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人的餐桌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孑与2
鸡叫的时候,天色微微发亮,姑臧城的城门就大开了,一队骑兵急匆匆的冲出城门,才跑了不远,看到了云初,他们就折返回来,将云初跟娜哈包围在中间。
“哪里来的贼人,胆敢在我姑臧城为非作歹。”
云初瞅着坐在马上的这个没脑子的队正悠悠的道:“商州折冲府的人什么时候成了贼人?”
说着话,云初还是把自己的告身递了过去,见骑兵不肯下马,就皱眉道:“你见了你家上官也不肯下马吗?”
队正不识字,不过,好歹认识告身上的印鉴模样,又见云初气定神闲的,吃不准这个告身的真伪,就跳下马朝云初拱手道:“怠慢了,不过,昨夜贼人在城前厮杀,到底是什么缘由,还请告知。”
云初瞄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尸体,叹口气道:“除过谋财害命还能是什么事情呢。
不过,你们姑臧人的胆子也太大了,就在距离城门不远的地方,也有光头贼人就敢杀人掠货?”
愚蠢的队正这才想起去查看命桉现场,不过,他还是很聪明的强制要求云初跟着他的人进城。
云初很顺利的见到了凉州刺史属下的法曹郭明义,这是一个从六品的官。
在看过云初的告身,过所,以及四门学的入学通知之后,原本笼罩着寒霜的脸顿时就变得和煦起来。
“难得,难得的少年英雄,龟兹城之战弓月道大总管已经明发了邸报,没想到今日得见仅存的守城将士,看你身体康健,甚是欣慰。
来人啊,送云司医去馆驿休憩。”
云初本来已经做好了接受盘问的准备,也做好了帮老猴子遮掩的打算,没想到,人家根本就不听,直接就把他们兄妹以及战马,骆驼送去了东城驿站。
以前是跟着丁大有的军队一路从西域过来的,军队,自然没有住驿站的权力,后来跟丁大有在甘州分别之后又跟着老猴子一路上风餐露宿的,也没有住过驿站。
直到被凉州刺史属下的法曹派人送进馆驿的时候,云初才知晓自己是有权力居住在馆驿的。
当然,馆驿里的房间也是分三六九等的,四品官以上人等才有权力居住的院子,云初仅仅参观了一眼,就立刻喜欢上了。
没办法,他这种从八品小官居住的馆驿房间是两人间,只有两张床,一张桌子,一盏油灯,再加两个尿壶,除此之外连个蒲团都没有。
四品官居住的房子就好了,那就是整整一个大院子,里面虽然称不上是凋梁画栋,至少梁柱上都有漆皮,有两间卧室,一间书房,一间会客的大厅。
整个院子的地面铺满了青砖,阴凉处的青砖上还染着一层薄薄的青苔,院子里还用青砖堆砌了一个花池,此时,花池里的牡丹虽然早就凋落了,密密匝匝的绿叶却把整个花池给笼罩的严严实实。
最过分的是,在这个院子里,竟然还有四个罪妇跟两个小厮负责伺候住进这个院子里的达官贵人。
驿长跟云初一样,也是从八品的官,大家的阶级都一样,谈起话来自然一见如故。
虽然驿长认为云初想要住进这座院子的可能性几乎没有,甚至可以说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是万万没有可能的,因为这种行为被称之为逾矩。
云初见娜哈在这座院子里欢喜的奔跑着如同脱绳的野狗,看什么都新鲜,哪怕是刷着红漆的马桶她都要上去坐一下,感受一下新鲜。
驿长马龟就这么笑嘻嘻的看着一个金发碧眼的小女孩在院子里闹腾一句话都不说。
云初握着马龟的手感激的道:“实在是让马兄费心了,竟然找到这样好的宅子让小弟留足,下次马兄来到长安,一定要来小弟在长安外郭朱雀门街东第三街的第十一坊,也就是晋昌坊的家中逗留片刻。”
马龟悄无声息的把手从云初的手中抽回来,毫无破绽的往袖子里缩一下,等手再次出现在外边的时候,就已经变成了拱手致谢。
“云司医尽管在这里住下,就是这个院子里的罪妇上了年纪,不好拿出来伺候人,还请云司医莫要怪罪。”
云初指着满院子疯跑捉蜻蜓的娜哈道:“舍妹随我在西域吃尽苦头,只要她们照顾好舍妹就成,至于在下,年纪尚幼,不敢劳动马兄抬爱。”
马龟再瞅瞅娜哈,又仔细看了看云初,忍不住问道:“这是郎君家的小娘子?”
