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妇扶摇录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西瓜尼姑
花厅里,苏老夫人和沈老夫人与沈家的夫人们坐在一起,吴氏已经提前告病回了院子,沈世兴见过了长辈,也离开了花厅,沈大、沈正章还有顾淮和周学谦,同苏言序坐在另一桌。
花厅里十分热闹,沈老夫人与苏老夫人叙过一番不表,又引荐了周夫人,谈论着适宜的话题。
沈清月与堂姐妹和嫂子们,则在暖阁里用膳,沈清慧吃得心不在焉,眼睛频频往隔扇外看去。
沈清月也往隔扇外看去,她扫过苏老夫人的面孔,顿时收紧了手里的帕子,苏家人,她不陌生。
前一世,沈清妍的第一任夫家就是苏家,嫁的就是苏言序。
不过沈清妍是两年后嫁给苏言序做继室的,后来苏言序去世,她从保定府回了沈家小住,又勾搭上了张轩德,做了张家的继室。
沈清月记得,苏言序现在还未成亲,他的头婚在今年就会定下,因八月乡试名落孙山,他明年便迎娶了一个指挥使的嫡女过门,后因指挥使的嫡女病故,连个孩子都没留下,年纪轻轻就做了鳏夫。
当时沈清月听说苏言序娶指挥使的女儿她还有些奇怪,苏家的老爷都是文官出身,虽然苏家渐渐败落了,怎么会娶一个武官之女。后来她才知道,苏老夫人的外孙女跟住在保定府的平南侯府三房嫡出次子定了亲。
今日苏家来沈家,也少不得显摆一二,这一消息,很快就会传到沈老夫人的耳朵里,苏老夫人也在沈家族里备受追捧。
毕竟五六品的文官和袭爵的侯府,简直是天差地别,即便是武官,那也是沈家现在望尘莫及的真正勋贵。
不过苏家也就风光了这几年,后来的几年里,平南侯府和好几个伯爵府都渐渐式微,有的被抄了家,有的被褫夺爵位贬为平民,几乎不得善终。所以那时候沈清妍才敢蹬鼻子上脸,不将苏家放在眼里,勾搭男人。
这些侯爵之府的败落,全部都和顾淮有关系,而顾淮,现在或多或少地间接地同这些人家接触着。
沈清月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到了顾淮身上,透过雕花的隔扇小孔看出去,她只能隐隐约约看到他容颜的一部分,他时而点头,时而抬眸,所以她一会儿看到他的薄唇,一会儿看到高挺的鼻子。
她现在才发现,其实顾淮长的很好看,他的皮肤在屋子里看起来很白,五官硬朗精致,颧骨比在座的男子都平滑一些,瞧着很是丰神清俊。
沈清月忽然看到了顾淮点漆的眸子,与他的眼神不期撞上,他的眼珠子定定地盯着她的方向没有动,他好像在看她!
顾淮的眼眸黑沉沉的,眸光透着冰冷疏离,像是深不见底的幽潭,蕴藏了这不可捉摸的深意,沈清月转移目光,没再看隔扇之外。
花厅里,沈正章推了一把顾淮,笑道:“学谦在问你话呢。”
顾淮眨了眨眼,拉回思绪,直视周学谦,不疾不徐地回答了他的问题,竟丝毫不错。
周学谦饶有深意地看了顾淮一眼,脑袋微侧,斜向暖阁里瞧了一眼,才意有所指地作了揖,道一声“佩服”。
顾淮面无表情,并未言语。
苏言序向来张狂,只是挑眉瞧了顾淮一眼,饮了一杯酒。
暖阁里,沈清舟靠着沈清月的身边坐着,小声问她:“二姐姐,你怎么也不吃菜?你是不是为今日之事难过?你别忧心,贼抓到了,老夫人就不会责怪你了。”
沈清月笑一笑,道:“没有。”
她只是在想,吴氏是什么时候攀上苏家的。顾淮到底是用了什么事才击溃了这些王公侯爵。
只可惜只是从张轩德口中听了一些风声,却不知道具体是什么缘故。
沈清月神思缥缈,不知不觉喝了几杯酒,舌尖甘冽微甜,竟不觉难以入口,喝完她才拍了拍脸颊,心道糟了!
她此生最不会的就是喝酒,一喝就脸红,脑子变得也不清楚了。
弃妇扶摇录 第三十七章
第三十七章
沈清月喝多了酒!就管不住自己的嘴巴!每次脑子里想什么!就会说什么。
她紧紧地闭着嘴巴!生怕自己说什么不该说的话!正好沈清慧也喝了两杯!胆子大了起来!当着嫂子和姐妹们的面就问:“月姐儿,通草花你打哪儿学的?咱们天天在一处,我如何不知道你会这本领!”
