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奋斗史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梦里故事
紫萱也是羡慕地看那画中女子道:“那可不是,小姐不是说了,这是本绝世武学,公爵府代代密藏的,怎会有假,画中的女子说不得本身便是能飞天遁地的武林高手。我且猜她定是嫁了个如意郎君,你看她绣嫁衣的神态,又是这样满面桃红,这定是在思念情郎呢。”众丫头议论纷纷,聒噪不停。
只红袖瞪大杏眼,眨也不眨,誓要从画上瞧出些端倪来,过了半晌,才泄气道:“好吧,你们是对的,这画中女子先不说是否为武林高手,单这刺绣高手却是担的上的。我虽不精刺绣,却也能看出,这件嫁衣若是真的流传于世,定是绝世罕有的珍品。”
芳茵这时也插嘴道:“这可不是咱们公爵府的,是我母亲从外族家带来的嫁妆。之前本是在姐姐手里,前一段时间,姐姐要去书院读书,便把这本书册子给了我。先开始时,我也是满腔激动,以为终有机会成为那说书先生口中的仗剑惩凶的女侠,过了半个月我也就歇了心思,那些所谓的江湖狭义对咱们这些闺中的女儿来说,就如那游荡在天边的浮云,只能在闲时心里想罢了。”
小姐,你放弃的好快啊,只半个月,绝世武学就沦为夹花样子的册子了,红袖心里吐槽,转眼却欢快地加入了众姐妹们对那嫁衣的议论。只见众丫鬟就这嫁衣的衣料出处,到那巧夺天工的技巧,以及美轮美奂的图样和神秘的铭文,展开了各种夸张式的赞美,红袖也果断地加入了赞美的大军。果然衣物什么的,服饰什么的,从古自今以来才是姑娘们的最爱啊,最爱。
芳茵瞧着众丫鬟们的热烈劲头怕是要很久才能静下来,便咳了一声笑道:“真真是一群村姑,只一幅凤纹嫁衣罢了,况还是画上的,就稀罕成这样,要是那真的,还不看的傻了。”
紫萱笑道:“我们不比小姐,小姐时常跟着太太各大世家府里走动,就连皇宫里也是去过几回的,什么样的大场面没有见过,怎能拿我们这些小丫头和小姐比?”
芳茵听了不以为意,坐直了身子,正了正脸色才道:“行了,收起你们那哈喇子,我这还有正事要宣布呢。”
众人听了连忙各自分开站好,静等那小姐口中的正事。芳茵见丫鬟们皆安分下来,便道:“你们素日在芳华苑里伺候着,小姐我的绣技想必诸位都是见识过的,这辈子是没能可能亲自绣嫁衣了。我自己的事自己清楚,就我那手女红甭说嫁衣了,能在帕子上绣个花鸟鱼虫的怕就到了极限了。今日我便放话出去,你们之中要是将来有谁能将书册上的嫁衣给绣出来,我定亲自返还谁的契碟,还负责帮她找一如意郎君给嫁了,也不用你们绣的十分像,便是能有五分神韵我也便满足了。”
紫萱她们听了,脸色皆是一变,有那沉不住气的更是激动的脸色通红。勋贵世家对待仆从确实多有优渥,但历来管束严格,更是有那一日为仆终身为仆的说法,最后少有能出的府去的。除非你的主家自己倒了,不然越是得主家看重,想要返还契碟也就越难,除了主家为了彰显慈善人家,定时放一批仆人出府,但也都是精心挑选,放出去的也多半是本身有问题的下仆。像她们这些贴身服侍小姐的,多半放出是不可能的,除了那立志做姨娘的,多数人便只能终老在府里,代代为奴。
今日听了小姐承诺返还契碟的条件,这可是给了众丫鬟们一条光明之路了。嫁衣虽难绣,却也不是不可完成之事,且离小姐嫁人尚早,期间还有许多时间准备,但凡见识长远些的丫头务必为了以后的自由前程,暗中雀跃不已,更有那立誓要嫁个好郎君的,说不得只得拼了。