云初叹口气,懒得再给娜哈编造故事,就说了一个所有唐人都能接受的说法:“欠人家三条命,不是亲的,也变成亲妹子了。”
马龟作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连连点头道:“理应如此,理应如此。”
说完话,就换了一张面孔呵斥如同鹌鹑一般站在院子里听候安排的罪妇们道:“好生伺候,如果客人有半点不满,就送你们去军营。”
罪妇们纳头就拜,不敢说半个不字。
今天心情很好,再加上居住地终于有一点样子了,云初就丢给小厮一袋子铜钱,准备让他去被娜哈跟自己准备几身衣裳。
一个头发斑白的罪妇突然膝行几步来到云初面前道:“罪妇几人最是擅长针线,如果郎君不嫌弃,就请采买一些衣料回来,罪妇等人必定可以做出郎君满意的衣衫。
小娘子天性活泼,皮肤白皙,郎君又是官身,就算是做几身锦袍也是该的。”
唐人的餐桌 第五十九章困居姑臧城
女人说的长安官话很好听。
不像普通长安人会把话说的很硬,不像吵架都是吵架了。
云初觉得这个女人说的话很有道理,直到现在,自己跟娜哈两个的衣服都是在胡乱穿的,云初内裤只有两条,分给娜哈一条当短裤穿,他就只剩下一条内裤了,这非常的糟糕。
过了乌鞘岭,就算是进入了陇西李氏的发祥地了,听丁大有说,进入了陇西,就算是普通的农夫,最好也不要惹,说不准是当今当皇帝的李氏家族族长的某一位长辈。
自古以来皇族就是不讲理的代表,全天下都是人家家族的,不讲理也能理解。
自己跟娜哈两个人的衣服穿的胡不胡,汉不汉的,别让人家给挑出理来就麻烦了。
当然了,这个女人欺负他们兄妹年纪小,觉得可以利用一下,这让云初有些不喜欢。
所以,就把另外一袋子铜钱丢给了另外一个罪妇,准许她跟着小厮去绸布庄采购。
这个罪妇瞅着远去的小厮跟同伴,很是惋惜……
院子里有很好的厨房跟锅灶,云初对于进自己跟娜哈嘴巴的东西从不假外人之手。
所以他只用了片刻时间,就做好了两大碗荷包蛋,一下子就把厨房里的六个鸡蛋给用光了。
荷包蛋泡馕饼,就是云初跟娜哈两人的早饭。
唐人吃饭的地方是跟茶几差不多高的矮几,吃饭的时候还要跪坐,这非常的痛苦。
云初跟娜哈两个却没有跪坐的习惯,一个摊开腿坐在羊毛垫子上,另一个则端着碗到处转悠着吃。
可能是伺候他们吃饭的那个罪妇眼中对鸡蛋的渴望过于热烈。
娜哈用快子扎着一个荷包蛋送到那个罪妇面前道:“给你,吃!”
罪妇大吃一惊,惊恐的跪在地上磕头。
云初皱眉道:“去拿一个空碗,小娘子给你的,你就吃,只是别碰她的碗快就好。”
罪妇战战兢兢地取来了一个破碗,娜哈将快子上的荷包蛋抖到罪妇的碗里,还贴心的往破碗里倒了一些鸡蛋汤,又从矮几上扯下老大一块馕饼丢在罪妇的破碗里。
高高在上的面对这些罪妇,这是一种入乡随俗的行为。对云初跟娜哈这两个新到大唐的人来说,是一种非常正确且谨慎的行为。
云初不知道对这些可怜人释放善意,会不会给他跟哪哈来带什么危险。
这个世界不是他所熟悉的另一个世界,在那个世界里罪不及家人,这是律法底线之一。
在大唐不是这样的,云初从文书上看到了很多的判例,一个人犯错,杀全家是基本操作,一个人犯错杀几十家亲戚也不是没有。
夷三族,诛九族……
罪妇贪婪地吃着碗里的馕饼,不过,她没有用手抓,而是用两根乌黑发亮的快子吃。
等云初吃完饭,就把目光落在娜哈的身上,还抱着她的脑袋仔细嗅嗅,娜哈知道哥哥要干什么,惨叫一声转身就跑。
云初一个健步就追上了娜哈,将她抱起来,对刚刚吃完东西的罪妇们道:“准备热水给她好好的额洗洗澡。”
剩余的三个罪妇,早就准备好了热水,瞅着云初粗野的扯掉娜哈的衣衫就要丢澡盆里。
一个罪妇小心的上前道:“郎君,对小娘子不该这样的。”
云初瞅瞅跟蛆一样在他怀里挣扎的娜哈,又看看罪妇道:“你有法子?”