沈清月想离席!她没有答话,拿帕子掩了掩嘴便起身了。
沈清慧叫住她,语气不善地问:“这才刚开席!你要去哪儿?”
现在还早!如果沈清月现在就走,的确失礼!万一一会儿客人问起她!要她过去说说话!她人却不在!那就更无礼了。
春叶见沈清月不舒服,便替她答话!道:“三姑娘见谅!我家姑娘有些不舒服!只是出去吹一吹风就回来。”
沈清月点了点头,随后紧紧地握了握春叶的手!这丫头越发聪明了。
沈清慧轻哼了一声。
春叶扶着沈清月一道从暖阁的隔扇出去,沈家的花厅暖阁里也开了隔扇,不过只开了两扇,方便进出。
暖阁与花厅中间隔着隔扇,只有一道帘门相连,厅里的人不刻意注意这边的动静,是看不到她离席的。
沈清月出去之后,在厅后面假山附近的亭子里小坐。她用帕子扇风,春叶替她揉了揉额头。
春叶见沈清月实在难受,便问她:“姑娘,要不要奴婢给您拿解酒茶来?”
这样的宴席,厨房里都会备着一些。
沈清月点点头,道:“去吧。”
夏天花园里绿树成荫,出来吹吹风,她已经舒服了很多,再喝一些解酒茶,便可以回席。
沈清月胳膊放在亭子长凳外的栏杆上,她遥望一方小荷塘,看到莲叶无穷碧,几朵绯红的花苞摇曳其中,飞鸟从水上掠过,心情也跟着舒畅了一些。
她看得入神了,没听到身后有脚步声,直到周学谦站在亭子口作揖,唤了一声“表妹”,她才惊讶地扭头,也没站起来,蹙着长眉问道:“表哥?”
周学谦并不计较她的失礼,他没敢走近,离沈清月好几步的距离,眼神有些担忧道:“怎么没有丫鬟陪着你?”
沈清月道:“春叶替我拿解酒茶去了。”
周学谦一颔首,温润地笑着,盯着沈清月泛红的面颊,忽又有些担心,道:“表妹喝了很多酒?”
沈清月微微一笑,有点不好意思地道:“多喝了几杯,不胜酒力,不过没事儿,我喝的是果酒,一会儿就好。”
周学谦又笑了,他的态度总是这样温和。他看着沈清月,又不敢靠近她,明知道丫鬟不在,他应该离开才对,他心如擂鼓,犹豫了一会儿才声音轻缓道:“表妹,我要走了。”
沈清月压了压下巴,她扶着栏杆笑吟吟道:“好,我目送你。”
周学谦心头一暖,表妹待他是不同的。
他又解释说:“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我下午就要走了。”
他要离开沈家,很难再见到她了。
沈清月顿时明白过来,她眉毛一抬,握紧了栏杆,目光莹亮地看着周学谦……他这是在跟她告别。
她会过意来,柔婉笑道:“我知道,家中兄弟姊妹都知道。”
周学谦扬唇一笑,声音润朗道:“但是只有表妹知道了两次。”
沈清月一愣,周学谦是说,他是在单独跟她告别!她立刻又笑开了,仰着白皙娇艳的脸,偏过头去,不自觉地轻声道:“……我明白。”
说完,她就捂住了嘴,怎么回答得这样直白!她这是在告诉周学谦她明白什么呀!
周学谦心跳得更快了,他嘴角翘起,笑容压都压不住。
沈清月别开脸,没敢直视他的眼睛。
两个人都不知道说什么话才好了,周学谦轻咳一声,道:“……那我先走了,你喝了解酒茶早点回来。若席上有长辈叫你,我叫二表哥的丫鬟来喊你。”
沈清月道了声谢,周学谦真的很贴心。
周学谦快步走了,沈清月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她真不该喝酒,她答复得太明显了。
沈清月又继续看向荷塘,心里却在想他前一世的事儿,这么好的人,怎么会接连两个妻子都暴毙呢,害得他名声不好,连仕途也连累了。她如果能顺利嫁给周学谦就好了。
反正她命硬,死了都能重活一世,她不怕周学谦克她。
沈清月手肘搁在栏杆上,单手撑腮,手背挤着脸颊,左脸肉嘟嘟的。
她突然听到了身后有沉稳的脚步声,以为是周学谦又折回来了,便转身笑看过去,却看到了顾淮站在亭子外!
