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龙印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黑糖煮酸梅
抛却个人感情来看,白正云的那一轮似乎最接近广义上的“成功”。魔龙造成的破坏和伤亡最少,白正云成功炼制出捕龙印,若按部就班继续下去,应当再没有阻碍他飞升的意外。为他的消亡拍手称快的同时,魏昭也不免陷入深思,觉得易地而处自己不见得有白掌门的成就——至少他狠不下心让公良至和公良曦去死。
最大的问题就是魏昭找不出问题,这可糟糕了。要是他今后自我感觉良好地走完了剧情,结果时间一到世界重启,那可不就是个天大的悲剧。
要是把魏昭这个反派算上呢?
三轮之中,萧逸飞生,死,生;魏昭死,生,死,主角和反派大抵如此,两者切切实实是你死我活的关系。魏昭突发奇想,该不会要两者都活下去,非来个好人得胜、坏人被感化的烂俗大结局,才能让世界继续吧?
就在他如此猜测之时,面前出现了人影。
魏昭刚刚已经又来到新一轮中,他脑内胡思乱想,脚下一直没停,顺着那根最粗的因果线向前走去。不知是魏昭开了窍,还是天道已经没时间精力任由他乱猜,上一轮中依稀可见的因果线变得清晰易辨,看着每一根便能有所感应。
比如,魏昭能感觉到,线的那一头连着这一轮的天命者。
便是眼前这一人。
她身穿一件嫩黄雀羽衫,腰悬如意海棠香囊,脚踏履云靴,玲珑细剑悬在身侧……这一身打扮称不上好看,但浑身上下全都堆着顶好的东西。有多好?萧逸飞最终之战时身上穿的所有男女通用的部件,外加他为公良曦寻来的女式套装。《捕龙印》不是篇虐主文,男主女主最后穿的拿的都是全篇最好的法宝。
但这位穿着黄衫的少女,并不是公良曦。
魏昭眯了眯眼睛,将这女修从头打量到脚,确定自己不曾在原著中见过这样一号人。她姿容妍丽,眼中神光外泄,如此让人简直难忘的女修,倘若真在正文中出现过,那位名叫爵布泰尖的作者,绝不会吝啬笔墨。那么,她是谁?
未曾露面过的黄衫女修,走在玄冰渊外的树林中。
此时的玄冰渊安安静静,半点看不出有什么事要发生的预兆。不过得天命者前往玄冰渊,还能有多少目的呢?目的多半和之前的公良曦差不多,准备抢一个先手,减少伤亡变故。魏昭看着她腰间细剑,认出了这把千变万化的“老朋友”。
他跟着黄衫女修一路走到雾气边缘,看着她动手开始布置阵法。魏昭看不明白这是什么阵,只知道那不是他见过的任何一种。
他看着面前这人,比看白正云更多了几分忌惮,未知比已知难对付。魏昭猜测这意味可能是出场不久就不幸退场的炮灰,亦或从未大显光彩的边缘人物,一朝得天命,立刻给自己改头换面——不少女修都相当在意容貌,去看看多少低阶女修勒紧裤腰带兑换驻颜丹就知道了。此时魏昭相当遗憾没人跟着那女修一起进来,只要看到她选择的同行者以及与对方相处的方式,魏昭就能对她的身份性格有所猜测。可她孤身来此,总不能期待她开始自言自语,自报家门吧。
……魏昭是这么以为的。
那个看起来非常靠谱的女修,在布置完阵法后靠谱地站在原地,双手合十,静待变故到来。她面色激动得微微发红,口中念念有词。魏昭还当她在念什么咒语口诀,待靠近一听,整个人都愣住了。
“可算能见到了。”只听那女修道,“从第一天就开始期待了!不知道魏昭到底长得什么样子,嘻嘻,乾天双壁里的木头脸公良至都这么美,传说中美姿颜好笑语的魏昭一定不会差到哪里去,就算加了龙鳞特效,也比萧逸飞……不对,我家昭昭狂霸酷拽叼,哪里是圣母萧逸飞和老古董公良至能比的!对不起啊昭昭,花雪月才没有叛变呢,人家可是昭昭本命!”