罪妇脸上流露出一丝回忆的神情,低声道:“您要让小娘子自己喜欢上沐浴才成。
再说了,小娘子已经大了,郎君应该回避。也不能随便扯掉小娘子的衣衫,这对小娘子的闺誉不好。”
云初想了一下,觉得这个罪妇的话说的很有道理,就把光熘熘的娜哈放进罪妇怀里,瞅着罪妇的眼睛道:“云娜是我的妹子,亲妹子。”
说完话,就把从西域带来的澡豆,香料等洗澡的物事放下,就离开了洗澡的地方。
不得不说,在照顾小孩子,尤其是小女孩子这方面来说,男人真的不怎么成。
趁着娜哈在洗澡的时候,云初再一次来到了刺史府衙门寻找法曹郭明义。
这一次云初向法曹阐述了自己需要尽早离开姑臧城去长安入学四门学的理由。
希望昨夜城外的桉子能够让他早点脱身,毕竟,他只是一个过客,不是贼人。
郭明义也认为云初一个前程远大的少年官员,不可能与昨夜的仇杀有关,但是呢,想要立刻离开姑臧城没有可能。
无论如何,他也必须等到出城追击那些胡人,贼人的将士们回来,才能离开。
出门的时候,云初很是沮丧,袖子里的一枚金判没有送出去,也就证明自己真的不能立刻离开。
这才是真正的进退两难。
老猴子跑了,丁大有还在甘州,他不想一个人带着两千两黄金翻越乌鞘岭。
大唐过境之内也是有盗贼的!
回到馆驿,娜哈脑袋上顶着两个大包子跑过来,还撸起袖子露出白皙的胳膊,让哥哥闻闻她现在是不是香香的,云初闻了一下,果然是香香的。
这孩子不仅仅身上香香的,就连皴裂的脸蛋也好像变得平整了好多。
云初瞅瞅仅仅跟着娜哈的罪妇们,就丢出一袋子铜钱道:“做的不错。”
罪妇们接过钱袋子,千恩万谢的退了出去。
怎么回长安现在是一个大问题,云初开始后悔没有把金子托付给程处默了。
不过,金子在他看来不怎么重要,在大唐,云初有的是千金散尽还复来的勇气。
相反,娜哈跟他的两条小命才是最重要的。
现在,真的该好好地想一下该如何保护好这两条小命了。
单人匹马走一遭?
丁大有勇悍无双的形象还在激励着他,这让他面对危险的时候还能保持从容,并相信自己可以从万军中杀出一条血路来。
这是身为一个唐人,特别是一个军人必须拥有的血性,如今,大唐就靠这东西东征北讨,捍卫大唐的赫赫神威呢。
如果真的是单人的话,云初不缺少这样的勇气,问题是带上娜哈之后,他就不愿意做这种鲁莽的尝试了。
娜哈靠在门边,偷偷地瞅门外屋檐下正在给他们缝制衣服的罪妇们。
那个头发花白的罪妇悄悄地朝娜哈招招手,娜哈就扭扭捏捏的磨蹭过去了。
云初瞄了一眼并不在意,这孩子在部族里的时候就没有什么朋友,跟着自己之后就更加的没有玩伴了,现在,她想跟那个罪妇说说话,看她们如何做衣服也是应该的。
穷极无聊之下,云初的目光落在了书架上的书本,随手拿了一本发现是一本《隋书》》
看看封面,上面的编修是魏征,魏征的名字下边分别是——颜师古、孔颖达与许敬宗。
每一个参与编修的人都是声名赫赫的家伙,云初就慢慢的翻看这部《隋书》。
总体上,《隋书》弘扬秉笔直书的优良史学传统,品评人物较少阿附隐讳。
主编魏征刚正不阿,他主持编写的纪传,较少曲笔,不为尊者讳。
如隋文帝之“刻薄”专断,“不悦诗书”,“暗于大道”,隋炀帝矫情饰貌,“锄诛骨肉,屠剿忠良”等情况,都照实写来,了无隐讳。
然而,云初感兴趣的不是这些政治部分,因为隋朝的很多律法与制度,以及人情往来与大唐迥然不同,基本上没有太多相似的地方。
相比政治而言,他对书里面编纂的奇人异事以及经济以及科技文化资料更加感兴趣一些。
不知不觉,云初就看到了一个叫做麦铁杖的人的名字,这家伙是一个邮递员,跑的非常快,曾经有“日行五百里,走及奔马”的记录,不仅仅如此,这家伙还有从京城夜送诏书到徐州,“夜至旦还”的伟大记录。
从长安到徐州?还他娘的夜至旦还?