众人中惟有红袖最为激动,本以为以后出府会多有波折,如今却有了正大光明的机会,郎君不郎君的另说,放还自由却真正戳进了红袖的心窝里。
等了一会,芳茵见众人平静下来,便道:“先歇歇你们那小心思,别是绣个山鸡野鸟的来糊弄于我,凤凰是那天上的神鸟,非是那胸有沟壑的人,才能绘出几分的神韵,别自以为会绣个鸳鸯孔雀此等凡鸟,便不把这凤凰放着眼里,我虽不限制嫁衣的数量,但想要这等恩赐还得要有真本事才行。”
众人连忙屈身称是,言必不敢懈怠。芳茵才看向红袖道:“你先把书册放到架子上,若有谁要借看,你给她便是。但也只能呆在书房里阅看,且翻动时定要谨慎小心为上,万不可有一丁点磨损的痕迹,这书本是上了年岁的古籍,纵然不是传说中绝世武学,却也是难得的孤本。”
众丫鬟再次曲身称是,惟有红袖心里吐槽,绝世孤本还不是被小姐你用来夹那绣花的花样子,这绝对是**裸的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典型啊,有没有。
雨过亭栏,泪染斑竹,满地残叶落红,经不住冬天的悄悄脚步。
那日谈论嫁衣过后,整个芳华苑便掀起了学习女红的热潮。《锦绣前程》被束之高阁,并无谁来求阅,许是大家皆明白,目前的水准并不足以看明白里面繁杂纷复的绣技绣法,只红袖一人时不时的翻看一番,企图能看出个子丑寅卯出来,这厮也只是对所谓的武林绝学念念不忘罢了。
太太这次专从江南花重金客请了绣坊的一等绣娘前来教导小姐女红,每当绣娘授课,芳华苑的众丫鬟们便以各式奇葩的借口接近小姐的绣房,那实在找不出借口的干脆就赖在了绣房窗口门外。红袖则托了侍衣的福,以陪伴姐妹的名义硬是挤进绣房。因是小姐默许,芳华苑的管家牛嫂虽脸色不好,却也没加阻拦。
新来的绣娘见学生如此热情,心里很是感动熨帖,牟足了劲的用心教授。因天国重视习文读书,对像刺绣这样的巧技皆会以文字记载之,使其不致因断了传承而永久失传,世上每每有新的技艺问世,地方上的官员便会立即将其载进书册,用以保存。若有想学者,只需付给技艺创始人与所在官府一定的银线便可习之,因此绣娘便也没什么可藏私的,真正做到了竭尽全力,毫无懈怠。
沙漏流转,时光飞逝,北风骤起,转眼间飞雪便漫上了眉头。
原本每日一次的刺绣教授课程,也因天气的缘故改为三日一次,且经过一段时间的沉寂,众人一时被挑起发热的头脑终于开始恢复理智,更有那自觉本事不足者主动放弃,热闹了一时的绣房终于恢复了往日的清冷。至于私下众人是否在偷偷用功不得而知,红袖本人却只要有闲暇便拿起针线勤练不缀。
幸小姐每日无聊便来书房读书消遣,书房二楼日日有银碳供应取暖,红袖便也不觉冬日难捱,只苦了底下的小丫头们。只说侍衣,冬日本就天冷,却日日手拿针线,手上早已生了冻苍,手指肿的像胡萝卜,单让人瞧见便心疼不已。
丫鬟奋斗史 第十章
红袖最近女红进步神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凡她想绣些什么,只要认真地瞧那事物久些,等拿起针线在绣布上构思时,那所想之物便真真地浮现于她的眼前,且色彩星星点点,哪里该配什么色,用什么线,红袖只一眼便可分出,完全不觉地绣线颜色驳杂,不容分辨,甚至根本不用所谓的花样子。