沈清月连忙起身,要见礼。
顾淮本来想直接走,见到沈清月朝他福身子,视线正好落到她放在小腹的手上,便匆忙点了个头,收紧了拳头要走。
他的眼神和举止都显得太敷衍。
他厌恶她。
沈清月脑子还晕着,不知怎的,就脱口而出:“你讨厌我?”
她喝过酒,嗓子有些儿哑,说话有些含糊,声音又细又娇,方才那句没头没尾的话,听起来就特别像是在跟顾淮撒娇。
沈清月自己都愣了……她怎么会问顾淮这样的话!她分明只是在心里猜测而已!
顾淮定住了,他半侧着身子看向沈清月,微醺的她,面颊往下,脖子都红透了,细嫩的肌肤像是涂上了一层薄薄的胭脂,一向机灵的她,愣愣的样子有点儿傻气,就好像一只幼鹿见了人,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他直直地看着沈清月,用低哑的声音笃定道:“没有。”
这下子沈清月就更愣了,顾淮说没有!
还不等沈清月想明白,顾淮就走了,他绕过假山,进了花厅,背影也消失了。
园子里凉风阵阵,沈清月凭栏眺望。
难怪说酒是坏东西。
果然是。
她今天都跟周学谦和顾淮说了些什么糊涂话。
可是沈清月很不明白,顾淮为什么会理会她奇怪的问题,竟还回答说“没有”二字。
难道说,他不讨厌她?
沈清月绞着帕子,很快就想明白了。
他是不讨厌她,他志在千里,怎么会跟一个内宅弱女子计较。
顾淮只是从来都没把她放在眼里罢了。
沈清月松了一口气,这样也好……被未来的顾阁老讨厌,总不是什么好事。
没一会儿,春叶来了,她端着一大碗解酒茶,递给沈清月喝了。
喝过解酒茶,沈清月舒服了很多,脑子也清醒了许多,她锁着眉猜想,周学谦来凉亭恐怕是跟着她来的,顾淮又为什么来这里?若是要如厕,也不该来后山这边。
沈清月百思不得其解,便再未深想。
顾淮这样厉害的潜龙,跟她又有什么干系。
沈清月很快就回了暖阁里,此时她好了许多,也不会口不择言,面对沈清慧的发问,应对自如,连回了沈清慧几句话,便叫对方闭了嘴。
宴席一直吃到半下午,沈正章和顾淮那一桌先散的,苏言序也被扶回了客房。
暖阁里撤下了席面,丫鬟婆子们迅速收拾干净,沈老夫人和苏老夫人一道进了暖阁说话,花厅里也收拾了出来。
柳氏和赵氏还有一众太太们陪着客人,沈清月没有兴趣坐下去,正好长辈们要说话,就打发了未出阁的姑娘。
几个姑娘走到暖阁外,就听到苏老夫人跟沈老夫人谈论起了小娘子们的婚事。
沈清慧放慢了步子……她也到说亲的年纪了,近来受沈清妍的连累,亲事还耽搁着,她母亲也发愁没有合适的人家,还不知道前途在哪儿呢,也不知道老夫人有没有替她上心。
沈清慧不好一个人偷听,强行拉着沈清舟,道:“四妹,你不想听一下?”
沈清舟闹个大脸红,她嘟哝道:“有什么好听的。”
沈清慧调侃她道:“对了,你还在二伯母肚子里的时候就定了亲,你自然不用听了。”
沈清月惊讶地瞪圆了眼睛,这事儿她怎么不知道!她转过身去,就看到沈清慧已经拉着沈清舟蹲在隔扇外贴耳偷听。
她也走过去,就听到暖阁里沈老夫人道:“我家的几个姑娘还没定下呢,你的明姐儿呢?”
苏老夫人抬着下巴,有些得意地笑道:“跟平南侯府三房的嫡出公子定下亲事,交换了信物,待明姐儿及笄了,就嫁过去。”
暖阁里一时寂静无声,沈清慧也捂住了嘴巴,生怕自己惊叫出声。
沈清月早知道此事,她拉着沈清舟站起来,往外边走。
沈清舟也不想偷听长辈说话,她小脸通红,跟着沈清月往外边去,还吐了吐舌头。
姐妹两个并肩走着,离开了花厅和人多眼杂之处,沈清月牵着沈清舟的手问:“你定亲的事儿,我怎么没听二伯母说过?”
沈清舟的脸更红了,道:“我也是才知道不久,那天在花园里跟丫鬟说话,叫慧姐儿的丫鬟听去了,她真是……怎么这样就说出来了,真羞人。”
“妹妹,和你定亲的,是哪一家?”