虽然有很多话没听懂,但魏昭莫名从脚底板到头顶,直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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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九.下)
没错,魏昭在青年才俊当中也是出了名的英俊,他的脸、他的女人缘和与之相对的不解风情,很长一段时间都在长辈们的茶余饭后,在同龄人的羡慕嫉妒恨中,作为一个经典笑谈被提起。
魏昭不解风情,可他记性极其好,并且在是不是遇上桃花劫的情况下,卯足了劲儿记住遇见过的女修,以防哪天有莫名的官司找上门来。他可以确定一定以及肯定,他没见过这样一号人物,更无从获取人家的芳心。哪有听了个传闻就情根深种的?更别说得天命者还知道魏昭的未来了!
你会爱上一个注定要发神经外加杀人加上毁灭世界的人吗?魏昭想,会这么做的人,不是本身厌世的魔修,便是个脑子不好的疯子。
公良至?不算,良至老早对他情根深种,这不是没法子退货嘛。
“我才不是肤浅的颜控,人家最爱你的敢爱敢恨。”花雪月对着玄冰渊念叨,“谁动你一根头发,你就杀人全家,害你之人百倍奉还,睚眦必报,这才是真性情!磨磨唧唧的圣母真是太恶心了,哼,虽然也长得不错,但萧逸飞那种货色,怎么能比得上*oss一根手指头?无毒不丈夫,真男人不谈原谅!天若阻我我便逆天,真是太酷了!”
……魏昭觉得自己在一炷香时间以内被打了几次脸。
“要不是没有主角光环,你怎么会失败?”花雪月说得有些激动了起来,“都怪作者不爱你!你明明比谁都厉害,要是没有作者从中作梗,怎么会有人漏网?你早该成功得道灭世!”
到了这种时候,魏昭已经能确定,这位名叫花雪月的女修不是修真界的一员。她谈起“杀”与“死”来如此轻巧,像个从未见过死亡、被保护得很好的大小姐,又像个对半懂不懂的新鲜事物提了又提、自以为能以此显得成熟帅气的青少年。魏昭嘴角抽了抽,上前一把抓住了花雪月的因果线。
魏昭看到了这一轮中的外来者到底做了什么。
花雪月完美地走了原著的路线,避开所有能避开的战斗,借用一切能借用的力量。她有点小聪明,又有天机在手,赚得了一副好身家好修为,实战经验居然还不如公良曦得道那一轮被保护着的萧逸飞。她不是没杀过人,只是事到如今好像依然没把一切当真,那就是个侥幸得了天命的姑娘——除了本身厌世的魔修和脑子不好的疯子歪,还有谁能对灭世津津乐道?大概只有此世之外,将一界悲欢离合当做戏剧看过的旁观者。
不能怪她,真的,对一个故事抒发感慨不过是嘴皮子一碰,哪里需要考虑诸多,哪里需要背上什么责任呢。花雪月岂止不是修真界的人,她恐怕都不是昆华界的人。那是个纯粹的“读者”,对她而言,昆华界只是一本书的背景罢了。
“不是你自己想变坏的,都是他们逼你!全是社会的错!”旁观者正在唏嘘:“玄冰渊环境太糟糕了,他们都不知道,而像我,就能完全能理解你……”
真是可笑,在域外吃着瓜果看着戏,竟然能拍着胸口声称她完全理解魏昭的境遇,她凭什么理解?魏昭忍不住对这位自说自话的外来者升起几分厌恶,天道还真是另辟蹊径,这是到了穷途末路吗?用这样一个不知生死之重的人来当救世主,没准比选择魏昭这一反派来还没戏。
不过花雪月没杀萧逸飞。