等红袖掌握了刺绣的基本步骤以及一些易学简单的针法,她便轻松的绣了个秋菊花样的荷包出来,虽针脚还有些稚嫩,但却真真像个真的,隐隐似有菊香。后来因又想到侍衣那双红肿的手指,便用绸布合着棉花缝了一双露指的棉手套,还在手背上绣了个睡懒觉的白胖猫咪,惟妙惟肖,很是可爱。
等红袖将她的处女绣及棉手套送给好姐妹侍衣时,侍衣自是感动于姐妹情深,逢人便要将自家姐妹夸一夸,转眼整个芳华苑的人便尽人皆知,原来在书房里伺候的红袖姐姐还是个女红的天才,最后竟也传进了三小姐的耳里,芳茵听后亲自验证一回,也觉红袖在刺绣上难得有天分,便特许红袖今后可在她学习刺绣期间随侍左右,甚至要求绣娘对其多加看顾,更是鼓励她以后多加努力不可懈怠。
芳华苑擅绣者居多,却单红袖一人得了这样的体面,一时就有那嫉贤妒能者不时在芳茵耳边进谗言,却不想芳茵心里早已有了成算,那些蛇鼠之辈却是妄作小人了。芳茵私下以为刺绣本就是以书画为底的技艺,人若无半点作画的底子,很难绣出精妙传神的绣作。红袖之所以针法平平,却能绣出瞧着如此逼真的菊花,无非是她从小就有作画的底子,胸中有花,笔下自会传神,将其绣下来,也就不是难事了。之前芳茵就曾让红袖试着将菊花画下来,真真是跟荷包上绣的没有两样,没看人家绣花都不用花样吗,那肯定便是心中早就有花了。
芳茵又想自已之所以女红难以见人,怕就是在作画上缺少天分,只看那各种颜色繁杂的绣线,自己看了只觉头脑发胀。现看来,自己以后的嫁衣说不得会落到红袖这丫头身上,心里认定惟有会读书认字且很有作画天分的红袖才有可能将那件凤纹嫁衣完美的复制出来,芳茵一边盘算一边便将红袖列入了重点培养对象。
没几日,红袖便莫名的由二等丫头升为了一等,且单独为她在书房里收拾了一间卧室,里面且放了一整套绣具,据说是得了小姐的亲自吩咐。三小姐本是公爵府嫡出小姐,按例原可有四个大丫鬟。先前只是因为府里的老太太说府中近日生活愈见奢靡,需得事事以节俭为要,大太太这才减了三小姐婢女的数目,然太太也不绝会为了此种小事就为难自个女儿地,如今女儿难得开口要人,太太哪有不应得理?
经过近两个月的重点学习,红袖的刺绣技艺可谓天上地下,在学习了多种复杂的绣法,绣出的图案早已不是先时只懂得配色构图可比,如今已开始学着在衣物上绣些大件了。
前些日,红袖刚刚完成了一幅锦鲤戏莲池的绣图,那原本是要用作被套使得,却不想一时被芳茵看到,见那绣图上水中嬉游的锦鲤栩栩如生,摇头摆尾间激起的层层铺开的波纹如真如幻,而那波光粼粼的水面更是犹如实景,若非她亲眼见过红袖起针作绣,几乎很难令人相信这乃是一件绣品。芳茵只觉得如同这等已入了诗画境的绣图,怎可暴殄天物的做了枕套那等俗物,遂将绣图经过装裱,挂在了自己的闺房。
红袖这边本还有些惋惜,那边小姐却也当真大方,当即就赏了一套钗环首饰作为奖赏。看着那灿灿的金钗,光润的珍珠耳环,清翠欲滴的手镯,灵魂一直便是小市民的红袖突然迸发了对刺绣浓浓的爱意,滔滔江水般止也止不住地。
而红袖在绣锦鲤图时,也终于迟钝地察觉出其中的奇异之处,之前明明就连简简单单的十字绣皆都绣不好的自己,怎么可能到了这古代忽然就成了刺绣天才了,且红袖明白自己最是耐不住性子的,难不成换了一个时代,就真变的娴静文雅了,甚至有时能无知无觉安静的呆在一处绣个一整天,事后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直到那日下午,冬日阳光煦暖,红梅初绽枝头,小姐因带着众丫鬟去陪了太太,整个芳华苑便没了往日的喧哗,蓦地沉寂下来。