长安,徐州这两个地方云初都不怎么陌生,所以,在脑子里算计了一下,就对这本《隋书》没有太大的信任感了。
因为他上一次从西安去徐州是开车去的,车开的飞快,跑的大部分路段还是高速,用了将近八个小时,跑了九百公里的路。
夜至旦还?扯什么蛋呢?
就在云初准备把这本记录着魏征污点的书放回去的时候,他的脑海中突然跳出来驿足这两个字。
没错,驿足就是大唐的邮递员,他们常年奔走在大路上,为朝廷,或者为富贵人家传递一些信件,以及轻便的物体。
这些人不但熟悉路况,更加熟悉道路上的各种势力,再加上这些人的武力都不差……刚才听马龟说,东城驿站里就养着不少这样的人。
于是云初就再一次出现在了马龟的办公室。
不得不说,马龟这个家伙的身家应该远不是云初看到的那么一点,仅仅是他办公室架子上放置的各种货物小样,云初就明白了,这家伙的买卖做的非常大。
“哦,郎君想要雇佣驿足,为郎君跑腿吗?”
云初笑道:“是帮我送一批货去长安。”
马龟大笑道:“这简单,某家这就去把驿足头目唤来就是了。”
云初按住马龟的手道:“马兄,小弟的这批货包括小弟与小妹。”
马龟皱皱眉头道:“这就难了呀。”
云初道:“这有何难呢,送人与送货应该没有区别吧?”
马龟皮笑肉不笑的道:“区别很大。”
云初轻佻的挑挑眉毛道:“财货上的差别吗?”
马龟为难的道:“如果郎君要回长安,可以在姑臧招募一些武士就可以了,用不着这些驿足,费用也少。”
云初叹口气道:“我不是没有想过去招募一些武士,去了集市看过之后发现,那些人连一双鞋子都买不起,你觉得这样的人靠谱吗?”
唐人的餐桌 第六十章黄叶飘飘萧关道
云初真的去了人市。
他也真的想要雇佣几个看起来老实憨厚还武力强悍的,结果,一个都没有,他甚至连多看一眼的心思都没有。
有些人手里拿着一柄生锈的破刀,挺胸腆肚的站在那里做凶恶状,可惜,他瘦骨嶙峋的身体出卖了他是一个连饭都吃不饱的流民这个事实。
再就是一些贼眉鼠眼的蹲在地上用眼角看人的人,这些人怎么看都跟憨厚善良不沾边。
虽然只是路过人市的惊鸿一瞥,云初已经主动放弃了从这里招募人手的想法。
驿足就不一样了,虽然算不得编制内的人,却也是混官饭的一群人。
驿足中很多本身就是府兵,各个有家有口的,这也是官府敢把重要文书交付这些人传递的重要原因。
既然国家敢把机密要事托付给他们,那么,自己把身家性命托付给他们也没有什么错误。
只要能安全回去,云初不吝在这些人身上花重金。
“我跟舍妹的命还没有那么重要,只是,此次回乡携带着龟兹城战死兄弟的抚恤钱粮,这是万万不能出差错的。”
马龟道:“你需要多少人?”
云初思忖了一下道:“十人。”
“十个人可不多啊。”
云初叹口气道:“这是没办法的事情,我的一双眼睛只能盯着十个人,再多,就会出现视野盲区,也就会出现一些让我无法控制的事情。
虽然人多一些更加安稳,但是呢,我还是只想要十个人。”
“你能给他们什么呢?”
“一人一头骆驼,只要抵达长安,除过每人一千个钱的工钱,再赠送他们每人一头骆驼。”
“报酬既然如此丰厚,郎君想要招纳一些驿足应该还用不到我吧?”
云初瞅着马龟道:“我希望这十个人,是驿站派出去的。”
马龟的眉头再一次皱起来,瞅着云初道:“那么,你该如何报答我呢?”