她立场有些偏颇,但到底没大奸大恶,只是天真和爱慕虚荣。她让萧逸飞成了个三流修士,对她心怀感念;她进入乾天谷后排挤了几回公良曦,公良曦生性豁达不与她计较,她也觉得没趣,不再搭理。花雪月看起来无意杀魏昭,没想方设法图谋公良曦的龙珠。如此算来,这么多次当中,倒是这一次有可能让男女主角与反派都活下来。
或许是因为这次动手时没有多少愤怒爆发,魏昭没一口气看到结局。他也不急,因为玄冰渊上的光柱已经升起。
花雪月的脸登时亮了起来,她双眼冒光,仿佛即将面对的不是魔龙,而是哪个要登台的角儿。魏昭站在一边,看着魔龙离开玄冰渊,并在必经之路上,被亮起的大阵束住。万道金光笼罩了那片天空,霞光化作光牢,将黑雾缠身的魔龙牢牢束缚。魔龙怒吼挣扎,而花雪月绯红的脸上带着一丝紧张,手忙脚乱地修补着阵法。
“别怕啊,昭昭!”花雪月叫道,“等你好了就带你去吃香喝辣,想杀谁就杀谁!”
魏昭看明白这是什么阵法了。
公良至没用过这个阵,但他们满世界游历之时,看见雷音寺的高僧用过这一阵法。那高僧当初在抓捕一只即将开灵智化的妖兽,魏昭没看见他怎么布置,只见过大阵发动时的模样。万道金光拔地起,裹住了其中的金雕,百炼钢亦为绕指柔。金雕竭力挣扎,最终还是败下阵来,驮着高僧飞回了雷音寺。
这是个度化大阵。
魏昭嗤笑一声,笑花雪月之前长达一刻钟的自述说得多么漂亮,最后真正面对魔龙,终究还是保命为上,度化要紧。不说被度化的人与妖兽还剩下几分本真,光是她之前赞美了多久大反派的桀骜不驯,这会儿做的事就够自打耳光。上演的这一场活脱脱是部闹剧,魏昭反而失去了愤懑,只专心等待结局。
金环一道道束住龙的四足、身躯、尾巴,足足勒了九九八十一到才罢休。魔龙摇头摆尾,震得天地簌簌震动,但金色大阵终究缓缓收束,伴随着梵音高唱,让龙不情不愿地匍匐。
花雪月呼地松了口气,伸手去摸龙角,魔龙张着嘴似乎要咬她,又碍于种种威慑没能咬下去。女修心满意足地笑起来,说:“不枉我去偷渡雷音寺的压箱宝贝呢!嘿嘿,只有人家这样的铁杆粉,才会连作者微博上的废稿也不放过。不过设定还是有bug,这玩意对付昭昭就够呛,怎么可能打更高级的boss?都怪太监烂尾啦。”
轰隆!就在花雪月说完这句时,魏昭听见一声巨响,仿佛天机道破后高悬的劫雷。
那声音直接在魂魄内响起,而后好似断裂的冰山轰然落地,在冰川上剧烈摩擦,留下让人牙酸的可怕嘎吱声。有什么东西裂开了,魏昭猛然回头,同时外来的天眷者一样茫然地看向身后。就在他们后面,那个魔龙方才出现的地方,雾气如火山喷涌,有什么……
不,没东西出来,只有什么要出现的预感,而后一切凝固。
一息,一刻,一个时辰……用了多久?前几次倒转明明都很迅速,这一次却极度缓慢,难上加难,仿佛一只不够强壮的手正竭力勒住冲向悬崖的马车。魏昭觉得神魂都被压住,然而时间居然还在一点点缓慢地向前移动,以至于某种危险的预感笼罩在他头顶,让他头发直竖,仿佛站在即将劈落的雷霆之下。魏昭忽然产生了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这一次逆转对天道来说,好像都非常艰难。
在接下来漫长的间隙中,魏昭恍然大悟。
重启的条件是什么?他旁观这样几场,列出了这么多条,回头看来太过细碎,在细节出打转,却忘了大局。天道需要避免什么?这个问题的答案其实非常简单,天道要避免昆华界毁灭。
局外人花雪月说,作者烂尾了,于是现有的线索无法打败比魏昭更高级的boss。
比魏昭更高级,能够导致昆华界毁灭的更高级boss,会是谁?
