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妇扶摇录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西瓜尼姑
周夫人从善如流。
二太太便领着家里的姑娘们一道回家去了。
沈清月知道周夫人不是真要歇息,便将人带去了主院的次间,说:“姑姑稍等,我叫丫鬟收拾收拾。”
周夫人坐在次间里,笑着道:“倒不用收拾,我这一路走来,像是醒酒了。”
沈清月挥手让丫鬟去倒茶,上点心。
春叶上了峨眉雪芽进来,点心是前不久舒家再次送来的宫里的点心。
周夫人也见过世面,一喝茶,观点心形状样式,便瞧出与众不同。
沈清月明白春叶的小心思,也没说什么。
周夫人倒越发不自在了,沈清月不想耽搁功夫,就往帘子外望了一眼,吩咐春叶道:“……想来他们也待不了许久,一会子叫人多煮茶备着。”
春叶应了一声,低头退出去,周夫人的丫鬟也留在次间外。
周夫人也听出了沈清月话语的内涵,便笑着同她道:“清月,你这一年气色倒好了不少。”
沈清月含笑道:“吃得多,睡得饱,自然身子和气色都好了。”
周夫人点了点头,扯着帕子,垂下眼眸艰难启齿道:“以前的事……你……”她抬起头稍显急切道:“是姑姑从前言重了。”
沈清月淡笑,周夫人以前的确言重了,当时为了断她的念头,捏造出周学谦已有婚约在身的谎言,似乎还有意将“私定终身”的名声安在她头上。
她不是小气和不知分寸的人,周夫人若明明白白说清楚了,她还不至于计较,话都没说,就准备算计上了,她心里怎能不介怀?
周夫人十分忐忑地看着沈清月,摸不准她的意思。
沈清月缓缓道:“若非姑姑言重,我也没有这么好的姻缘。”她一笑,像是极为诚恳道:“说起来,倒是多谢姑姑了。”
周夫人动了动嘴角,心里直突突。
沈清月见她不说话,就端着茶杯道:“……过去的事就过去了,姑姑勿要再提,也不必特意忌讳什么,大大方方反而磊落。”
周夫人以为,沈清月指的是周家刻意不带媳妇过来的事儿,便解释道:“你嫂子刚来京中,路上奔波劳累,水土不服,吐了几天,正在家里休息。”
沈清月笑而不语,她压根没问这个,她只是不太喜欢周夫人形容憔悴又小心翼翼的样子,和从前判若两人,也着实有些让周学谦难堪。
她不想和周家有任何牵扯,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
周夫人叹了口气,有些话也说不出口了,她起身耷拉着眉眼,红着眼眶道:“清月,等你做了母亲你就知道了,做母亲的,没有办法看着孩子走错路。即使我现在后悔了,但我仍不觉得我那时候做的是错的。等你有孩子了,你就明白我了……”
说完,周夫人在原地定了一会子,就挑帘子走了。
沈清月坐在罗汉床上有些出神,周夫人所作所为,的确是一个母亲做得出来的事,但是她为什么会后悔?
难道是看她嫁得好么?
不,她嫁到周家,就不会有现在这样子,肯定是周学谦的妻子让周夫人不甚满意,可她明明记得,前一世三个嫂子人都不错,通情达理,周夫人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呢?
书房里,顾淮和客人们也聊得差不多了,他送沈正章等人出去的时候,沈清月正端着点心过去。
顾淮走过去接了沈清月手里的点心,放在桌上,笑道:“夫人送来得不巧,看来都要落入我一个人的肚子了。”
沈清月笑着回应顾淮,说:“你要吃多少有多少。”
周学谦目光黯淡,攥着拳头面无表情地站在沈正章身后。
顾淮转身又说亲自送他们出去,薛知县先一步出去,沈正章跟着,周学谦走在最后面,他与沈清月擦肩而过的时候,余光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
沈清月只是低了低头,并未与周学谦有任何眼神交流。
顾淮注意到了这一幕,他原本弯着的嘴角拉成一条直线,冷着脸送人出去。
沈清月回了房,顾淮没多久也回来了。
夫妻二人在屋子里,沈清月找了件干净的衣服给顾淮换上,顾淮一边脱衣服一边道:“你姨母的事情我和薛知县说了,他已经答应了,说调令年前能到,就是不知道你姨母能不能在你生辰日赶过来。”
沈清月抖了抖衣裳,站在顾淮身后,亲自替他穿上,高兴道:“赶不过来也没干系了,只要她一家子能来照顾蔡家外祖母,我的心愿便是达成了。”
她绕到顾淮前面去,给他合上衣襟,系腰带。
顾淮一把楼主沈清月的腰,往上一提,贴到自己胸口上,低头和她鼻尖相碰,问道:“周学谦的母亲跟你说什么了?”