云初瞅着蓝天道:“我给你三个选择,其一,西域产羊脂玉一方。”
马龟摇摇头道:“羊脂玉虽然珍贵,在河西却非罕见之物。”
云初笑道:“其二,金沙一斗。”
马龟继续摇头道:“金沙虽然价值不菲,然,马龟家中并不缺少这一斗金沙。”
云初脸上流露出一丝欣赏的笑意,又对马龟道:“我不知道我将来会达成什么样的成就,如果十年之内,你有事找我,我必定不会推辞。”
马龟的脸上也流露出一丝笑意,拍拍云初的手道:“好,我选第三条。”
云初大笑道:“你就不担心我一辈子一事无成吗?”
马龟同样大笑道:“你如果把三个选择的顺序倒过来说,我可能会选择金沙一斗。”
云初拱手道:‘如此,就有劳马兄了。”
马龟还礼道:“犬子马荣也是驿站驿足,正好供郎君驱使。”
云初深深地看了马龟一眼,就重新回到了那座院落。
他觉得自己将来一定会飞黄腾达的,只是没想到马龟也会这么看。
尽管不知道马龟将来会有什么事情找他帮忙,不过,就马龟让儿子马荣送他去长安这个人情,云初现在就决定帮了。
天黑的时候,娜哈等哥哥睡着,就悄悄地从床上爬下来,提着鞋子蹑手蹑脚的离开了房间。
等这个孩子小心的关好门,云初就看到娜哈一头钻进了罪妇们居住的下房。
早上,云初醒来的时候,娜哈又奇怪的出现在他的床上,还假装睡得很沉,被云初在屁股上拍了拍这才揉着眼睛醒过来。
“哥哥,我们把崔氏也一并带走吧,我很喜欢她,不喜欢她在这里受罪。”
娜哈在吃早饭的时候突然向云初提了一个要求。
这个要求算是娜哈第一次正式向他提出来的一个要求,要知道娜哈以前提出来的要求不是烤旱獭,就是烤羊肉,要不然就是要求骑在他脖子上看热闹。
这孩子昨晚应该是去找了崔氏,不知道这个罪妇在过去的一天中给娜哈灌了什么迷汤,让她一下子竟然对这个女人产生了如此强烈的依赖性。
云初冷电一般的眼神落在崔氏身上,崔氏的身体抖动了一下,马上又恢复了平静。
将云初的汤碗端过来放好,就跪地道:“罪妇滞留姑臧城已经九年了,这九年中服侍过的贵人即便是妾身也数不清了。
唯有郎君眼眸清正,看待罪妇没有淫邪之态,虽然对待罪妇冷冰冰的,却没有半分厌恶之色。
郎君少年英雄,听娜哈说郎君曾经血战于万军从中,也能独立固守孤城,乃是不世出的豪杰。
妾身如今早已是残花败柳,不知何时就会客死异乡,今日所求者,莫过于追随郎君回一趟长安,不求他物,只求能去阿爷,阿娘坟茔前祭拜一番,纵死也心安。”
云初见娜哈不知何时已经来到自己面前,眼中含泪抱着他的大腿,轻轻摇晃着。
云初道:“你因何获罪,从实说来。”
崔氏抬头道:“崔秀本是清河崔氏女。”
云初听崔氏这样说,忍不住吃了一惊,他如何都想不到在这姑臧城还会有一个清河崔氏女。
也想不通,以崔氏之盛名,如何会保不住崔秀这样一位本家女子,乃至于让她流落姑臧城成为人尽可夫的驿站罪妇。
崔秀眼中忽然涌出大颗大颗的泪珠,冲着云初道:“郎君有所不知,崔氏对外,自然齐心协力,然崔氏内斗却同样惨绝人寰。”
云初摇摇头道:“你要是想依靠我帮你复仇那你就想错了,我没有那个本事。”
崔秀摇摇头道:“崔秀只想离开这个污秽之地,去看一眼爷娘的坟茔,假如郎君不弃,崔秀愿意终生留在郎君后宅,不出家门一步,专心教导娜哈小娘子。”
“你不想复仇?”
“我怎么复仇?仇人中有我家祖,有我伯父,有我叔父,甚至还有我的兄弟,您让我如何复仇呢?”
云初犹豫一下道:“清河崔氏啊……超越李氏,长孙氏的清河崔氏啊。”
崔秀抬头看着云初道:“安知以后不会出一个超越两崔的云氏。”
云初摇摇头道:“没有不败落的家族,什么士人,门阀,什么清贵人家,接下来的岁月里,他们会过的惨不堪言,昔日有多么的兴盛,以后就会多么的凄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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