沈清舟的脸红透了,声细如蚊:“赵家的郎君……”
沈清月若有所思,沈清舟前世的丈夫并不姓赵,也就是说,沈清舟前一世是先被赵家退了婚,才重新定了亲。
弃妇扶摇录 第三十八章
第三十八章
和沈清舟定亲的赵家郎君!是正四品兵部武选司赵郎中的唯一的嫡出儿子。
若两家亲事成了!沈清舟将来要做赵家的宗妇。
赵郎中和沈二老爷是同窗!当年一起读书的时候定下的娃娃亲!后来各自奔忙!虽然关系寡淡了一些!亲事却还是作数的!毕竟交换了定亲信物。
这些年赵郎中和沈二老爷仕途都很顺利,一个官居四品,一个身在翰林院受上峰重视!倘或沈清舟的腿不跛,两家结亲也算是门当户对。
沈清月对赵家也不陌生,因为赵郎中跟永恩伯有交情!前世她嫁去张家!被张家人要求巴结着永恩伯府,遂与赵家的人打过几次照面。
就是不知道!二伯母和二伯父!知不知道赵家和永恩伯府的这一层关系。
沈清月又回想起沈清舟跛腿之后的事情!其实她知道的委实不多!她只记得,沈清舟跛腿一直到及笄!都没有说亲!她以为是跛腿耽搁了!其实不是没有说亲,而是被赵家退了婚。
后来沈清舟随父母到任上!快二十岁才嫁了人,嫁的很低调,沈清月只从族里人口中听说了一二,连添箱礼都没有送。
沈清月不知道赵家是怎么处理退婚的事,但是既然都定了亲,临到头又反悔,总归是背信弃义之举。
她看着堂妹活生生地站在自己的面前,心里有些阵痛。
沈家姑娘里,最先出嫁的就是柳氏的女儿沈清宁,嫁的最好的也是她。沈清舟没跛腿之前,沈家人都认为她会比沈清宁嫁得更好,却没想到舟姐儿会落得大龄低嫁的下场。
沈清月牵着沈清舟的手,无言地往同心堂走去,不和赵家结亲也是好事,永恩伯府倒台之前,赵家就已经受牵连下狱,沈清舟也算是因祸得福。
沈清舟很乖巧话少,快到同心堂门口,她才拉着沈清月的手,问道:“二姐姐,你跟我一起回院子里玩吗?”
沈清月摇摇头,说:“我今天喝了点酒,想先回去休息一下。”
沈清舟“哦”了一声,和沈清月手拉手,细声道:“好,二姐别贪凉,在毯子上睡,别着了风。”
“好。”
姐妹两个在同心堂门口分别了,沈清月回了雁归轩并没有睡觉,她吩咐秋露悄悄去打听林妈妈的情况。
秋露很快就回来告诉沈清月,林妈妈病得要死了,昏迷在床上,嘴里却还念叨着什么。
沈清月皱着眉头,道:“有没有问清楚,她什么时候能醒?”
秋露道:“她同院的人说,大夫说林妈妈外伤本不要紧,只是受了惊吓,所以才难昏过去,几时醒来,真不好说。”
沈清月忖量片刻,若林妈妈醒来,一旦说出是吴氏指使的她偷拔牡丹,庄子上吴氏是去定了,以吴氏的性子,绝对不会给林妈妈开口的机会。
她道:“主仆一场,春叶,你领两个丫鬟过去照顾一下林妈妈,省得有人加害她。”
春叶泼辣,派她去,才守得住林妈妈。
春叶心里明白,领了两个小丫鬟,还跟一个在浣洗院里认识的粗使婆子打了招呼,让她随叫随到。
布置下这些,沈清月还是不放心,吴氏上辈子能跟沈清妍一起逼死她,这辈子也不会怕多收一条人命在手里。
沈清月昨晚上就没睡好,今儿闹了一场,又喝了酒,她靠在罗汉床上,脑子昏昏沉沉的,撑着两颊就睡过去了。
夏藤抱着薄薄的毯子过去,盖在沈清月身上。
沈清月一觉醒来,天都黑透了,她脑子有点发疼,捏了捏眉心,喝了两杯热水,才渐渐缓过神来,她看着身上的薄毯子,问夏藤:“春叶派人回来过没有?”
夏藤摇着头无奈地道:“还没呢。姑娘您一醒来就忧心这个,肚子饿不饿?”