沈清月被他抱得太紧,一呼吸,胸口就挤得难受,她扶着他的腰,道:“……就是怕得罪我们,毕竟周家姑父还要守孝,官职一丢就是两年,再上任,谁还认他?周家和沈家毕竟隔着一层,他们可以说是在京中举目无亲,你如今前途无量,周家自然要巴结。”
顾淮不知道听到哪几个字舒展了眉头,微微缓了神色,声音沙哑地道:“你故意多他是不是?为什么要躲他?”
沈清月脸颊泛红,蹙眉道:“若我不躲,直直与他对视,你是不是又要问我为什么看他?”
顾淮无语,还真是这样。
他放开了沈清月,眸色冷淡地随口问道:“周夫人是不是说后悔了?”
沈清月没答。
顾淮眉头立刻一拧,道:“果真?!”
沈清月绞着帕子不好回答,男人对在这种事上,最是要面子……也怪她从前想得不周全,莽撞了。
弃妇扶摇录 第一百五十九章
第一百五十九章
沈清月本以为顾淮会因为周学谦的事发脾气!但他却没有!虽有些不高兴!好像没有要刻意计较的意思。
她又不知道顾淮怎么想的!料想他还是信任她的!只是怕流言蜚语令他失了颜面!便主动道:“周家今日是不请自来!以后我自会避着周家些。周家识趣,便不会主动贴上来,应该没有什么妨碍。”
顾淮“嗯”了一声!坐下喝着茶,道:“夫人办事我一贯放心,只不过周夫人似乎不厚道!夫人离他们母子远些。”
沈清月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周家姑姑说话确实不如从前周全了,也不知道这一年多以来周家怎么像是和前一世不太一样了。
顾淮酒劲儿上来了!沈清月就催他上床睡觉!他躺上了床!双目紧闭!道:“夫人不累么?”
沈清月还真有些困了,便也上床去睡觉!她本来是真要睡觉的!谁知道顾淮竟然不是!她才钻进被子,他就摸过去了。
白昼宣淫!沈清月可没这个胆子做这种事,她脸颊烫红,缩在被子里蹙眉道:“……不行。”
顾淮隔着被子吻着她,低声道:“怎么不行?嗯?”
沈清月看了一眼窗外,眉头皱得更深,道:“这可是白天。”
若叫下人听到什么动静,在背后悄悄议论,她的脸往哪里放。
顾淮见沈清月当真不喜,便住了手,扯了被子盖在身上,睡了。
沈清月被他这么一闹,哪里睡得着?
晚上的时候,顾淮洗完澡就压了上去,含着她的耳垂,吐着热气问:“现在行了吗?”
顾淮行夫妻之事并不像他平日里那么正经,沈清月本来就极为羞涩敏感,她生怕自己发出半点那种声音,死死地咬着唇,攥着被子,根本不敢开口回应。
次日,沈清月又是睡到天亮才起来,顾淮已经走了,她摸着被子里的余温,想着昨夜的温存,脸上的绯红一路蔓延到脖子上,明明不敢仔细回忆,却又忍不住回忆。
沈清月赶紧起来洗漱过了,开始让罗妈妈准备过年的东西,以及今年买的庄子的收成。
罗妈妈穿着蓝绸布袄裙进来,头上飘着些许雪花,搓着手禀说:“年货都好说,顾家常和咱们铺子里走动的掌柜手里就有货,庄子上的收成我叫我儿子去收了,今年风调雨顺的,过几天就能收上来了,还有其他孝敬,等爷闲下来了,再一一验收。”
沈清月将手里抱着的暖炉递过去,又亲自给罗妈妈斟茶,笑道:“这些事交给您我是放心的。”
罗妈妈喝了口枸杞茶暖身子,又和沈清月大概商议了一些送去各家的礼节,舒家的只能以顾淮学生或者下属的名义送过去,不宜贵重,心意为主,她又大概说了舒家各房人的一些喜好,这些她在旧主跟前都帮着料理过,说起来头头是道,还十分周全。
沈清月一边提笔记下,一边添了些她自己的心意,比如给舒阁老和老夫人准备的护膝、昭君套,上面都是她用绣顾绣的针法绣出来的吉祥花纹,很容易看出来是她亲手所备。
至于沈家,除了二房和雁归轩,其他的都和京城里新嫁妇人,第一年过年回娘家要备的“万金油”差不多。
这些罗妈妈基本上都替沈清月想好了,包括蔡家的。
沈清月手里的笔一顿,又道:“还另有两家,一个是从前我嫡母的旧交胡夫人,住得离蔡家不远,还有蔡家芸姨母若是正月就进京了,需得备一份,姨母家的备实在些,他们出入京城,花银子的地方多着。”
罗妈妈一一记在心里。
这些内宅庶务说多不多,商议起来却足足花了一个半时辰,茶水都重添过三四道。
沈清月顺便又把明年铺子里的新打算说给罗妈妈听,她让罗妈妈在外面找绣娘或者手巧的姑娘、妇人,准备教她们做通草花的技艺。
罗妈妈很吃惊,她说:“您这手艺要传出去了,别家岂不是要来抢生意?”