在玄冰渊中可能出现的最终魔头,还能是谁?
这个世界是有规则与逻辑的,它的框架来自《捕龙印》,血肉筋脉由天道补充。第一分级是原著,书中明确说明的事情会强制发生;第二分级是世界成型后的天道,天道法则补全剩下的部分,让这个世界真实合理。魏昭不明白自己怎么离开玄冰渊的,但如果自己都能离开玄冰渊,下面那条有毁天灭地之能、数百年依然阴魂不散的灭世黑龙,能不能?
当然可以。
魏昭觉得自己蠢极了,他看到过《捕龙印》中的诸多伏笔,等书变成幻境后却下意识去除了其中的矛盾与暗示,只当作者的失误在天地运行、世界酝酿中消失。书名名叫《捕龙印》,可捕龙印居然只涉及上一代恩怨,最终依然失传,没被制作出来;书中重重暗示最终的命定之敌能让主角成道,可是打完魏昭后萧逸飞只是元婴,后面草草晋升化神,两者间几乎毫无衔接……种种迹象,无不暗示着故事本来应该还有一个结尾,一个能让萧逸飞修为与声望更进一步的契机。
作者有没有想过那条黑龙能吞噬一界?他是怎么构思这场最终之战的?一切不得而知。但当小说演化为一个真实世界,当天道给小说查漏补缺,为了合理性而赋予黑龙毁天灭地之能,又杀灭大部分知道它威力的修士时,结局似乎已经注定。
修真界,再也耗不起了。
黑龙出,则此世必灭。
从结果反推,之前的疑问都迎刃而解。萧逸飞按书中所说化神,之后故事结束,离开了作为最高法则的原著护航,世界按照天道运转,于是黑龙必出。天道在此之前逆转时间,求得一线生机。公良曦得天命,弄巧成拙害死萧逸飞,魔龙黑龙都无人阻止,昆华界无疑要完蛋。白正云得天命,炼成捕龙印却准备闭死关,在他飞升前黑龙已经出世,他闭关不出,结果相同。
以上几轮都要得重启,天道在每次确定接下来毫无希望时提前重来,减少消耗。这一回大概是外来者说破了隐秘,世界动荡,黑龙眼看就要提前出现,事到临头的逆转才会如此艰难。
魏昭今日才知道,比从一个大好少年沦为大魔王更惨的是,他根本不是什么最终boss,只是过渡用的垫脚石。他的悲剧和宿命之死,只是打魔王前的热身战。
要阻止的真正大敌还在玄冰渊下,魏昭终于知道了敌人的真面目,然而要怎么阻止?注定会出现的黑龙,足以吞噬世界的黑龙,两百年前鼎盛的修真界牺牲消耗大半才将之困住两百年的黑龙,他强大血脉的提供者,要魏昭如何以一人之力阻止?!
他根本做不到,《捕龙印》的作者没提供过任何方法。这个世界是残缺的,造物主创造的灭世之龙,却在给英雄想好屠龙之法以前厌倦了思考。造物主离开了,这里剩下的所有人怎么办?
哈哈!
魏昭的人生是个笑话,过去是个悲剧,未来前路已断——无论见到过的未来看起来有多少分叉,都只是结局前的分支,最终都将殊途同归,毁于黑龙口中。他毫不知情地闷头当反派也好,得天命后拼命挣扎也罢;他与公良至两不相知彼此相杀也好,两情相悦想要共度一生也罢,最终又有什么差别?哈哈哈哈哈!费尽心机不过水中捞月,挣扎至今不过缘木求鱼,都是一场空!