“有点儿饿了。”
夏藤挑帘叫了人传膳,又转回来道:“姑娘前脚才答应四姑娘不会贪凉,一回来就忘了,一醒来就惦记许多,姑娘也不知道歇一歇。”
屋子里点了两根半握粗的红蜡烛,沈清月捧着温热的水,心里暖意融融,她笑看夏藤道:“过几日,再找个可靠的妈妈来院子里管事,我就能歇息了。”
夏藤不解,噘嘴问道:“咱们府里,哪儿还有好妈妈?”
沈清月喝着水,没有作答,收拾了林妈妈,她再想接一个妈妈进府,就容易得多了。
用过了晚膳,沈清月消食过后,洗漱了便睡了。
入夜之后,沈家四处静悄悄的,夏夜唯有蝉鸣蛙叫,倒是有几分诗意。
周家母子也彻底搬离了沈家,住回了隔壁胡同的老宅里。
周夫人却还没睡,她盯着下人收拾完屋子,洗漱过后反而不累了,她叫了周学谦在次间里说话。
周学谦还是那副样子,瞧着温和没脾气,乖顺的很。
周夫人叫周学谦坐下,她舀着燕窝,冷哼道:“沈家的事儿你也看到了,家风太差!既然搬出来了,以后你再少往沈家内宅去,尤其不许跟沈家小娘子牵扯在一起,知道没有?”
周学谦只是一笑,道:“儿子什么时候跟她们纠缠不清了?”
周夫人倒是没话说了,但是她一想到沈清慧看周学谦的眼神,就不安心,还有吴氏那个毒妇的女儿沈清妍也不是善茬。她虽然相信儿子,但是沈家妇人手段太下作,若动周学谦头上,那就麻烦了。
“月姐儿真是个可怜的……”周夫人感叹了一句,又神色复杂道:“月姐儿也是个极聪明的。”
牡丹的事,一环扣一环,沈清月拿捏的丝毫不错,连大义名声都顾着了,传出去不会有人说她心机深沉,只会说吴氏苛待继女。
其实周夫人觉得,沈清月这样才是宗妇该有的样子,识大体,顾局面,脾性看似温和,内在坚韧,进退有度。
周学谦抿唇笑着,但是没有顺着周夫人的话夸赞沈清月,他知道,母亲不喜欢听这样的话。
周夫人神色缓和了一些,叹道:“真是可惜了……”
周学谦抬眉问:“什么可惜了?”
周夫人并不回答,只淡淡道:“没什么,从今往后,就是月姐儿你也少往来。”
“为什么?”周学谦脱口而出,又怕周夫人多想,顿时解释道:“二表妹与四表妹和另外两个表妹还是不同的。”
周夫人探究地看了儿子一眼,定定地道:“你记住我的话就是了。”
“儿子记得。”周学谦转了话题道:“母亲,咱们在沈家好歹也住了些日子,您有没有备谢礼?”
周夫人今日忙得晕头转向,哪里还记得这个,她道:“还没有,明儿挑好了让人送过去罢,你几个哥哥弟弟的,你来挑。”
周学谦正有此意,道:“好。”
“对了,我听你二舅母说,要让沈二寻个清净的寺庙读书,等到要考试了再回来,我想要不你也跟着去?”
周学谦眼眸一垂,他们母子刚来京中不久,他的婚事暂时还没法定,母亲又不喜沈家家风,今年乡试必须得考个好名次才是,否则家里人不会同意他的心思。若要娶沈清月,必须得破釜沉舟,他抬头坚定道:“待明日送过礼去了,我再跟着二表哥一起去寺庙里读书。”
这厢商定下了,周学谦便回房去歇息,直到睡觉之前,他的脑子里还回想着沈清月说的那几个字……她说她明白呢!
周学谦是笑着睡着的。
次日早上,周学谦同周夫人一起挑了一些东西送给沈家的小辈,爷们儿的无非是湖笔、徽墨、宣纸、端砚,正好周学谦箱笼里就有不少,随便拿出手的都是上品,小娘子们的则是一些正时兴的绸缎,还有几朵好看的绒花。
分好了各房各院的东西,周学谦跟着周家管事妈妈一道从周夫人这里出去,他叫住管事妈妈,塞了一盒膏子到沈清月的那份礼物里。她的手好看,做那些东西总是伤手的,他送的膏子是台州府上任用海里的东西提的油,护手效果很好。
管事妈妈迟疑了一下,还是接了,但是一送完东西回来,她就告诉了周夫人。
周夫人一听就面色发白,额上青筋直跳,攥着帕子皱眉道:“昨晚才跟他说的,怎么就不听!”
管事妈妈道:“许是郎君同情二姑娘。”
周夫人面色紧绷道:“天下男子喜爱女子,多是从怜惜开始。学谦还没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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