沈清月笑道:“这门手艺没几个人能学精,当初给您做的牡丹花,就熬了我好几晚上呢。”
罗妈妈心疼地道:“早知道不这么折腾姑娘了。”
沈清月笑一笑,就正色道:“绣房的事,您偶尔去管着就好,我想挑个丫头送去绣房盯着人。但是我想挑个嫁人的丫头。”
罗妈妈连忙道:“三个丫头我都替夫人问过了,秋露说家里有个表哥,她的老子娘虽然做不了她的主,但是还是想让姑娘嫁去表亲家里,秋露自己愿意。”
沈清月没有太意外,前一世秋露也是嫁出去了,后来再没了消息。
罗妈妈道:“春叶没有主意,夏藤……好像听说前院有个小厮对她献殷勤,但她没搭理,许是顾及夫人颜面。”
沈清月点了点头,道:“她一贯老实有分寸——她自己是什么意思呢?”
罗妈妈暧昧一笑,道:“我去见过那个小厮,长得白白净净的,我看夏藤也有那个意思。”
沈清月道:“如此甚好,虽配个小厮委屈她了,我也不做棒打鸳鸯的恶人。您若觉得小厮人品合适,就正正经经地让两人成亲,以后还留在我身边管事,等您想荣养的时候,也随时可以脱身。”
罗妈妈心中很是动容,她虽早不是奴籍,但欠主家的恩情一辈子也还不清,她早打算照顾沈清月一辈子,沈清月却替她做了颐养天年的打算。
两人聊到中午,一道用过午膳,沈清月便去了沈家看三个孩子,不巧有个哥儿孩子病了,一直哭闹,吃过药了还是哭,姨娘怕吵到沈清月,就让她先回去,沈清月怕添麻烦,从雁归轩出去,就去了同心堂。
接近年关,方氏也有些忙,幸而家里的事早被大太太接管过去,她只忙二房的事儿,沈清月去的时候,她正好见完了人,和儿媳妇说着家私。
沈清月去之后,方氏正好说着:“都说娶妇亲上加亲得好,实则不然,越是亲,有了拉扯越是伤情分颜面,鸡毛蒜皮的小事就能让亲人成仇人,你周姑姑这事儿做糊涂了。”
沈清月脸色微变,走过去惊讶地问方氏:“周表哥娶是谁?”
方氏答道:“说学谦祖母那边的一个外甥女。”
沈清月怔住了,怎么可能!周学谦前世娶的第一任妻子,明明和周家半点亲戚关系都没有!
方氏不解地问:“怎么了?”
沈清月摇摇头,随即挤出一个笑,道:“没什么,像您说的,感觉周姑姑不应该会做出这种事……”
周家包括周老夫人家族,官职最高的就是周学谦的父亲,以周夫人的性子,怎么可能让周学谦娶一个家世远不如周家的儿媳妇,而且听方氏的话,周夫人仿佛对这个儿媳妇很不满意。
以沈清月对周夫人的了解,她不认为是周家姑姑看走眼的缘故。
二太太犹豫着道:“母亲,我好像听说……表弟娶妻,是周家老夫人临终说给周表弟的遗愿。”
方氏锁眉问道:“你打哪里听来的?”
二太太不大好意思道:“昨儿周家姑姑和表弟不是来了么,走的时候我就在她后面,他们母子吵了两句,我听得千真万确……”
沈清月绞着帕子思量,若周老夫人临终遗愿是真的,前一世肯定也有此遗愿,为什么前世周夫人能不顾周家长辈遗愿,而这一世却要顾及了?