魏昭在开始倒转的时光洪流中发笑,血液全然冰冷,心中一片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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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
魏昭在这一次轮回中失去了意识。
他心神不定,方寸大乱,一时间竟觉得被这浪潮洗刷而去也好。从得天眷者变成滔滔时光大潮中的一粒沙尘,在无力改变的前提下,两者又有什么不同?没准后者更好一点,愚者们在迷宫中循环往复,安之若素,魏昭却不幸得知所有人都在迷宫之中,而这迷途还没有出口。
有什么意义?能做什么?
他没在混沌中想明白这终极问题,冷雨将他从昏迷中拖了出来。
……雨?
雨。
魏昭睁开眼睛,咳嗽了起来,感到雨水从口鼻中倒灌进喉咙。他踉跄着起身,仰头看去,只见阴沉沉的天幕上无数雨滴泼落下来,打得他几乎睁不开眼睛。这倒新鲜啊。魏昭抹掉脸上的污泥,碰到了扎手的鳞片。
他在水洼中看到一张半人半龙的脸,他的眼睛闪着爬行动物的幽幽黄光。
从在玄冰渊下恢复意识开始,魏昭就像脱离了身体,伤痛全无,看上去像个普通人一样——不然王天缪早就嚷嚷起来了。如今他又变回了这样一幅面孔,身上却没有伤,体内也……等等,真气还在,魔气和恶念到哪里去了?
这说不通,就算魔气和恶念在之前与玄冰渊的抗争中全部散去,金丹也在其中破碎,那真气——尽管非常少——怎么会还在?伤痕呢?只有雨水打在身上的感觉无比真实,躯体也是。旁边有一丛竹子,魏昭伸手一掐,竹子咔嚓一声断了,倒下去,把周围的植物压得哗哗响。
神识中传来一缕感应。
魏昭猛地回过头去,气机锁定了远处的两个目标。那两个人躲得挺好,但与魏昭比经验还不够,那种收敛气息的方式也曾是魏昭的拿手好戏。他站定了,森冷地看向远处那棵大树,气势压了上去。
魏昭的确退回到了近乎筑基的程度,但他经验阅历都在,能激发出体内近乎没有的一丝龙威。他听到一声几不可闻的闷哼,而后有人从树后面走出来,高举着双手,说:“这位前辈!我只是路过,什么都没看见没听见!”
雨非常大,远处的人模模糊糊只能看到一个轮廓,声音也有点儿失真,但当那个人走出来的时候,魏昭只觉得自己脖子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仿佛有只冰冷的爪子捏住了他的后脑勺。那声音熟悉,那张脸也熟悉,那身为了掩饰身份的游侠打扮都很熟悉,当然啦,十多年前他游历时就爱穿这身。魏昭的眼睛一眨不眨,看着那张带着讨好笑容的、活泼俊朗的脸。
年轻的魏昭的脸。
“出来!”三十岁的魏昭说。
“我已经出来了呀?”那年轻人说,“我,我这就过来?”