芳华苑书房,楼上暖光之下,红袖安然地拿捏针线,素手上下翻飞,整个人笼罩在光下,眉间红痣闪烁,眼里隐隐泛着星光,而光晕的主人却对此一无所知,依然自顾沉寂于手中的绣图之上。
冬日昼短,不觉间日月轮转,光线渐隐,暮色渐临,昏暗的书房楼上,红袖仿似没受任何影响,皓手翻飞如常。仿似到了最后关头,只见红袖额头汗如雨下,眉间胭脂红痣一跳一跳的灼疼,眼睛圆睁仿似银盘,泛着柔柔月光,直至疲累的双眼忽的涌现泪光,红袖眼睛不觉一眨,泪便滚落滴在锦鲤池中,仿似荡起了涟漪,整个锦鲤图忽然变得生动活泼起来,荡起了生命的光华。
那之后,书香便来叫红袖去吃晚饭,无奈只得草草收尾,没多想便摸黑小心的下得楼去,直到晚间躺在床上休息,红袖才察觉事情的不对来。
今日下楼时天色已昏暗异常,那自己到底如何在那种天色里毫无障碍的在绣绷上起针的,今日精神从头至尾便透着诡异,仿似着了迷般,沉静在一种玄妙诡异的境界里,且那时依稀记得是有光的,光线又是何来。
想到这,红袖便从床上起身,点亮灯盏,做到妆台边,捧起铜镜,仔细观察。只见铜镜处映出一漂亮的稚龄小姑娘,杏眼弯眉,粉面桃腮朱唇,眉间一粒朱砂痣,使得本是轻灵童真的小姑娘忽的艳丽起来,可见公爵府里的伙食不错,只几月功夫便将当初面黄肌瘦的小女孩养成了圆润的鹅蛋脸。
除去这些诡异的想法,一切似乎没有任何异样。镜中女孩眉头微皱,仿似不满没看出任何特异之处,集中精神想要看的更清楚,这时镜中女孩眉间的红痣,忽的隐隐泛起了红光,接着便是眼睛泛起银光,有些昏暗的室内忽然变得清晰可见起来。
红袖沉静于这种玄奥的氛围,仿似天地之间终于找到了属于她的位置,醉心于那种空灵的感觉,闭上双眼慢慢融入与天地之间,月华渐渐聚拢,红袖周身慢慢泛起银光。
不知过了多久,也仿佛只一瞬,睁开双眼瞬间,月华散去,只剩红袖傻傻站着,像点了穴般,双手呆呆地举着铜镜,一动不动。忽然间将铜镜仍到一旁的妆台上,转身便滚上床榻,一边傻兮兮地偷笑一边想,万能的大神,我果然没有被完全抛弃,小心地用手摸着眉间那点朱砂,这也许就是传说中的灵纹吧。翻来覆去间,红袖终于沉沉的睡去,深沉的夜色里,只剩下一股悠长的气息。
四季悄流转,冬雪催新芽,冰凌初消融,转眼满庭皆芳华。
新春除旧岁,满府新气象。红袖自来古代的第一个新年就这样悄然走过,无非是多些月钱,发两件新衣,初一这天,太太再给孟府中有威望的旧仆派发些赏钱而已。值得一提的是,芳华苑里,红袖虽来公爵孟府只几个月,却得了和小姐的奶嬷嬷管事们一样的赏钱,这也算是对红袖这几个月的完美古代适应生活给予的官方肯定。
芳华苑书房二楼,一枝摆放在案头的红梅,还尚有露珠残留,肆无忌惮的沐浴在初春的暖阳里,绽放着最后的生命光华。
一幅尚未完成的红梅闹春图正摆放案头,丹青墨笔散乱一旁,参差不齐的书册也堆落在角落里。这时只听楼梯传来踩踏的声音,须臾,只见芳茵步履轻盈得踏上二楼,身后还领着一群小姑娘相继上得楼来。
春日姗姗迟,红梅次第开,满园恰是好风景。芳茵便下帖邀请众亲戚姐妹前来玩耍赏梅,一来见见最近多日未见的姐妹,二来时节刚刚好,邀众姐妹赏梅笑谈,也算难得的风趣雅事。
