候,就该让戚氏见一见蒲那和从音,也就不必再有后来许多麻烦事了。
“母亲,”她劝道,“王子居次在宫中甚得陛下宠爱,衣食不缺,应有尽有。最缺的,却是同龄玩伴,今日正好甥女侄儿们都在,母亲便让他们玩耍去吧。”
戚氏闻言,亦觉得有理,忙唤来孙儿们,笑眯眯地让他们向蒲那和从音一一见礼,又让陈氏去将家中的玩具都拿出来,让他们玩耍。小童们扎堆都不怕生,蒲那和从音见兴奋十分,很快跟他们玩在了一处,欢闹起来。戚氏又唯恐两个贵客有闪失,忙让王萦领着家人在一旁侍奉着,莫出意外。
待得看着那边无碍了,戚氏又转过来看徽妍和王恒,嘘寒问暖。
王恒常给家中致书,看着他事事如常,戚氏也不多问,却关心起徽妍来。
“宫中之人待你如何?可曾受气?”她问。
徽妍答道:“母亲,宫中之人待我皆好。”
王恒在一旁听着,与王缪对视,苦笑,“谁敢让二姊受气……”
“你知晓甚。”戚氏瞪他一眼,“内宫讲究最是繁琐,老妇食米比你还多,岂会不知。”
王恒讪讪,想再说,王缪扯扯他袖子。
“宫中待我确实不错,母亲莫担心。”徽妍道。
王缪想了想,笑道,“母亲,你看徽妍气色这般好,岂有受气的模样?依我说,如今内宫即便规矩还在,也不似从前了。”
戚氏讶然:“怎讲?”
“全因为陛下啊。”王缪道,“母亲,内宫复杂,多是因为宠佞之故,陛下后宫至今空虚,头上又无太后,何来勾心斗角?”
戚氏闻言,想了想,亦觉有理,放下心来。
王缪又道:“我看今上是个明君,不贪女色,行事刚正,将来皇后必是享福了。徽妍,我说得可对?”
徽妍几乎被她呛住,触到她笑嘻嘻的脸,不禁赧然,瞪她。
王恒亦偷笑。
唯有戚氏不明所以,“陛下娶谁,与我等何干。”说罢,拉着徽妍的手,却问,“莫再说旁人,那刘重光公子,如何了?”
徽妍啼笑皆非,更窘。
“他……也甚好。”她支支吾吾道。
“怎叫做甚好?”戚氏不满意,嗔道,“你与他如何了?他臂伤好了么?可照母亲说的常常嘘寒问暖?”
“我……”徽妍哭笑不得,望着戚氏,忽然生出些勇气来。事到如今,多瞒无益,不如……
“母亲,”她红着脸,道,“我与他,两厢欢喜,他不日便会向家中提亲。”
戚氏闻言,拊掌大喜。
“果真?”她问,忙又看看门口,“可说了何时?”说罢,又想起一事,“唉呀,我等如今搬来了长安,他可知晓?若媒人却去了弘农……”
“媒人还未登门!”徽妍忙道,忍着狂蹦的心跳,“母亲,还有一事,刘公子,他……”
“还有一事,便是陛下寿筵,母亲便可见到刘公子。”王缪笑吟吟打断,看徽妍一眼,“母亲,你也知徽妍性情,最亦羞臊,问也问不出许多,待得见了刘公子,两家细谈,岂不更好?”
戚氏看着徽妍,笑起来,将她搂在怀里,“甚好甚好!真是,对母亲有何羞臊,婚姻大事,总是要说么!”
徽妍欲言又止,哭笑不得。
待得与王缪独处,徽妍埋怨她,“为何不让我与母亲说?”
王缪却道:“你现下与母亲说,母亲见到陛下时,可会镇定些?”
徽妍想了想,摇头。
王缪笑道:“那不就是了。寿筵就在后日,何必让母亲这两日寝食不安。”
“可母亲若埋怨我等不早告知……”
“你现在说母亲便不埋怨了?”王缪道,“当初既是陛下不让说,便让陛下来收拾,他亲自开口,母亲定也欢喜,岂不大善。”
徽妍讪然,思来想去,也是这个道理。再望向堂上,只见戚氏又拿着饴饧去逗蒲那和从音。心中苦笑,她唇角抿了抿,只得不再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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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氏的新居,屋舍院落皆宽敞,地段亦上佳,戚氏与王璟夫妇谈起,皆赞不绝口。
“也不知操办者是何人?”王璟对王缪道,“这般有心,我等该备礼登门道谢才是。”
王缪、徽妍、王恒三人,皆讪讪然。
“叔容已经谢过了,兄长不必再谢。”王缪道。
戚氏了然,笑道,“定是叔容出了人情,才办了这般好事。”
众人说起来,又交口称赞周浚,王缪听着,难得老脸一窘。
新居中用物齐全,家人忙碌一番,也都收拾妥当了。
用过午膳之后,徽妍和王恒还要带蒲那和从音去市井中逛一逛,便向众人告辞。戚氏也不阻拦,叮嘱他们路上要护周全,又让家人取了许多弘农带来的饴饧,包好送给蒲那和从音。
相送一番,徽妍等人登车,告别而去。
小童喜欢的玩具小食等物,东市最多,徽妍也不往别处,径自带着他们往东市。长安市井向来熙熙攘攘,徽妍唯恐二人乱跑,让王恒和另一名侍卫一人抱着一个,往各处去看。这里的货物比小童们从前逛过的地方都多得多,二人四处望着,看也看不够,一会要去这里,一会又要去那里,没多久,侍从们手上都多了各色物什。
徽妍正在一个店铺中挑选玩具,身旁忽而传来一个低低的声音,“王女君?”