她推测着,难道是因为周夫人忌惮她当初和周学谦的那一段暧昧么过往……
平心而论,沈清月知道周学谦当初爱重她是真的,否则也不会逼得周夫人对她张牙舞爪。
只怕当初回了台州府,周夫人也是心有余悸,于是借着周老夫人遗愿的理由,逼着周学谦成了亲。
若真是如此,沈清月觉得自己真是罪过了,周学谦眼下过得很不好,否则他不会对她还有怀念,周夫人也不会说出昨天那一番话。
不幸的婚事能带来多大的伤害,没人比沈清月更清楚。
周学谦这一桩婚事还是祖母遗愿,挂上了“孝”字,除非有什么天理不容的缘故,否则他这一辈子都别想休妻或者和离。
沈清月心里很是愧疚自责,她有些后悔自己当初自作聪明,妄想弥补周学谦接连丧偶的悲惨境遇。
即便她重生了,她也不该轻易改变别人的人生。
沈清月回家之后,还有些失魂落魄,这两年里,她对付过很多人,被休的柳氏……病殃殃的吴氏……但周学谦是无辜的。
思及此,沈清月不禁暗自垂泪。
顾淮下了衙门回来,竟然看到沈清月在哭,他心口蓦然一紧,大步走过去问:“怎么了?”
沈清月垂首道:“做错了事,心生愧疚。”
顾淮望着她道:“在顾家,你做什么都是对的。”
沈清月知道自己的的确确做错了,但顾淮能说出这句话,给了她很大的心理慰藉,她的眼眶登时更红了。
弃妇扶摇录 第一百六十章
第一百六十章
顾淮很少见沈清月哭!想来令沈清月伤心的!肯定是她极为愧疚的事!他无意于揭枕边人的伤疤!只是搂着她的肩膀劝慰道:“往者不可谏!做错便是做错了!往后有能力弥补几分便是!别和自己过不去。”
沈清月也是这么想的,愧疚一时难消,但她并不想对周学谦的婚事再动手脚!因为她不确定,若再插手,情况会不会比现在还要糟糕。
日后若周家有难!她会在顾淮知道的情况下!帮扶一二。
夫妻二人因这些琐碎的言语,更加亲近了几分!只是床笫之间!沈清月还是极为刻板!毕竟她长这么大!只听说过烟花之地的女子,才会放浪形骸!良家妇女绝不能和风尘女子相同!顾淮娶她!肯定也不希望看到她竟和花街柳巷的女人一样。
腊月上旬快要过完,京城连续下了好些天的雪!各家各户庭院里都是白皑皑的一片,一阵东风刮过去,青松绿柏上的雪屑簌簌地落下,显出些枝叶的深绿色来,处处皆似一副画卷。
沈清月和顾淮两人名下庄子的租子都收起来了。
因她心善,地租只收四分,再有穷苦人家交不起租子,但有儿有女的,她便让人领了姑娘去学刺绣和通草花的手艺,小子们则在其他地方当学徒,佃农们的日子很好过,也很感激顾氏夫妇,年里孝敬的东西,很多都是他们家里女人亲手做的。
庄头过来送东西的时候,沈清月亲自见了人,庄头替庄子上的佃农对她说了很多感激的话。
沈清月与庄头见过面,照单全收佃农送来的东西。
只不过家里只有她和顾淮两人,委实吃不下那么多,放久了会坏,只好送人,她亲自挑了一些野味,让罗妈妈送去沈家和顾家,又想着有些时候没有去沈家,沈家又是大太太当家,若只叫下人送过去,怕是有些东西分不到二房头上,便打算亲自将册子送过去。
沈清月先去的雁归轩,再去同心堂的时候,方氏才换好衣裳,要去一趟老夫人处侍疾。
方氏拉着沈清月说:“你也一起去,你常回娘家,却不探望老夫人,平日里也就罢了,她病了,你不去恐要留人话柄。”
沈清月是不怕老夫人给脸色她瞧的,只怕老夫人还没给出脸色,就先被她气着了——她倒也不会故意去气老夫人,但老夫人现在约莫看着她就生气,却又拿她无可奈何吧。
沈清月欣然允之,正好她也要顺路将东西送去大太太处,沈清舟自然也跟着去。
可巧她们仨才出门,二太太也来了,她给方氏请了安,笑着说:“料到母亲要带妹妹去探望老夫人的,我就来了。”她又对沈清月说:“二妹也来了。”
沈清月捧着手炉含笑道:“庄子上送了东西过来,我和怀先两个人用不了,带了些给你们。”
沈清舟悄声道:“嫂子,姐姐给你的东西也在我们房里呢!”