因来的皆是自家的亲戚姐妹,彼此之间相处的便很是随意自然。除了芳蕾、芳菡、芳苓这些堂姐妹,就是太太娘家大舅家的顾慧、顾馨表姐妹。一屋子小姑娘平日皆是贞静端庄的小淑女,许是日常被拘的紧了,今日姐妹们聚在一起嬉笑玩耍,书房里难得显得有些吵闹喧哗。
丫鬟奋斗史 第十一章
丫鬟适时的上了些时下新鲜的茶果点心,略微收拾了桌椅茶几小凳,才缓缓退下。
众小姐皆只留一位丫鬟贴身伺候,其余的若没被传叫便不用上前,都等在旁边的小抱厦里,以免打扰姑娘们的雅兴。因是在书房,红袖便代替紫萱留了下来。
众丫鬟皆退至墙角作壁上观,努力装着木头隐形人,小姐们则在窗边、卧榻、桌边肆无忌惮的说笑。
芳蕾首先抢了靠窗边暖阳的位置,向外可将庭院里丛生簇簇的红梅一览无遗,在内只要众姐妹想隔窗观梅,总免不了先瞧见躲在午后暖阳的她,其心便昭然若揭。
芳蕾长得很美,巧笑倩兮,美目流转,是一种明艳逼人的美,汇集父母所有优点,说不得是公爵府众小姐中长相最为出彩的一个,这一点是不会因为人家的母亲是小三而抹杀的。而芳蕾也很好的利用了这一点,一颦一笑皆曼妙爽朗,明明肚中皆是草包,却硬是表现出了像是饱览群书般的知性美,虽写得一手烂字,满府上下却皆夸其聪慧异常,以后若是进学后定会是才女云云。
相比于芳蕾,坐在书桌边的芳菡却真真是个才女,其母孔氏出自儒学大家孔府,书香绵延千年,其深厚底蕴必不是以武起家的公爵府可比。只芳菡坐在那里,不说不动,便仿似一幅画一首诗,其本身便是墨香侵润的学问,芳蕾的那一套平时或还管用,若和芳菡同处一室,便可真真是金玉与败絮的真实对照。
芳苓则是拉着小表妹顾馨满书房里溜达,间或见到有些年代的古董、字画便评头论足一番,从材质与年代到作者及典故出处,甚至还意犹未尽的对其进行估价,看着很是家学渊源。芳茵倒并不反感这位小堂妹对其书房一应事物逐个估价的行为,虽像极了没见过世面的俗人,但比起对芳蕾的厌恶却觉得这样的芳苓反而真实的可爱。
芳茵作为东道主显然并不怎么合格,只一味的与大表姐顾慧闲谈。顾慧则有些无聊的在书架旁翻阅一些杂文野史,有搭没搭回应芳茵的问话。
顾慧是众女中年龄最大者,虽还未进学眉间却早已显现书纹,且还是和府里太太一样的水滴形状。顾慧因自小早慧,小小年纪便已显现书纹,虽本是女子却被当成男孩养大,从小就学文习舞,自觉与一般女子不同,性格上不免清高孤傲,除了姑妈与自己的母亲,却还没把哪个女子放在眼里过。这次若不是姑妈相邀,顾慧说不得就推了这次的帖子。
看到最后真正在赏梅的反只剩下芳蕾,谁叫人家占据了最佳的地理位置,且不说没人理她,不看梅难不成还发呆吗。这里除了她是一人外,就只芳菡独自在案头瞧那幅未完成的红梅图,其它姐妹皆是成双成对,自己却也不敢凑到芳菡身边,生怕被拉着一起鉴赏丹青水墨,漏了底子。芳蕾因尚未进学,姨娘并不识字,无法私下教导与她,以至于今虽年已八岁却只识得几个字而已。听说过段时间,太太便会延请名师让众姐妹一起进学,到时她一定加倍努力,把落下的补上才是,要不每每聚会只能做个陪衬还不如不来。
这边芳蕾一边佯装观梅,一边竖起耳朵听姐妹的聊天,一边还在心里瞎盘算,那边一直充作哑巴的芳菡终于开了金口。
芳菡指着那幅红梅图边的一首小诗,边抬头问一旁的芳茵道:“这诗甚是有趣,吟尽红梅之态,虽略带黯然销颓,却也自有傲骨,不知是哪位诗人所作。且看这字迹,仿不是姐姐所写,姐姐虽是女子,字迹却刚柔并济、古朴大方,而这字虽清新隽永,却自有一股风流之态。”