抬头看去,却见一人身形高大的人立在旁边,是李绩。
徽妍讶然,忙转头瞅瞅别人,只见侍卫们都围着蒲那和从音转,无暇顾及这边。
“李君怎在此?”徽妍回头,装作仍在挑选,轻声答道。
“在下到东市看货,远远瞥见女君身影,便来看个究竟。”
徽妍了然,想起先前周浚和王缪跟她说的事,犹豫一下,道,“李君,我如今……”
“在下知晓,周府丞说了。”李绩道,“女君真不愿再做了?”
“不是不愿。”徽妍苦笑,“是不得已。”
李绩没说话,少顷,徽妍听到他笑了笑。
“在女君看来,宫廷中的荣华,比宫外的自在更宝贵么?”
徽妍一怔,片刻,笑而摇头,“若在从前,我亦觉不如,可如今,那里面有了更宝贵的人。”
李绩闻言,忽而看向她,面带诧异之色,目光闪动。
“女君可知,在我看来,女君若何?”他说。
“不知。”徽妍道。
李绩莞尔,目光深沉,语带讽刺,“女君可记得那只虎魄?在我看来,女君从前似苍鹰,展翅欲飞。可在翱翔之前,却甘愿将自己锁到笼中,任人摆布,恰似那虎魄中的漂亮小虫。”
徽妍愣住。
李绩却不再说下去,笑着向她行个胡礼,大步朝店铺外而去。
侍卫们瞅见,皆是诧异,纷纷望过来。
“那是何人?”王恒望着李绩的背影,讶然问道。
徽妍亦看着那边,神色不定。少顷,按捺下被李绩那言语激得气恼翻滚的心情,道,“我也不知何人。”
说罢,转开头,若无其事。




暮春之令 61|3.25
皇帝寿筵的前一日早晨,天上下起雨来,淅淅沥沥。
许多人见到,不免犯愁。担忧第二日天公不作美,落下雨来,便不好游苑了。不料,到了下午,雨就收了,太阳出来,明亮得晃眼。
寿筵之日,不阴不晴,天上的云很多,遮去了太阳,却并无下雨之意。
蒲那和从音昨夜就惦记去上林苑,早早就醒了。徽妍对镜妆扮,衣服首饰全不必考虑,昨日皇帝令人赐来,都是崭新的。
徽妍本想着自己与他的事如今还未公之于众,这般惹眼,可皇帝却是很坚决。
“看不上?”他拿起两根金簪看了看,对徐恩道,“换了,让少府再送新的来。”
徽妍只得将他拦住,不再推脱。
宫中之物,精细别致,华而不俗,在宫外难觅。徽妍将皇帝赐的衣服首饰拿出来看,都觉得越看越喜欢。她梳了一个垂髻,配上攒竹的步摇;身上则穿朱红的锦衣,配上素纱蝉衣。待得穿好,在镜前再照,徽妍觉得自己的眼睛也亮了一下。
待得准备妥当,徽妍带着蒲那和从音登上马车,往皇帝的宣室殿。
到达殿前之时,只见皇帝銮驾已经备好,他立在车前,正与郑敞说着话,旁边,立着六皇子刘珣和七皇子刘硕,皆着玄底朱缘的武弁之服。
刘珣今年已经十六岁,青葱挺拔;刘硕只有九岁,那身衣服穿在身上,略显宽大,却与兄长一样站的直直。皇帝的里衣亦玄色,外面的罩衣却是白色,徽妍看着,忽而心旌一荡。
徐恩瞥见徽妍带着蒲那和从音下车,提醒皇帝一声。
皇帝转头看去,见到徽妍时,目光定了定,少顷,露出笑容。
“陛下万寿。”徽妍带着蒲那和从音向他行礼。
“到了?”皇帝莞尔,走过来。
徽妍又与六皇子见了礼,向皇帝道,“陛下还未更衣?”
“朕先与六弟往苑中骑马,赴宴时再更衣。”
徽妍了然。
皇帝摸摸蒲那和从音的脑袋,再看看徽妍,唇角一弯。
“在殿上等着朕。”他低低说一声,意味深长。
徽妍知道他所指何事,露出苦笑。
皇帝却心情大好,叮嘱道,“不可怯场。”说罢,吩咐侍从启程,转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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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萦在弘农的时候,便已经为赴宴穿戴之物而费了一番心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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