四人才说话没多久,沈清妍和沈正康姐弟俩一起来了,他俩都穿得整洁体面,尤其沈清妍,涂脂抹粉,鬓上簪金钗,许是因要出嫁了,走路昂头挺胸,很有精神气。
沈正康个子蹿高了一些,只比沈清妍矮了半个头,但气势却比姐姐弱了不少,沈清妍迟迟没跟沈清月打招呼,他却先用眼神给沈清月问了好。
沈清月瞧出沈正康的意思,也没有刻意冷落一个十岁的孩子,轻轻地点了下头。她脸上方才和二房人说话的笑意未褪尽,瞧着就很大方温柔,沈正康也偷偷朝她笑了一下。
沈清妍敏感,看到了两个人的眉眼官司,她走上前去先给二房的打招呼,最后才是沈清月。
沈清月没得计较这些,但面颊上实在挂不住笑了,冷淡地瞥了沈清妍一眼,压根没把她放眼里。
沈清妍梗着脖子,别扭地侧开头,整个身子都紧绷着,一桩好婚事给她镀金的硬拳头偏偏打在了沈清月这团幸福的棉花上,软绵绵没有劲儿,反倒拳头落了下风,有些唱独角戏的滑稽意味。
天上飘着绵绵细雪,方氏催着几人快走。
老夫人住的院子和大房的人离得近,一路走过去,要路过大老爷和沈大、大太太的院子。
今日大抵是不宜出门,去看一眼老夫人实在不容易,沈清月他们经过大太太院子的时候,周夫人和周学谦一道跟着出来了。
沈家内宅现在是大太太当家,周夫人要来探病,当然是先去见大太太。
沈清月一瞧见周学谦就停住了脚步,故意落后于人。
周学谦穿着窄袖的绿绸直裰,扭头一见来人,第一眼就看到了沈清月,他一看到她,就没有办法挪开目光了。
一会相思,便害相思,一害相思,便是几百个日日夜夜。
沈清月余光看得见周学谦的眼神,她如芒在身,内疚得有些喘不过气来,越发不敢看过去,就怕一抬头,就撞到了周学谦灼热的视线。
周学谦难得才见沈清月一次,硬是拼尽了十几年来的教养,才生生移开了视线,他感觉自己的脖子酸痛得要断掉了。
方氏在前,去和周夫人见礼,这两位也是识趣的人,并未多说一字,便默契地直接往老夫人院子里走去。
沈清月和沈清舟比肩行在后面,周学谦老老实实地跟在母亲跟前,他竭尽全力地克制着自己想旋身的强烈冲动。
过二门的时候,一个衣着明艳的女子风风火火地进来了,她穿着一袭绛红长袄,披着一件红色的毛大氅,牡丹髻上簪花,金银满鬓,冷白的皮肤上红唇灼眼。
好些人都愣住了,这面生的娇俏佳人,怎么就这样进来了?
周夫人一脸尴尬,往前走了一步,蹙眉道:“叶莺,你怎么来了?”
不认识叶莺的现在才明白过来,这位是周学谦的妻子。
叶莺大步子往前,头上环翠叮当,腰间挂着的佩饰也一阵乱晃荡,她给周夫人请了安,随即浅笑着望了周学谦一眼,道:“听说下人沈老夫人病了,我身子利索了一些,就赶过来看看。”
她的声音婉转动听,毫不夸张地说,几乎是沈清月听过最甜而不腻的声音。
周学谦没有任何言语回应,沈清月在周学谦身后,她不知道周学谦什么表情,便去略微打量叶莺,叶莺脸盘不大,五官精致小巧,眸光熠熠,长得其实很好看,就是皮肤有些苍白,眼下乌青,人很消瘦,脂粉也盖不住,倒不像是水土不服。
周夫人为了化解尴尬,便拉着叶莺给方氏问好,其他的姊妹们,则大体上问个安好,没有一一见过,倒是省了沈清月的麻烦。
但叶莺似乎格外的敏锐,沈清月很清楚地感觉到,对方在她身上停留的时间远超旁人。
沈清月只能回以淡淡一笑。
叶莺也笑了一下,她很清瘦,笑起来有种脆弱感,像孤弱的瓷娃娃,倒是加深了沈清月的内疚。
沈清月或许无意中,改变了另外两个原本要嫁给周学谦的女子的命运,但是却害了这个女子。任何人的生命,都不该以牺牲别人的幸福的为代价。
一行人各怀心思地去看望了老夫人。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