只见红梅图边另一宣纸上,用簪花小楷工整书写道:
白梅懒赋赋红梅,逞艳先迎醉眼开。
冻脸有痕皆是血,醉心无恨亦成灰。
误吞丹药移真骨,偷下莲池脱旧胎。
江南江北春灿烂,寄言蜂蝶漫疑猜。
芳茵瞧了笑道:“真真是我们孟家的第一才女,眼光就是毒辣,要是旁人必以为我练字改了路数,也只姐姐一瞧即说非我所写。”
芳菡却道:“非是我厉害,而是见字如人,姐姐性子爽直,颇有男子之风,便应在了这字上,即使临摹大家字体,也必会不觉的带有姐姐的风骨,当是一眼便可瞧出。”一旁顾慧听了也暗自点头。
芳菡接着道:“这是我这管书房的一个丫头所写,因不久即要正式进学,丹青又是我弱项中的弱项,怕到时跟不上姐妹拖了进程,最近便在家苦练书画。因觉有画无诗,甚是缺憾,便让那丫头从书中抄来的,至于出自哪里我便真不知了。”
顾慧这时却开口道:“只一个小丫头而已,看其字迹却已渐有风骨,姑妈家果是卧虎藏龙之处,便是下人也与别处有所不同,若想问诗的出处,何不将其叫来当面询问。”言语间却皆是对姑妈的推崇。
芳菡却道算了,也不是什么名家之言,只觉得有趣罢了,恁的麻烦。
不知何时便站在一边的芳苓这才接话道:“芳茵姐姐甚是无趣,邀姐妹前来,却把我们撂在这书房,也没准备些节目,难不成还让姐妹自找乐趣。”
芳茵为难道:“本是准备了马吊、纸牌的,母亲看了却给收了回去,说是小小年纪不去爱那雅致的游戏,偏要和出嫁的小媳妇学,随即还送来焦尾琴和一副玉石棋子与我,说让姐妹们一起赏玩。”
芳菡听了,便言说她最近一直都在练习名曲《梅花引》,今日赏梅会,怎可无弦音,今适逢其会,不如自荐,聊为姐妹助兴。
芳茵忙向角落的红袖示意,红袖慢慢退出走至一旁隔间,捧出焦尾琴,将其放置与窗前案头,便弯腰无声退下。
须臾,只听琴音渺渺,一股清韵弦音幽幽响起。琴声悠远、沉静,衬得满园的红梅更显性情高洁,凌寒冷傲,真真不愧花中君子是也。霎时间,整个芳华苑便安静了下来,只回荡着丝弦的清扬之音。
叮咚弦音中,众人皆静立不语,只顾慧表姐悄然转身离去,贴身丫鬟紧跟其后,也只红袖这样神经粗犷,且无半点雅趣的人,才注意到这对主仆的动静,其余众人皆沉静在清雅的音韵中。
突兀地,芳蕾纤手指向窗外,诧异道:“咦,大表姐何时跑到外面去了。”众人回过神来,四顾看看,果不见了顾慧的身影,便皆移至窗边,探头看向窗外。
只见红梅缠绕的芳华庭院,冰雪尚未完全消融,午后暖阳照耀,满是正在褪色的雪白。青石铺就的地砖上,顾慧表姐正俏立花边,欠下身来,低头素手伸向花丛。只见她左手握着几支梅花,连鬓边皆戴着朵梅花,娇俏可爱,一旁陪着的小丫鬟手里拿着数枝梅花,开的正是好颜色。
这时芳菡也停止拨弄,走至窗间,和姐妹凑到一起瞧看。
芳苓更是两手移至唇边,作喇叭花状高喊道:“慧表姐,你怎么走至庭院里,若是想赏花,在楼上屋里瞧也是一样的,外面天冷,小心邪风侵体,到时便定要喝那又涩又苦的药汤子。”
庭中女子听见后身子先是一顿,而后抬首看向书房二楼,对喊道:“多谢芳苓表妹挂念,我不碍的,芳菡这丫头怎的停了,怎不继续弹下去,我下来本是想要给她伴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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