魏昭一击竹子,几节竹筒飞向看似空无一人的雨幕,叮当一声脆响,一个人影从中现出身来。
他没用神识去探索,靠的只是……记忆。魏昭不知道自己希望打中还是没打中,在这以往合作的布局上,看到隐藏起来的公良至——当然,更年少的那一个。公良至站得好似雨中劲竹,要不是被魏昭揭破,他还差几步就能制造让两人逃脱的机会。此乃某件法宝的效果,不被锁定的情况下,金丹修士也发现不了他的慢慢接近,他们靠这一手死里逃生好几次。
他比“魏昭”站得更近,面孔与警惕的眼神更加清晰。魏昭忽然感觉到毫无必要的不自在,他身上没一件衣服,而他想拿东西把自己遮起来,避开这两个年轻人的目光。
“衣服。”他嘶声道,伸出手。
刚才的一声尖锐变调,现在魏昭就在蓄意让自己的声音喑哑怪异,以免他们听出什么。公良至一愣,从芥子袋中拿出一件斗篷,遥遥向魏昭扔去,魏昭接过来,披上,用兜帽盖住半张脸。还好他的头发刚才乱七八糟地披着,大雨加天色成了不错的掩护,公良至总不至于脑洞大开到觉得他和……他的阿昭相像。
“前辈是来这里找赤魂花的吗?”阿昭开口道,语调自然,仿佛没有一个被叫破行迹的同伴,“虽说这里是古战场,但来找阵材的人也不少啊……我这位师兄身上倒有一点,今日与前辈相见也算有缘,成平师兄,就赠与前辈好不好?”他对公良至说道,像模像样地感叹道,“唉,师尊定的历练时间也到了,再拖下去他非来找我们不可,布不了水……”
“咏德!”公良至低喝道。
阿昭吐了吐舌头,仿佛刚才说漏了嘴。
一句话里几个坑,要是跟这小子不熟大概要被蒙混过去。公良至手上掩饰行迹的法宝就是水月观的无踪铃,水月观傅清宁三徒弟叫徐成平,四弟子叫叶咏德。一方面同为四大仙门子弟,水月观和乾天谷一个分量,而徐成平和叶咏德在魔修当中的仇恨值远远低于乾天双壁;另一方面水月观那两位弟子乃是理论上的巨人和实践上的矮子,修炼造诣上与偏门术道上名声颇大,本身攻击力却很低,要是把乾天双壁当成水月两书呆看待,在场这俩人多半是能逃掉的。
魏昭有些想笑,他也的确笑起来。
要是遇见过去的自己,你会有何感想?
学艺不精,经验不足,比起今后而言是个半成品,小聪明看着可笑,未曾受挫的精气神饱满得可恨可悲;锐气未失,疑心未动,比起未来就好似一座没被强盗洗劫的城池,一个未遭磨损的完好品,让人羡慕又唏嘘。这样一打岔,魏昭方才心中的乱麻仿佛被梳理了一遭,反倒产生了一种既来之则安之的平静。
真也好假也罢,意外的偶遇或是另一个戏弄人的幻境都无妨,多少人有机会站在第三人的视角上,见一见过去的自己和过去的爱人呢?就算马上就是世界末日,这事儿也有点意思。
“带路。”魏昭说,“找个避雨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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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一)
只是,他们没来得及避过这场大雨。
没了过去,或者说没了未来的强大力量,某种程度上就好似一个健全的灵魂被塞进一具耳聋眼瞎的躯体。只有魏昭本人清楚,他目前的龙威只是个空架子,要适应这身正统筑基修士的驱壳还需要一段时间。因此,他在身后两人觉出异常那一刻才反应过来,这点儿时间只够他升起一道光幕,堪堪将三人笼罩在其中。
下一刻一阵赤光劈头打下,直接将仓促升起的光幕打得粉碎。未被风雨折断的竹林树木霎时间东倒西歪,像被一道雷霆击中。可哪里有一道雷霆是血红色的?雨中升起一股血味,还有一阵令人作呕的腐臭。身后的阿昭与公良至一脸凝重,显然嗅出了这股属于魔修的臭味。
埋伏!
年轻的魏昭手中飞快掐诀,幻化成一片烈阳,空气中若有若无的猩红色好似被火烧着,吱吱叫着退却了。公良至趁机一挥袖袍,给自己和阿昭蒙上了一件流光四溢的道袍,上面闪现万点星光,又有一层几不可见的白纱,挡住了瓢泼大雨。这是他俩遇见魔修时常用的对策,魏昭烈阳手破魔驱邪,公良至给二人附加星缕衣与轻纱道袍,前者档心魔,后者挡法宝利器,实乃筑基修士能用的最好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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